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狼群》和《狼圖騰》中狼敘事的精神內涵

狼，作為人盡皆知的動物，在傳統(tǒng)的中國文學作品中從來是以負面的形象出現的，貪婪、狡詐、殘忍是國人對狼固有的評價。直到五四時期，狼這一以惡著稱的形象，開始轉變。在這一時期的文學作品中，尤以魯迅先生對狼形象的改變最為豐富（孤獨者，戰(zhàn)斗者）。此后，狼這一形象開始在文學作品中反復出現，并不斷被豐富和充實。筆者將以后來掀起了狼文學寫作高潮的《狼圖騰》和風靡一時的暢銷作品《重返狼群》為具體研究對象，探索現代作家眼中的狼形象、狼精神，并挖掘這背后的現實意義。

一、《狼圖騰》與《重返狼群》

（一）姜戎與《狼圖騰》

《狼圖騰》是作者姜戎歷時30余年寫出的，一部以蒙古草原狼為敘述主體的長篇小說。小說以作者的親身經歷為依據，譜寫了一首氣勢恢宏、神秘浪漫的草原之歌。

《狼圖騰》是一部以狼為敘事主體的小說，也是對激蕩的狼的贊歌?！独菆D騰》中的狼擁有與以往完全不同的全新形象，它顛覆了人們對狼的固有理解，帶給人們巨大的沖擊——狼成為一種堅強、聰明、溫柔，愿意為自由和尊嚴而與生活抗爭的生命。《狼圖騰》也是一部生態(tài)小說，它生動展現了在草原這一生態(tài)系統(tǒng)中，各種生命之間緊密的聯系，尤其凸顯了狼在其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独菆D騰》更是一部文史小說，自古以來，以農耕文明為基礎的我們就對游牧文化、草原文明有巨大的興趣。在這部作品中，作者對草原文明和農業(yè)文明進行了對比，揭開了草原文明的神秘面紗，對中國的歷史作出了新的梳理和思考。

（二）李微漪與《重返狼群》

《重返狼群》的作者李微漪以女性特有的細膩筆觸，講述了一個飽含溫情的真實故事，文章并沒有太多華麗的語言，但正是這種樸素與真摯才更容易打動人。作者與名叫格林的狼之間那種純粹熾烈的愛，那種不輕言放棄，敢于犧牲自己、奉獻自己，不摻半點雜質的晶瑩如露水般的感情，深深觸動了讀者。格林是目前世界上首只由人類媽媽撫養(yǎng)長大并且成功放歸自然的狼，作品真實展現了格林成長過程中的點點滴滴，也讓讀者從側面看到了一個鮮活的野生動物的世界。從《重返狼群》中，人們可以看到狼的很多優(yōu)點，如狼的集體性、互助性等。

在《重返狼群》中，格林的形象是對以往狼的形象的一種顛覆，作品取得巨大成功，離不開作者對文學的努力追求，在如今的時代，文學需要更多這樣的探索。

二、兩部作品的分析對比

在《狼圖騰》中，姜戎顛覆了狼在傳統(tǒng)作品中的負面形象，塑造了全新的草原狼形象。作品中的狼具有頑強的生命力、堅強的意志、執(zhí)著進取的精神甚至優(yōu)秀的軍事能力，姜戎豐富了狼這一文學形象的內涵，賦予了狼高度的社會價值，這是目前為止其他狼題材作品沒辦法超越的。但《狼圖騰》仍有它的局限性，作者在探索狼的精神時加入了太多主觀臆測的內容，過多的主觀想象反而使狼逐漸遠離了它在自然界中真實的模樣。而《重返狼群》不一樣，講述者雖然是作者李微漪，但這些全都是她的親身經歷，小狼格林在其中擁有了更多的話語權?！吨胤道侨骸酚涗浟烁窳肿钫鎸?、最詳細的成長經歷，在這里，狼可以自由表達自己的思想和情感，突破了傳統(tǒng)狼小說對狼的定義，在狼文學中開創(chuàng)了一種通過實踐觀察來塑造形象的新方法。因此，《重返狼群》在消除人們對狼的偏見時，并沒有過度抬高或夸張狼的形象，這樣也就避免了對狼性的過度推崇，擺脫了以人性為主導的思想指導，從而引導人們對人、狼和自然進行更理性、更全面的思考。

（一）相同點

第一，狼的精神相似。對比作品《狼圖騰》和《重返狼群》不難看出，作品中的主體——狼有非常多的共性。它們都是堅忍、強悍、聰明、智慧、自由而驕傲的，它們都有著非常優(yōu)秀的品質。同樣，它們也都有著諸如狡猾、貪婪的動物性。兩部作品中的狼的形象都是立體的、豐滿的、真實的。

第二，從內容上來看，兩部作品的主體都是狼，都是以人類撫養(yǎng)的小狼為書的主線和重點，在某些方面甚至可以說《重返狼群》是《狼圖騰》的延續(xù)和繼承。在《重返狼群》中，隨處可見《狼圖騰》的影子。

第三，《狼圖騰》和《重返狼群》都是對傳統(tǒng)的狼的形象的顛覆。狼的形象不再是單一的、平面的，而是立體真實的，而且狼不再是負面的可怕的形象，而是相對積極正面的形象。

（二）不同點

從作家視角來看，《狼圖騰》的作者姜戎是在蒙古草原生活了11年的知青，他融入了蒙古人，他眼中所見到的蒙古狼更多體現了蒙古人看狼的態(tài)度。與漢族相比，北方的少數民族似乎與狼的關系更為密切?！吧w本狼生，志不忘舊”，早在突厥人的心中，狼就已經是他們的精神圖騰了。在《狼圖騰》中，作者更是多次直接表達出“草原民族崇拜狼圖騰”“狼是蒙古人的老師”這樣的觀點。蒙古人敬重狼、崇拜狼，時間之長、范圍之廣、信仰之虔誠。因此在《狼圖騰》中，人們看到的更多的是神性的狼。而《重返狼群》的作者李微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漢族人，在她筆下，讀者更多看到的是人性的狼，格林更像一個調皮的孩子，貪玩、活潑、善良，除了不會說話，簡直就是一個人。漢族人不崇拜狼，因此，摘掉狼頭上神性的光輝，看到的是更接地氣的狼。

從對狼的刻畫方式上看，《狼圖騰》更多的是在描繪一個狼的群體，幾十只狼如何共同獵食，狼群如何向人類復仇，人類如何圍剿狼群，場面宏大，突出的是狼這一群體。同時也描寫個體的狼，白狼王、頭狼、母狼，這些小個體的描寫也是為了更好地突出整體，代表一類狼的形象，狼王的領導作用，頭狼的戰(zhàn)斗能力，母狼的繁衍價值等是以小見大的寫法?！吨胤道侨骸穭t更注重個體，是一個人一匹狼的生活點滴，是一只小狼的成長史。與“狐貍”爭奪住處，在公園小區(qū)捉魚，與藏獒斗智斗勇，大量細節(jié)的描寫、心理活動的刻畫，真實還原了一只小狼的成長經歷，個體的小狼是全書內容的重中之重。

從故事的發(fā)生地點來看，《狼圖騰》是完全以蒙古草原為背景的，草原的人、草原的狗、草原的各類飛禽走獸、草原的生活點滴，總而言之，作品就是在還原一個真實的、立體的蒙古草原，是一個環(huán)狀結構?！吨胤道侨骸肥歉鶕±堑纳钴壽E來寫的，從家中到小區(qū)到獒舍到狼灘，從城市到草原，一路且行且停，是線狀結構。

三、狼性精神對今人的影響及現實意義

《狼圖騰》和《重返狼群》一經出版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被無數人傳閱。他們的圖書如此暢銷、被人喜愛，一定是有原因的，而作為寫作主體的狼和狼身上所體現出來的精神，就是暢銷的原因之一。

（一）兩部作品對生態(tài)的思考與啟示

現代工業(yè)文明加快了人類征服自然的速度，但也加劇了人與自然之間的矛盾。最開始，狼在生態(tài)中扮演的角色很少也很簡單，就只是很單純的二元對立關系。比如，在周濤的《給狼命名》中，就是通過過去狼危害人類而現在人類迫害狼的一個人狼關系的轉化來喚醒人們對生態(tài)問題的關注。之后，狼的生態(tài)價值逐漸提升，雪漠的《狼禍》中就傳遞出了“如果沒有狼，土地神也是一個沙球”的生態(tài)認知。在這里，人們已經開始對生態(tài)循環(huán)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和思索，而不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在賈平凹的《懷念狼》中，狼的生態(tài)意義就更加深刻了。這里的狼含有一種象征的意蘊，它暗示著一種積極蓬勃的生命活力，這種活力是不可缺少的，一旦缺失，就會導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賈平凹對人狼關系的理解深刻又到位。

到了《狼圖騰》，作者具有了更加宏大的視野，提出了生態(tài)整體論，即草和草原是整個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大生命”，狼和其他活著的個體則是“小生命”。只有“小生命”彼此之間形成制約與平衡，“大生命”才能更加長久和穩(wěn)定。但是，“大生命”一旦受損，“小生命”就會失去生存的基礎。在姜戎的作品中，狼充當的是不可被替代的守護者的角色。狼捕殺黃羊、兔子、旱獺等是有益于草原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吨胤道侨骸坊狙永m(xù)了這一觀點，反復強調草原是一個有機的生態(tài)整體，狼則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吨胤道侨骸分械母窳植妒呈笸?，減少了鼠兔挖洞對于草皮的傷害，格林爭搶藏獒的食物，逼迫藏獒大量活動，反而有利于藏獒的身體健康，更有甚者，牧民扎西主動請小狼格林來幫他放牧，因為他知道狼可以增強羊群的活力和免疫力?！吨胤道侨骸氛宫F了作者對于人狼關系的深入思考，展現了人與狼和諧共處的真實場面。

（二）兩部作品對于當代人精神的影響

狼的身上體現了一種積極進取、永不滿足的精神。華夏民族是農耕文明，幾千年來人們都受到這種文化的浸染，漢民族溫柔敦厚、知書識禮、愛好和平，是水一般的性子，所以陳陣才會說漢族文化是羊的文化?？墒?，物極必反，當這種溫柔的性格發(fā)展到極致，社會就會缺少動力，狼文化中這種積極進取、永不滿足的精神就顯得更加可貴。因為不滿足于現在的生活，才會努力學習，去創(chuàng)造更美好的未來；因為不滿足于漆黑的夜晚，才會有人創(chuàng)造出電燈；因為想要飛向藍天，所以才有了飛機、火箭。這種積極進取的精神，可以讓一個人努力奮斗，在社會方面甚至可以成為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發(fā)展的精神動力。

狼是一種非常有韌性的、頑強的生物。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遇到各種不如意，就像狼圖騰中的瞎眼老狼，但是，老狼不會因為自己殘疾就灰心喪氣，反而振奮精神，將人類耍得團團轉，生活得很好。在冰天雪地中苦苦等待戰(zhàn)機的狼群沒有因為寒冷和饑餓就放棄，所以能夠收獲巨大的成功，殺死上千頭黃羊。在當今的社會生活中，人們也應該學習狼的精神，面對挫折不氣餒，面對失敗不放棄，面對病痛不灰心，像狼一樣堅強努力地認真生活。

狼是群居動物，有著極強的團隊精神?！氨娙耸安窕鹧娓摺保祟愖鳛槿壕拥膭游?，要具備良好的團隊精神，要有高度的組織性和紀律性，要有高度的向心力和凝聚力，每一個人都擁有統(tǒng)一的目標，并且齊心協力，同舟共濟，向著目標進發(fā)，才能讓自己身處的集體不斷壯大，并取得最終成功。一個家庭有了這種精神能更加和睦，一個企業(yè)有了這種精神能做大做強，一個民族有了這種精神會繁榮興旺。

四、結語

具有狼元素的小說為當下流行的動物小說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增添了新的活力。作者在寫作過程中積極探索新的寫作手法，狼小說中體現出的種種對生態(tài)問題的深刻思索，在狼身上所蘊含的無數為大眾所接受和喜愛的積極精神，都值認真研究和反思。在學習的過程中經常用這些精神來啟發(fā)鼓勵自己，在潛移默化中不斷充實完善自己，為自己和社會帶來正面的影響，才能為狼和狼之精神譜寫一曲最好的贊歌。

（西北師范大學文學院）

作者簡介：朱江鈺（1998—），女，甘肅蘭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