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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各特小說中的“殺嬰罪”與法律敘事

      2024-01-01 00:00:00楊海英
      山東外語教學 2024年4期
      關鍵詞:司各特沃爾特

      [摘要]" 無論是在人類歷史上還是在文學作品中,殺嬰罪都是一個古老而嚴肅的話題。在司各特的長篇小說《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中,殺嬰罪不僅是構成作品的情節(jié)基礎,而且也是作者批判“艾菲冤案”中司法不公的關鍵所在。本文以文學法律批評為切入點,對《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中的殺嬰罪進行審視。首先探究西方文學書寫中殺嬰罪的成因和司各特作品中艾菲冤案的形成,隨后從殺嬰罪判決過程中不同階層成員的法律倫理的缺失與堅守,以及世俗法律與宗教律法的沖突等方面的法律敘事入手,探究這部長篇小說中殺嬰罪冤案的實質特性以及對于司法公正的警示意義。

      [關鍵詞]" 沃爾特·司各特;殺嬰罪;《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文學法律批評

      [中圖分類號]" I106" [文獻標識碼]" A" [文獻編號]" 1002-2643(2024)04-0096-09

      The Infanticide and Legal Narratives in Scott’s Fiction

      YANG Haiying

      (School of Network Communication, Zhejiang Yuexiu University, Shaoxing 312000, China)

      Abstract: Infanticide is an old and serious topic, both in human history and in literature. In Walter Scott’s novel The Heart of Midlothian, the crime of infanticide not only forms the basis of the plot of the novel but also the key to Effie’s injustice. This article examines the crime of infanticide in the novel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terary legal criticism. It first explores the causes of infanticide portrayed in Western literature and the formation of Effie’s wrongful conviction in Scott’s novel. Then, it delves into the essenti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wrongful conviction of infanticide in this novel by analyzing the absence and adherence of legal ethics among different social strata during the trial, as well as the conflict between secular law and religious law. Furthermore, it discusses the significance of this novel as a warning to judicial justice.

      Key words: Walter Scott; infanticide; The Heart of Midlothian; legal literary criticism

      收稿日期:2023-01-05;修改稿,2024-04-07;本刊修訂,2024-06-15

      基金項目:本文為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項目“司各特小說的法律書寫與詩性正義研究”(項目編號:22YJA752023)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楊海英,教授。研究方向:外國文學研究、文學傳播研究。電子郵箱:hzhaiying@yeah.net。

      引用信息:楊海英.司各特小說中的“殺嬰罪”與法律敘事[J].山東外語教學,2024,(4):96-104.

      DOI:10.16482/j.sdwy37-1026.2024-04-010

      1.引言

      在英國19世紀著名作家司各特(Walter Scott)的重要長篇小說《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The Heart of Midlothian)中,構成情節(jié)基礎的是刑法概念中的“殺嬰罪”。作為一名具有法律專業(yè)背景并長期從事司法工作的作家,他以法律案件為題材是信手拈來。司各特不僅用較多篇幅書寫審判的詳盡過程,而且以殺嬰罪為主要情節(jié)線索,并與另一條主要情節(jié)線索“波蒂厄斯暴動事件”形成關聯(lián),將殺嬰罪的審訊與歷史事件緊密結合,體現(xiàn)了歷史小說的特性。正因如此,這部小說的法律書寫不僅具體生動、真實可信;又借古喻今,以歷史小說的形式引發(fā)人們對殺嬰罪相關法律問題的思考和探究。

      楊海英" 司各特小說中的“殺嬰罪”與法律敘事

      山東外語教學 2024年第4期

      2.殺嬰罪的成因與冤案的形成

      司各特的作品大量涉及到法律事件,《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是“將文學創(chuàng)作與法律職業(yè)結成一體”(Dolin,1999:45),將文學作品與法律事件集于一身的一部杰作。法律與文學之間的關聯(lián)已經(jīng)受到學界的充分關注,懷特(James Boyd White)、費什(Stanley Fish)、波斯納(Richard Posner)、威爾士(Alexander Welsh)和韋斯伯格(Richard Weisberg)等學者都在該領域做出了杰出的學術貢獻,并倡導“法律與文學”學術運動。司各特的這部歷史小說無疑是理想的文學法律批評文本,尤其該作品中涉及的殺嬰罪更是值得關注。

      殺嬰罪指的是故意殺害嬰兒的罪行?!皻胧且环N殺死不同年齡、由男人和女人所為的不想要孩子的做法”(Loughnan,2012:690)。在相應的法律條文中,殺嬰罪的英文名稱為“infanticide”。但是,如果嬰兒在出生24小時內遭受殺害,這一罪行則被稱為“neonaticide”(Resnick,1970:1415)?!睹艿寐逦鞫鞅O(jiān)獄》中所涉及的殺嬰罪著墨較多,仿佛有些離奇。實際上,殺嬰罪在人類歷史上由來已久。“殺嬰的歷史比法律禁止的行為更為久遠,歷史學家認為,作為一種習俗,殺嬰是前近代和近代早期社會生活中司空見慣的一部分”(Loughnan,2012:690)?!队鴼敕缸锸贰飞踔琳J為:殺嬰罪具有“持久性和頑固性……可以追溯到史前時代和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之初”(Kilday,2013:2)。殺嬰行為在各個時期的文學作品中也屢見不鮮。古希臘神話中,尤其是關于神的產(chǎn)生和人類起源的敘述中,就有殺嬰的行為。即使是眾神之王宙斯,剛出生之后也有過被弒殺的經(jīng)歷。再比如希臘悲劇作家歐里庇得斯的重要作品《美狄亞》,是基于希臘神話“金羊毛傳說”并包含殺嬰行為的著名悲劇。在索??死账沟摹抖淼移炙雇酢分?,俄狄浦斯之所以犯下殺父娶母的罪孽,其根源也是在于他出生后所遭遇的殺嬰行為。只不過由于牧羊人的同情心,罪行沒有得以實施。再如德國作家歌德的代表作《浮士德》中,浮士德與瑪甘淚的愛情悲劇這一重要情節(jié)里也包含了與殺嬰罪和死刑判決相關的內容。

      盡管殺嬰行為自古存在,而且還有犯罪者被判處死刑的案例,但是在刑法層面,英國社會直到17世紀才將這一罪行列入法典,并規(guī)定殺嬰行為是可以判處死刑的重罪。作為擅長歷史小說創(chuàng)作的作家,司各特的《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描寫的是發(fā)生在18世紀英國的事件。當時,無論是英格蘭還是蘇格蘭,殺嬰問題都非常嚴重。這部作品中,司各特書寫的殺嬰事件有兩項,并通過對殺嬰事件的重點書寫反映了19世紀初期英國的現(xiàn)實問題。他尤其對殺嬰罪的原因進行了透徹的分析,以此折射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

      在司各特筆下,殺嬰罪有別于其他罪行,其中具有深層的社會原因和值得同情的個人原因。從書中描寫的事實來看,這一罪行的發(fā)生具有以下若干方面的成因。首先,殺嬰罪主要是由于貧困。殺嬰背后的經(jīng)濟動機貫穿整個歷史。“社會承認,貧窮是19世紀英國殺嬰事件的主要原因之一”(Kelly,2012:189)。父母由于生活窘迫無法承受育嬰的負擔?!睹艿寐逦鞫鞅O(jiān)獄》的主人公艾菲作為底層百姓,自身生活都難有保障,孩子出生后的撫養(yǎng)問題讓她難以承受?!皻⒑和膯栴}不僅涉及犯罪本身,還涉及社會和經(jīng)濟環(huán)境,這些環(huán)境催生了絕望和麻木,使這種行為成為可能”(Schwartz amp; Isser,2000:6)。在這部作品殺嬰事件發(fā)生的18世紀,以及司各特創(chuàng)作這部作品時所處的19世紀,該罪行尤為突出。但凡有能力撫養(yǎng),誰也不愿以身試法。由此可見,殺嬰罪的犯罪動機具有一定令人惋惜和同情的成分。

      其次,殺嬰罪的成因是羞恥。殺嬰罪的罪犯大多是非婚生子的女性。因害怕暴露戀情,以及違反貞潔準則,她們不愿讓人知道已有婚外情的事實;而且出于羞恥,她們顧及自己的名聲,不愿讓別人知道自己懷孕的處境。這部小說中,艾菲自始至終隱瞞懷孕的事實,甚至沒有告訴自己的姐姐。即使告訴姐姐或父親,恐怕也難以得到理解,譬如艾菲因殺嬰罪在家中被逮捕時,她的父親——可憐的戴維·迪恩斯猶如遭遇晴天霹靂,當場昏迷。當他從昏迷中逐漸蘇醒過來時,雖然艾菲已被帶走,可他卻極為氣憤,發(fā)出近乎絕望的辱罵:“這個下流的娼婦在哪里?她像個魔鬼,罪惡已經(jīng)叫她渾身發(fā)臭,卻混在上帝的子民中間”(司各特,1997:104)①??梢韵胂?,艾菲不僅出于羞恥也出于害怕,才不愿將自己懷孕之事告訴家人。

      再則,殺嬰罪的成因出自倫理觀念。蘇格蘭人有著強烈的榮譽感、等級觀,以及世襲觀念。個人的榮譽會給整個家庭帶來榮耀;相反,個人的失足也會使整個家庭受到株連。正是基于這種顧慮,艾菲不敢向親人透露自己未婚先孕的情形;更何況未婚先孕的孩子的父親還是一名犯罪嫌疑人。司各特也深知這點,他寫道:“按照蘇格蘭人的觀點,一個人是好是壞,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的直系親屬(113)??梢姡椿橄仍胁粌H僅是個人之事,而且還涉及到整個家庭的名譽。艾菲被捕后,其父親的態(tài)度和感受充分說明了這一點。艾菲的父親盡管無比悲痛,但他對外宣稱:“就世俗觀點說,就血肉關系說,她是我的女兒;可是,自從她變成魔鬼的子孫,罪惡和邪惡的伴侶,她不復是我的孩子了”(198)。而且,當艾菲在法庭受審時,其父作為直系親屬在角落里紋絲不動,眼睛盯著地面,仿佛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要成為“他家庭恥辱的目擊者”(226)。

      最后,殺嬰罪的審判以及后來的死刑赦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性別意識。尤其是女性在其中的作用。一方面,女性受到歧視的現(xiàn)象頗為嚴重,一個典型的事實是:判處艾菲殺嬰罪成立并判決她死刑的是男性法官。在很多情形下,女嬰被殺的概率要高于男嬰。根據(jù)相關專家的研究,母親比父親犯“殺嬰罪”的比例也明顯更高,而且90%殺嬰女子的年齡是25歲以下(Kaye,1990:135);另一方面,女性的作用又十分重要。小說中,盡管判處艾菲死刑的是男性法官,但釋放艾菲的卻是作為女性的王后。正如學者萊德翁(Lenora P. Ledwon)所指出,司各特還利用私生子和殺嬰的主題來強調母親在社會中的權力?!澳赣H掌握著新生嬰兒的生殺大權,尤其是當她向社會隱瞞懷孕的時候”(1996:6)。以艾菲為代表的女性救贖也是由珍妮·迪恩斯和王后來完成的,而作為男性的斯坦頓即使以瑪奇·野火(Madge Wildfire)這一女性身份試圖在獄中拯救艾菲·迪恩斯,卻沒有獲得成功。這一性別意識被西方學者所關注?!八靖魈氐臄⑹鎏幪幣c女性賦權的理念作斗爭,盡管他對珍妮·迪恩斯和艾菲·迪恩斯這兩個角色進行了化解和孤立,但故事最終還是取得了女性的勝利”(Cohen,1993:59)。還有學者直截了當?shù)卣J為,“這部小說的關鍵主題……是女人必須拯救男人,而不能殺死男人”(Wilt,1985:126)。鑒于艾菲新生嬰兒是男孩,這個觀點實際是對艾菲所犯殺嬰罪的根本否定。

      上述幾點不僅是艾菲隱瞞未婚先孕真相的原因,同時也是導致她殺嬰罪冤案產(chǎn)生的原因。因為當時在審判過程中,司法人員主要靠這些要素進行分析,在缺乏嬰兒尸體這一重要罪證的前提下,就根據(jù)推定判處艾菲死刑。而且從艾菲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小說作者對這一法律案件的基本態(tài)度。“艾菲”(Effie)的全稱是“尤菲米婭”(Euphemia),本身具有“委婉語”(euphemism)之意。作者以此暗示,艾菲案件缺乏直接罪證,起作用的是判罪的話語,而不是犯罪的行為??梢?,“作家為呈現(xiàn)獨特的法律思想和觀念,會在具體的創(chuàng)作方法和作品風格上展現(xiàn)出很多獨到之處。法律專家往往不關注法律題材的作品或者某個法學家的法律風格,但文學研究者能夠通過細讀文學文本分析雙關語等細微之處?!保▍堑?,2018:74)

      3.“殺嬰罪”判決以及法律倫理的缺失與堅守

      小說的情節(jié)充滿傳奇色彩,但在作家深思熟慮的構建下,這些傳奇色彩又顯得真實可信。正如學者克爾(James Kerr)所說:“這部小說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司各特將反現(xiàn)實的文學類型與清醒的社會歷史的分析,精心地混合起來”(1986:801)。小說尤其反映了18世紀法庭審判的草率和法官的武斷,以及當時法律制度的不合理性。小說中,無論法官在審判中如何堅守法律條文,但事實是,艾菲·迪恩斯因殺嬰罪而被判處死刑屬于典型的冤案。在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的前提下,艾菲就被指控殺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嬰兒。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個嬰孩并沒有被殺。冤案發(fā)生20多年后,在小說的結尾,這個“被殺的嬰孩”不僅以青年人的形象出場,而且還以匪徒的身份殺死了自己的親生父親,將冤案中的弒嬰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弒父事件。

      之所以出現(xiàn)這樣的冤案,主要與司法人員的法律倫理意識嚴重缺失有關。這一點也被當代從事法律倫理研究的學者所關注?!霸S多律師偶爾會忽視道德義務,或故意無視這些義務。大多數(shù)律師經(jīng)常會遇到與其自身行為有關的棘手的法律或道德問題,有時會以不當方式解決這些問題。但是,這些行為模式非但不能說明‘法律倫理’是一個空洞的概念,反而表明它是一個嚴肅的課題”(Hazard,2004:12)。在艾菲殺嬰罪的審判過程中,這種忽視“法律倫理”的現(xiàn)象確實非常嚴重。作品第22章,在審判過程中,一面是法庭宣讀對被告起訴的官文,一面是被告人艾菲在痛苦的審判過程中呈現(xiàn)出的傷心欲絕。當起訴書宣讀完畢,艾菲對于指控并沒有“供認不諱”,而是哀怨地強調:“對我的可憐的孩子的死,我沒有罪”(226)。

      然而法庭卻無視嫌疑人的訴求以及其他可能的情形,公訴律師根據(jù)推斷認為,“無須提出確實證據(jù)”,“甚至根本無須證明孩子已遭殺害”,就可以“按照法律解釋,即可認為被告實已殺害其嬰兒,而應以死刑論處”(227)。而被告的辯護律師既不駁斥公訴律師的意見,也不對案件的關鍵問題進行提問,只說了“表示遺憾”之類的程式化語言。當辯護律師指出一個極為有利于被告的關鍵性問題,那就是與此案相關的另一重大案件,即嬰兒父親的重大逃逸案尚未結案,在此情形下審判此案有失公平,當時他的話語卻一次次被首席法官打斷,沒有得到采納。此外,法庭不顧艾菲在產(chǎn)后得了產(chǎn)褥熱而昏迷不醒、不知事情原委和孩子下落的事實,強制要求嫌疑人認罪。在她一再申辯“我沒有罪”的前提下,依然判處其死刑,并在六周之內執(zhí)行。

      這場審判中除了法庭審判過程中的法律倫理缺失,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法律本身的不合理性。小說中殺嬰罪的判決所依據(jù)的法律是蘇格蘭1690年的《殺嬰罪法案》,盡管英格蘭與蘇格蘭在1707年就已經(jīng)簽訂《聯(lián)合法案》。但“該法律與早先的英國相關法律幾乎相同”(Schwartz amp; Isser,2000:20)。當時英格蘭的相關法律亦非常嚴酷?!案鶕?jù)1690年蘇格蘭法令全書第21章,凡女子隱瞞懷孕情況,未找人助產(chǎn),而嬰兒被告知死亡或下落不明者,即使法庭找不到可靠證據(jù),也可據(jù)此以殺嬰罪判處該女子死刑”(156)。這一法律條款顯然具有一些典型的漏洞,無法適應18世紀英國社會發(fā)展的需求以及社會現(xiàn)實狀況。尤其是刑偵技術相對17世紀已經(jīng)有了突飛猛進的發(fā)展,依然強調在“找不到可靠證據(jù)”的情形下可以判處嫌疑人死刑,這顯然違背基本的法律原則和法律倫理。即使按照1690年的相關法律,判處艾菲死刑也有悖法律原則。因為找不到可靠證據(jù)也可判處死刑的前提中關鍵一條是“未找人助產(chǎn)”,但在艾菲事件中,嬰兒出世時是找人助產(chǎn)的,助產(chǎn)婆也是重要的人證。但在重要人證缺席的情況下,法庭并未完全遵循法律條款中的必要程序,斷然做出了有罪判決。

      面對不合理的判決,如有證人證明艾菲沒有隱瞞懷孕情況,殺嬰罪也難以成立。假如珍妮出庭作證,說明妹妹曾將其懷孕情況告訴過她,那么艾菲就可以免于死刑。珍妮的行為在道德層面是可以被人理解的。但在司各特筆下,珍妮沒有做出這一偽證。珍妮作為小說的主人公,無疑得到作者的充分美化?!白允贾两K,她都是一位‘女英雄’,這一形象值得尊敬的行為,與其他人的不太令人尊崇的舉止形成反差,將她帶入她所追尋的理應得到報答的進程之中”(Marshall,1961:258)。西方學者堅信:“司各特選擇珍妮·迪恩斯……來象征蘇格蘭的堅韌、體面和救贖的善良品質”(Gifford,2002:216)。不僅她的行為,就連她的樸素言語,也受到稱贊,“以其純潔質樸的口才,珍妮·迪恩斯已經(jīng)成為真實的蘇格蘭的聲音”(Kerr,1986:802)。而且司各特在作品中所塑造的珍妮這一理想形象,亦極具文學的教育功能,“在文學發(fā)展與教育機制的同構關系的研究中,還有一個問題不容忽視,那就是代表作家的教育思想研究”(王卓,2022:71)。司各特筆下的主人公珍妮,無疑具有理想的法律教育的內涵。這一形象與法庭審判的不合理性形成鮮明對照。與此同時,她對法律倫理的堅守,也與法庭審判過程中法律倫理的缺失形成強烈的反差。

      4.宗教律法與世俗法律的理性沖突

      小說中,有關司法審判過程的描寫呈現(xiàn)出激烈的倫理抉擇,尤其是至關重要的“殺嬰罪判決”過程,體現(xiàn)了不同階層人物性格特質,展現(xiàn)出宗教律法與世俗法律的強烈沖突。這一沖突集中體現(xiàn)在珍妮·迪恩斯身上。司各特認識到殺嬰罪判決的不合理性,反映出法律制度的不完善。但由于時代的局限性,他只是將理想寄托在所謂宗教法律上,以宗教律法的完美對照世俗法律的不公。然而珍妮即使作為司各特的理想主人公,也經(jīng)常受到宗教法律與世俗法律之間沖突的折磨。書中描述她的矛盾心理:“父親,我們現(xiàn)在正處在上帝的法律和人世的法律之間,這局面真是難堪。我們該怎么辦呢?我們能做些什么呢?”(206)為遵循宗教原則,珍妮完全不顧妹妹艾菲生死攸關的悲慘處境,嚴格遵循宗教的第九戒,拒絕在法庭上為妹妹作偽證,不愿撒謊,宣稱自己完全不知道妹妹懷孕的事情。她拒絕承認知曉懷孕事實的直接結果就是無辜的艾菲遭受了死罪判決。

      此前,珍妮·迪恩斯與喬治·斯坦頓在石冢會晤時,面對斯坦頓的請求甚至威脅,她都沒有伸出援助之手:

      “我看出我最初對你的懷疑沒有弄錯,”他說,“你寧可讓你的美麗的、天真無邪的、無辜的妹妹,只不過輕信了一個惡棍,就蒙上女殺人犯的罪名而死,也不愿開一開口、說一句話來救她一命?!?/p>

      “我愿意流盡周身的鮮血使她不受傷害,”珍妮痛哭著說,“可是我不能把對的說成錯的、把假的說成真的?!保?57)

      可見,她之所以拒絕作偽證是為了不違背心中的信念,堅守宗教律法。她一直堅信天意的存在。當她替妹妹上訴到倫敦并返回愛丁堡時,因為必須要走水路,她在回答達頓太太的問題時說:“至于大海,我相信海上也有天意,也正像陸地上自有天意”(427)。然而,她對于喬治·斯坦頓就是暴亂首領這一秘密,卻一直隱瞞沒有報案。國會因波蒂厄斯謀殺案意味著藐視國會權威而憤怒之至。他們采取種種措施,只著眼于如何緝查這一陰謀的參與者,而沒有考慮到人民的情緒和教會人員的職責?!耙蛔趪鴷畈莶萃ㄟ^:凡檢舉告發(fā)與此案有牽連的任何人犯者,得賞金二百鎊;凡窩藏犯人者,處以死刑。這樣嚴峻的法令實屬反常。然而,尤其難以接受的是下列規(guī)定:在一定期間內,每逢月初第一個禮拜天,公職牧師在講道之前必須在教堂宣讀此法令;凡拒不執(zhí)行此項訓令之牧師,初犯則褫奪其教會法庭的審判權與表決權,再犯則開除教職,在蘇格蘭境內永不錄用”(195)。有關斯坦頓的案情,珍妮如果報案,不僅可以免除包庇罪犯之嫌,而且可以挽救她妹妹的性命?!敖又头浅UJ真而又痛苦地考慮一個問題:到萬不得已時,她究竟有沒有權利犧牲一個人的性命去挽救她妹妹的性命?”(359-360)最后,在這件事的抉擇上,她再一次遵從了宗教的法律,沒有以舉報喬治·斯坦頓的方式來獲得艾菲的釋放。

      珍妮的所作所為在一定意義上遵循了宗教律法,卻違反了人世法律。她為妹妹的冤案而赴倫敦,也是借助阿蓋爾公爵等人脈關系,甚至在去倫敦的途中屢屢度過難關,也是依靠曾經(jīng)是大盜并且被判死刑的拉特克里夫的親筆“派司”,而不是靠人世法律原則取得成功。她成功為妹妹赦免死刑之后,又將此歸結于上帝的旨意與恩典。正因為珍妮的一系列矛盾的行為,所以,英格里斯(Tony Inglis)、米爾蓋特(Jane Millgate)等學者質疑“珍妮·迪恩斯是否真正意義上的卓越的堅守真理的女主人公”(Hannaford,1998:3)。珍妮的世界觀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其父親的影響。然而,她父親的行為和思想也并非一成不變,同樣存在著一定的世俗法律與宗教法律的沖突。一方面,他憎恨二女兒艾菲,甚至想與她斷絕關系,如西方學者所言,在他的心目中,“一個人必須承認艾菲的世俗懲罰,以顯示其對上蒼審判的接受”(Marshall,1961:259)。然而,當艾菲在接受法庭審判時,他卻期盼大女兒珍妮能出庭作偽證,以避免艾菲的死刑判決??梢?,戴維·迪恩斯雖受到宗教傳統(tǒng)觀念的極深影響,但在涉及其女兒命運時,內心也充滿了世俗法律與宗教法律的沖撞。

      殺嬰罪一案中,嬰兒的生父喬治·斯坦頓(化名喬治·羅伯遜)的命運也體現(xiàn)了宗教律法與世俗法律的沖突。在小說的開頭數(shù)個章節(jié)里,作品較為詳盡地描寫了他的罪行與監(jiān)禁。然而,他因走私罪被判死刑后,在威爾遜的幫助下成功逃出了監(jiān)獄,逃脫了人世法律的懲罰。小說后半部分,斯坦頓甚至搖身一變,如愿以償與艾菲結為夫婦。他腰纏萬貫,身份顯赫。但斯坦頓在飛黃騰達之時,卻沒有逃脫宗教法律的審判。他最后在尋找與艾菲所生之子時,不幸遭遇強盜的襲擊命喪黃泉。而且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直接置他于死地的恰恰是他多年以來苦苦尋找的親生兒子,如今卻已經(jīng)成為盜匪。

      喬治·斯坦頓本是貴族的后代,繼承了大量財產(chǎn),他從事走私活動,并非出于金錢的需求,而是由于父子之間的矛盾激化。他從事犯罪活動只是為了尋求刺激。即使當他被判死刑時,他仍無動于衷,覺得正合心意:“……我的家庭對不起我,我要報仇。倘若威林厄姆家族的高傲的耳朵里聽到他家一個后裔,對這家族的榮譽有法定繼承權的人,為了搶劫蘇格蘭一名征稅員的一筆款項——這筆款子還不及我皮夾里五分之一的錢數(shù)——因而死在絞刑架上,看他們聽起來是什么滋味!我們被捉住了——正合我意;我們被判死刑——也是求之不得”(345)。然而,一旦死神越來越近,喬治·斯坦頓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怖,而且想到艾菲難堪的情形,他的念頭發(fā)生了轉變,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利用威爾遜幫助的機會,死里逃生。

      喬治·斯坦頓之所以成為暴動的首領有其自身原因,一是能夠讓被判死刑的波蒂厄斯受到應有懲罰,二是趁機救出被捕入獄成為殺嬰罪要犯的艾菲。第一件事情成功完成,第二件事情卻遭到艾菲的拒絕。艾菲同樣將名譽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她沒有接受逃離監(jiān)獄的請求,而是“低聲自語:‘既然壞了名聲,還不如一死。’她低下頭,手捧著臉,宛如一座雕像,聽不見周遭的喧嘩與騷動”(63)。失敗之后,斯坦頓曾經(jīng)多次想方設法試圖拯救艾菲出獄。在艾菲審判前,他冒死前往愛丁堡郊外,約見珍妮,設法勸說珍妮在法庭上作偽證,幫助艾菲免于死刑判決。在遭到珍妮拒絕之后,他甚至計劃以犧牲自己的性命為代價,救出艾菲。然而,喬治·斯坦頓的這一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因為他所騎的一匹好馬突然在一段平坦的大道上連同他一起摔倒在地。他受了重傷被人抬回家中,再也沒有機會采取行動。后來艾菲在姐姐珍妮的幫助下獲得宮廷特赦,斯坦頓與艾菲一起離開了蘇格蘭,一度到國外生活,艾菲還在國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數(shù)年后他們再次回到英國,情況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不久他們在倫敦成了出入宮廷的紅人。甚至連公爵也對已經(jīng)成為斯坦頓夫人的艾菲贊不絕口,“在祝壽宴會上她是宮廷里見到的最美麗的人”(484)。

      斯坦頓夫婦美好的生活中也有憂愁和遺憾,艾菲婚后再也沒有懷孕。這樣無論他們如何富有,也將會落得萬貫家財無人繼承的命運。因此,他們想起早年丟失的嬰孩,想方設法要尋找這個兒子。經(jīng)多方打聽,甚至不惜冒著被人認出的危險,斯坦頓夫婦來到愛丁堡。兩人舊地重游,斯坦頓滿心想象著,既然已經(jīng)與艾菲結為夫妻,那個丟失的兒子如果找到了,他就是合法婚姻的孩子了。然而,這個現(xiàn)在取名為惠斯頓的男孩,經(jīng)過幾次倒賣,已成為經(jīng)常殺人越貨的黑幫中的一分子。而斯坦頓這位來自倫敦的貴族自然是黑幫覬覦的搶劫對象。結果,苦苦尋找兒子的父親到頭來落得被親生兒子所搶劫和殺害的悲劇。擺脫了世俗法律制裁的喬治·斯坦頓爵士,最終卻沒能逃脫希臘悲劇般的冥冥之中的天意和命運的懲罰。

      5.結語

      小說《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通過“殺嬰罪”等一系列法律事件的描寫和討論,探討犯罪的社會成因以及這一冤案所體現(xiàn)的法律審判不公的本質特性。在司各特筆下,由于法官的誤判,艾菲差點成了冤案的犧牲品,但經(jīng)過艱難曲折的上訴,她最后終于得以被赦免。在司各特的小說中,犯罪之人哪怕逃脫了世俗法律的制裁,最終也難以逃脫宗教法律層面的懲罰。當然更重要的是,就法律意義而言,《密得洛西恩監(jiān)獄》這部文學作品對于法律制度等相關法律問題進行的審視,充分體現(xiàn)了文學的跨學科認知功能??梢娢膶W作品的法律敘事,對于社會正義的維護,對于促進人類文明的進程和法律制度的健全,無疑具有獨到的價值和意義。

      注釋:

      ① 引自司各特(1997)。以下出自該著引文僅標明頁碼,不再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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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責任編輯:翟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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