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陽

馬明英

彩虹站在久違的家門口，感慨萬千。三年前，彩虹大學(xué)畢業(yè)留在省城工作，前途一片光明和美好。工作半年后，彩虹戀愛了，她喜歡上了一個“文藝青年”，喜歡他的痞里痞氣，喜歡他的甜言蜜語。熱戀中的女孩兒智商為零，彩虹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彩虹的爹是村里的會計，早前為彩虹和村主任的兒子毛頭定下娃娃親。當(dāng)彩虹把男朋友帶回家時，見多識廣的爹沉默不語，木訥寡言的娘明確表示了反對。

彩虹從小就和娘不對付，娘從來沒有把她當(dāng)公主養(yǎng)，而是對她嚴(yán)加管教，苦心培養(yǎng)，就盼著獨生女兒能出人頭地。幾次勸說無果后，娘狠狠地說：“你要是繼續(xù)和這個‘藝術(shù)家好下去，以后就不要進(jìn)這個家門了！我就當(dāng)沒有你這個女兒！”彩虹拉著男朋友義無反顧地掉頭就走，沒承想，這一走，就是三年。

彩虹倔強(qiáng)、心高氣傲的脾性尤其像娘。娘兒倆就這樣杠上了。這些年，娘一個電話也沒有，都是爹給她打電話、發(fā)語音，詢問一些身體、工作等方面的事宜?，F(xiàn)在，爹大多時間給她發(fā)信息，以前他從來不屑發(fā)文字信息的，他嫌費事。這些信息都是整段整段的句子，是爹從網(wǎng)上摘抄的“心靈雞湯”，什么戀愛容易，婚姻不易，找一個人是要過一輩子的，不能心血來潮，一定要慎重……

兩年后，彩虹的愛情美夢如泡沫一樣破碎了。這時的彩虹幡然醒悟，她終于明白了自己所追求的愛情，只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她辭去工作，傷痕累累地回到家鄉(xiāng)。她不敢回家，在縣城找了個工作，租了房子安頓下來。

這期間，彩虹和爹聊天兒談心，她告訴爹自己錯了，真心知道自己錯了。爹什么話也不說，什么也不問，只是隔三岔五帶來彩虹愛吃的藕夾子、魚圓等食物。彩虹吃著吃著，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流下來了，她心里清楚這些食物一定是娘做的，里面有娘的味道呢。

眼看要到春節(jié)了，彩虹心存愧疚，不好意思回家。爹又發(fā)信息了：“虹兒，回家過年，娘天天想你呢！”

“爹，娘恨我還來不及呢？能想我嗎？”“沒事，娘怎么會和女兒生氣呢？乖乖兒，回來吧，娘想看看你！娘可想可想你啦……”

“爹，讓我再想想?。　薄昂玫?，虹兒啊，想好就回家，娘在家做好吃的等你呢！還有啊，毛頭哥哥一直在等你呢，他現(xiàn)在可是村里的后備干部，等你回來一起為村里干大事！”

臘月二十九，公司放假了，彩虹拎著大包小包踏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車，投幣兩元就可以到家門口，看來新農(nóng)村的生活也很不錯。不知道娘會不會原諒自己，見面第一句話該說啥？彩虹嘆了口氣，開始忐忑不安起來。她準(zhǔn)備在網(wǎng)上報考家鄉(xiāng)的赴村工作人員，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就在村里工作，那樣，就可以天天回家了。

熟悉的院落張燈結(jié)彩。彩虹慢慢走進(jìn)去，看見娘正在廚房里忙碌著，裊裊的熱氣升騰起來，映著娘瘦削的身影，顯得朦朧又親切。

“……”彩虹想喊娘來著，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娘正好出來，看見了彩虹，嘴唇囁嚅著，沒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彩虹?！笆呛鐑夯貋砹藛幔俊蹦锏恼Z氣不急不慢，眼睛里有淚光忽閃。“娘，是我是我！”彩虹急忙扔下東西，慢慢上前想擁抱一下娘。娘比以前瘦多了，鬢角白發(fā)漸生。彩虹激動地看著娘。娘有些慌神兒，把手在圍裙上搓了下，輕輕推開彩虹，說道：“虹兒，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薺菜包子在鍋里溫著呢，自己去吃吧！”娘的聲音寡淡如水。

彩虹的心里頓時一片薄涼，娘還是沒能原諒自己??！她尷尬地?fù)蠐项^發(fā)，再看娘時，娘早轉(zhuǎn)過身，在彩虹看不見的視線里，兩顆大大的淚珠滑落娘的腮邊。“娘，爹呢？”彩虹沒找到爹，忙掏出手機(jī)，撥打熟悉的號碼。娘的手機(jī)在衣袋里突兀地響起來。彩虹疑惑地走到娘的跟前。娘深深地看了彩虹一眼，然后低聲說：“自從你走后，我和你爹就換了手機(jī)，他用我的，我用他的?！?/p>

“娘……”彩虹恍然大悟，她慢慢跪倒在娘的腳下。此時，冬日的暖陽灑在院子里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