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調暢氣機論治干燥綜合征

王麗瑩 聞志軻 孟慶良

【摘 要】 干燥綜合征多呈慢性進行性發(fā)展，日久臟腑功能失衡，周身氣機失調；且疾病診療過程中患者常因病情遷延或急于求效而產生不同程度的焦慮、抑郁情緒，并與病情發(fā)展互為因果，進而影響療效及預后。因此，以中醫(yī)整體觀念為指導，結合西醫(yī)學研究，論證將調暢氣機貫穿干燥綜合征治療過程中的必要性，為臨床診療提供新的思路。

【關鍵詞】 干燥綜合征；氣機失調；情志因素；調暢氣機

干燥綜合征（Sj?gren's syndrome，SS）是一種彌漫性結締組織病，多以侵犯淚腺、唾液腺等外分泌腺體為主，同時可并發(fā)皮膚病變、腎臟疾病、間質性肺病等多系統(tǒng)損害，嚴重影響患者的生活質量［1］。本病患病率為0.29%～0.77%，受眾多因素影響呈逐年上升趨勢［2］。SS的發(fā)病機制目前尚未完全明確，因此臨床上多以對癥治療為主，效果往往不盡人意［3］。有學者通過對原發(fā)性SS（pSS）進一步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病程長短與患者的精神因素有較強的相關性，其抑郁與焦慮狀態(tài)的發(fā)生率遠高于健康人群［4］。且SS病程多呈慢性進行性發(fā)展，臨床癥狀較復雜，纏綿難愈，尚無特效療法?；颊咴谠\療過程中往往求效心切，日久思慮氣結，氣機失調，焦慮、抑郁、睡眠障礙、疲乏等精神癥狀隨之產生，不同程度地影響疾病治療效果及預后。西醫(yī)治療本病主要采用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等，尚無針對潛在病因的治療方法［5］。研究顯示，中醫(yī)診療以其多系統(tǒng)、多靶點改善癥狀、延緩進展、安全有效、身心同治等獨特優(yōu)勢使臨床患者接受程度較高［6］。故筆者從中醫(yī)整體觀念的角度出發(fā)，對“氣機失調病乃生”進行探析，討論“調暢疏郁，氣化有序”對治療SS的意義，以期為SS的中醫(yī)治療提供思路。

1 從氣機失調探討SS的病機

中醫(yī)學古籍文獻中無SS相關病名記載，國醫(yī)大師路志正［7］首創(chuàng)“燥痹”病名，將干燥癥、SS等歸屬其中。路志正提出將燥痹病因歸納為疫情、飲食、六淫等所致之外燥、氣血陰陽等氣機失調所致之內燥和合致病，導致機體孔竅、腠理、臟腑等組織濡養(yǎng)失司，氣血失和，終致痹證［8］。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篇》云：“味歸形，形歸氣……精化為氣。”氣是人體免疫功能的物質基礎，是不斷運動著的具有較強活性的極細微物質，當人體臟腑功能正常，氣化有序，各項生理活動可有序進行；反之，則百病叢生。SS女性多發(fā)，臨床常表現(xiàn)為口舌干燥、眼目干澀、皮膚干癢、肢體酸困等癥狀，病程日久易致干咳少痰、二便失司、脅肋脹痛、月經(jīng)失調、焦慮抑郁、消瘦乏力等不適，從而病情愈加深重?！胺螢樗显础?，主通調水道，肺氣失司，則宣發(fā)肅降失常，其滋潤濡養(yǎng)作用失調；同時，衛(wèi)表虛弱，同氣相求，易受外來燥邪侵犯出現(xiàn)口眼乏津、鼻燥失潤、咽干咳喘等癥狀，嚴重者可合并間質性肺病?！鹅`樞·營衛(wèi)生會》曰：“人受氣于谷，谷入于胃，以傳于肺，五臟六腑皆以受氣?！比松碇珰鈦碓从谒?，經(jīng)胃腑運化腐熟，升清降濁，氣血調和。肺為五臟之天，輸精散津，臟腑皆得濡養(yǎng)，故津足體充，周身以榮；反之，則脘腹脹滿、燒心泛酸。腎者水臟，為水之下源。若腎氣虧虛，氣化蒸騰作用減弱，導致孔竅失濡，吞咽困難，牙齦腫痛，牙齒脫落，外陰澀痛，大便難解、小便清長等癥狀。肝調暢全身氣機，肝氣疏調，氣血周行，眼目、口舌、腠理等得以滋潤。肝氣虛弱，升發(fā)無力，津液不能上承于口鼻，遂口干欲飲；日久臟腑氣機失調，陰虛津虧，陽虛失養(yǎng)，從而“虛、痰、瘀”叢生，遂生燥痹。

2 氣郁致燥病情加重

《血證論·臟腑病機論》曰：“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氣入胃，全賴肝木以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肝氣的條達舒暢對水液生成及輸布至關重要。肝開竅于目，筋目需肝血之濡養(yǎng)。若肝氣久郁久虛，肝木不升，患者常感雙目干澀，視物不清，抑或夜盲癥等。肝主筋，為罷極之本。肝血虧虛，津血不暢，筋脈失養(yǎng)則會出現(xiàn)關節(jié)疼痛、筋脈攣縮、神疲乏力等癥狀?！峨s病源流犀燭·肝病源流》論：“肝和則生氣，發(fā)育萬物，為諸臟之生化?！备螌倌?，比類生長生發(fā)，肝氣調達則諸臟得以啟迪，諸臟之氣升生有由，則氣血沖和，五臟安定，生機不息。臨床上燥痹患者多因病程漫長而失落，服藥后急于求效而焦慮，久之肝失調達，木郁乘土，互為因果?！堆C論》云：“肝為起病之源，胃為傳病之所。”肝木疏泄失司可通過五臟相乘波及脾土，肝脾失調，日久化熱生火，燥痹愈加深重。《素問·舉痛論篇》言：“思則心有所存，神有所歸，正氣流而不行，故氣結矣?！逼⒉匮谥緸樗?。燥痹患者病程較長，日久思慮過及，氣結于中，健運失常，土忌壅塞，精微生升失司，津氣生成受阻，故而氣血生化不足，絡脈官竅失濡，津液生成輸布失常，全身臟腑皆可受累。

“五臟各有火，五志激之，其火隨起”，情志的過度亢劇可激起五臟之火，內火縱有虛實，但皆可傷津耗氣，致使津虧液乏。燥痹病程多纏綿，日久木郁土壅，化火傷陰，陰液虧損，無以濡養(yǎng)肝木經(jīng)筋，則出現(xiàn)眼目干澀、周身乏力、關節(jié)疼痛、肌肉酸痛等一系列臨床表現(xiàn)。

3 另辟蹊徑暢氣機

張介賓云：“氣之在人，和則為正氣，不和則為邪氣。”燥痹發(fā)病多與先天稟賦遺傳及后天因素諸如環(huán)境、飲食、情志等密切相關，與西醫(yī)目前所持觀點不謀而合。徐杰［9］認為，治療SS應治病求本，常在滋陰潤燥總原則的指導下參以五臟辨證論治。他認為，肝的疏泄、膽的生發(fā)是調暢全身氣血津液有序運行的重要樞紐，同時肝的疏泄調達又可促進脾胃運化和情志舒暢，因此，多采用疏泄中焦氣機、調暢三焦津液為“燥證”治療之法。國醫(yī)大師郭子光［10］提出“氣為一切陰質之帥”的學術觀點，認為氣對血、津液皆有統(tǒng)帥作用?？芮飷郏?1］認為，pSS病機關鍵是津液的生發(fā)、輸布失調，氣虛為本、病理產物為標是pSS的基本病機，因此，從“一元論”角度提出了氣不化津是本病的發(fā)病根本。徐江喜等［12］通過臨床觀察發(fā)現(xiàn)，不乏有以畏寒肢冷、進食寒涼后腹瀉、夜尿清長等陽氣不足為主要臨床表現(xiàn)就診的燥痹患者，因陽氣不足導致氣血陰陽失常，臟腑功能失調，因虛致燥；同時認為氣機失調亦是燥象叢生的病理基礎。因此，治療上重視機體的氣化功能，選用辛溫藥物補氣行氣，開腠生津，從而促進陰陽平衡，達到調節(jié)機體免疫系統(tǒng)的目的。

臨床中對于本病應重視補虛培本，燮理陰陽，周身氣機通達調暢，則氣血津液輸布有序。因此，對于燥痹的治療，在辨證論治的同時重視從氣機論治?？蛇_到較好療效。

4 西醫(yī)學研究下的SS合并情志因素

研究顯示，pSS患者的神經(jīng)精神癥狀如抑郁癥和輕微認知障礙發(fā)生比例約為1/3［13］。SS患者普遍存在抑郁或焦慮情緒，可能與免疫功能紊亂、軀體化功能障礙，以及社會心理等眾多因素相關［14］。

OMMA等［15］將105例pSS患者和72例健康人群進行病例對照研究，包括醫(yī)院焦慮抑郁量表（HADS）、多維度疲勞量表（MFI）、生活質量量表（SF-36）、SS疾病活動指數(shù)（ESSDAI）評分和SS患者報告指數(shù)（ESSPRI），結果顯示，pSS組SF-36評分、抑郁、疲勞評分均明顯高于對照組。DIAS等［16］對77例pSS患者進行慢性疾病治療疲勞分量表（FACIT-Fatigue）的功能評估、ESSPRI、ESSDAI等相關量表進行問卷調查，并對結果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發(fā)現(xiàn)疼痛、疲勞、抗核抗體、抗Ro-SSA抗體和經(jīng)濟等級是生活質量的獨立預測因子。孫龍吉等［17］將160例pSS患者按照宗氏抑郁、焦慮自評表進行評估并分組，同時采集患者的中醫(yī)證素、免疫學指標、中西醫(yī)癥狀評分等進行相關性分析顯示，60%的pSS患者伴有焦慮狀態(tài)和（或）抑郁狀態(tài)，且氣滯證比例高于對照組。

SS患者疾病過程中出現(xiàn)的無論疲勞、乏力、肌肉疼痛，抑或焦慮、抑郁、認知障礙等，皆可視為周身氣機失調，因此，重視調理SS患者疾病狀態(tài)的臟腑氣機尤為重要。

5 調氣郁舒治燥痹

《靈樞·平人絕谷》言：“血脈和利，精神乃居?！痹锉院喜⒔箲]、抑郁狀態(tài)的患者若在治療中氣血合和，氣機暢達，則可郁消癥減。因此，針對SS合并焦慮、抑郁狀態(tài)的患者，治療上應提倡重視情志因素的影響，同時調達周身氣機，四診合參，病證結合，辨證論治。

劉兆祥等［18］對309例pSS患者相關信息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疼痛、疲勞乏力是影響pSS患者生活質量和焦慮抑郁情緒的主要因素。劉永年［19］認為，氣機調達則津液流通，氣行則肝氣調達舒暢，津液運行無阻，氣滯則周身津氣凝滯，臨床常選用柴胡、郁金、香附、綠梅花、陳皮等藥物進行辨證論治。林悅靜等［20］認為，SS臨床多發(fā)于40歲以上的中老年女性，正應女子以肝為先天，應從肝論治，臨床應用逍遙散方疏肝養(yǎng)血，患者病情控制理想。劉國英［21］認為，燥痹屬氣機失暢，應疏肝養(yǎng)肝，從氣論治，兼以活血化瘀；同時認為，相關臨床表現(xiàn)非同一般的內燥，且非實火亢盛之證，其本質為氣機失暢，郁而化熱，氣津敷布失疏，陰陽失衡所致，應四診合參辨證論治，去偽存真，方選四逆散加減；再加以怡情養(yǎng)性，多可獲效。陶筱娟［22］常以疏達肝氣貫穿SS治療全程，以理燥行氣為治法，方藥宜辛涼潤通，忌辛香燥烈、苦降斂澀。

6 小 結

通過對臨床中SS就診患者及隨訪患者的密切觀察，發(fā)現(xiàn)情志不暢、氣機失調既是SS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中的病理產物，又是使病情愈加深重的致病因素；患者在臨床表現(xiàn)、病因病機、證候分型，以及治療等各方面表現(xiàn)皆與氣機疏泄失司有關。西醫(yī)學研究發(fā)現(xiàn)，燥痹患者會在診療過程中逐漸出現(xiàn)精神抑郁、不安焦慮、疲勞乏力等異常精神表現(xiàn)。本病起病隱匿，遷延日久，難以根治，且易復發(fā)，導致患者在長期診療過程中身心皆疲，從而出現(xiàn)精神心理疾病的困擾，甚至部分患者在治療中期自行停藥，抗拒繼續(xù)復診。本文旨在通過分析氣機失調對SS疾病發(fā)生、發(fā)展的影響，闡明中醫(yī)藥治療的優(yōu)勢，臨床中通過四診合參，辨證論治，發(fā)揮中醫(yī)學“未病先防，已病防變”的治療理念，對疾病早期的SS患者予以調氣解郁的治療方法，從而緩解患者癥狀，延緩疾病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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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11-24；修回日期：2023-01-09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81874456）；河南省中醫(yī)藥科學研究重大專項課題（20-21ZYZD05）；河南省中醫(yī)藥拔尖人才培養(yǎng)項目（豫衛(wèi)中醫(yī)〔2020〕13號）

作者單位：1.河南中醫(yī)藥大學，河南 鄭州 450046；2.河南省中醫(yī)院，河南 鄭州 450053

通信作者：孟慶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