一個尋常的初夏之晨,在一片楝花的清香、薄霧的氤氳中,杭州濱江碼頭,“衢州有禮號”游輪鳴響了起航的汽笛。那一刻,我的心,跟游輪下的江水一樣,輕旋著,震顫不已。
從杭州到衢州,從衢州到杭州,這條名為錢塘江的母親河上,千百年來,有多少文人騷客,有多少商旅小吏,有多少達官貴人,在水上來來去去。不知多少人,曾把自己的青春,游牧在這條清江上,從年少到白頭。這是一條水上的航運路,水上的絲綢路,水上的觀光路,也是一條水上的詩歌路。有人在水上討生活,養(yǎng)家糊口,有人在水上旅游、行吟,多少酸甜苦辣,多少生離死別,都在這條江上。艱辛與幸福同在,苦澀和甜蜜共行。自漢唐以來,這條母親河,流淌著無數(shù)先人的追求和激情,沉淀成了我們獨特的浙江文化。今天,我們再度啟航,以圓千百年來祖祖輩輩渴望的平安喜樂之夢、富強幸福之夢。
正是煙雨江南的初夏時節(jié),游輪歡欣前行,經(jīng)復(fù)興大橋,向上游輕捷溯行,船后的水,笑出了千重白浪。船上七八十位游客,則笑出了萬種風情。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甜美可愛,她目不轉(zhuǎn)睛笑望著游輪前方。我問她在看什么,她說:“我在看這條江的源頭啊,爺爺說這條江的源頭在衢州呢!”這個家住錢江之尾的小妹妹,才剛出發(fā),就在眺望錢江源頭,眺望那個名叫衢州的地方。相信,通過這次航行,這條浙江人的母親河,定能深深烙進她的心坎,將陪伴她的一生吧。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孩子,何其有幸,能在這么小的年紀,就快樂地踏上萬里人生旅程,在游輪上讀山水的美麗、家園的美好,讀人生的遼闊、生命的悠長,也讀自己童心里的無限想象。
白浪如鳥,岸樹會飛,水天在孩子眼中重疊相擁,沙洲上的鷗鷺,也想追隨游輪,去看一看那座名叫衢州的源頭之城。
離那一刻鳴笛,已經(jīng)走出很遠很遠,但我的心,還在翻滾著激動的白浪。乘上這艘游輪,我似乎回到了我的青春源頭,回到了我的芳華歲月,甚至還回到了漢唐時代,和少年白居易一起,溯江而上,準備去衢州府山,開啟他人生早期的詩路之旅,寫下“浮石潭邊停五馬,望濤樓上得雙魚”這樣的詩句。也跟著陸游一起溯行三衢,寫下“灘流急處水禽下,桑葉空時村酒香”這樣的詩句,和王安石一起在衢州小溪邊吟誦“淺溪受日光炯碎,野林參天陰翳長”。
那一刻鳴笛,我聽到了多少古人的心聲,我聽到了自己多么激越的心跳。
漸漸,船駛進了富春江。游輪在如畫的山水間穿行,富春山居圖徐徐在我們眼前展開,岸邊,開滿了佛耳草花、黃金菊花,金燦燦又綠油油的河岸,是今日的大地,今日的江山,我們,就這樣在畫中行進。
近了,錢江之源,我們的母親城,我們的衢州,天天送一江清水到杭城,今日,有一艘游輪到衢州,向著我們的故鄉(xiāng),向著我們心上的希望之城航行。
那一刻鳴笛,只是剎那,卻已永恒,永恒成了每位旅人心上奔流不息的一條記憶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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