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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本正源 求實創(chuàng)新

      2024-06-06 01:45:08李今
      南方文壇 2024年3期
      關鍵詞:嚴先生嚴家現(xiàn)代文學

      嚴家炎先生的執(zhí)教治學生涯超過一個甲子,2021年8月其學術集大成之十卷本《嚴家炎全集》面世,同年10月16日北京大學舉辦了“嚴家炎學術思想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學科建設研討會”,并由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會授予先生學術貢獻獎。2023年4月《嚴家炎全集》又獲中華優(yōu)秀出版物(圖書)獎,同年11月14日為慶賀先生九十華誕,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經過精心籌劃,隆重舉辦了盛大的嚴家炎學術文獻展暨學術座談會。這些紛至沓來、眾望所歸的榮譽,任哪一項均是為表彰先生頒發(fā)的“終身成就獎”,是學界與社會對先生“厚德載物”“勞苦功高”一生之致敬!

      陸續(xù)舉行的兩次學術研討會及刊發(fā)的評論文章,都一致高度評價了先生的學術成就及其貢獻,但陳平原的兩次發(fā)言均一再強調“嚴先生的貢獻遠大于《嚴家炎全集》”。我想其中包含著兩重意思吧,一是《嚴家炎全集》未能收入嚴先生的全部學術成果,二是嚴先生的貢獻決不限于其個人著述。有關于此,雖說學界也早有論及,筆者還是想借此機會,著重談談我所認知的嚴家炎先生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科建設的貢獻,先生之于我們專業(yè)的意義。

      一、撥亂反正中的端本正源之論

      眾所周知,嚴先生屬于我們學科的第二代領軍人物,由于他1956年即進入北京大學學習,未畢業(yè)就突擊留校任教,目睹了我們學科長期受“左”傾思潮嚴重干擾,“文革”更是遭到毀滅性破壞的亂象。先生曾回憶,雖然我們學科的奠基人王瑤先生按照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的政治觀點撰寫出《中國新文學史稿》,卻迭遭批判,很快成為禁書。嚴先生考入北京大學后,被指定的參考教材已改為劉綬松先生的《中國新文學史初稿》。該文學史盡管已對胡適、胡風采取了否定的態(tài)度并刪除了一批作家,仍因反右運動而被廢除,僅有一年多的壽命。在經歷了教材荒、1958—1959年的群眾性編寫教材運動失敗后,這才有了時任中宣部常務副部長周揚花大氣力抓百種高校文科教材之舉。嚴先生也因此于20世紀60年代初被唐弢先生親自點將,參與執(zhí)筆三卷本《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缮形赐瓿?,“文革”爆發(fā),致使我們學科可講的作家僅剩下魯迅。其間嚴先生也被劃為“文藝黑線人物”,甚至被定性為“現(xiàn)行反革命分子”接受勞教。如今提此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許有些不合時宜,但不知道先生經歷過什么,我們就無法體會先生汲汲于撥亂反正的原動力,無法領受先生自覺承擔起的學科重建的歷史使命。

      過去我們對于學科三代前輩合力推動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專業(yè),從“機械地配合政治斗爭任務”回到“文學本身的軌道上來,成為具有科學形態(tài)和學術品格的獨立的學科”①之歷史功德,實際上是認識不足。這次重讀先生全集讓我意識到,由于我們專業(yè)是在“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的神圣名義下建立起來的,其撥亂反正的難點在于如何破除已經根深蒂固的迷信“大詞”。即使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已經召開,“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得到廣泛認同,但思想能夠解放到什么程度,仍需要意識形態(tài)各領域不斷地論辯與開拓。比較而言,嚴先生的撥亂反正并不是簡單地否定文學為政治服務,并不主張一概籠統(tǒng)地拒絕政治,而致力于為神圣名義“正名”。首先是為馬克思主義歷史主義標準正名。嚴先生指出,過去長期盛行的雙重標準,是“從現(xiàn)實需要出發(fā),向歷史人物去要求‘現(xiàn)代所要求的東西,實際上是用實用主義標準取代歷史主義標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絕對要求,就是把問題提到一定的歷史范圍之內”②。二是為史學的黨性原則正名。嚴先生指出“文學史為無產階級利益服務,只能建立在真實地寫出歷史事實、歷史真相的基礎上,離開了真實,歷史就不成其為科學,就不能為無產階級利益服務”。“無產階級史學的黨性,正表現(xiàn)在敢于講真話,敢于如實地反映歷史這一點上?!雹蹏老壬倪@一觀點其實是為學術為我們學科賦予了一個“求真”的至高原則,就像雨果在《九三年》中為絕對正確的革命之上置放了一個超越“絕對正確的革命”之人道主義一樣。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嚴先生提出“學術研究應該是獨立的,除了服從歷史事實這位上帝之外,它不應該服從任何人”。在嚴先生的思想邏輯中,20世紀50年代以來我們學科所強調的黨性、人民性不應與學術的目的相沖突,兩者均應服從建立在“歷史事實”基礎上的科學性?!安粦摖奚茖W性去服從黨性,而是黨性必須以科學性和真實性為前提。”只有這樣“才符合原本意義上的無產階級黨性”④。1994年當先生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會第六屆年會上做《新時期十五年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總報告時,更將現(xiàn)代文學研究領域所取得的一系列成就,歸結為其背后理論觀念的變化:“是對黨性與真實性、客觀性的關系有了新的覺悟”,認為“這對歷史科學來說是一種根本性的覺悟”⑤。

      嚴先生的撥亂反正實出于他作為文學史家的責任感。鑒于“文革”后最初幾年出版的文學史仍存在因襲過去歷史上冤案錯案的不實之詞,以王瑤先生為會長、嚴家炎先生為秘書長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會在包頭舉行了第一屆學術研究會,專門討論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領域里,如何貫徹實事求是的科學精神,恢復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本來面目,提高教學和研究水平的議題。兩位先生分別做了《關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工作的隨想》與《從歷史實際出發(fā),還事物本來面目》的發(fā)言。嚴先生總體清理了過去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中所存在的問題之后,一再強調的就是,在我們需要去除的諸般積弊中,有一個前提,帶有根本性質的問題,即只有“尊重事實,從歷史實際出發(fā)”,“我們才能有真正的實事求是,現(xiàn)代文學史也才有可能成為一門真正的科學”⑥。他認為“正是在這個道理非常明顯的常識問題上,我們過去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了錯誤,吃了大虧”。嚴先生對“文革”的反思也不是簡單地一概推之于個人,他反躬自省,認為“我們各個有關方面其實都應該有個很好地總結經驗教訓的責任——其中也包括我們現(xiàn)代文學史研究工作者在內。我感到,能不能堅持從實際出發(fā),從原始材料出發(fā),敢于實事求是,在任何壓力面前不畏縮,不后退,這是史學工作者的職業(yè)道德問題”⑦。先生對我們學科進行清理而撰寫的名篇集中收在《求實集》中,他做《跋》稱:“我只是在某種責任感的重壓驅使之下才做起了這番力所不及的工作?!雹嘁辉侔l(fā)自肺腑地告誡同人:“我們雖然寫的只是一種專史、一種文學史,但我們的筆同樣應該是太史公的筆。這支筆關系到許多作家生前死后的命運,它重于千斤。”⑨

      更應申明的是,嚴先生的撥亂反正并不止于一時之需,而致力于如何才能避免歷史悲劇重演的思考與探究。先生想“從根子上加以清理”,進行“深刻的學風改造”。在先生看來,“一些隨意修改歷史、隱瞞事實真相的不科學、反科學的做法,早在‘文化大革命前的十七年里就存在了(當然,程度、性質都和‘文革期間不一樣)”,“必須正本清源,從根子上加以清理”⑩。當時我們學科史雖然只有30年,但需要重新考察的舊案之多,工作量之大,令先生不能不感慨“百廢待興”,非個人力量所能完成。因此,嚴先生選擇了蕭軍、丁玲、艾青等個案,查考了大量有關報刊資料,將原始文本與1948年批判蕭軍和《文化報》,1958年的再批丁玲、艾青等的言論進行對照,弄清了這幾位作家被扣上各種大帽子的由來,是“按照批判者的調子,而不是按照被批判者的實際”去加以評判,從而寫出了系列的重評文章,呼吁“這種方法論的顛倒,正是文學史上出現(xiàn)不少冤案、錯案的一個重要原因”11。由此,先生堅定地主張“不管哪一種入手方法,前提都是要接觸第一手材料(包括作品和理論批評史料)”12。嚴先生正如其所說,畢生踐行,走出了一條“憑原始材料立論”、堅持實事求是的研究路子,尤其是為我們學科的撥亂反正發(fā)揮了領軍的開路與示范作用。直到晚年他在《一個癡情者的學術回眸》中仍初衷不改,力倡這一研究方法,認為“清源方可正本,求實乃能出新”,反復強調“我們起碼要講究一點學術良心,實事求是”13。全集出版后,李浴洋采訪嚴先生,問他治學60多年最重要的體會是什么?嚴先生的回答仍然是“實事求是”。并解釋說:“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是要花費畢生的精力和獨立思考的勇氣的?!?4

      的確,“實事求是”并不高深,只不過是個普通常識,像先生這樣從不標新立異,一直把實事求是的求實精神提高到如上所述之至高位置,切進至職業(yè)道德,落實于研究方法,并一再叮嚀、諄諄教導了一輩子者絕無僅有??梢哉f,先生借其理論認識的穿透力,以其樸素至簡的語言,直達根底,道出了他對學術的精神、使命與方法的最基本而又最高的理解,為我們學科確立了學術的最終依據(jù)和立足基礎,值得我們一再重溫和反省。據(jù)說,如今已進入后真相時代,但先生對社會與文學事實的公共性及其信念從未發(fā)生動搖和懷疑,他對自己研究觀點的確信,甚至是固執(zhí),來自他對事實及其真實性的判斷、確信和固執(zhí);他也曾改變自己的觀點,卻也同樣來自對新事實的發(fā)現(xiàn)而做出的新判斷。先生循此“求實”“求真”道路成就了自己的立德立功立言之學術人生,也為推動我們學科從撥亂反正走向重建與發(fā)展做出了端本正源的實質性貢獻。

      二、編撰國家級專業(yè)教材的學術使命

      嚴先生未將其主編的幾種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收入全集,這是陳平原所說“嚴先生的貢獻遠大于《嚴家炎全集》”的理由之一。我感覺先生的整個學術生涯一直在致力于為我們學科寫一部他理想中的文學史書,事實上,先生一直是我們學科國家級文學史教材的天選編撰者。他的教學與科研都圍繞著這個中心,個人著述及論文成果則是其延伸和深入。先生相信事實的公共性,也相信評判的公正性,并相信自己的判斷力。如李何林先生讀過《求實集》,給嚴先生復信所說:“這是一本有創(chuàng)見的‘實事求是的書,每一篇都有創(chuàng)見:針對多年來一些‘左的看法,有理有據(jù)、有說服力地、心平氣和地予以評論,可以算作一些問題的小結?!?5老先生真是慧眼洞明,不僅稱道了《求實集》,也精辟概括了嚴先生的治學特點,更何嘗不是嚴先生對自己所要寫的理想史書之期許:實事求是、有創(chuàng)見、具有能達成共識的總結性。

      嚴先生于1961年正值風華正茂的年歲就被調到周揚主持下的全國文科教材辦公室,參加了唐弢先生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寫作,受到“采用第一手材料”,要查閱初刊、初版,起碼也是早期版本,充分利用期刊相關史料等的嚴格要求與訓練。直到編寫組完成65萬字初稿,1964年印出上冊征求意見本,前后歷經三年多的時間,打下了厚實的基礎,從而被唐弢先生贊許為“孜孜不倦,持之以恒,正是在各方面做得較多較好的一個”16。也正因此,14年后重啟該文學史的上冊修訂與丟失的下冊重寫時,唐弢先生委托嚴先生來負責這項工作。

      由唐弢和嚴家炎主編的這套三卷本文學史本來就是應國家之托,為我國高等學校文科教材而寫,于1979—1980年甫一問世,即成為我們學科的核心教材,截至2002年印量分別達到87萬冊、84.5萬冊、77.9萬冊,及時解決了新時期轉折年代所面臨的教材荒之急。黃修己先生在《中國新文學史編纂史》中,給予了中肯的評價,認為“這是一部總結性的新文學史著作”,“是前三十年中,占有史料最為豐富的一部”17。后于1988年獲國家教委頒發(fā)的首屆普通高校優(yōu)秀教材全國優(yōu)秀獎(一等獎)。不必諱言,限于當時的歷史條件,雖說該文學史在作家重評、文學運動史面貌的勾勒及體例上都有所糾“左”、創(chuàng)新與拓展,但一時還并不知如何建構新框架。由先生執(zhí)筆的《緒言》仍沿襲了王瑤以新文學史闡釋毛澤東新民主主義論的思路,作家作品評論部分也仍以階級觀點分析之。這表明我們學科要從撥亂反正走向重建,最需要解決的根本問題是對這一時期文學史基本性質的認識,只有明乎此,才能找到重建的基點,這次文學史寫作顯然使先生最深切地觸碰到這個影響整體建構的關鍵。

      嚴先生是從系列個案研究中逐漸領悟到貫穿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現(xiàn)代化主題的,尤其為紀念魯迅百年誕辰,先生應承《文學評論》的特邀,由魯迅而及“五四”新文學,豁然大悟了兩者的共同命脈:魯迅小說的劃時代意義正表現(xiàn)在“對中國文學現(xiàn)代化所做出的無與倫比的貢獻”,“五四”新文學的劃時代意義也正因為“從‘五四時期起,我國開始有了真正現(xiàn)代意義上的文學,有了和世界各國取得共同的思想語言的新文學”18。從此,先生把“五四”新文學性質從新民主主義革命史觀轉移到“中國文學現(xiàn)代化”的框架,為我們學科文學史的重建奠定了全新的基點與命題。錢理群先生曾將打開其思路,啟發(fā)他與陳平原、黃子平提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概念的首創(chuàng)之功歸于先生,認為嚴先生是“最早提出”以“現(xiàn)代化”取向來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人。雖然先生謙稱自己的作用僅僅是把郁達夫、朱自清、馮雪峰等民國作家的新文學史觀“重新?lián)炱饋砑右赃\用而已”19,但在20世紀80年代初,先生重提前輩的這一觀點,不能不說是破冰之舉。嚴先生認識到,過去的新民主主義文學史觀“這是政治框住了文學,而不是從文學自身的實際出發(fā)去得出應有的結論”20。由于新民主主義文學史觀所內含的比較對象是舊民主主義,因而新文學之新只能從無產階級登上歷史舞臺發(fā)揮領導作用說起;而“文學的現(xiàn)代化”比較對象是于古代文學之新之現(xiàn)代,這就不僅將新文學重新納入了中國文學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之中,也使新文學在“世界文學中”的特征得以彰顯。這一新思路和新理論框架,對于我們學科的重建具有劃時代的意義。

      為更好地滿足教學的需要,唐弢、嚴家炎主編的三卷本文學史又經過提煉改寫,于1984年出版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簡編》。從其修訂即可看出,嚴先生已經開啟了以“文學現(xiàn)代化”為框架的敘史。他指出“中國現(xiàn)代文學肇始于五四運動時期,它以‘五四文學革命為其開端而揭開新的一頁,使中國文學開始走上現(xiàn)代化的道路,既和世界先進國家的文學相溝通,又和自己的人民接近了一大步”21。這部簡編本到2008年已經印刷了24次,成為當時國內印量最大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材,并被譯成英文、日文、西班牙文,在國內外均產生了廣泛影響。后來該簡編本又經過修訂、擴充而成《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簡編》(增訂版),署名唐弢主編、嚴家炎和萬平近協(xié)編,被復旦大學出版社收入“復旦博學·經典教材系列”。該增訂版不僅重評了胡適、郁達夫、丁玲、路翎、沈從文、李劼人、林語堂、楊逵、吳濁流等作家及其作品,又新增了穆時英、張愛玲專節(jié),并為“五四”文學革命增加了漸進階段,認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醞釀于戊戌變法至五四運動時期”22。由此可見,隨著對文學現(xiàn)代性之認識與探究的推進,嚴先生總能及時地吸收進自己的文學史寫作之中,由此也反映出我們學科在這一問題上逐漸達成的共識。

      嚴先生所承擔的作為學科之國家教材的文學史寫作還不應被忽略的是,1992年初他接受國家教委委托主持編寫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早在20世紀50年代初,當時的中央教育部就曾組織文法學院各系課程改革小組中的中國語文系小組,指定老舍、蔡儀、王瑤、李何林草擬產生過一個《〈中國新文學史〉教學大綱(初稿)》,規(guī)定了新文學“不是‘白話文學‘國語文學‘人的文學‘平民文學”,而是由“無產階級思想領導的”“新民主主義的文學”之性質,從而為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一個時期的新文學史著和教學統(tǒng)一了口徑。但這一新文學史觀卻恰恰被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思想解放、撥亂反正以及重寫文學史運動所否定。這次國家教委又組織高校力量編寫和出版教學大綱,如何處置學術與政治的關系?新時期以來所建構的新文學史觀能否被國家意識形態(tài)導向所容納?這使我們學科面臨了一個如何評判研究現(xiàn)狀,未來如何發(fā)展的關鍵時刻。為寫好這個教學大綱,國家教委高教司和嚴先生于當年6月在四川大學召開了座談會草擬設想,9月又在河南大學討論初稿,1993年6月再于吉林大學審議二稿,先后請到德高望重的著名專家錢谷融、劉中樹、陳鳴樹、黃修己、孫玉石、劉增杰、陸耀東、孫中田、吳小美、趙遐秋、王錦厚、朱德發(fā)、范伯群、曾華鵬、郭志剛、馮光廉等教授,多次征求意見,請他們一起為未來的教學大綱把好關,從此可見政府與先生的慎重。有幸的是嚴先生捐贈給文學館的資料里有先生在開封討論會和長春審稿會上的發(fā)言稿,真實保留了政府與專家學者雙方協(xié)商的紀錄。據(jù)講,教委領導開始提出了教學大綱要具有指令性的明確要求,但先生據(jù)理力爭,認為“要求‘指令性是不合適的”,能提出“帶有指導性就不錯了”。而且強調“這種指導性,也只能通過教學大綱本身的科學性來實現(xiàn),也就是要以科學性來體現(xiàn)導向,否則是靠不住的,決不能靠行政命令”。嚴先生的這一理據(jù)正堅守了他于撥亂反正中的“新的覺悟”。參考國家教委高教司編、高等教育出版社于1996年正式推出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在由高教司撰寫的《前言》中,的確是把指令性改為“我司組織編寫的教學大綱,均為指導性的教學大綱”,但其開篇又稱:“文科教學大綱是文科教育的基本文件之一。它是規(guī)范教學內容、指導教學工作,保證教學質量的重要手段?!?3另外,經過反復斟酌與修改,由嚴先生主編,解志熙、方錫德、劉為民撰寫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于1994年拿出定稿后,國家教委高教司領導又就評價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左聯(lián)、淪陷區(qū)文學,以及沈從文的評價等敏感問題,專門找嚴先生談話磋商。直到出版前高等教育出版社領導和編輯又提出了三處修改意見。盡管尚無資料可以判斷嚴先生最終做了何種程度的修訂,但從出版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可以得出結論,即使有變通,最終嚴先生還是堅守了自己,也是我們學科重寫文學史以來所形成的基本的文學史觀。因為篇幅所限,僅舉一例。教學大綱第二十六節(jié)“抗戰(zhàn)文藝運動、延安文藝座談會與40年代文學思潮”中,除肯定了講話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對解放區(qū)文學和新中國文學產生了巨大的影響之外,仍堅稱:“本時期的文學論爭也存在著相當嚴重的片面性和簡單化傾向?!币恍┳笠碜骷以诳箲?zhàn)初期對梁實秋、沈從文等人的批評抗戰(zhàn)文藝公式化,“未能尊重對方原意”,“作出了不當?shù)呐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夕東北對蕭軍的批判“曲解原意,造成冤案”?!跋愀圻M步文化界對自由主義文藝思想的批判,也缺乏實事求是精神,把政治問題與文藝問題混為一談。至于延安文藝整風運動前夕對王實味的批判,更是開了用政治處理來解決文藝思想問題的先例,造成了嚴重的后果?!?4后來嚴先生在1996年10月14日的日記里曾自我剖白:“我主編的《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以及‘20世紀中國文學與區(qū)域文化叢書、‘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叢書(思潮),體現(xiàn)出兩種趨勢:回歸到文學本體,重現(xiàn)文學上的成就;突出文學研究的客觀性、科學性,而不是政治性?!庇纱丝梢?,我們學科正因為有嚴先生掌門,以及一大批前輩學者的支持,才避免了發(fā)生大的動蕩;同時也說明,嚴先生不在學術與政治之間分主從,而是超越兩者,把科學性與真實性樹立為共同遵守的至高原則之思維與踐行方式,在促成政治與學術的相互主體性,形成良好的互動關系方面所能發(fā)揮的積極作用。

      2002年嚴先生又接受了教育部高教司批準委托他主編“普通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guī)劃教材”《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經過幾十年陸續(xù)協(xié)編、撰寫、主編不同種類文學史的積累與思考,嚴先生終于可以將其理想中的文學史付諸實踐了。在嚴先生心目中,這部20世紀文學史“要讓文學史真正回到文學自身的歷史”,以白話文學(確切點說是新式白話文學),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性特征,同“世界的文學”相互交流、相互影響為最基本的特點,能夠“真正建立起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多元共生體系:嚴肅文學與通俗文學共生,占主流地位的白話文學與不占主流地位的古體詩文共生,漢語寫成的文學與非漢語寫成的文學共生”25。嚴先生和他挑選的9位學者王光明、方錫德、關愛和、陳思和、孟繁華、袁進、程光煒、解志熙、黎湘萍,經過8年孜孜不倦、殫精竭慮的通力合作,終于讓這部三卷本《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在2010年面世,全面體現(xiàn)了嚴先生力主在時間、空間、語言幾個向度上做出探討、拓展和深化的預期目標,在學界引發(fā)了強烈的反響,給予了高度評價。普遍認為它“既充實豐富了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的內涵又改變了以往對文學史格局所形成的一些習見”,“真正跳出了舊的窠臼”,“守正出新”,“對于當下的現(xiàn)代文學研究和文學史寫作均有重要的啟示和示范意義”26。不過,這部文學史也激起了熱烈而持續(xù)的討論,特別集中在新文學的起點、文學史的評價標準等問題上。

      據(jù)我所知,嚴先生將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起點前移到19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無論在出版前,還是面世后,均遭到嚴重質疑,但先生不為所動。他的這次“固執(zhí)”己見,并非突發(fā)奇想。早于20世紀60年代初,嚴先生參加唐弢主編文學史的編寫組時,即根據(jù)所掌握的資料,對以“五四”劃界的定論,向時任中宣部副部長的林默涵提出過質疑,認為黃遵憲于1887年定稿的《日本國志·學術志》中就提出了“言文一致”、倡導“俗語”(白話)的主張。但因為毛澤東的《新民主主義論》已經以“五四”作為新舊民主主義的分界點而未被采納。不過嚴先生在他撰寫的《緒論》中,還是于開篇即宣稱:“中國現(xiàn)代文學發(fā)端于五四運動時期,但以鴉片戰(zhàn)爭后的近代文學為其先導?!?7隨著進一步對黃遵憲的“新派詩”、《黃衫客傳奇》及其作者陳季同與“世界文學”雙向交流的發(fā)現(xiàn)、對《海上花列傳》《老殘游記》《孽?;ā返刃≌f具有“鮮明的現(xiàn)代意義”之重評,使嚴先生堅定地提高了這一時期文學的重要性。這次主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從嚴先生最終的章節(jié)安排及其標題的勘定來看,我認為先生不過是把過去所說晚清與“五四”文學之“先導”與“起點”的關系表述為“發(fā)端”與“誕生”,兩者指稱的均為“一場質變、一個飛躍”的關系。在20世紀文學史的整體框架中,嚴先生將“五四”文學命名為新文學的“誕生”,實際上就相當于過去所說的“起點”涵義;而晚清的所謂“發(fā)端”就相當于過去所說的“先導”的意思。在具體論述中,嚴先生也以其一貫的“求實”風格,分別從甲午前夕的文學主張、對外交流、創(chuàng)作成就三個角度枚舉了諸多具有現(xiàn)代因素的事例,但也不過將其定位為“發(fā)端時的狀況”,描述“它們看起來似乎只是文學海洋上零星浮現(xiàn)出的若干新的島嶼,但卻預兆了文學地殼不久將要發(fā)生的重大變動”,為未來的“重大變化”“逐漸創(chuàng)造了條件”28。換句話說,以嚴先生現(xiàn)代化(現(xiàn)代性)的標準衡量,“發(fā)端”或“起點”體現(xiàn)的是醞釀時期文學現(xiàn)代性的未成熟狀態(tài),“誕生”才意味著現(xiàn)代文學從內容到形式的“全面大革新”。只有按照這樣的內在聯(lián)系,嚴先生在專門論述魯迅一章才能合乎邏輯地評價:“魯迅是中國新文學創(chuàng)建初期,歷史所能尋找到的一位最好的開路人?!辈⒆约?0年前所做出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在他手中開始,又在他手中成熟”29之結論,能夠順理成章地移至《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中。

      而且,若進一步辨析就會發(fā)現(xiàn)嚴先生以“誕生”,而不再以“起點”命名“五四”,實際上并沒有因“起點”的前移而降低“五四”文化革命和“五四”文學革命的獨立意義與價值。反而更恰適地標識出“現(xiàn)代性”視野下“五四”新文學“全面大革新”的“高潮”意義。我們學科所形成的牢固的“起點”認知模式,應該說是出于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文學史觀。在這個“革命”與“政治”視野下,“五四”才被描述為向著“無產階級文學”“社會主義文學”發(fā)展的“起點”“開始”的“幼芽狀態(tài)”。而且,只有革命史觀下的“起點”才能以“十月革命”,或共產黨成立作為劃分新舊民主主義斬釘截鐵的標志。而現(xiàn)代性概念本身即充滿矛盾,并跨越政治、經濟、體制、文化與文學等多重領域,同時又是漸進、不斷發(fā)展變化的。以此作為觀察點來建構文學史,就很難有涇渭分明的“起點”。如吳福輝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發(fā)展史》是從中國最早的報館街——上海望平街寫起,王德威主編的《哈佛新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更從晚明開始,甚至確定了1635年和1792年的“多重緣起”。嚴先生則以1880年左右所出現(xiàn)的諸多帶有鮮明現(xiàn)代性質素的文學及理論文本為“發(fā)端”,他認為,從19世紀90年代到20世紀90年代,“畢竟有一條‘現(xiàn)代性的線索可尋——‘人的覺醒、‘文的覺醒就是其突出標志”,這條“確實貫穿著‘現(xiàn)代性的線索,構成了有別于古代文學的獨特段落”30。“五四文學革命正是以它從理論主張到創(chuàng)作,從文學內容到形式的全面大革新,揭開了中國文學史上光輝的新篇章”,“出現(xiàn)了史無前例的新的更迭”31,更以其“人文理想(自由、平等、博愛、人權)”現(xiàn)代意識之充分“誕生”32,而成為“一個表現(xiàn)民主、科學精神的文化符號”,“現(xiàn)代中國最富激情力量的精神源泉”(歐陽哲生語),陳平原更將“五四”視為一代代人精神成長史上必不可少的對話目標,判定整個20世紀都是“五四”的時代。嚴先生對“五四文學革命與新文學的誕生”之定位,正與如今學界關于“五四”意義的高度評價,同聲相應。也就是說,八十年代以來對“五四”新文化的高度評價,實際上已經突破了“起點”本身所謂“開始”的基本詞義,嚴先生以“誕生”“高潮”定位之,恰恰總結了在現(xiàn)代性視野下,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新評價與新認知。

      嚴先生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僅憑其對“五四”從“起點”到“誕生”的新定位,并以“現(xiàn)代性”貫穿始終,建構起自成一體而又多元并存的闡釋框架,就足以說明是“真正跳出了舊的窠臼”,為我們學科開拓出更加廣闊與豐富的專業(yè)范圍。這也突出體現(xiàn)在對晚清文學的處置上,不再以現(xiàn)代文學“三十年”的前綴視之,而將這段“五四”的醞釀準備期鄭重分成“甲午前夕的文學”“梁啟超與戊戌變法前后的文學”“‘小說界革命與清末小說的興盛”“辛亥革命前后的文學”四章,而與“五四”文學所占篇幅相等同,此舉極大地提升了晚清文學的地位,使之正式成為20世紀中國文學框架中的一個重要階段。關于這部文學史所取得的創(chuàng)新、深入與拓展之成就已多有文章發(fā)表,不再贅述。我以為嚴先生主編的這套《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雖是接受教育部委托,卻并非是“官版”,它是先生堅持“實事求是”的精神,“花費畢生的精力和獨立思考”的結晶,其價值會越來越被學界所認知。自從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于1985年提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概念,書寫20世紀中國文學史的潮流至此終以嚴先生對其性質、特征、內容和形式的全面而透徹的把握與論述,得到最高水準的呈現(xiàn),是其完成,也代表其成熟。這部文學史對于我們學科之意義,更有待未來的影響獲得證明。當然,這樣說并不意味著文學史編撰的終結,也不是說,無可商榷、無可開拓之處。

      三、執(zhí)掌學會及其社會事功

      作為文學教育不二法門的文學史教材、作為學科同人共同體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會及其會刊《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以下簡稱《叢刊》)可以說是鼎立起我們學科的三足,或者說是反映我們學科這一學術共同體基本格局的3個重鎮(zhèn)。嚴先生是最早“全國高校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會”的首任秘書長,并被責成籌備其會刊的創(chuàng)辦工作,1979年《叢刊》創(chuàng)刊號出版時又被王瑤先生打破常規(guī),提升為副主編,為開辟我們學科教學、學會、會刊三足并立之格局,嚴先生都出了大力,勤勤懇懇、鞠躬盡瘁。

      1999年為慶?!秴部穭?chuàng)刊20周年,在樊駿及編委會同人以“保存史料”為由的一再勸說下,嚴先生寫了一篇《回憶我當“保姆”的日子》,僅從嚴先生自許“保姆”的稱謂即可想見,在百廢待興的年代,時任學會會長和《叢刊》主編的王瑤先生為我們學科的創(chuàng)建和發(fā)展運籌帷幄、指揮若定,而年富力強的嚴先生事無巨細、親力親為,帥才與將才配合無間的情景。在《叢刊》創(chuàng)建之初,雖然每年只有4期,但其組稿、審稿、編稿均主要由嚴先生操持。其工作之繁重,從先生始辭學會秘書長職務而專心于《叢刊》工作,再因兼顧不暇,疲于奔命,不得不提出在京編委實行輪值制可見一斑。即使這一建議于1982年付諸實施后,嚴先生仍然每年輪值一期,并負責統(tǒng)籌、審讀重點和有爭議的稿件,一做就是6年。從1979年創(chuàng)刊號嚴先生撰寫《告讀者》到編畢1984年末第21輯寫出《編后記》,嚴先生與主編王瑤先生及其他編委一起創(chuàng)造了《叢刊》曾經付梓出版3萬冊的絕無僅有的業(yè)績,不僅為我們學科新生研究力量閃亮登上學術舞臺做出了貢獻,也為我們學科20世紀80年代的崛起贏得了聲譽。

      1985年《叢刊》改由學會和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合編后,主編不變,副主編則改為文學館館長楊犁和樊駿先生共同擔任,嚴先生開始下列為編委。王瑤先生去世后,在1990年研究會第五屆年會上,先生雖并未出席,仍然被推舉為學會會長。本來按照學會的不成文約定,正副會長兼任《叢刊》正副主編,但由于先生堅持了一個“強制的條件”,即樊駿先生擔任《叢刊》主編,他才會接受既成事實的學會會長職位。這樣,《叢刊》主編才確定為楊犁和樊駿,副主編則由吳福輝和錢理群擔任,作為學會會長的嚴先生仍僅列為編委。但嚴先生從未卸下《叢刊》的重擔。他經常與樊駿、錢理群、吳福輝等一起討論學會與《叢刊》的工作,為新老主編、副主編及編委的交替,編輯質量的提高出謀劃策。20世紀90年代隨著國家對文化事業(yè)單位政策的改變,《叢刊》面臨了經費的危機。先生又借助其社會人脈,四處化緣,并成功拉來了一筆贊助,緩解了燃眉之急。2002年在研究會第八屆年會上,先生主動提出自己年齡已到,不應再被提名為理事及會長候選人。從此卸去連任3屆的研究會會長職務,也開始淡出《叢刊》。先生還曾于1984年受聘于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先后擔任第二、三屆語言文學學科評議組成員凡十四年,為一個時期各高校增列博士點、博士生導師等,公正無私、廉潔清正、不辭辛勞地審閱材料,主持審批工作,為高質量建設我們學科的專家隊伍做出了切實的貢獻。后也為支持評議組成員的年輕化而主動辭職,先生高風亮節(jié)的氣度始終如一。

      鑒于先生的個人學術成果已多有論述,本不想再加以論及,但先生對于我們學科最重要的貢獻如現(xiàn)任學會會長劉勇所說:“嚴老師的著作不只屬于他個人,而且屬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界全體同人,是我們業(yè)內的公共財富和共識?!?3劉勇的評價道出了先生學術品格的一個顯著特征。他不同時期的重要成果往往不僅是探本與立本之論,更善以考事論史析理,平正直下,實證自堅其說而成為公認的“論述形態(tài)”。所以,其影響力超越個人,不僅能提出和開創(chuàng)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新問題和新局面,也代表著我們學科不同時期所能達到與達成的新高度和新共識。因而,不管先生是否擔任《叢刊》主編或學會會長,他都以其學術的輻射力成為兩者的靈魂人物。先生對《叢刊》與學會的貢獻是與其取得的學術成就密不可分的,鑒于篇幅所限,僅以嚴先生就任學會會長的所為略舉一二。

      學會不過是一個松散的學術團體,其最重要的存在時刻無疑是年會、理事會召開的學術研討會。如果按時間順序排列各屆年會的討論主題,可以很清楚地標示出我們學科關注點的轉移與學術的推進。盡管先生并非每次到場,但他個人研究的體悟與成果往往會聯(lián)動年會的新話題,帶動起研究的新路向。

      1980年在包頭召開的首屆年會上,王瑤先生即倡議我們學科,打破長期以來“只停留在編寫現(xiàn)代文學史教材和孤立地、單一地分析作家作品的格局”。1982年在??谡匍_的第二屆年會上,文學思潮流派問題就成為學術討論的中心議題。另外,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于1981年4月和1983年1月也召開過兩次相同主題的討論會。顯然這一課題是新時期開創(chuàng)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新局面的第一個突破口。嚴先生完成三卷本《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寫作后,就率先轉向了現(xiàn)代小說流派的研究。因為他領悟到:“流派是小說發(fā)展中最為突出的現(xiàn)象”,“以小說流派這個綱為最好。”34先生從現(xiàn)代小說的流派現(xiàn)象觸摸到中國現(xiàn)代文學賴以構成的又一突出特征,并進而將其作為他結構20世紀文學史整體框架的重要綱目與內容。之后幾屆年會持續(xù)討論的如何開創(chuàng)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和教學的新局面,總結中國現(xiàn)代文學接受外來影響的正反兩方面的經驗、現(xiàn)代文學研究和當代文學思潮的關系,對抗戰(zhàn)時期的文藝思潮流派的探討等等,都涉及思潮、流派的研究。1989年是年會成立10周年紀念,嚴先生就他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流派史》研究做了大會主題發(fā)言,我們學科經過八九年的倡導和實踐終于有了最具創(chuàng)新性的成果,為思潮流派研究潮矗立起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峰。1992年該書獲國家教委頒發(fā)的第二屆普通高校優(yōu)秀教材全國優(yōu)秀獎(即一等獎),2008年又獲改革開放三十年北京大學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百項精品成果獎”。其高足解志熙識解深透地指出:“嚴先生的《中國現(xiàn)代小說流派史》是一部‘中國現(xiàn)代小說之‘史略,適足以接續(xù)魯迅的《中國小說史略》,而且同魯迅的名著一樣成了不可替代的學術經典?!?5該作不僅是嚴先生自己“滿意的著作”,其探究的過程也持續(xù)為文壇、學界,特別是年會的學術活動釋放出巨大的動能和熱力。嚴先生就是通過自己“扎扎實實的努力”,將承載我們學科現(xiàn)代性的思潮與流派研究推進到“成熟”的學術境地,是樊駿所總結的我們學科“正在走向成熟”的標志。

      1994年于西安舉行的第六屆年會是嚴先生出任學會會長后,借學會成立15周年紀念之際所舉行的一次回顧新時期15年以來現(xiàn)代文學研究所取得的重大成果,展望今后研究的發(fā)展和突破的學術研討會。先生在會上做了《新時期十五年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總報告。我覺得該文必將以其高屋建瓴,全面而精準的總結,成為我們學科史的珍貴文獻,也充分展現(xiàn)出先生不僅承前更加啟后的重要作用。從該文提綱挈領所總結的我們學科在撥亂反正、擴大研究領域、建立起新的現(xiàn)代文學史觀、恢復歷史主義的科學準則、史料建設等5個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來看,嚴先生于各個方面都做出了杰出的貢獻,尤其是以其高瞻透辟的理論特長,引領了現(xiàn)代文學史觀和歷史主義科學準則理論體系的重建,這對于我們學科的建設具有更重要的意義。先生指出:“最近十多年來,人們對這段文學歷史形成新的觀念——著重從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化進程和這段文學所特有的現(xiàn)代性質來考慮。”并強調“所謂‘現(xiàn)代,并不僅僅是一個時期劃分上的簡單概念”“它包容了最近一個半世紀以來世界民主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大思潮這一歷史內涵,也包容了文學上一系列具有強烈時代性的審美內涵”。因而,要研究好這段文學,“不僅要下功夫研究現(xiàn)代文學本身,還要把目光擴展到它的前身和它的后身”,即要“從20世紀世界文學發(fā)展的總格局中來考察中國文學的演變”。他宣稱:“20世紀中國文學”概念的提出正“醞釀著一場重大的突破”,“一旦真有一批學者能打通起來對20世紀中國文學(包括它的重要文學現(xiàn)象、重要文學思潮和代表性作家作品)下功夫進行一番較深入的研究,一旦真有這樣一批成果出現(xiàn),突破就很有可能較快到來”36。1998年在太原舉行的第七屆年會上,先生做了《近年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趨勢》開幕詞,總結的仍是20世紀中國文學研究的這一新趨勢。由此可知,先生對我們學科的預見與展望恰恰道出了他多年致力于重寫文學史,想打通“二十世紀文學”,尋求新的突破之方案與目標。

      事實上,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于1985年甫一提出“20世紀中國文學”概念,時任北京大學中文系主任的嚴先生即給予了實質性的支持與呼應。他領銜以“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課題,申請獲批了國家“七五”重點科研項目,并于1990年在北大勺園舉行了“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國際學術研討會。雖說該項目最終僅出版了陳平原撰寫的《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第一卷(1897—1916)》,但先生負責組織了七卷本《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理論資料》的編輯工作,迄今已出版了五卷,分別由陳平原和夏曉虹、嚴家炎、吳福輝、錢理群、洪子誠輯集,嚴先生撰寫了總序,選編了第2卷。這一集體成果初步為20世紀中國文學史的“正宗”文體——小說史奠定了系統(tǒng)的理論批評的史料基礎。先生一向重視理論批評文類,認為“真正的文學史,存在于作品和理論批評史料中”37。其后,嚴先生又主編了兩套匯集了最新研究成果的叢書:“二十世紀中國文學與區(qū)域文化叢書”和“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研究叢書”,均陸續(xù)出版了10種。他個人的著述也開始頻頻以20世紀冠名,如《試說二十世紀中國小說的總體特征》《20世紀中國小說研究之回顧與展望》《區(qū)域文化:研究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重要視角》《〈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研究叢書〉總序》《論20世紀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性——兼〈晚清至五四:中國文學現(xiàn)代性的發(fā)展〉序》《中國文學史百年研究的回顧與反思》《現(xiàn)代性: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顯著特征》;其論著也曾題名《世紀的足音——二十世紀中國小說論集》38等,說明嚴先生已有相當一個時期把“20世紀中國文學”作為自己研究的總框架,為其主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從理論批評到作家作品原始史料的積累以及相關研究的涉獵都做了充分的準備和思考。

      嚴先生執(zhí)掌學會會長的20世紀90年代,正是我們學科遭遇新儒學、后現(xiàn)代以及主流話語排擠,甚至可以說是發(fā)難時期,在1996年于石家莊召開的年會第七屆理事會第二次會議上,有學者甚至直接挑明,如今的文學和文化思潮中存在著一股“顛覆五四”的潮流。自從美國漢學家林毓生《中國意識的危機》翻譯到中國,引發(fā)國內對“五四”的重評,甚至指責“五四”全盤徹底的反傳統(tǒng)造成了中國文化的斷裂,開啟了“文革”的先河等。我們學科也多有發(fā)聲,我以為還是先生能夠直面發(fā)難的癥結所在,有理有據(jù)地做出了最具學術內涵的有力反駁,不僅進一步辨明了、也重申了“五四”新文化運動之現(xiàn)代精神及其意義。實際上,“五四”一直是先生持久關注的學術論題,他參加唐弢文學史編寫組時就負責“五四”階段的撰寫。所以,這股“五四”重評之聲剛一冒出,先生于1989年就敏銳地開始以《關于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反思》一文,與林毓生進行商榷。1995年又有針對性地發(fā)表了《五四新文化運動與傳統(tǒng)文化》一文反駁“斷裂說”。在石家莊會議上,嚴先生更做了“不怕顛覆,只怕誤讀”的發(fā)言,之后接連發(fā)表了《評“五四”、“文革”與傳統(tǒng)文化的論爭》《五四新文化運動與中國的家族制度——讀史札記之一》《“五四”批“黑幕派”一解》《“五四”于傳統(tǒng):是革新,不是全盤否定——嚴家炎先生訪談錄》《論“五四”作家的文化背景與知識結構》《〈文學革命論〉作者“推倒”“古典文學”之考辨》《論“五四”作家的西方文化背景與知識結構》《“五四”新體白話的起源、特征及其評價》《從“五四”說到“新國學”》《“五四”“全盤反傳統(tǒng)”問題之考辨》等大作,就此一論爭持續(xù)辯駁了十余年,不斷補充、深入,先后結集出版了《五四的誤讀——嚴家炎學術隨筆自選集》《考辨與析疑——“五四”文學十四講》兩部論著39,在國內外漢學界均產生了重要影響,使事理越辯越明。甚至不妨說是嚴先生針對學界的誤讀“五四”,以學術的方式做的又一次“從歷史實際出發(fā),還事物本來面目”的撥亂反正。他以其思辨的清晰嚴謹、征引的確鑿切實澄清了連專業(yè)學者都朦朧模糊的有關概念。先生清楚指明,盡管“五四”有“五四”的問題,但從整體上“五四”是徹底地反封建,卻并沒有全盤反傳統(tǒng);“五四”于傳統(tǒng)“是一次革新,而非文化‘斷裂”。尤其是先生抓住陳獨秀《文學革命論》中提出的“三大主義”,其中“推到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這條,很容易被誤解為全盤否定中國古代文學的問題,從陳獨秀呼應胡適《文學改良芻議》的寫作動因,到上下文的對稱關系,還有陳獨秀所特指的歐洲文藝史上“古典主義”思潮之仿古內涵及其文學思想之層層考辨,令人信服地考定陳獨秀所謂要推倒的古典文學并不是古代文學,而是仿古文學的結論。關于“文革”與“五四”的關系,先生更尖銳地指出:“文革”是“‘五四新文化運動所反對的封建專制、愚昧迷信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的惡性發(fā)作”。從實質上看,兩者的方向完全是“背道而馳,南轅北轍”40。而且,先生一再強調“封建思想有的時候是以革命的名義出現(xiàn),用革命作護身符”,一再重申鄧小平的省悟之語:“沒有民主就沒有社會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的現(xiàn)代化?!?1“只有了解民主主義,才能真正領會社會主義?!?2所以,先生認為“五四”不是沒有偏差,而其中最重要的偏差恰恰“是一部分急進的左翼分子中間,出現(xiàn)過狹隘的排他性,即對馬克思主義革命救國道路以外的其他各種思潮、學派,一概采取排斥反對的態(tài)度”43。甚至對“教育救國”“實業(yè)救國”“科學救國”也都批判,都否定。因為先生認定“歷史的發(fā)展事實上是由各種思潮、各種勢力的合力形成的”。對于把“五四”新文化運動說成是“歐洲中心論”產物的后現(xiàn)代觀點,嚴先生則毫不含糊地批駁說:“把科學、理性、工業(yè)化、現(xiàn)代化當作歐洲國家壟斷的專利,這才是真正的‘歐洲中心論!”44

      通過參與這場反思與重評“五四”的論爭,先生不僅重申了“五四”的科學與民主之現(xiàn)代精神,也進一步闡明了自“五四”以來“在引進西方近代進步思潮并且與中國本土文化逐漸磨合”過程中所形成的“新傳統(tǒng)”,及其革新老傳統(tǒng)使之符合中華民族現(xiàn)代需要的意義。更通過在海內外報刊的發(fā)表、參加國內外學術會議、演說、講課、訪談等方式的廣泛宣傳,嚴先生有效地廓清了人們對“五四”新文化運動的種種誤解,也牢固樹立起“‘五四文化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是新的發(fā)展了的中國文化傳統(tǒng)”之意識,從而更彰顯出我們學科之于現(xiàn)代中國而言,是如此緊密地與一個現(xiàn)代國家、現(xiàn)代文化、現(xiàn)代文明的建構過程聯(lián)系在一起,及其所具有的獨特價值和意義。

      總之,上文僅從撥亂反正、編寫國家級文學史教材、執(zhí)掌學會三方面,重點撮要了先生之于我們學科的重建與健康發(fā)展所做出的端本正源、求實創(chuàng)新、力挽狂瀾之具有決定性的重大貢獻。先生曾經查考,“研究現(xiàn)代文學必須采用第一手材料”,這是唐弢先生在1961年首次提出的,嚴先生為促其發(fā)揚光大成我們學科必須遵循的基本守則,不僅大聲疾呼,更率先踐行。先生的各項研究均伴隨有作品和理論批評史料的編撰出版,也均以有新的發(fā)現(xiàn)見長。先生的魯迅研究、《中國現(xiàn)代小說流派史》和其主編的《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不僅在其個人學術生涯中,也為我們學科矗立起三座高峰,其基本觀點都已成為或正在成為我們學科一個時期的共識。貫穿先生教學與研究始終的,無論是對于“中國文學的現(xiàn)代性問題”,還是魯迅、“五四”新文化運動,包括影響頗大的金庸研究,嚴先生都堅定地站在“和世界各國取得共同的”思想價值,推動人之歷史向著文明與進步發(fā)展的人文立場,顯示出先生一生追求真理與真相,“生命不息,求索不止”的人生與學術境界。先生的貢獻是多方面的,尤其是在無篇幅談及的人格風范方面,先生以其做人之正派偉岸、主事之公正廉潔、工作之兢兢業(yè)業(yè),為我們學科形成健康的風氣發(fā)揮了巨大的感召作用。為寫此文,拜讀了嚴先生部分日記后,我才吃驚地意識到先生的超重負荷。他長期擔任學術界與文藝界諸多組織的領導工作,身兼中文系主任(1984—1989)、國務院學位委員會語言文學學科評議組成員(1985—1997)、學會會長(1990—2002)、北京市文學藝術界聯(lián)合會副主席(1988—2003)等重要職務,每天都是日理萬機,還要上課、科研、培養(yǎng)學生、關懷慰問老師的疾病、迎來送往國際交流的同行友人、主持各種評級、評獎與職稱評定工作等。一般人把職務看作特權,嚴先生是把職務當成他主持道義的責任。只要先生主事,就會有清風正氣。人們送給先生“嚴加嚴”綽號時,豈會想到先生首先要事必躬親,認真對待學生的每一次談話、每一篇文章、每一場答辯,對自己先“嚴加嚴”后,才能有效地對學生“嚴加嚴”?記得我的博論寫到最后已是智盡能索,先生仍不依不饒,讓我將結語反復修改了四五次。讀到先生日記中頻頻出現(xiàn)的“累極”兩字,才讓我深切體會到先生默默付出后身心交瘁的代價!解志熙評價先生“勞苦功高”,是知情者說。謹以拙文向先生致敬!■

      【注釋】

      ①②⑤36嚴家炎:《新時期十五年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95年第1期。

      ③⑥11嚴家炎:《嚴家炎全集·問學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64、70、69-70頁。

      ④嚴家炎:《嚴家炎全集·知春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323、324頁。原載南京大學《文學研究》第四輯。

      ⑦⑧嚴家炎:《嚴家炎全集·求實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217、216頁。

      ⑨嚴家炎:《嚴家炎全集·問學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61、65頁。原載《求實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第6頁。

      ⑩嚴家炎、季亞婭:《生命不息,求索不止——嚴家炎教授訪談錄》,載《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165頁。

      121319嚴家炎:《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20、34、140頁。

      14嚴家炎、李浴洋:《十卷〈全集〉,求實人生——嚴家炎先生訪談錄》,載《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184頁。

      15《嚴家炎教授學術紀事》,載方錫德、高遠東、李今等編《問學求實錄》,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第11頁。

      16唐弢:《求實集·序》,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第2頁。

      17黃修己:《中國新文學史編纂史》,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第201、208頁。

      18嚴家炎:《魯迅小說的歷史地位——論〈吶喊〉〈彷徨〉對中國文學現(xiàn)代化的貢獻》,載《求實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83,第77頁。

      2031嚴家炎:《就〈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若干問題答客問》,載《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2、4、2頁。

      21唐弢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簡編》,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第1頁。

      22唐弢主編,嚴家炎、萬平近協(xié)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簡編》(增訂版),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第1頁。

      2324國家教委高教司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學大綱·前言》,高等教育出版社,1996,第76頁。

      25嚴家炎:《拓展和深化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研究的幾個問題》,載《嚴家炎全集·問學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36頁。

      26參閱《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1年第9期相關討論文章。

      27唐弢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一)》,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第1頁。

      282932嚴家炎主編《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上冊,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第12、151、175、180、158頁。

      30嚴家炎:《文學史分期之我見》,《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3期。

      33高遠東:《嚴家炎先生的治學精神》,《文藝爭鳴》2022年第1期。

      34嚴家炎:《冷暖甘辛夢難圓——序〈中國現(xiàn)代小說流派史〉韓譯本》,載《嚴家炎全集·求實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145頁。

      35解志熙:《善用比較優(yōu)勢 成就不可替代——《嚴家炎全集》拜讀感言》,載《聊為之說:溫故知新小集》,北京大學出版社,2023,第419頁。

      37嚴家炎:《現(xiàn)代文學研究方法問答》,載《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19頁。

      38論文分別發(fā)表于《中國文化》1992年第7期、《文學評論》1993年第6期、《中國文化研究》1994年第4期、《中華讀書報》1999年2月3日、《東方論壇》2004年第3期、《韶關學院學報》2005年第1期、《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年第5期。論著由作家出版社1996年出版。

      39論文分別發(fā)表于《中外文化與文論》第6輯、《魯迅研究月刊》1999年第10期、《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1年第2期、閻晶明著《魯迅的文化視野》(昆侖出版社2001年版)、《現(xiàn)代中國》2001年第1輯、《文學評論》2003年第5期、《上海魯迅研究》2005年A1期、《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6年第1期、《甘肅社會科學》2007年第1期、《文藝研究》2007年第3期。論著分別由福建教育出版社2000年出版,中國海洋大學出版社2006年出版。

      4041嚴家炎:《考辨與析疑——“五四”文學十四講》,中國海洋大學出版社,2006,第198、199、200頁。

      42嚴家炎、閆晶明:《“五四”于傳統(tǒng):是革新,不是全盤否定——嚴家炎先生訪談錄》,載《嚴家炎全集·對話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15頁。

      43嚴家炎:《五四的誤讀——嚴家炎學術隨筆自選集》,福建教育出版社,2000,第14頁。

      44嚴家炎:《不怕顛覆,只怕誤讀》,載《嚴家炎全集·隨筆集》,新星出版社,2021,第27頁。

      (李今,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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