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連云港市博物館館藏清代文廟祭祀禮器,保存較為完好,器型基本完整。從禮器銘文及形制來看,為兩次祭祀活動時鑄造,分別為“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禮器以及“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禮器。這批文物不僅是連云港地區(qū)留存極其稀少的文廟祭祀禮器,更對研究清代中晚期地方文廟祭祀禮器具有重要價值。
關鍵詞:連云港市博物館;清代;海州文廟祭祀禮器
“自唐以來,州縣莫不有學,則凡學莫不有先圣之廟也”[1],“先圣之廟”即孔廟、文廟,“學”即儒學、官學。自唐代起,從中央到地方州縣形成“廟學合一”制度,并延續(xù)至明清時期,儒學規(guī)制及文廟祭祀制度有了進一步發(fā)展,清代儒學規(guī)制則沿襲明代,“府、州、縣、衛(wèi)儒學,明制具備,清因之”[2]。據《明史》記載,地方郡縣儒學與京師太學相似,從唐代開始創(chuàng)立;宋代置諸路州學官;元代因襲宋代,但并不完備具;直至明代,天下府、州、縣、衛(wèi)所,皆建儒學[3]。清代孔廟祭祀是一種重要的祭祀活動,“清初定制,凡祭三等:圜丘、方澤、祈谷、太廟、社稷為大祀。天神、地祇、太歲、朝日、夕月、歷代帝王、先師、先農為中祀。先醫(yī)等廟,賢良、昭忠等祠為群祀……光緒末,改先師孔子為大祀,殊典也”[4]。連云港市博物館館藏清代文廟祭祀禮器共12件,保存較為完好,器型基本完整。從禮器銘文及形制來看,為兩次祭祀活動時鑄造,分別為“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禮器以及“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禮器。
一、“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禮器
牛尊2件,大小形制一樣,為銅制,通高12.9、通長18.7厘米,重1.65千克。形象樸實精壯,頭平前伸,雙目突出,雙耳挺立。軀體壯實,腹部一側篆刻“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銘文,背部有橢圓形直口,內部中空,四足挺直,穩(wěn)定有力,尾巴短?。▓D1)。
象尊2件,大小形制一樣,為銅制,通高11.8、通長20.5厘米,重1.7千克。頭部前伸,雙耳短小貼于頭部,雙目突出,象牙翹出,長鼻下垂。軀體精壯,腹部一側篆刻“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銘文,背部有橢圓形直口,內部中空,四足挺立,尾巴短小,頸下、尾部裝飾飄帶,連接至背部直口(圖2)。
銅洗1件,長15.5、寬11.6厘米,通高6.2厘米,底長11、底寬7.4厘米,重976.8克。近似橢圓形,腹部主題裝飾為凸弦紋兩周,四足為簡化蹄形足,底部有“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銘文(圖3)。
銅爵3件,尺寸及造型基本一致,單件通長14.2、通寬6.3、通高14.7厘米,重493.1克。長流短尾,流部較為上揚,深斜腹圜底,半環(huán)形單鋬上端裝飾羊首,三棱狀錐足外撇。雙柱位于口部中間位置,三件銅爵均已缺失。腹部裝飾圈帶紋一周,回形地紋,主紋為卷云紋。流下部長方形方框內有三列楷書銘文“乾隆貳拾壹年海州儒學置辦”(圖4)。
銅牛尊、銅象尊的銘文為鑿刻,銅洗、銅爵的銘文為鑄造,僅記錄置辦年份,并未記錄相關人物信息。乾隆二十年(1755)至乾隆二十一年(1756),魏廷會任海州知州。魏廷會,“直隸柏鄉(xiāng)人,乾隆十一年任沭陽縣知縣,以廉干著??h南文峰大橋,其所建也”[5]。乾隆十五年(1750)至乾隆二十一年(1756),姚青燈任海州學正。姚青燈,“招坊人,雍正乙卯初任江寧縣教諭,郡守稱其潔己奉公,振興士習,一時并攝四學,事未數月,丁艱歸補海州學正”[6]。乾隆十七年(1752),天長陳以剛所作記文提及“會師儒率弟子員行釋菜禮,而學正姚君青燈以名孝廉為諸生倡,共襄厥美,功亦居多云”[7]。乾隆二十一年(1756)至乾隆二十三年(1758),張汝進任海州訓導。張汝進,字貽安,為乾隆七年(1742)歲貢[8]。
二、“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禮器
銅爵4件,尺寸及造型基本一致。單件通長17、通寬8.8、通高17.8厘米,重347.2克。流長尾長,流部上揚,直腹圜底,鹿首形單鋬,三棱狀錐足外撇。菌狀雙柱立于口部偏流口位置,腹部裝飾菱形地紋,主紋為獸面紋,左右對稱裝飾卷云紋(圖5)。底部長方形框內有兩列篆書銘文“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銘文為鑄造。與前一批不同的是,監(jiān)造人明確,鑄造時間不詳。
監(jiān)造人廖綸,字養(yǎng)泉,咸豐增生,工書法,有顏柳風度,從錦江院長李西漚游,器之。旋詣倭文端公艮峰,請業(yè)箴以聊,云要鞭辟近里著己,勿茍且徇外,為人學益進。江南軍興始,以書牘受知曾文正,委辦浙滬厘局兼海運。江南平李文忠公,屬以監(jiān)修孔廟,大程子祠,興龍門書院。委署新陽縣,旋補直隸州,好講求水利,培整士風,采訪忠杰,纂修志乘,皆其卓卓可傳者。嗣署金匱無錫,力辦蠶桑歲入二百余萬,以贍軍。沈文肅嘉其能,留辦正陽鹽務。適兩淮糜爛鹺綱不振,綸嚴禁中飽,裁汰冗員,核減浮費,淮引暢銷,歲增一百八十余萬,以裕國。旋補海州直隸州,州俗強悍,命盜層出,綸啟學宮,獎士類,設月課,振鄉(xiāng)塾,朔望詣明倫堂,率諸生宣諭。且嚴保甲,按戶以稽女織男耕,俾趨正業(yè),由是盜賊息,獄訟簡。繼過班道員,年老回籍,甘省左文襄、吉林吳欽使奏調,均不就,惟優(yōu)游林下,訓俗課農,討論金石以自娛。旋黎庶昌觀察聘主川東講習,固辭。因訪吳越舊治至新陽,指報春草堂愴然曰,此二十年前迎養(yǎng)處也,不禁泣下,還里,卒年七十九。[9]
在廖綸的經歷中,并未記錄他任海州知州的時間,據“同治九年,昆山知縣王定安、新陽知縣廖綸、昆山教諭王芝年重浚泮池……”[10]和“光緒元年,金匱知縣調署”[11],可推測廖綸任海州知州應當在光緒年間,又據“光緒七年辛巳閏七月辛卯朔……諭內閣吳大徵奏請調員差委”等語以及“江蘇海州直隸州知州廖綸”[12]可知,光緒七年(1881)廖綸任海州知州,但其任職起始時間無從查證。因此,這批“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禮器的鑄造時間應該在光緒七年前后。在海州任職期間,廖綸重視文教事業(yè)“啟學宮,獎士類,設月課,振鄉(xiāng)塾”,這批文物由廖綸本人監(jiān)造,應當是其主持文廟祭祀的禮器。
據《嘉慶海州直隸州志》記載,海州學宮創(chuàng)建于唐貞觀四年(630);元皇慶二年(1313),知州魏榮重修,學正李師道記,元末毀于兵;明清時期海州學宮屢敗屢葺,明代有記載的修葺12次、清代有記載的修葺11次。清代的修葺,分別有:康熙十四年(1675),知州孫明忠重建大成殿;康熙十八年(1679),重新興建靈星門;康熙二十一年(1682),由知州趙之鼎組織,重修西廡;康熙二十四年(1685),學正吳植重修明倫堂暨東廡;康熙四十六年(1707),知州馬云會重新興建尊經閣;康熙五十年(1711),知州楊宗禮主持重修大成殿、神廚、神主和戟門;雍正元年(1723),知州焦獻猷重新建崇圣祠;雍正十二年(1734),知州鄭謙主持重修大成殿、兩廡、戟門、靈星門、柵欄以及墻垣;乾隆十七年(1752)知州方魯重修,天長陳以剛作記文;乾隆四十九年(1784),知州林光照參照舊制以及形家之言,率錢興工,歲祲未竣。知州李逢春更集黃志煒、程熙等重浚泮池,改建靈星門于泮池之南,移建明倫堂于大成殿東,改崇圣祠于明倫堂之舊址,尊經閣、兩廡戟門以次新之;嘉慶十年(1805)知州唐仲冕漸有圮損,蠲奉倡修。[13]從上述記載可以看出,海州學宮的修造都由州官主持、學官參與,這并非偶然現象。清政府對學宮的維護、管理有明確規(guī)定,雍正十一年(1733)覆準“凡府、州、縣文廟學宮有應行修理之處,該地方官據實確估,詳明巡撫、學政,交與該地方官,于學租銀內動支修理……地方官及教官遇有升遷事故離任時,將文廟學宮,照社稷各壇墠之例,入交盤項內,由接任官驗明并無傾圯,出結接受,如有損壞失修之處,即接報恭處”[14]。至嘉慶年間,海州學宮建筑仍有規(guī)模,中路主建筑縱向依次為宮墻、靈星門、泮池、戟門、大成殿、尊經閣,中路建筑兩側各有東廡、名宦祠、五賢祠、西廡、崇圣祠;右路有學正署、明倫堂、崇圣宮;左路有訓導署。光緒七年(1881)前后,海州知州廖綸“啟學宮”,拓而新之。自此之后,海州儒學日漸衰頹,“儒學雖不廢,名存實亡,非一日矣”[15]??婆e制度隨著清政府的衰落逐漸衰微,直至“光緒末,科舉廢,丙午并停歲、科試”[16],施行學校新制。與之相連的學宮文廟也難以擺脫衰落和消亡的宿命,文廟祭祀功能已喪失,但仍有部分舊址發(fā)揮學校的作用,“民間祠廟不在祀典者,一律改辦學堂,以節(jié)糜費而隆教育”[17]。民國時期海州儒學曾改建為“民眾教育館”,1949年后在原址上成立新海連市第四完全小學(后有更名),近年還曾作為海州區(qū)幼教中心教址。現今海州儒學遺存戟門建筑及部分遺物,如明成化七年(1471)海州“鄉(xiāng)貢進士題名”石碑等仍保留在舊址。
清代地方文廟的主要祭祀活動為釋奠、釋菜,有相應規(guī)制并時有變革:順治初,施行“各省、府、州、縣釋奠,以所在印官承祭,禮如太學”;雍正五年(1727),定制“各省督、撫、學政上丁率屬致祭。學政蒞試時,先至文廟行禮,府、州、縣官率屬于治所文廟行”;乾隆六年(1741),“敕直省學宮設先賢、先儒神位”;同治初年,“頒從祀先儒位次圖”;光緒末年,“升大祀,各省文廟規(guī)制、禮器、樂舞暨崇圣祠祭品,并視太學,禮節(jié)悉從舊”[18]、“大清會典凡直省州府縣,月朔釋菜望日上香,以教授、教諭、訓導等官分班行禮,與太學同”[19]。查《嘉慶海州志》,并無乾隆二十一年(1756)文廟祭祀或鑄造祭祀禮器的直接記載,但朝廷既然有明文規(guī)定,海州直隸州也定然遵守,在海州關圣廟的祭祀記載中有“春秋祀典,舊用少牢。雍正六年(1728),奉文加太牢及神前十豆,一如文廟禮”[20],乾隆十七年(1752)海州知州方魯重修儒學,“會師儒率弟子員行釋菜禮”[21]。而關于乾隆二十一年(1756)文廟祭祀情況,可能資料已經佚失。查《朐陽紀略》(成書于光緒年間),也無“海州知州廖綸監(jiān)造”禮器或文廟祭祀情況的相關記載。
上述兩批文物雖無文字資料可佐證,但確是海州文廟祭祀活動的有力物證,恰好補充文獻記載。從已發(fā)表的資料來看,明代文廟祭祀禮器刊布較多,如曲阜孔廟舊存明代銅禮器[22]、青島市博物館館藏明成化年間山東地區(qū)州縣祭祀禮器[23]等,但少見清代文廟祭祀禮器。這批文物不僅是連云港地區(qū)留存極其稀少的文廟祭祀禮器,更對研究清代中晚期地方文廟祭祀禮器具有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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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涂林林(1986—),女,漢族,四川遂寧人。大學本科,文博館員,研究方向:博物館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