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穎超
【關鍵詞】民粹主義??西方政黨政治??極化政治??民主制度
近年來,民粹主義在西方特別是歐美國家強勢興起,它修正傳統(tǒng)發(fā)展路徑,與民族主義深度合流,對傳統(tǒng)政治力量左右夾擊,扮演“反對舊政治的新生力量”,借助現(xiàn)代信息傳播方式和動員手段,在西方政治選舉中時常催生“黑天鵝”和“灰犀牛”事件。民粹主義力量從邊緣地帶進入多國政壇核心圈,一時間成為西方國家政治生態(tài)演進的最大變量,大有重塑西方多國政黨格局及政治走向之勢。
民粹主義弱化了共識政治,助推極化政治,加大政治上的不確定性。從傳統(tǒng)意義上看,民粹政治是一種“分裂政治”“異化政治”“投機政治”,是對傳統(tǒng)主流政治的干擾、反叛乃至顛覆。在美國,兩黨共識政治不斷弱化,極化政治日益蔓延和深化。兩黨政治分歧與對立以前較多集中于經(jīng)濟社會政策的辯論和制定,而今則擴大到政治、外交領域,包括對大選結果的爭議。對于2020年美國總統(tǒng)選舉結果,不僅當事人特朗普在拜登執(zhí)政兩年后仍強烈質疑,就連共和黨內一些大佬也替之“鳴冤叫屈”,堅定支持特朗普的數(shù)千萬選民也覺得大選結果不公。在歐洲,一些國家的中左與中右兩大傳統(tǒng)政黨長期延續(xù)的共識政治不斷弱化,如意大利民主黨與力量黨對2016年憲法公投案持不同態(tài)度,英國保守黨與工黨在“脫歐”談判中立場對立。在另一些西方國家,民粹政黨介入、民粹勢力攪動,導致政權不穩(wěn)定性增大,政府選舉、組建和運作深受影響,共識政治在歐洲一些大國難以為繼已成為一種新常態(tài),這種政治生態(tài)導致西方多國政策不確定性增加、可預見性下降。
一是民粹主義加劇社會隔閡,加深社會分化,易引發(fā)社會動蕩。伴隨政治共識下降,社會包容度減弱,族群和階層矛盾激化,排外、仇富、恨穆(斯林)心態(tài)明顯,不同生活方式和價值觀的群體對立加劇,社會思潮整體趨向保守和孤立,社會形勢趨于動蕩。近年來,美國社會“熔爐”作用失靈更加嚴重,助長了身份政治和排外情緒。70%的共和黨選民支持特朗普政府時期激進的移民政策和邊境安全政策,65%的美國白人認為應阻止大規(guī)模移民,保持基督教文化傳統(tǒng),遏制伊斯蘭教的“威脅”。在歐洲,圍繞難民移民的辯論成為撕裂德國社會的導火索,時任德國外長馬斯等政要甚至遭到極右翼勢力的死亡恐嚇。素有和諧社會“模范生”稱號的北歐國家,當前也由于民粹勢力的煽動,群體分化分裂趨于明顯,社會出現(xiàn)動蕩。
二是民粹主義致使西方多國內外政策趨于保守和內顧。受“美國優(yōu)先”思想驅動,特朗普執(zhí)政時深度調整美國內外政策,大力推進“再工業(yè)化”,在稅收等政策上對制造業(yè)回歸給予優(yōu)惠;明顯收緊移民政策,尤其嚴控所謂中低端移民,撥款數(shù)十億美元在美墨邊境修建“邊境墻”;卸減國際義務與責任,大搞“退群廢約”,單方面退出一系列國際組織和多邊條約。在特朗普“美國優(yōu)先”示范效應和本國民粹政黨的強大壓力下,歐洲多國中右執(zhí)政黨甚至部分中左執(zhí)政黨也趨于內顧,轉向“本國優(yōu)先”,如瑞典社民黨少數(shù)派政府、芬蘭中間黨聯(lián)合政府分別減少對外援助,收緊移民政策,限制移民人數(shù)。近年來,新冠疫情和局部沖突也助推了民粹主義的發(fā)展,逆全球化與民族主義、民粹主義相互疊加,歐美國家政府紛紛推行貿易保護主義、排外主義甚至孤立主義。
2021年1月6日,示威者進入美國國會區(qū)域,并攻破了國會大廈。
三是民粹政黨主流化,傳統(tǒng)主流政黨民粹化,深刻影響西方國家的政治生態(tài)與治理理念。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發(fā)展演進不是一種單向過程,而是一種雙向互動過程,民粹政黨與傳統(tǒng)主流政黨在博弈中彼此滲透,在較量中相互影響。西方多國民族主義激進化與民粹主義大眾化,帶來了傳統(tǒng)主流政黨的民粹化和民粹政黨的主流化,兩者的界限漸趨模糊。在美國,主要體現(xiàn)在民主、共和兩黨內部民粹思想與本黨傳統(tǒng)政策主張的博弈和交融。在共和黨內,特朗普的一系列民粹主張目前仍占據(jù)主導地位,他也部分吸收了茶黨運動的政策主張,將之與共和黨極右翼保守主義理念糅合到一起,“特朗普主義”已經(jīng)深刻影響該黨走向。在民主黨內,以桑德斯等為代表的左翼民粹主義的思想主張,相繼在希拉里、拜登的競選綱領及后者的執(zhí)政政策中得到不同程度的反映。在歐洲,民粹政黨同傳統(tǒng)主流政黨激烈交鋒,也在悄然交融。多國傳統(tǒng)主流政黨部分吸納本國民粹政黨在移民、安全等方面的政策主張,如法國共和黨近年來主張暫停接收移民。民粹政黨為贏得更多普通民眾支持也進行政策回調,注重吸收主流政黨政策理念的“合理內核”,尤其是穩(wěn)定、平衡的經(jīng)濟社會政策主張。民粹政黨上臺后倒逼傳統(tǒng)主流政黨進行內部調整,民粹政黨的部分理念躋身為主流價值認同,成為一種新的社會和政治思潮,歐洲核心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取向模糊化。
四是民粹主義影響輿論走向和話語體系設置。在現(xiàn)實政治博弈中,民粹政黨比傳統(tǒng)政黨更精通“贏得支持的策略”,[1]更能聚焦社會矛盾、直擊民眾最關心的問題,并推向全社會展開辯論,從而爭取更多的民眾。西方許多民粹政黨及政客充分利用信息時代各種傳播方式,注重線上線下相結合,精心設置話題,引導社會輿論。特朗普針對美國國力相對衰弱、民眾生活水平下降的社會現(xiàn)實,打出“美國優(yōu)先”口號,產生相當大的渲染力和蠱惑力。瑞典民主黨針對當前社會價值觀沖突,強調種族和文化差別,反對多元文化主義,主張嚴格管控移民,恢復單一民族,強化瑞典公民身份認同,強調瑞典語學習和使用,上述政策主張得到較大共鳴。
五是民粹主義在國際上持續(xù)沖擊全球化、一體化和多邊機制。西方此輪民粹勢力強勢興起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國際影響。民粹勢力驅使本國社會思潮和內外政策內顧保守,直接影響經(jīng)濟全球化和區(qū)域一體化發(fā)展進程,阻礙全球自由貿易向廣覆蓋、寬領域、高標準方向發(fā)展,助推逆全球化勢頭,導致全球貿易放緩和跨境投資減少。全球直接投資(FDI)在2016—2020年大多為負增長,2017年、2018年和2020年分別下滑22%、13.4%、35%,[2]進一步制約了全球價值鏈調整和國際分工的深入發(fā)展。歐洲一體化和其他區(qū)域一體化進程明顯受阻,許多重大改革難以推進、重要協(xié)定難以及時簽署,聯(lián)合國、世貿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協(xié)調各國發(fā)展、推動全球治理的能力減弱。
民粹主義能在西方多國興起,有著深刻的客觀背景和復雜的主觀原因,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一是西方資本主義社會不平等日益加劇。冷戰(zhàn)后特別是21世紀以來,西方許多國家內部貧富差距日益拉大。近20多年來,歐洲多國貧困化趨勢凸顯。歐盟統(tǒng)計局2020年數(shù)據(jù)顯示,歐盟國家平均貧困率為21.9%,2400萬人生活在絕對貧困線以下,特別是意大利,包括200萬個家庭的570萬人處于絕對貧困狀態(tài)。[3]在美國,近年來最富和最窮家庭收入差距創(chuàng)下半個多世紀以來的新高。根據(jù)美聯(lián)儲最新發(fā)布的美國財富分布情況,截至2023年第一季度,最富有的1%群體在美國國家總財富中占比為31.3%,財富金字塔底端的50%群體只占2.45%。[4]西方有學者因此評論:“標榜‘民有、民治、民享’的美國,日益蛻變?yōu)閷儆?%的人、被1%的人統(tǒng)治、為1%的人服務的美國。”不平等加劇致使西方社會總需求疲軟,貧富差距加大導致族群分化,中產階級的安全感下降,弱勢群體的獲得感銳減、被剝奪感強烈,仇富心態(tài)凸顯,社會群體性事件頻發(fā),為各國左右翼民粹勢力做大創(chuàng)造了條件。
二是代議制民主體制固有弊端持續(xù)發(fā)酵。一方面,西方代議制民主體制日漸背離其初衷,表達民意流于形式,權力制衡弱化甚至扭曲,激烈的黨爭導致議事與行政效率大大下降,甚至運轉失靈。近10多年來,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為了自身利益,在國家許多重大問題上尖銳對峙,在國會屢屢上演“否決政治”。克林頓、奧巴馬、特朗普當政期間,財政預算上的僵持導致部分聯(lián)邦政府機構關門停擺,拜登政府也陷入這一僵局。在歐洲,激烈的黨爭使比利時、荷蘭等多國政府組閣時間一再延長。同時,西方多國在執(zhí)政方式上日益走所謂“技術路線”,官僚習氣滋長,日漸脫離民眾,引發(fā)越來越多的民眾不滿。西方代議制政體在畸形演進中日益走入“政治正確”誤區(qū),官僚政客們將有關種族、宗教、性別等社會議題政治化,在政策和言論上保持所謂“政治正確”,慣于做冠冕堂皇的表態(tài),對多數(shù)民眾的實際關切和訴求充耳不聞。在美國,為了對抗政治正確,白人至上主義者鼓噪宗教、民族、種族和文化差異,進行社會政治動員,給當政者出難題。在歐洲,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矛盾復雜且關系緊張,為?!罢握_”,大多數(shù)政客要么緘默不語,要么態(tài)度曖昧。右翼民粹政黨借機煽動宗教對立,借以博取基督教群體的好感和支持。西方民主政治生態(tài)“病變”,致使不少民眾對代議制民主體制反感和不滿,并將此發(fā)泄到傳統(tǒng)政黨、議會和政治精英階層身上。各類民粹政黨利用本國民眾對代議制民主制度的質疑和反感,找準機會乘虛而入,扮演“變革者”角色,獲得相當部分選民的信任和支持。
三是經(jīng)濟全球化負面效應推波助瀾。在全球化發(fā)展過程中,為追求高額利潤,發(fā)達國家加速將諸多中低端產業(yè)特別是制造業(yè)遷往發(fā)展中國家,導致自身部分產業(yè)空心化。據(jù)統(tǒng)計,近40多年來,美國、英國制造業(yè)轉移分別導致本國近900萬和600多萬工作崗位消失,僅2001—2014年,美國制造業(yè)企業(yè)減少7萬多家。[5]西方大量藍領工人成為經(jīng)濟全球化進程中的“失意者”,成了民粹勢力的堅定支持力量。事實上,西方國家是全球化的主要受益者,但其分配政策嚴重偏向少數(shù)精英階層,發(fā)展紅利為極少數(shù)富人占有,數(shù)字鴻溝急劇拉大。在美國,國民收入更多地流向了處于塔頂?shù)臉O少數(shù)人,前1%富豪的收入占全社會總收入之比從20世紀70年代的10%升至2021年的19.1%,而后50%群體的同期收入從20%下降至2021年的13.8%。[6]西方多國虛擬經(jīng)濟膨脹,實體經(jīng)濟萎縮,普通勞動者越來越難找到稱心體面的工作,社會財富迅猛增長而許多中下層勞動者收入停滯。這些結構性問題在當前體制下不僅難以得到實質性解決,反而更加突出,不少民眾只好寄希望于民粹政黨的空洞允諾。
四是難民移民潮催生尖銳社會問題。當前,很多西方國家成為難民移民的主要流入地。大量難民和非法移民涌入,增加了這些國家的財政負擔,拉低了民眾福利水平、減少了就業(yè)機會,還帶來諸多社會問題,如治安惡化、文化和宗教沖突加劇,甚至在多國引發(fā)種族騷亂或流血事件。西方多國民眾對移民特別是非法移民不滿情緒急劇上升,為排外、仇外的民粹勢力興起提供了土壤。例如,在對移民一度較為寬容的澳大利亞,民眾近來對多元文化和移民政策的質疑也逐漸增多。正如西方學者所講,伴隨全球化的腳步,“民粹主義的幽靈在全世界游蕩”。[7]
五是民粹政黨針對新形勢進行自我調整。有些民粹政黨不斷修正自身定位并重塑自身形象。隨著選舉實力逐步壯大,希臘左聯(lián)黨從最初的激進左翼民粹主義政黨轉變成為一個“建設性的反對黨”,繼而提出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有效的左翼執(zhí)政黨”。[8]21世紀以來,法國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新掌門人勒龐有意識地同其父老勒龐所創(chuàng)建的民粹政黨區(qū)別開來,2018年6月改黨名為“國民聯(lián)盟”,推進本黨“去妖魔化”進程,改變其長期以來的反猶、反歐洲一體化等形象,致力于向相對溫和的主流政黨轉型。新成立的民粹政黨,如意大利兄弟黨和五星運動、西班牙“我們能”黨也在有意淡化反傳統(tǒng)、反建制形象,撕掉法西斯主義標簽,弱化民粹主義色彩,把自己包裝、打造成現(xiàn)代民主政黨。有些民粹政黨不斷進行立場與政策調整,從極端、偏激向相對溫和、理性過渡。部分歐洲民粹政黨在參與政治博弈過程中,逐步淡化其極端排外、反歐立場,以期躋身政壇中心。法國“國民聯(lián)盟”、意大利聯(lián)盟黨等表示尊重和捍衛(wèi)歐洲共同的文明價值觀。多數(shù)疑歐民粹政黨放棄廢除或取消歐元、脫離歐盟等極端主張,提出要“從內部改革歐盟”、建設“歐洲自由與主權國家聯(lián)盟”、擴大在歐洲議會中的影響力等訴求;在移民政策上,不少黨部分吸納了傳統(tǒng)中右翼政黨的相關政策要義,不再簡單粗暴地提出阻止一切外來移民或驅趕所有非法移民。這種漸進式改良使不少民眾感到民粹政黨在改弦更張,開始在政壇和社會生活中接受他們。
隨著二戰(zhàn)結束后資本主義世界矛盾發(fā)展變化,特別是在國際金融危機、難民危機、疫情危機多重打擊下,西方民主制度弊端暴露無遺,傳統(tǒng)政黨自身悄然蛻變,其“守門人”的資質與能力遭到越來越多公眾的強烈質疑。當今民粹主義及其政黨的強勢興起,是西方民主體制特別是政黨政治演進的結果。民粹主義及其政黨在西方民主體制下孕育滋生,曾長期被西方社會視為異端和破壞性力量,但當前他們充分利用民主體制不斷做大,對傳統(tǒng)主流政黨的角色地位構成挑戰(zhàn)。很具有代表性的是法國的國民陣線(國民聯(lián)盟),其借助國內外多重危機成功實現(xiàn)了政策轉型,頻頻制造“政治地震”,極大地撼動了法國共和主義政治傳統(tǒng),加劇了歐洲政治右傾化和民粹化的風險。[9]
在全球經(jīng)濟下行、逆全球化加劇以及地緣政治沖突不斷的背景下,民粹主義呈現(xiàn)出如下發(fā)展趨勢。一是民粹主義與其他主義或社會思潮合流,更具隱蔽性,影響力不斷擴大。在經(jīng)濟衰退、失業(yè)率上升、局部戰(zhàn)爭沖突頻發(fā)的形勢下,民眾充滿了不安的消極情緒,而民粹主義與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單邊主義或逆全球化思潮等結合后,往往打著保護國家安全、保護經(jīng)濟和民眾就業(yè)等旗號,契合了西方民眾迫切訴求,從而獲得更多的民眾支持。二是左右翼民粹主義競相發(fā)展,在多個議題上形成合力。過去左翼民粹主義往往主張“民眾—精英”的二元對立,右翼民粹主義則主張“民眾—精英—他者”的三元對立,而在當前背景下,原先的經(jīng)濟發(fā)展問題變得日益政治化,左翼民粹主義受右翼民粹主義影響,也開始出現(xiàn)反全球化以及保護本國市場和就業(yè)機會的論調。三是民粹政黨自身也在政黨政治演進中分化重組。部分國家的新興民粹政黨脫穎而出,如意大利兄弟黨競勝稍早建立的民粹政黨聯(lián)盟黨、“五星運動”而一舉成為民粹陣營領頭者;希臘極右翼政黨金色黎明黨雖在與傳統(tǒng)和其他新興政黨的博弈中被司法機構封禁,但“改頭換面”后其繼承黨派在最新全國大選中又重新進入議會。四是網(wǎng)絡民粹主義催生新型政黨和政治新星。民粹主義與現(xiàn)代傳媒和新社會運動結合后,加速了其發(fā)展過程,以往從建立新黨到進入議會需要較長一段時間,但現(xiàn)在往往通過網(wǎng)絡放大新政黨和政治新星影響力,他們在短時間內可以借助熱門議題迅速崛起,引起社會較大關注和反響,并立足政壇。
2020年10月7日,希臘法院裁定,希臘極右翼政黨金色黎明黨為犯罪組織。這是當日在希臘雅典拍攝的法院宣判現(xiàn)場。
同時,西方多黨制并非治理社會的靈丹妙藥,其自身亟待改革。西方國家政界、學界和媒體喋喋不休地向廣大發(fā)展中國家兜售多黨制的種種“好處”,利用經(jīng)濟、政治、法律乃至軍事手段,威逼利誘一些國家仿效、照搬西方政黨政治,推動了冷戰(zhàn)后新一輪的所謂“多黨民主浪潮”。綜觀多國政治現(xiàn)實,近30年來實行多黨制的發(fā)展中國家沒有哪個解決了政治痼疾,西方國家自身的各種痼疾反倒日益凸顯和嚴重。西方國家的政治體制特別是政黨制度正處于亟待改革的重要關口,西方政治制度的“病根”不除,民粹主義的幽靈就將持續(xù)徘徊,并繼續(xù)深刻影響政治生態(tài)和社會生活。
探析西方民粹之變有助于洞察西方民主體制演進。從本質上說,本輪民粹主義是新形勢下西方各國應對新舊問題交織的困境所生成的一種政治現(xiàn)象。有西方學者認為,民粹主義已成為西方政治的新常態(tài),[10]勢必打亂各國政黨政治的現(xiàn)有格局,導致西方民主政治的蛻變,最終破壞西方民主。[11]民粹主義的興起無疑改變了歐美社會,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世界,要注重對民粹主義及其政黨發(fā)展態(tài)勢的研判。一方面,要看到曾經(jīng)長期被視為“異類”的民粹主義及其政黨決意扮演西方現(xiàn)行政治體制的改革者,其已成為西方政黨政治中長期存在并發(fā)揮重要作用的政治力量;另一方面,民粹主義及其政黨的興起與西方民主政治的“病變”存在較強的內在邏輯關系,西方民粹之變可成為跟蹤觀察和研究西方國家未來政治演進的重要線索。
本文是中央高?;究蒲袠I(yè)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南歐民粹主義政黨研究”(項目批準號:2021JJ014)的階段性成果
[1]?程春華、張艷嬌、王蘭蘭:《當前西方民粹主義研究述評:概念、類型與特征》,載《國外理論動態(tài)》2020年第1期,第98頁。
[2]?United?Nations?Conference?on?Trade?and?Development,?“World?Investment?Report?2018,?2019,?2020,?2021,”?June?7,?2023,?https://unctad.org/webflyer/world-investment-report-2019,?June?6,?2019;?https://unctad.org/webflyer/world-investment-report-2020,?June?16,?2020;?https://unctad.org/webflyer/world-investment-report-2021,?June?21,?2021.
[3]?趙俊杰.:《從世界變局下看歐洲貧困率上升》,載《環(huán)球時報》2021年12月4日,第7版。
[4]?DFA:?Distributional?Financial?Accounts,?“Distribution?of?Household?Wealth?in?the?U.S.?since?1989,”?June,?2023,?https://www.federalreserve.gov/releases/z1/dataviz/dfa/distribute/table/.
[5]?胡鞍鋼、任皓:《如何看待美國制造業(yè)回流?》,載《參考消息》2017年3月1日,第11版;Christina?Beatty?and?Steve?Fothergill,?“The?Long?Shadow?of?Job?Loss:?Britain’s?Older?Industrial?Towns?in?the?21st?Century,”?Frontiers?in?Sociology,?Volume?5,?No.54,?2020.
[6]?World?Inequality?Database,?“Income?Inequality,?USA,?1820-2021,”?June?2023,?https://wid.world/country/usa/.
[7]?Ghita?Ionescu?and?Ernesto?Gellner,?eds.,?Populism:?Its?Meanings?and?National?Characteristic,?London:?Weidenfeld&Nicolson,?1969,?p.1.
[8]?Γι?ννη??Μπαλαμπαν?δη?,?Συρ?ζα,??να κ?μμα?εν?κιν?σει-απ??τη?διαμαρτυρ?α?στη?διακυβ?ρνηση,?Αθην?:Εκδ?σει??ΘΕΜΕΛΙΟ.2019.?σελ.97-120.
[9]?田小慧:《法國國民聯(lián)盟的再轉型及其影響》,載《當代世界》2022年第10期,第51頁。
[10]?Martin?Eiermann,?Yascha?Mounk,?Limor?Gultchin,?“European?Populism:?Trends,?Threats?and?Future?Prospects,”?December?2017,?https://institute.global/policy/european-populism-trends-threats-and-future-prospects.
[11]?Frances?E.?Lee,?“Populism?and?the?American?Party?System:?Opportunities?and?Constraints,”?Perspectives?on?Politics,?Volume?18,?Issue?2,?2020,?pp.370-3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