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片

徐吉華

一

皎潔的月光傾瀉在楓林湖上，與湖水無聲靜流。葉楓倚著漆面斑駁的白色欄桿，思緒逆著月光飛翔。他喜歡置身于浩渺的星空冥想，無拘無束，信馬由韁。

突然，天空劃過一道閃電，像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落在葉楓的頭上。頭瞬間裂開，可沒有流血，只是鉆心的痛。他雙手捂著腦袋，張大了嘴，可喉嚨里像堵了一團棉花，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葉楓猛然醒來，他發(fā)現(xiàn)捂著腦袋的雙手已被汗打濕，枕頭也潮了一大片。皎潔的月光，淘氣地鉆過窗簾縫隙，跳躍在窗前，有幾點已經(jīng)蹦到了床上。清冷的余暉，輕撫著房間每一寸空間，安靜而溫柔。

葉楓發(fā)現(xiàn)，床邊放著一只藍色的腳盆，盆底平鋪著幾張抽紙。一只玻璃杯立在床頭柜上，淡黃色的水安靜地睡在杯中，水中泛著幾縷油絲。那是蜂蜜水，每次酒喝多回來，妻子都會泡上一杯，說是既解酒又養(yǎng)胃。他溫情地看著身邊的女人。她睡得很深，臉上漾著淺淺的笑意，輕微的鼾聲似她彈奏的鋼琴曲一般美妙。

葉楓喝了一大口蜂蜜水，幾絲甘甜伴著一縷清香，輕快地滑入喉管。瞬間，他的胃產(chǎn)生了極大的滿足感，渾身的毛細血管都活躍起來，頭疼似乎緩解了些。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什么時候睡的覺？葉楓努力地尋找記憶的碎片?？蓮娘埖昱e起酒杯的那一刻起，后面一片空白，像是被人清洗過似的。

斷片了！葉楓以前常聽朋友說起，沒想輪到自己了。他想到好朋友楊蘇酒后經(jīng)常斷片，斷片后還會做出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舉動。他會不停地撥打手機電話簿中的號碼，不問時間，且語氣粗俗。有一次，就看見他在凌晨一點撥打一位市領(lǐng)導的電話，只是態(tài)度十分恭敬，一本正經(jīng)地說了一大串廢話。可一覺醒來，他卻什么都不知道。對此，葉楓曾幾次戲弄于他。

自己會不會如他一般？想到這里，葉楓不寒而栗。他望著床頭柜上如螢火蟲一樣閃著微光信號的手機，心頭一緊，似乎想起來打過幾個電話。他欲看一下手機，可又不敢。打給了誰？說了些什么？心里不停地重復著這兩句話。右手懸停在空 ，似乎有些僵硬，手指都無法彎曲了。終于，右手緩緩地碰到了手機，又像觸了電似的縮了回來。他一咬牙，猛吸一口氣，快速拿過手機，顫抖地打開通話記錄。楊琳、楊蘇、楊九龍，三個名字映入眼簾。還好，沒有局領(lǐng)導之類的重要人物。楊蘇是好朋友，楊琳、楊九龍和自己一個科室，楊九龍雖是科長，但為人隨和。葉楓長舒一口氣，只是他弄不明白，自己為何和姓楊的杠上了。

頭疼又加劇了。該死的大頭，每次同學聚會都要讓大家喝得東倒西歪。葉楓佝僂著背，頭奮力前傾，兩只手用力按著太陽穴，可仍感到頭如裂開一般，額頭不斷有汗珠滾落下來。他發(fā)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不知道是疼到了極點，還是其他原因，他漸漸失去了意識。

公雞撕心裂肺地啼鳴，葉楓睡眼朦朧地關(guān)掉了手機鬧鐘。由于昨晚沒有睡好，眼皮像被兩座大山壓著。他跌跌撞撞地走進衛(wèi)生間，一股怪味沖進了鼻子，不由得打了兩個噴嚏。那怪味是他的杰作，昨晚吐了，可具體情境一點都想不起來。

斷片真可怕！葉楓意識猛然清醒，昨天的三個電話里到底說了什么？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雖然不是大領(lǐng)導，他還是有些擔心。葉楓撥通了楊蘇的電話：“阿蘇，昨天晚上那個……那個……”雖是好朋友，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問。“哦，怎么？不請客了？”電話那端停頓片刻后傳來楊蘇的聲音?！罢垼埧?？我說請客了嗎？”葉楓有些疑惑?！安痪褪悄阏f的嗎？非要周末請兄弟們聚聚，我說沒時間，你還發(fā)火?！?楊蘇的聲音似乎有些怪，但具體怪在哪里，葉楓說不上來。“哦，說定了就不改了，我就是想再提醒你?！比~楓想，自己是不是有病，沒事請什么客呀，難道骨子里就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同志？“哈哈哈哈……”楊蘇發(fā)神經(jīng)似的大笑。“我這有《楓林湖》今年的第三期的，你是否需要？”他說完又笑了起來。“要的，要的?！比~楓這才想起來，找雜志的事，這么巧？他很開心，都不用找就送上門來了，看來好人必有好報呀。

刷牙時，葉楓哼起了小曲。

二

喝了兩碗稀粥，葉楓仍然聞到嘴里殘留的酒味。他早早來到辦公室，泡了一杯濃茶，去去酒味。今年的茶不錯，味正氣香，口感極佳。品上一口，沁脾潤肺，竟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葉科，早?！笔菞盍盏穆曇?，甜而不膩。她穿著粉色V領(lǐng)短袖，白色百褶短裙，挎著紅色小包，滿是青春與活力。楊琳是單位臨時工，工作剛兩年，還沒有談對象，別人介紹也不上心。去年以來，葉楓發(fā)覺楊琳似乎對自己有意思。工作上，不管大事小事都是纏著他問。平時，總是有意無意地對他淺淺一笑，笑里似乎搓揉著溫情與嫵媚。上一次，不知是不是真的沒注意，他們竟撞了個滿懷，差一點就對上嘴了。葉楓嚇得接連后退好幾步，她卻咯咯咯地笑。

葉楓始終和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血氣方剛的他何嘗不是一團烈火。在他的眼里，楊琳身材凹凸有致，個子高挑，肌膚白皙，鵝蛋臉，兩只會說情話的眼睛在濃長的睫毛下透著嫵媚，小巧的鼻梁下，兩片肥厚的嘴唇特別明顯，一張一合似乎都透著渴望。有幾次，葉楓用余光探測到她灼熱的目光時，周身發(fā)燙。他只能用深呼吸調(diào)整氣息，并讓理智落下暴雪，強行降溫去火，方才恢復平靜。

葉楓發(fā)現(xiàn)，楊琳今天抹了口紅，嘴唇更性感了，人也亮了很多。以前，她是很少這樣打扮的。楊琳揚起頭，他趕緊逃開目光，嫵媚的眸子會攪亂他的心神。

壞了。葉楓想起了昨晚的電話。天哪，到底對她說了什么？該不會是自己酒后向她表明心跡了？這還得了，他認為自己不是壞人，也不想做壞人，更不敢做壞人。罪惡之門一旦打開，就回不了頭了。自己破了家庭，也毀了人家的青春。他猛喝一口茶，竟覺得苦澀無比。

葉楓定了定心神，拿起昨天已經(jīng)看了兩遍的報紙，不經(jīng)意地用余光掃視。楊琳正看著他，蕩漾著笑意，似乎想要說什么。千萬不能說出口！千萬不能說出口！葉楓心中不停地默念，沒想楊琳還是開口了。

“葉科，想什么吶？你報紙拿反了?！睏盍招Φ没ㄖy顫?！鞍。菃?？有眼力?！比~楓感覺自己是個小丑，臉紅得已經(jīng)延展到胸口。他放下報紙，打開電腦，漫不經(jīng)心地瀏覽今天的新聞。

好景不長，葉楓似乎感覺楊琳要向他走來。微微一抬頭，她果然起了身。他十分慌亂，緊張、焦慮、激動、渴望……亂了，亂了，已經(jīng)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她過來干什么？不會有出格的舉動吧？科長什么時候來？不能亂來！不能亂來！

熟悉的高跟鞋的聲音近了。沒錯，那是楊琳的走路習慣，不緊不慢，不輕不重。葉楓不敢抬頭，每一次高跟鞋觸地的聲音都讓他心頭一顫。他被楊琳強大的氣場所包圍，并困住了手腳，只能任她宰割。他試圖掙扎，卻又不想掙扎，似乎還有點期待。

聲音停住了。葉楓發(fā)現(xiàn)自己被釘在了十字架上。一只禿鷲展著雙翅，優(yōu)雅地滑翔，落在十字架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身上的肉?！叭~科，添點水?！卑凫`鳥般悅耳的聲音趕走了禿鷲。“好熱，好熱?！比~楓擦去了額頭的汗珠，又是虛驚一場。

楊九龍還沒有來，而葉楓始終魂不守舍。他發(fā)現(xiàn)楊琳不停地張望，似乎想要站起來，又坐著不動。她眉頭緊蹙，目光不時投向葉楓，紅唇欲言又止。

“葉科?！睏盍漳樕戏褐奔t，走到葉楓面前?！皠e說了，別說了，昨天是我不好，可能說了一些胡話，你別當真，千萬別當真！”葉楓猛地站了起來，迅速打斷楊琳的講話。他都佩服自己了，決策英明，行動果斷，當代的柳下惠呀，只是大義下還有一些不舍，小楊確實很漂亮。

“葉科，什么意思呀？”楊琳一臉錯愕。葉楓的舉動嚇著了她，眼睛里滿是惶恐?！皸羁七€沒有來，我就想請個假?！彼值吐曊f?！罢埣?？你就是想請假？”葉楓松了一口氣，似乎還有些失落?！笆堑?，今天約了男朋友辦點事?！睏盍疹h首，紅撲撲的臉更加嬌媚?！澳信笥?？什么時候談的？”葉楓一愣，敢情這段時間一直是自作多情。他心里一涼，尷尬地整了一下衣領(lǐng)。“上個月?！睏盍招叽鸫鸬卣f。“我昨天——哦，可以的，你去吧，楊科來了，我匯報一下?！比~楓本想問昨天電話的內(nèi)容，一想又覺得多余。

“謝謝葉科?！睏盍湛嫫鸺t色小包，一陣風似的跑走了，卷走了一片幽香。葉楓張口結(jié)舌，呆呆的目光，連背影都沒有追得上。

三

“小葉，正忙啦?！睏盍談傋?，局長姜懷玉踱著四方步，慢悠悠地進入辦公室。他穿著寶藍色的T恤，冰絲的面料垂感極佳，輕柔地覆蓋在滾圓的肚皮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線。他的表情極其復雜，臉上的各種線條本來都是沖著笑去的，可組合在一起又呈現(xiàn)出一種冷峻與威嚴。

“姜局，您好，不忙，不忙。”葉楓連忙起身相迎。今天也沒聽見喜鵲叫呀？局長怎么就登門了？葉楓所在的科室對局里來說，那就是闌尾、盲腸，可有可無的。平時他們連局長的面都是難見的。而今天，局長親自來了，就在他面前，還笑著主動跟他說話。以前，他好幾次主動打招呼，姜局長只是從鼻孔里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嗯”，面部表情更是如結(jié)了冰的湖面，看不見一絲波瀾。

“怎么就你一個人？老楊和小楊呢？”姜局長輕聲細語，他習慣了這樣的語調(diào)，越是低的聲音，別人才聽得越認真。“小楊，小楊請假了。老楊，楊科可能有事，還沒有來?！钡谝淮沃苯优c姜局長對話，葉楓有些緊張。他知道有些回答要謹慎，說錯了會有麻煩。比如，老楊呢？

“別緊張，坐吧，和你說說話。”姜局長說完，坐在了楊九龍的座位上。楊九龍和葉楓的辦公桌是對拼的，兩人平時面對面坐。葉楓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地落座，手心已經(jīng)沁出了汗?！靶∪~，今年多大啦？”姜局長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并從指甲縫里摳出一些污垢，彈落在地上。“三十三?！比~楓挺了挺背。

“哦，副科長有兩年了吧？”姜局長抬起頭，轉(zhuǎn)眼看著窗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是的，整兩年?！比~楓有些激動。聽說最近局里有人事調(diào)整，要提拔幾個中層正職，莫非輪到自己了？不可能，絕不可能！任副科長兩年來，雖沒有犯錯，可也沒有什么成績可言，又沒有家世背景，誰會替自己說話？可局長為何找自己談，還問這些？說不定就有可能，應該是有戲的。他又有些激動，但在領(lǐng)導面前表露出來，那就太膚淺了。他極力掩飾，可嘴角還是微微抽動了兩下。

“嗯，那個啥，昨天晚上，啊，是吧？”姜局長看著葉楓，眼睛里充滿了期待，又隱藏著威嚴?！白?，昨天，昨天什么事呀？我全都不記得了?！比~楓懵了，昨天喝酒斷片了，可又不敢對姜局長明說。再細想，昨天沒有打局長的電話呀。難道是路上遇見了？有沒有亂說話？有沒有做錯事？他心里七上八下。剛才還想著好事呢，唉，說不定就要麻煩纏身了?！罢娴膯?？”姜局長眼角向上揚了揚，很滿意葉楓的回答，但還想再試探?！罢妫娴?，什么都不記得了?！比~楓額頭上的汗珠已經(jīng)順著臉頰往下落。

“好好好！好好好！”姜局長懸著的心終于落地了。他想這小子裝得還挺像，不去演戲是可惜了這本事，不過很好，還算他懂事，有政治覺悟，可以好好培養(yǎng)。姜局長站起身子，挺直了背，滿臉春風地踱著四方步走了。聽了姜局長的一連串“好”，葉楓自然放松了，不過也不敢想提拔的事了。對于姜局長突如其來的原因，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愿多想了，也許是找楊科長的，這不是他該操的心。

四

楊九龍拎著皮包，急匆匆地從樓梯進入走廊。他穿著一件已洗得發(fā)白的藏青色短袖，灰色長褲下，黑皮鞋的前端已經(jīng)裂開了口，整天張著，像是在討吃的。不知是不是節(jié)約的緣故，他有些瘦弱，顴骨高高凸起，深陷的眼窩發(fā)著憂郁的光。眉毛很淡，不細看幾乎發(fā)覺不了。頭頂?shù)陌l(fā)開始謝了。他也懶得打理，亂糟糟地在四周圍了個圈。皮包是十年前開會發(fā)的。好幾處地方的表皮都落了，但他一直都拎著。

“姜局?！睏罹琵堃娊珠L從他們辦公室走出來，連忙打招呼。“嗯?！苯珠L臉上恢復了往常的冷峻，目無表情地“嗯”了一聲。那聲音如一根游絲漂浮在空中，但已經(jīng)足夠了。楊九龍能夠聽得見，他滿臉堆笑地目送姜局長上樓。

“楊科。”葉楓見楊九龍匆匆進了辦公室。“嗯，葉科，剛才姜局長來什么事？”楊九龍急切地問?！皼]什么事，就是隨便問問?！比~楓回答。“都問了什么？”楊九龍必須要把這些弄清楚，今天局長登門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皢柫恕瓎柫恕比~楓竟不知道說什么?！霸趺?，還要對我保密？是不是想把我這個科長給擼了？我早就猜到他們看我不順眼?！睏罹琵埬樕幊亮讼聛??！安?，不是的，就是問了問我個人問題，還有……”葉楓本想說問昨晚的事，可他自己也說不清什么情況，也就沒有說。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小子就是想瞞著我?！靶∪~，這些年我可對你不薄呀！”楊九龍冷冷地說。

葉楓聽出了這句話的分量，一個“小葉”既有警告的意味，又有擺功的提示。這是教育他做人要有良心?！皸羁?，我……我……”葉楓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楊九龍臉上像是籠罩著一層寒霜，他不想再搭理葉楓。

葉楓感覺到了對面?zhèn)鱽淼年囮嚭猓砩系暮姑桓Q起。他努力回憶今天早晨的事，回憶剛才說的話，可從頭梳理到尾，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楊科長為何如此不快？不應該呀？莫非，莫非是昨天的電話？這該死的斷片。他不知道如何解釋，不知道怎樣道歉。

不會是昨晚在電話里，把私底下稱他的綽號喊出來了吧？愛因斯坦？葛朗臺？還是其他？葉楓不敢確定。楊科長為人忠厚老實，做事也算得上認真。但在個人生活上，在全局流傳的笑話有很多。平時節(jié)儉到不像話，一雙鞋子穿十年，一件衣服穿十年，一個破包拎十年。他不僅對自己小氣，對別人同樣小氣。無論誰，哪怕是局長，想要抽他一包煙，很難！特有的發(fā)型，極像愛因斯坦。可楊九龍確實對自己不錯，事事都關(guān)照著。自己卻有可能說出了帶有侮辱性色彩的詞語。葉楓真想狠狠扇自己幾個大嘴巴。

楊九龍臉色冷峻地看著報紙，葉楓感覺有一座大山壓著自己，越壓越重，幾乎喘不過起來。楊科也不是陰險小人，有錯誤就要敢于承認，會得到諒解的，若不說出來，他會憋死?！皸羁啤！比~楓剛說出兩個字，手機響了，是同學李江打來的?！皩?，對不起，我接一個電話?！比~楓向楊九龍表示歉意。

“葉大科長，昨天晚上辛辛苦苦送你回家，也不表示一下感謝？”李江表示不滿?！霸趺?，是你送我回家的？”葉楓眼睛一亮，看來有些事是可以弄清楚了，他拿著手機走出辦公室?！俺粜∽?，還神神叨叨?！睏罹琵埌琢艘谎?。

葉楓從李江那里知道了一切。昨晚，他出了飯店打電話給楊蘇找一本雜志?？墒且驗榫坪榷嗟木壒剩陔娫挷旧洗亮藘纱味紱]準。第一次打給了一個女的，說是打錯了，幾句客套話就掛斷了。李江說他聯(lián)系的是小情人。第二次是一個中年人接的。他沒敢說打錯，請教了幾件工作上的問題，中年人好像是說明天有事，晚一點去單位。回家路上，他們穿過楓林湖公園時，發(fā)現(xiàn)一個挺著圓肚皮中年男子摟著一個打扮時髦的年輕姑娘咬耳私語，極為曖昧。他過去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年輕姑娘迅速轉(zhuǎn)過身。他告訴李江，那個年輕姑娘的背影像他科室的小楊。

“小楊？怎么會像小楊！”葉楓猛地驚醒。小楊？小楊怎么了？葉楓記得醒來時說了一聲“小楊”，又夢見小楊了？這該死的酒，做個夢都斷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