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 嵐,丁卓宇
(1.華東師范大學 中國文字研究與應(yīng)用中心,上海 200241;2.中國海洋大學 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 青島 266075)
《說文解字》中的“喜”“憙”二字關(guān)系十分密切?!墩f文·喜部》:“喜,樂也。從壴從口?!薄墩f文·喜部》又:“憙,說也。從心從喜,喜亦聲。”“說”在此處表示喜悅之{悅}。①悅、樂意義相近,因此在《說文》中,“憙”“喜”兩字的本義其實并無實質(zhì)性差別。但對于“喜”和“憙”之間的關(guān)系,歷來頗有歧說。傳統(tǒng)《說文》學家多拘泥于《說文》的訓(xùn)釋,通過二字構(gòu)形理據(jù)和所用訓(xùn)釋詞差異的靜態(tài)分析,認為二者具有明顯的區(qū)別。
一種觀點認為二者從口與從心的差異,是形于內(nèi)心與發(fā)于言表的區(qū)別。如朱駿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釋“喜”:“聞樂則樂,故從壴;樂形于譚笑,故從口?!毙戾|《說文系傳》稱:“喜,形于言色?!庇?“憙,喜在心,喜見為此事,是悅為此事也?!比欢蝺?nèi)與發(fā)外本為相輔相成,無法截然分開,正如《說文》訓(xùn)“詞”字之“意內(nèi)而言外也”。
另一種觀點是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的區(qū)別?!陡傻撟謺ど下暋?“喜憙,上喜樂,下憙好。許吏反?!盵1]段玉裁注“憙”字條:“說者,今之悅字。樂者,無所箸之詞,悅者有所箸之詞?!犊诓俊贰取略?‘憙欲之也?!粍t憙與嗜義同,與喜樂義異。淺人不能分別,認為一字。喜行而憙廢矣。顏師古曰:‘喜下施心,是好憙之意?!盵2]對于段注所謂“有所箸”與“無所箸”的區(qū)別,王力以為:“即內(nèi)動外動之別?!盵3]88
但從典籍的使用情況上看,“喜”和“憙”時常混用?!队衿は膊俊?“喜,樂也,悅也。”又《玉篇·心部》:“憙,樂也。”邵瑛《說文解字群經(jīng)正字》:“按憙,史傳往往與喜同用……今經(jīng)典只作喜,無作憙者?!薄豆抛滞贂洹肥沼胁簧佟跋病薄皯儭毕嗤ㄓ玫漠愇暮凸抛4],在6條出自《漢書》的辭例中,有3條為《史記》之異文。而《史記》皆用“喜”,《漢書》則皆用“憙”。這應(yīng)僅是《漢書》的用字習慣,在表義上并無喜樂與喜好之分工。如《漢書·郊祀志上》:“其所言,世俗之所知也,無絕殊者,而天子心獨憙。”顏師古注:“憙讀曰喜?!薄稘h書·地理志》:“憙?yōu)樯藤Z?!鳖亷煿抛?“憙,音許吏反?!薄稘h書·賈誼傳》:“遇之有禮,故群臣自憙?!鳖亷煿抛?“憙讀曰喜,音許吏反。憙,好也,好為志氣也?!?/p>
在出土文獻的實際使用中,“喜”“憙”也沒有表示喜悅與喜好的差別。郭店楚簡兩種意義皆用“憙”,如《語叢二》28:“(憙-喜)生于眚(性)?!眲⑨撓壬J為:“‘喜’義為‘喜好’、‘愛好’?!盵5]《語叢一》46:“(皆)又(有)(憙-喜)又(有)(怒)”,“喜”“怒”并舉,表示喜悅。又如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簡30壹:“怒能喜?!焙?0貳:“四曰喜為善行?!毕矏偱c喜好皆用“喜”表示。因此,我們將喜好義與喜悅義統(tǒng)一記為{喜}1;將喜福之義記為{喜}2。
對于兩個字的字際關(guān)系,也頗有異說。段玉裁在“憙”字條下注:“古有通用‘喜’者?!敝祢E聲《說文通訓(xùn)定聲》謂“喜”字“假借為憙”,“憙”字亦見“假借為喜”[6]。而徐灝《說文解字注箋》則認為:“喜憙古今字,段強生區(qū)別。”[7]《正字通·心部》歸為異體字:“憘、憙,并同喜,亦作歖?!盵8]王力依據(jù)傳世文獻,將“憙”“喜”列為同源字,并說:“‘憙’字本作‘喜’?!盵2]89
當代學者從出土文獻出發(fā),也未就兩者關(guān)系達成共識。如何琳儀認為,“喜、憙、實為一字之孳乳”[9]。毛遠明《漢魏六朝碑刻異體字典》中按:“憘、憙是‘喜’的加形異體字。”[10]何先生的觀點重在別異:就產(chǎn)生過程而言,在先秦古文字階段,兩者是在記詞功能上具有轉(zhuǎn)移關(guān)系的一組母字與分化字;毛先生的觀點則重在認同:從發(fā)展結(jié)果來看仍然是一組異體字。二說所依據(jù)的材料時代有異,前者主要依據(jù)先秦古文字,后者主要針對東漢及以后的碑刻材料,中間尚有秦和西漢時期這一比較長的時間缺環(huán)。針對這一時期“憙”和“喜”之間關(guān)系的發(fā)展變化過程尚未見詳細考察。本文嘗試以秦漢簡帛材料為主,兼及先秦出土文獻,以“喜”“憙”的實際記詞功能為視角進行考察,以期明確二者關(guān)系的歷史變化軌跡、結(jié)果及原因。
在對“憙”“喜”兩字的關(guān)系和用法進行考察之前,需要說明幾個釋文上的問題。
由于形體的相近,秦漢簡帛中的“憙”字時常被誤釋為“熹”。如居延漢簡10.40、72.1中的“憙”字,史語所《居延漢簡》釋作“熹”。武威漢簡雜占木簡9中的2例“有憙事”,《武威漢簡集釋》中作“熹”[13]。敦煌漢簡2212:“有憙(喜)事?!闭碚吲c《中國簡牘集成》均釋“熹”,后者注:“熹,喜的通假字”[14];白軍鵬先生將之改釋作“憙”應(yīng)是正確的[15]。
先秦古文字中,甲骨文之“喜”字用為人名或地名[9]。西周金文中“喜”字多用來表示{喜}1,共34例,如兮仲鐘《殷周金文集成》(下文簡稱《集成》)65):“用侃喜前文人?!薄皯儭弊质家娪趹?zhàn)國文字,如《古陶文匯編》5.85:“咸高里憙?!?/p>
兩周時期金文及楚簡中“喜”“憙”兩字的時代分布情況見表1:
表1 兩周“喜”“憙”時代分布
“憙”字的使用在戰(zhàn)國文字中急劇增加,甚至超過“喜”字;而“喜”字的使用頻率在戰(zhàn)國楚簡中銳減。從用法上看,二者雖然皆可用來記錄{喜}1、{喜}2與人名,但使用頻率差別甚巨,具體情況見表2:
表2 兩周“喜”“憙”記詞情況
筆者推測,由于戰(zhàn)國時期“壴”和“喜”在字形上混同難別,只能依靠語境進行區(qū)分。用來記錄{鼓}之字,與用來記錄{矣}{喜}之字,雖然在字形上皆寫作“壴”,但實際上是兩個不同的來源,讀音亦不相同,只是一組同形字。而常省去“口”寫作“壴”的“喜”字,多被用來記錄{矣}。為了在書寫層面上明確記詞功能的差異,將表示{矣}的“喜”字綴加欠旁、將表示{喜}的“喜”字綴加心旁。而記詞功能比較復(fù)雜的字形“喜”則很少被用來記錄{喜}。
從秦漢簡帛石刻中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來看,“喜”字的總體使用頻率要遠高于“憙”,具體分布情況見表3:
表3 秦漢“喜”“憙”時代分布
表4 秦漢{喜}1用字及分布
下面根據(jù)用法討論兩字的使用差異。個別語境不全、用法不明者排除⑨。
西漢中晚期,肩水金關(guān)漢簡有里名“歡喜里”“□喜里”;西北漢簡中常見燧名“驩(歡)喜燧”,還有“常喜燧”“喜山燧”“□喜隊(燧)”“□憙隧”等。這些燧名、里名的命名理據(jù)當相同,也統(tǒng)計在歡喜義內(nèi),共25例。
{喜}1使用“憙”字比較少見。用“喜”字的頻率要遠高于用“憙”。東漢石刻中依然如此,用“喜”者如《巴郡太守樊敏碑》“喜怒作律”,用“憙”者如《許安國墓祠題記》 “君子憙之”。
“喜?!敝x,字書中用“禧”。如《說文·示部》:“禧,禮吉也?!彼⒌厍睾啞度諘曳N·禹須臾》202:“春三月,甲乙死者,其后有憙?!盵21]整理者注:“喜(引者按,當是‘憙’)讀為禧,《爾雅·釋詁》:‘福也?!薄豆盼淖肿V系疏證》引此篇簡202“東有憙”條,并注:“秦簡憙,讀若喜?!盵18]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西漢早期簡牘《日書·禹須臾篇》32:“夕行,九憙。”整理者注:同“喜”[22]??梢姟跋病迸c“禧”在表示喜福的意義上應(yīng)該是相同的。
“禧”字目前最早見于東漢的出土文獻,皆不用來表示喜福之義。尚德街漢簡3例用作人名,如簡482:“翁陵禧報誦師?!笔讨?《成陽靈臺碑》的1例“禧”用作喜悅之義:“萬國禧(喜)寧。”《桂陽太守周憬功勛銘陰》1例“禧”用作人名:“故吏郴禇禧字□讓。”“禧”字在傳世典籍中亦很少使用。《故訓(xùn)匯纂》所收條目皆為字書或韻書之訓(xùn)釋[23]。
秦漢簡帛石刻文獻中,記錄{喜}2用“喜”或“憙”,分布情況見表5:
表5 秦漢{喜}2用字及分布
表6 秦漢人名用字
從使用頻率上看,“喜”“憙”的數(shù)量此消彼長。秦及西漢早期多用“喜”,特別是西漢早期,數(shù)量差異明顯。西漢中晚期“憙”的數(shù)量超過了“喜”;東漢時僅見“憙”。{喜}2主要見于數(shù)術(shù)類文獻,用“憙”和“喜”在不同文獻中具有一定的分布規(guī)律,其差別可能是版本差異或個人習慣所致。如《周易》文獻中的“憙”,阜陽漢簡及熹平石經(jīng)均作“憙”,馬王堆帛書本則皆用“喜”。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及《日書乙種》中《雜忌》《夢》兩篇均作“喜”;《日書乙種·死》篇中的9例則均寫作“憙”。放馬灘秦簡用“憙”僅見于《禹須臾行喜》篇,其余各篇皆用“喜”。尹灣漢簡《博局占》皆用“憙”;《刑德行時》二字各見1例,簡83作“以行,有憙(喜)”,簡88-89作“以德時請謁、見人,喜成”。
用作人名的“憙”字在西漢中晚期以后增加明顯。西漢中晚期以后“憙”字總體使用頻率的增加主要是人名用字的增加。
西漢中晚期兩者頻率都很高,主要出現(xiàn)在西北屯戍漢簡中。沒有明顯的證據(jù)表明用作人名時兩者可以通用。如居延漢簡、居延新簡中均見的16例“甲渠鄣候喜”,均不作“憙”。一些同姓而分用兩字的人名,顯非一人。如肩水金關(guān)漢簡73EJD:233的“公乘趙喜”與73EJT14:4的“子男趙憙”和居延新簡EPT59:408的“武成燧卒趙憙”等。
“喜”“憙”作為吉語常見于漢代銅鏡,且在銅鏡銘文中,二字的使用情況較為特殊,在此單獨討論。
首先需要說明“喜”“憙”二字在漢鏡中幾個釋義的問題。一是西王母銘純文鏡中的“穀光憙”,《漢鏡文化研究》將“穀”讀為“縠”,將此句話解釋為“穿著華麗都是一件令人喜悅之事”[24],將“憙”看作喜悅之義。但此處“憙”與“光”的句法關(guān)系當和下文“宜係(孫)子”之“孫”與“子”相同,“光”“憙”并列,將“憙”解釋為光明義更合適。二是“日有憙”鏡銘中的“憙”通常被釋為喜悅,如《漢鏡文化研究》釋西漢中期日有憙銘草業(yè)鏡稱:“憙,即喜悅,喜好。”[19〗180但西漢中期日有憙鏡中,“喜”“憙”常并見,共有7例,且皆以“日有憙”“得所喜”的形式成對出現(xiàn)。如《圖典》194之四乳草業(yè)紋鏡銘文作:“日有憙,得所喜,長貴富,樂毋事?!贝颂帯皯儭睘椤坝小钡馁e語,是名詞;而“喜”在“所”字結(jié)構(gòu)中是謂詞性成分。從意義上看,“喜”“憙”也有差異。“憙”有時還與“富”對文,如《漢銘齋藏鏡》圖96作“日有憙,月有富”。同類鏡銘還見“日有事”,如《清華銘文鏡》圖21:“日有事,宜酒食?!币陨细骼?“憙”與“富”相對、與“事”的意義相類,當指喜事、喜福。而與“得所喜”結(jié)構(gòu)相似的句子,如《漢銘齋藏鏡》圖82銘文作“常大樂貴富得所好”,“得所喜”之“喜”當是喜好、想要一類的意思??梢娫凇叭沼袘儭薄暗盟病边@類銘文中,“憙”“喜”的詞性和意義都有區(qū)別。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漢代銅鏡中“喜”字共見17例,“憙”字共見30例,二字在不同時代的使用情況見表7:
表7 漢鏡中“喜”“憙”的使用與分布
銅鏡銘文中“喜”“憙”各有2例分別用作年號和光明之義,其余皆用來記錄{喜}。從時代分布上看,“喜”“憙”在兩漢時期的用例都不少,且各個時期的使用頻率差異不大。西漢中期及中晚期時二字分工相對明確,“喜”只用來記錄{喜}1,而“憙”只用于記錄{喜}2。西漢晚期至東漢時偶見混用。如“日有憙”,《漢銘齋藏鏡》圖97即作“日有喜”;“百姓寬喜得佳德”,《嘉德2009秋拍》圖5684作“百姓寬憙得佳德”。鏡銘中的使用情況與漢簡中有一定差別。屬于西漢中期的北大漢簡,記{喜}2時皆用“喜”;鏡銘中則相反,皆用“憙”來記錄。不過在表示{喜}1時,西漢中晚期的鏡銘皆用“喜”;同一時代簡牘文獻中“喜”的使用也占有顯著優(yōu)勢。
“喜”“憙”在鏡銘中的分工可能與二者在秦漢簡帛數(shù)術(shù)類文獻中的記詞功能有關(guān)。在數(shù)術(shù)類文獻中,“憙”共見28例,其中25例用來記錄{喜}2,僅3例用來記錄{喜}1。而銅鏡銘文中的語境與數(shù)術(shù)類文獻相似,皆為避禍求福之辭,但更加明確了“憙”用來記錄{喜}2的功能。
通過上述出土文獻中“喜”“憙”兩字實際使用情況的考察,我們可以就兩者之間關(guān)系發(fā)展變化過程的特點得出一些新的認識。
“喜”和“憙”在字形上雖然一直區(qū)分明確,但在功能上的界限非常模糊。在先秦兩漢時期,二者有過兩次比較明顯的分化嘗試,但皆未獲得成功。
第一次嘗試發(fā)生在戰(zhàn)國時期,對“喜”這一字形所承載的多種記詞功能進行了區(qū)別。為了在書寫層面上與用來記錄{鼓}{矣}之同形字“壴”“喜”進行區(qū)分,表示{喜}的“喜”字分化出綴加義符的“憙”字。但“憙”作為后起分化字,卻一直未能完全取代母字“喜”的部分記詞功能。秦及西漢早期,表示{喜}的“喜”字重新大量出現(xiàn),“憙”的使用明顯減少,二者的使用區(qū)別僅是個人習慣性的差異。
第二次嘗試是兩漢時期,“喜”“憙”在記詞功能上有過區(qū)分{喜}1與{喜}2的嘗試。這是名詞與動詞的差異,而非段玉裁所說的內(nèi)動與外動之別。這種嘗試在西漢中晚期的銅鏡銘文這一特殊載體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但這種分工也沒有得到延續(xù),西漢中晚期以后的銅鏡銘文中依然混用無別。西漢中晚期與東漢時“憙”的使用量雖然增加,但多局限于人名。由于人名用字的特殊性,兩者的廣泛并存不能作為分化的標志。這與人名中常見的異體字“哲”“喆”并見是一樣的。
[注釋]
①秦漢簡帛中未見“悅”字,喜悅之{悅}絕大多數(shù)用“說”記錄,偶爾借“兌”字。
②關(guān)于這兩個形體的構(gòu)形理據(jù),學界有不同觀點,但作為異體的認識沒有分歧。何琳儀認為“”字從心,喜省聲,為“憙”字省文。禤健聰先生則認為,楚簡中表示{喜}的“憙”皆作“”,是“喜”字所從口旁替換為心旁的新造字。詳參何琳儀:《戰(zhàn)國古文字典:戰(zhàn)國文字聲系》,第3頁;禤健聰:《戰(zhàn)國楚系簡帛用字習慣研究》,科學出版社,2017年,第347頁。
③在秦漢簡帛中,地名“聞喜”還見于肩水金關(guān)漢簡73EJT24:321、73EJD:256、73EJF3:35、73EJF3:298、73EJT4H:37,共5例,字均作“憙”。東漢《聞憙長韓仁銘》,碑額篆書、碑銘隸書亦皆作“憙”。
④戰(zhàn)國楚簡的統(tǒng)計范圍包含:包山楚簡、望山楚簡、郭店楚簡、仰天湖楚簡、信陽長臺關(guān)一號楚墓竹簡、五里牌四〇六號楚墓竹簡、曾侯乙墓竹簡、九店楚簡、長沙子彈庫帛書、新蔡楚簡、清華楚簡(一-五)及上博楚簡(一-九)。
⑥春秋金文中有38例“喜”的辭例與“匽/宴”對舉,如王孫遺者鐘(《集成》261):“用匽(宴)臺(以)喜?!睂τ谶@類“喜”所表示的意義,學界主要有兩種看法,一是看作設(shè)宴或祭名,如《古文字譜系疏證》注:“讀為饎或糦?!倍侨纭督鹞男瘟x通解》,認為與“宴”為同義連文,表示喜樂。此處采納后一種觀點,將這類用法的“喜”理解為{喜}1。詳參黃德寬主編:《古文字譜系疏證》,商務(wù)印書館,2007年,第9頁;張世超、孫凌安、金國泰、馬如森:《金文形義通解》,中文出版社,1996年,第1155頁。
⑧楚簡中“喜”與“歖”之間的關(guān)系,當與“與”“歟”之間的關(guān)系屬于同類情況,加欠旁以分化表示語氣詞之義。但用從喜聲之字表示語氣詞的用字方法并未被繼承。因此,楚簡中的“歖”,與《說文》所載“喜”字古文“歖”及《說文·欠部》重出之“歖”是否為同一個字尚待考察。
⑨居延漢簡120.59、居延漢簡132.17、居延新簡EPT52:134A、英國國家圖書館藏斯坦因所獲未刊漢文簡牘(下文簡稱英藏漢簡)2427的4例“喜”字,以及居延漢簡346.43、居延漢簡534.19、居延新簡EPT59:653、肩水金關(guān)漢簡T9:185的4例“憙”字語境殘缺,意義不明,不統(tǒng)計在內(nèi)。
⑩此處的統(tǒng)計范圍包含《漢鏡文化研究》《漢鏡銘文圖集》兩書及《漢代銅鏡銘文研究概況及文字編》一文中所載圖版明確的鏡銘。在整理數(shù)據(jù)時,三種材料中重復(fù)的鏡銘僅作為1次計入統(tǒng)計。詳參清華大學漢鏡文化研究課題組:《漢鏡文化研究》,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王綱懷:《漢鏡銘文圖集》,中西書局,2016年;張丹:《漢代銅鏡銘文研究概況及文字編》,吉林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