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東漢買地券在現(xiàn)實土地契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參考現(xiàn)實土地價格進行了潤色,仿真性較高,經(jīng)歷了東吳兩晉買地券價格的“三五之數(shù)”,即買地券的發(fā)展階段,南朝時,“九九之數(shù)”的使用已成定制,此后的一千五百余年一直沿用。通過歸納、整理、總結買地券價格的發(fā)展變化規(guī)律,理清發(fā)展脈絡,能夠更好地了解買地券這一民間信仰載體,體悟古代平民階層的樸實訴求。
【關鍵詞】買地券;民間信仰;價格;三五之數(shù)
【中圖分類號】K23;K877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23-0012-05
一、引言
買地券是民間信仰的一種體現(xiàn),是東漢以來出現(xiàn)的民間傳統(tǒng)喪葬儀式需要的土地買賣契約文書,一直沿用到清代,根據(jù)黃景春的實地考察,在現(xiàn)今的甘肅、陜西、山西以及一些南方省份的喪葬活動中還在使用,買地券一般具有告謫地下鬼魂亡人已逝,鎮(zhèn)壓地下鬼神,向地下鬼神買地的合法契約幾種功能。關于買地券的研究,國內(nèi)外學者都有論述,較早者例如日本學者池田溫的《中國歷代墓券略考》[1],吳天穎的《漢代買地券考》[2],張傳璽的《中國歷代契約匯編考釋》[3]《契約史買地券研究》[4]《中國歷代契約粹編》[5]等,早期的買地券研究專注于買地券的搜集、匯編、整理、考釋、辨?zhèn)巍⒁俚摹毒刺炫c崇道——中古經(jīng)教道教形成的思想史背景》[6],陳進國的《隔岸觀火——泛臺海區(qū)域的信仰生活》[7]、美國學者韓森的《傳統(tǒng)中國日常生活中的協(xié)商》[8],將買地券與道教等民間信仰的研究相結合,開創(chuàng)了新的角度。買地券研究的集大成者是魯西奇與黃景春,前者的功績在于《中國古代買地券研究》[9]歸納整理了各個朝代的幾乎所有發(fā)表過的買地券,系統(tǒng)整理、考釋,主要研究了買地券相關的地理建制、區(qū)域規(guī)劃、鄉(xiāng)里制度。后者的《中國宗教性隨葬文書研究》[10],收集了其十年來的研究成果,包羅萬象,關于買地券的各個方面都有論及,包括“女青”“地下二千石”“張堅固與李定度”等買地券中熱點問題。其中《關于買地券地價中的“九九之數(shù)”》[10]168-179,就是一篇專論買地券價格的論文,文章主要介紹了買地券價格發(fā)展的兩個階段,“九九之數(shù)”的由來和含義,但對于買地券的其他價錢并無系統(tǒng)研究,韓森等人對于買地券價錢也偶有提及,但并無系統(tǒng)研究。
二、東漢買地券價格
(一)概說
現(xiàn)存東漢買地券16件,年代最早的姚孝經(jīng)買地券,均無地價與面積。山西忻州出土的武孟子靡嬰買地券地價十萬二千,面積二十三畝奇百六十四步,漢制以二百四十步為一畝,即大約二十三畝半,畝價四千三百四十。韓森認為,“三”是陽數(shù),而“九”的力量更大,可以抵消“陰氣”,故而十萬二千即是九萬九千加上三千之意,更為吉利[8]162,筆者認為有牽強附會之意。鐘仲游妻買地券“賈直九萬九千”,當是最早出現(xiàn)的“九九之數(shù)”,并無畝數(shù),張傳璽對此券真?zhèn)斡兴鶓岩桑驗樽阅铣?,“九九之?shù)”才出現(xiàn)、固定使用。筆者認為,使用“九萬九千”的純陽數(shù),當與死者為女性,且“薄命蚤死”有關,更能鎮(zhèn)壓冤魂鬼怪。東漢買地券數(shù)量較少,帶有一定偶然性,且大多集中于洛陽地區(qū),也許同時代尚未發(fā)現(xiàn)的買地券會使用更多“九九之數(shù)”。
東漢晚期洛陽地區(qū)出土的八件買地券書寫字體十分相近,較為不規(guī)范,且均為鉛質(zhì),價錢除鐘仲游妻較為夸張外,其余價格為三千至二萬七千五百五十不等,房桃枝地價三千是因為其“余地一畝”,其余皆為一二萬左右,面積一畝至十畝不等,多為五畝左右,孫成“陌田一町”可能為五畝。此七件買地券畝價格千錢至五千五百不等,多為三千左右。都寫明了價格與面積,一部分包括畝價,看似“真實可信”?!趺鲜遒I地券“價錢萬”,同在洛陽出土,缺損面積也應為五畝左右。劉元臺、戴子起、龍?zhí)艺荣I地券均為南方出土,價錢萬至二萬,不寫面積,均為“買冢田”,故無畝價。河北望都劉公買地券只寫面積二十八畝,無價格,或與其為改葬墓有關。河北無極甄謙買地券無地價(詳見表1)。
(二)東漢買地券價格與現(xiàn)實地價關系
今現(xiàn)存戰(zhàn)國至南北朝時期的唯一一件較為可信的土地契約,即居延漢簡“漢長樂里樂奴賣田券”[11]653:置長樂里樂奴田卅五,賈錢九百,錢畢已。丈田即不足,計數(shù)環(huán)錢。旁人淳于次孺、王充、鄭少卿,古酒旁二半,皆飲之。
據(jù)魯西奇考證,年代處于西漢武帝至昭帝時期。畝價錢二十五、六錢,這個價錢與買地券價錢大相徑庭,有學者認為,東漢買地券價格即是現(xiàn)實地價,該地處于邊郡,土地價低廉,可以理解。個人認為,漢代買地券單價最少者也要一千錢,雖是洛陽地區(qū),但差別過于巨大,最重要的一點是,“漢長樂里樂奴賣田券”年代與東漢買地券年代最早者也要相差一百多年,考慮到空間時間因素,該地價與買地券地價的對比不具備參考性。
章帝建初二年(77)年“漢侍廷里父老禪買田約宋石券”[12]載:建初二年正月十五日侍廷里父老禪祭尊于季主疏左巨等廿五人共為約束石券里治中乃以永平十五年六月中造起禪斂錢共有六萬一千五百買田八十二畝撣中其有昔次當給為里父老者共以客田借與得收田上毛物谷食自給即昔下不中還田轉與當為父老者傳后子孫以為常其有物故得傳后代戶者一人即禪……
本券出土于河南偃師,地價每畝七百五十錢,此券與武孟子靡嬰買地券處于一個時代,出土地位于京師洛陽不遠處卻只要七百五十錢,后者位于山西忻州山區(qū),卻畝價四千多,實屬夸張,加上十萬二千的地價,二十三畝的面積,可以斷定皆為虛數(shù)。前文提到的洛陽地區(qū)“真實可信”的七件買地券畝價格千錢至五千五百不等,多為三千左右,最少者一千錢,年代雖與前者相差二百多年,但相距不遠,考慮到京師洛陽的地價較高,差距沒有到離譜的地步。吳天穎認為買地券價格一千五至三千正是地價的真實反映,但前文說過,洛陽八件買地券書寫材質(zhì)、筆法均較為一致,很可能屬于同一集團,再加上年代大體相同,地區(qū)相同,這就有許多偶然性。早期買地券中的見人、保人、鄰人,不論其為生人死人,都是真實存在過的人,與后世不同,這即是買地券脫胎于真實地券的證明,不論是“漢長樂里樂奴賣田券”還是“漢侍廷里父老禪買田約宋石券”中都有大量體現(xiàn),“漢長樂里樂奴賣田券”中的表達習語“古酒各半”在買地券中也有不少體現(xiàn)。既然買地券是在真實契約上發(fā)展起來的,那么地價就一定參考了真實地價,洛陽“真實可信”的七件買地券價格并不是空穴來風,當然這些地價定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潤色”,變得更為符合墓主身份,例如□□卿買地券寫道“官錢千無六十,行錢無五十”,必是出自文化程度較高的寫手,故而“財大氣粗”,買地錢二萬七千五百五十,單價五千五。其余單價千錢至三千不等,當是參考了當?shù)氐恼鎸嵉貎r,進行潤色,與專門人士書寫習慣有關。
再來看畝數(shù),除去武孟子靡嬰買地券畝數(shù)確定為虛數(shù)外,洛陽“真實可信”的七件買地券畝數(shù)多為三五畝左右,看似合理,實則也不合理,仍顯過大,也應為虛數(shù)。洛陽“真實可信”的七件買地券還有一顯著特點即標明了單價、面積、總價,這與后世買地券是不同的,所以吳天穎按照仿真程度的高低將買地券分為甲乙二種是有一定道理的[2]31,這點很好地證明了買地券是從現(xiàn)實契約上發(fā)展起來的。單價可信,畝積為虛數(shù),那么總價也應為虛數(shù)。許倬云說漢代一個中產(chǎn)之家的財產(chǎn)大約為二萬錢左右[13],洛陽買地券價格一萬至二萬不等,拿一半或全部財產(chǎn)置辦冢田不大可能,大多為平民,甚至不算中產(chǎn)之家。
(三)結論
東漢買地券在現(xiàn)實土地契約之上發(fā)展起來,與后世買地券相比,貌似“真實可靠”,包括了單價、畝積、總價,單價參考了現(xiàn)實地價進行了“潤色”,畝積為虛數(shù),總價也不可靠,東漢買地券數(shù)量較少,洛陽地區(qū)的買地券具有一致性,當是出自同一集團,同時也具有了偶然性,不能代表漢代總體的買地券價格發(fā)展變化。已出現(xiàn)了“九九之數(shù)”和較大價格的買地券,同時代南方的買地券又自成一體,只寫總價。還有值得注意的一點是不論是單價還是總價,這一時期的買地券價格多出現(xiàn)數(shù)字三、五、九這類陽數(shù),后面將有詳細論述。
三、東吳兩晉買地券價格
(一)概說
現(xiàn)存東吳兩晉買地券二十二種,最早的浩宗、鄭丑、買地券與東漢龍?zhí)艺饶甏嘟?,用語相似,缺字應為二三萬左右,價錢都在二三萬左右,面積四畝半,仿真性較強,與東漢買地券價格風格一脈相承。從245年的蕭整、公孫新徒買地券開始直到366年的馮慶買地券,價格變得實屬夸張,少則五十萬,多則一千萬,占地面積動輒三頃、五頃、三千步、五十丈,總價、面積已是毫無疑問的虛數(shù),換算土地單價已經(jīng)毫無意義,然而還是有學者換算六朝時期的地券單價,認為土地價格可以信賴。
(二)特征與個例
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時期地券價格動輒幾百上千萬,而大約同一歷史時期南京出土的黃甫、張□、陳重、宋□買地券價格只有“雇錢三百”“雇錢五百”,顯得格格不入,有學者解釋為方家術士的酬資,查閱字典,“雇”字確有付報酬、雇請的意思,例如《宋史·食貨志》載:凡敷錢,先視州若縣應用雇直多少,隨戶等均取[14]4301。但難以想象會有人將酬資記錄在地券上埋入地下,不符合常理;再者,后世地券均有“雇錢”的使用,均為“雇錢千萬”,“雇錢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文”,很明顯不是酬資,是地價之意。黃甫、張□、陳重、宋□買地券均為南京出土,年代處在254-261年間,寫法相近,黃景春認為可能出自一位術士或師徒之手,這是很有可能的,也可能出自同一集團[10]171。四篇地券寫法極為相似,都有“從天買地,從地買宅,雇錢五百。東至甲乙,西至丙丁,北至壬癸,南至庚辛。若有爭地,當譯天帝,若有爭宅,當譯土伯”類似的表述,可以看出,此類型地券的表述講求四字一句,對仗工整。即使是東漢時期的買地券價格也沒有如此之低的,考慮到這一時期的地券價格多為幾百萬,也有上千萬者,故而“雇錢三百”“雇錢五百”實際應指“三百萬”“五百萬”,只是出于書法要求對仗的需要,省略了一個“萬”字。張□地券“雇錢□□”缺字也應為“三百”或“五百”。永康元年李達買地券也在江蘇出土,其中“從天買地……買地買宅,雇錢三百,華巾三尺”四字一句,對仗工整,“三百”即為“三百萬”。太和元年馮慶買地券也在江蘇,“雇錢千萬……若欲問地……當問土伯。”也是如此,“雇錢千萬”即為“直錢一千萬”之意。
東吳兩晉時期買地券還有一明顯特征:東吳兩晉買地券二十二種,買地價格除顏黃(二萬)汝陰太守侯□(二百萬)朱曼妻薛氏(二百萬)楊紹(四百萬)外,皆為單數(shù),且?guī)缀醵紴椤叭逯當?shù)”(除諸□、馮慶買地券為一千萬外),買地面積也多出現(xiàn)“三五之數(shù)”,例如三頃五十畝、三千步、三頃、五十丈等,“三五之數(shù)”有何種含義?《易象正》中講:
陽奇而有一三五七九,陰偶而有二四六八,參兩倚數(shù),故疇象通用[15]501。
陽爻之畫各得一三五七九,陰爻之畫各得二四六八十,凡陰陽六爻,三五相御,各一百二十五,以一百二十五乘之,為一萬五千六百二十五,以六十四積之,為整整百萬之數(shù),六十四卦,無復贏縮[15]503。
然陽贏陰乏,理之常然。陽爻自得一三五七九,陰爻自得二四六八,不足為異,從于干支,與氣俱化,則陽日從戊,陰日從己,剛柔制合,適得其平,無贏乏也[15]509。
一三五七九為陽數(shù)、奇數(shù),卦象中的陽爻,二四六八十為陰數(shù)、偶數(shù),卦象中的陰爻,買地券價格多以三五單數(shù)出現(xiàn),即有以陽抑陰、鎮(zhèn)壓地下鬼神之意。又《周易尋門余論》云:
“參天”者,一三五為參,倚之而得九;“兩地”者,二四為兩,倚之而得六。故“用九”“用六”。況以參益兩,其倚止五,原未及乎五之外?!皡⑽椤闭撸逡?。三其五則為十五,從而兩分之,一九、一六適合其數(shù)。所謂七八為少者,誣也[16]351。
故“二四同功”,“三五同功”,而不及初上。初不及中,上過中,俱不可用五而用中,則又三也。五而相倚,則十有五矣。是天地人當各得一五也[16]365。
南朝及以后買地券買地價錢“九九之數(shù)”的使用已成定制,九為最大的陽數(shù)?!耙蝗鍨閰ⅲ兄镁拧?,一三五相加得九,所以不論一三五,買地券中的一百萬、千萬,三五百萬都是“參天”之數(shù),都是九的體現(xiàn),即是“用九”。三五之數(shù)似乎與上古的三皇五帝施政有關,《管子》云:昔者五帝三王之蒞政施教,必用參五。何謂參五?仰取象于天,俯取度于地,中取法于人[17]134。三五之數(shù)或許也有取法天地人的用意。
再來看看幾個例外,東吳兩晉買地券二十二種,十八種價格為“參天”之數(shù),顏黃(二萬)汝陰太守侯□(二百萬)朱曼妻薛氏(二百萬)楊紹(四百萬)買地券價格為陰數(shù),其中,顏黃、朱曼妻薛氏為女性,數(shù)字二也許與其性別有關,薛氏為朱曼妻,朱曼為孫吳舍人,《后漢書·百官四》載:“太子舍人,二百石?!盵18]3605其墓券價格或許與丈夫官軼有關。楊紹買地券中“四百萬”“四時為證”,多與四相關,或許是一種特別的書寫格式。
(三)結論
東漢買地券價格參考了現(xiàn)實地價,仿真程度較高,南朝及以后買地券價格使用“九九之數(shù)”已成定制,東吳兩晉買地券多為三五百萬、千萬,處于仿真性較高地券向“九九”純虛擬地券過渡階段,多出現(xiàn)數(shù)字三五的陽數(shù),即“參天之數(shù)”,用意與“九九之數(shù)”相同,都為以陽抑陰,鎮(zhèn)壓地下鬼神,“數(shù)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處于九,故天去地九萬里”[19]3。九為最大的陽數(shù),那么相對應的,在買地券價格的發(fā)展階段,東吳兩晉時期,“立于三,成于五”,價格多出現(xiàn)三五這類不大的陽數(shù)是完全合理的,“參天”之數(shù)也正是“九”的體現(xiàn)。
四、南朝北魏買地券價格
(一)南朝
現(xiàn)存南朝十七種買地券,除少數(shù)未寫價錢外(徐副、田和、何靖、周當易買地券既無價錢也無面積),其余全部書“九九之數(shù)”,即類似于九萬九千之類的表述方法,例如萬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文、九千九百九十九文、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枚等。王佛女買地券價格缺字,也應為九萬九千之類,□餀、黃道丘、秦僧猛買地面積都為立冢一丘,同處廣西靈川縣,與書寫方式相關,其余多是縱廣五畝,應是繼承了東吳兩晉買地券面積的書寫形式。
(二)北魏
現(xiàn)存北魏買地券三種,申洪之買地券“官絹百疋”應為“官絹百匹”之意,魏晉以來,錢幣使用逐漸減少,多用布帛進行交易,《魏書·食貨志》載:“內(nèi)外百官祿皆準絹給錢,絹匹為錢二百。”[20]2863絹錢為一比二百,百匹即是兩萬錢,單價一傾一千錢;孫撫買地券單價一傾也是一千錢;王皓買地券價錢較為模糊。與同時代的南朝買地券的夸張地價相比,北魏地券價格較為樸素,仿真性強,與東漢買地券價格有相似之處,也許北方的買地券有其自身發(fā)展規(guī)律,當然,北魏買地券數(shù)量太少,偶然性較大,不具備太大參考性。
(三)結論
從最早的“九九之數(shù)”買地券(鐘仲游妻)到南朝“九九之數(shù)”買地券的興盛經(jīng)歷了大概三百年,自南朝起至明清的一千五百年,一直沿用“九九之數(shù)”?!豆镄岭s識》云:
今人造墓,必用買地券,以梓木為之,朱書云:“用錢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文,買到某地”云云,此村巫風俗如此,殊為可笑。及觀元遺山續(xù)夷堅志,載曲陽燕川青陽壩有人起墓,得鐵券刻金字,云:“□葬忠臣王處存,賜錢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貫九百九十九文?!贝颂瓢ё谥畷r,然則此事由來久矣[21]277。
這是傳世文獻中最早關于買地券及其價格的記載,由此可知,宋代“九九之數(shù)”的使用已相當普遍,至遲在唐末,“九九之數(shù)”已成定制,對比南朝與唐代及以后的買地券價格,“九九之數(shù)”的使用并無差異了。
關于“九九之數(shù)”,黃景春有詳細論述,九為最大的陽數(shù),張晏曰:“陽數(shù)一三五七九,九,數(shù)之極也?!盵22]2668一、三、五、七、九為陽數(shù),也叫天數(shù),九為最大的陽數(shù),是“極陽數(shù)”,“九九之數(shù)”有表示地價多,以陽抑陰、鎮(zhèn)壓地下鬼神,生命長久三種意思[10]176-178。買地券價格以單數(shù)為主,經(jīng)歷過東吳兩晉過渡時期的“三五之數(shù)”,必然會到達“九”這一最大陽數(shù)的使用階段,南朝是“九九之數(shù)”使用的先聲,此后的一千五百余年,“九九之數(shù)”的使用已成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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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朱林(1997-),男,漢族,甘肅蘭州人,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科技史專業(yè)碩士畢業(yè),現(xiàn)任保定理工學院專職教師,研究方向:思想史、民間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