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詩文中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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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甫是現(xiàn)實主義詩人，思想核心是仁政思想，他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宏偉抱負。把古典詩歌的現(xiàn)實主義提高到一個自覺的、成熟的階段，使詩歌成為時代的一面鏡子。并直接開啟了中唐新樂府詩的創(chuàng)作。聞一多先生稱贊杜甫“中國有史以來第一個大詩人，四千年文化中最莊嚴、最絢麗、最永久的一道光彩?！倍旁姷脑姼?，堪稱中國古典詩歌的范本；杜甫的人格，堪稱中華民族文人品格的楷模。杜甫留存至今的一千四百多首詩，竟有超過四百首與飲食相關(guān)，本文帶您了解一二。

時蔬是本尊

杜甫自小由姑母帶大，姑母學佛長素，受到姑母信佛的熏陶，杜甫逐漸對宗教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他開始研究佛教經(jīng)典，深入探討佛法的奧義。愛吃素與他對佛教的崇尚和信奉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青年之后，他的生活清貧，唐乾元二年（759），他寫了《空囊》一詩：“翠柏苦猶食，晨霞高可餐。”在成都逗留期間，正逢“安史之亂”，他無法返回中原，只能在成都浣花溪畔的一座簡陋草堂安頓下來。這段時期，他的經(jīng)濟狀況拮據(jù)，生活十分清苦，每日僅以素菜和草果度日。因此，當?shù)厝吮憬o他起了個綽號“菜肚老人”。

在唐代，芹菜被視為美菜，很多名人士大夫都鐘愛芹菜。唐天寶十二年（753）初夏，杜甫陪同友人游覽何將軍山林，并被主人留下做客。琳瑯滿目的山林物產(chǎn)和舒適宜人的大山景致讓杜甫寫下了《陪鄭廣文游何將軍山林十首》，其二中記述“鮮鯽銀絲膾，香芹碧澗羹”。杜甫是以其對社會現(xiàn)實的關(guān)注和對百姓生活的同情而著稱的詩人，他喜歡芹菜是因為芹菜象征著豐富和美好的生活?！对娊?jīng)·魯頌·泮水》曰：“思樂泮水，薄采其芹?！比藗冊跉g樂慶祝時，都要準備一些水芹食用。古時，泮水之畔的泮宮，是魯國學宮。相傳，學子們?nèi)绻行业昧烁咧?，須得在大成門邊的泮池里采些水芹，并插在帽上到孔廟祭拜，如此才算是真正的秀才或士子。正是因為如此，后人稱考中秀才為“入泮”或“采芹”?！吨芏Y·天官·醢人》：“加豆之實，芹菹、兔醢?！陛鲜侵鸽缰频牟耍扒圯稀笔瞧咻现?，這樣有著美妙芬芳氣息的菜蔬不僅可以食用，更要用來獻祭給祖先和神靈?！秴问洗呵铩け疚丁罚骸安酥勒?，云夢之芹?！碧屏谠洱埑卿洝分杏涊d：唐太宗聽聞魏征嗜食醋芹，于是以醋芹賜魏征，平時不茍言笑的魏征竟然眉飛色舞連干三杯，食未竟而芹已盡。宋林洪《山家清供》：“荻芹取根，赤芹取葉與莖，俱可食。二月三月作羹時采之。洗凈，入湯灼過，取出，以苦酒研芥子，入鹽少許，與茴香漬之，可作葅。惟瀹而羹之者，既清而馨，猶碧澗然?！彼垡脖毁x予了吉祥的寓意，古代除夕夜的餐桌上，往往都少不了一道菜品，它就是“水芹炒茶干”。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芹”與“勤”同音，而勤勞能夠致富發(fā)家，故此人們才會圖個吉利。水芹的莖是管狀的，除夕食了這一道大菜，來年可以“路路通”。

唐杜甫《無家別》有“園廬但蒿藜”。還有一個就是茼蒿，湖北有一道比較有名氣的菜，就叫“杜甫菜”。杜甫在四川夔州時，肺病嚴重，耳聾眼花，生活也無著，此時杜甫已五十六歲了，他抱病離開夔州，輾轉(zhuǎn)到湖北公安。在此杜甫得到一位叫韋匡贊的年輕人的看重，他去探望杜甫并設(shè)酒席款待杜甫，杜甫寫下《公安送韋二少府匡贊》詩作為紀念，就在這次酒席上，杜甫吃到了當?shù)厝擞密磔?、菠菜、臘肉、糯米粉等制成的一款菜，贊不絕口。酒足飯飽，心情也舒暢了，茼蒿還有寬中理氣、消食開胃的功效，杜甫的肺病也有所減輕。后來，為了紀念這位偉大詩人，便稱這道菜為“杜甫菜”。傳說元忽必烈有一次在行軍過程中，由于長時間沒有吃到綠葉蔬菜，感到身體不適。吃了茼蒿后，感覺美味可口，頓覺神清氣爽。下令讓士兵也吃，以確保他們的身體健康，于是這之后的茼蒿還有了“皇帝菜”的美名。清袁枚《隨園食單》記載了蓬蒿菜制作：“取蒿尖，用油灼癟，放雞湯中滾之，起時加松菌百枚。”陳石喜《食茼蒿》：“一株結(jié)籽成百球，春食三四秋八九。流離顛沛杜甫菜，知足常樂喜悠悠?！?p>

面點講節(jié)候

天人合一思想是中國古代思想家關(guān)于天人關(guān)系的思考，強調(diào)天人關(guān)系的統(tǒng)一性。節(jié)日禮儀食俗，是中國先民在長期社會活動過程中，適應生產(chǎn)、生活的需要和欲求而創(chuàng)造出來的，在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文化中，節(jié)氣與節(jié)俗既各自獨立，又互為關(guān)聯(lián)，并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guān)?！霸娛ァ倍鸥σ簧疄槿诵惺?，即大都與此關(guān)系密切，因而也就有了《立春》《清明》《冬至》《臘日》《人日》《九日》《寒食》等詩及節(jié)俗面點。

唐杜甫《贈李白》詩：“豈無青精飯，使我顏色好?！奔戳⑾某缘臑趺罪?。相傳首為道家太極真人所制，服之延年。后佛教徒亦多于農(nóng)歷四月八日造此飯以供佛。南朝梁陶弘景《登真隱訣》載：“采用南燭草帶有露水的葉及莖皮，煮取汁，浸米蒸之，令飯作青碧色，高格曝乾，當三蒸曝，每蒸輒以葉汁溲令浥浥。日可服二升，勿服血食，填胃補髓，消滅三蟲。久服可延壽益顏。”由此可知：青精飯，南朝以前道家就作為養(yǎng)生延壽的食物了。宋林洪《山家清供》：“青精飯，首以此重谷也。按《本草》：南燭木，今名黑飯草，又名旱蓮草，即青精也。取枝葉搗汁，浸上白好粳米，不拘多少，候一、二時，蒸飯。曝干，堅而碧色，收貯。如用時，先用滾水量以米數(shù)，煮一滾，即成飯矣……久服，益顏延年?！泵骼顣r珍《本草綱目》中也曾介紹烏米飯：“乃仙家服食之法，而今之釋家多于四月八日造之，以供佛耳?！鼻孱櫟摗肚寮武洝吩疲骸八脑掳巳眨兴林笄嗑垶楦馐?，居人買以供佛，名曰阿彌飯，亦名烏米糕?！?/p>

唐杜甫《槐葉冷淘》詩：“青青高槐葉，采攝付中廚。新面來近市，汁淳宛相俱。入鼎資過熟，加餐愁欲無?！痹谔瞥?，盛夏時分吃冷淘是很時興的消夏食品。傳說起源于武則天，因她在未入宮前吃面時燙傷了舌頭，于是便研發(fā)出涼面。不僅如此，當時的人還喜歡用槐葉汁制作冷淘，因為做出來的面條碧翠可愛，色澤誘人?！短屏洹罚骸疤倭钕墓┗比~冷淘。凡朝會燕饗，九品以上并供其膳食?！彼瘟趾椤渡郊仪骞坊比~淘：“于夏采槐葉之高秀者，湯少瀹，研細濾清，和面作淘，乃以醯醬為熟齏，簇細茵，以盤行之，取其碧鮮可愛也。”元倪瓚《云林堂飲食制度集》中亦有“冷淘面法”，是用鱖魚、鱸魚、蝦肉等做“澆頭”的冷面，風味也佳美。清潘榮陛《帝京歲時紀勝·夏至》：“夏至大祀方澤，乃國之大典。京師于是日家家俱食冷淘面，即俗說過水面是也，乃都門之美品。向曾詢及各省游歷友人，咸以京師冷淘面爽口適宜，天下無比?！?h3>烹魚有心得

大唐盛世吃魚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內(nèi)容，作為人們?nèi)粘Ｉ钪凶畛Ｒ姷氖秤梅N類之一，由于長安地處內(nèi)陸，在魚的種類選擇上較為單調(diào)，因此唐朝當時專門設(shè)置了河渠署這一部門，管理漁業(yè)事務的同時也保證對皇宮的魚供應。而其他王公貴族的日常菜單中也有著魚這一選項，每月給羊二十口，豬肉六十斤，魚三十頭。文人雅士在吃魚上面也毫不客氣，經(jīng)常把吃魚記錄在自己的詩作當中。

唐乾元元年（758）冬天，杜甫暫離華州到東都洛陽探親，出潼關(guān)途經(jīng)閿鄉(xiāng)，受到縣尉姜七的熱情接待。杜甫作《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shè)膾戲贈長歌》以示答謝，還原了當時的做魚場景：“饔人受魚鮫人手，洗魚磨刀魚眼紅。無聲細下飛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蔥。”寶應元年（762）七月，當時杜甫在成都所依靠的至交老友嚴武被召還朝，杜甫戀戀不舍，坐船一直送了三百多里，到了綿州，地方官正好是杜甫的從侄孫，當然要設(shè)宴招待。設(shè)宴的地方，也就是杜甫觀漁的所在?！队^打魚歌》詩里寫道：“饔子左右揮雙刀，膾飛金盤白雪高。徐州禿尾不足憶，漢陰槎頭遠遁逃。魴魚肥美知第一，既飽歡娛亦蕭瑟?！痹娎锊粌H寫了打魚，還寫了做魚、吃魚，活靈活現(xiàn)，呈現(xiàn)出強烈的畫面感。這正是刀鳴鲙縷飛，清觴異味情屢極。魚鲙，《詩經(jīng)·小雅·六月》就有記載：“飲御諸友，炰鱉膾鯉?！濒~的選擇，唐楊曄《膳夫經(jīng)》載：“鲙莫先于鯽魚，鳊、魴、鯛、鱸次之。”刀工處理精妙，唐段成式在《酉陽雜俎》里描述：“進士段碩常識南孝廉者，善斫鲙?？e薄絲縷，輕可吹起，操刀響捷，若合節(jié)奏。因會客衒技，先起魚架之，忽暴風雨，雷震一聲，鲙悉化為蝴蝶飛去?！敝劣谡{(diào)味，《禮記·內(nèi)則》里就說：“膾，春用蔥，秋用芥。”

唐廣德二年（764），杜甫自閬州歸成都途中頌丙穴魚，《將赴成都草堂途中有作先寄嚴鄭公》：“魚知丙穴由來美，酒憶郫筒不用酤?！毕鄠?，杜甫為了躲避“安史之亂”漂泊到成都，在市郊浣花溪畔建了草堂住下來，杜甫邀幾個朋友在草堂吟詩作賦，中午家人從浣花溪釣上魚，杜甫親自下廚做魚，將魚加工后，取來姜、蔥、香菇、冬筍等，分別將之切成長長的細絲，調(diào)制湯汁，澆在制熟的魚上成菜，朋友詢問菜名，杜甫說：“陶淵明先生是我敬佩的先賢，而這魚背覆有五顏六色的絲，很像柳葉，就叫‘五柳魚吧！”五柳魚就這樣叫起來，并成為一道四川名菜，后來人們把魚肉加工成魚絲，選用五種顏色輔料一起進行熘制成菜，便有了五柳魚絲。

“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薄鞍驳脧V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蔽覀冏x著杜甫的詩不僅受到他人格魅力的感召；同時他詩文中對美食的生動描寫，也能撥動我們的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