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夏夜?jié)u深,城市里喧囂的聲浪像潮水一般緩緩?fù)巳?,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我根據(jù)朋友的口述,拐進(jìn)了位于齊齊哈爾市建華區(qū)朝陽路的一條狹窄的小巷。巷中燈火昏黃、煙霧繚繞、人聲浮動,只見一個簡陋的蒼蠅館子前人頭攢動,與外面安靜的街道形成了鮮明對比。這是一家烤串店,據(jù)說非常好吃、肉塊非常大,一斤肉只串四串,我早就想來體驗一番了。
我拿了一個號站在外面排隊,邊等邊看老板烤串。只見老板身材敦實,后頸疊著幾道深深的褶皺,圍裙上油跡斑斑,好似一副征戰(zhàn)多年的鎧甲。他雙手翻飛,肉串在炭火上方輾轉(zhuǎn)騰挪,油滴落到燒紅的炭上“磁啦”作響,化作更濃烈的肉香后飄向四周。他撒調(diào)料時,小指微微翹起,辣椒面、孜然粉如紅褐色的飛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落在每一塊肉上,頓時香味四溢,直透心脾。
終于,我點(diǎn)的烤串烤好了,幾塊深褐色的大肉塊“粗獷”地插在磨毛了頭的竹簽上,騰騰熱氣直撲臉頰。我迫不及待地咬下去,牙齒陷入滾燙的肉里,肉汁即刻進(jìn)射而出,如同小小的煙花在口中炸開。咸鮮的滋味強(qiáng)勢地裹挾著味蕾,接著是后勁十足的辣意,似火苗舔舐著唇舌,孜然的濃香也在口腔里盤旋、升騰。肉塊雖帶著些許焦邊,但嚼勁十足,原始的肉香混著炭火賦予的煙火氣,每一口都像在吞咽一段粗獷而滾燙的歲月。
目光流連處,只見其他人也吃得意猶未盡:幾個赤膊的漢子邊吃串邊喝酒,冰涼的啤酒瓶碰得脆響;一位踩著高跟鞋的姑娘吃得鼻尖沁出細(xì)汗,唇上染了辣椒的紅;角落里的一個半大孩子最夸張,面前的竹簽已堆成小丘,可他卻還在認(rèn)真且投入地埋頭吃。
“老板,再烤二斤!多放辣!”有熟客粗聲地招呼著?!昂绵?!”老板應(yīng)聲如洪鐘,順手將幾串剛離火的肉塞給鄰桌一個熟識的小男孩,說道:“小子,快嘗嘗,涼了可不香嘍!”雖然那孩子嘴里已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但仍然把串接了過來,大口咬了下去。
此時夜更深了,老板賣完了每天都有定量的串,我吮著竹簽上最后一點(diǎn)滋味,心里竟生出幾分依依不舍來。
在我們的記憶里,有些美食之所以讓人難忘,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它的滋味,還可能是因為它帶來的濃濃的、熱鬧的、充滿溫情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