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李 欒嘉澍
一直以來,對時代故事的處理是當代中國小說創(chuàng)作中值得探討的問題,也是不少作家以巨大的熱誠和開拓性的文學實踐積極回應的文化命題??疾煨聲r期以來中國當代小說創(chuàng)作與時代互動的軌跡,從傷痕文學對“文革”往事的揭露與反思到尋根文學對傳統(tǒng)民族性的思考,再到先鋒文學對歷史的解構與重述,此消彼長的創(chuàng)作風潮對時代敘事的探索包含了這樣的追問:作家應該如何講述時代的故事,如何繼續(xù)探索人與時代的關系?作家的寫作要如何融入時代又超脫于時代?小說創(chuàng)作如何讓“過去”“當下”乃至“未來”以一種更深刻的方式對話?1990年代以來,隨著文學在社會的漸趨邊緣化和“人文精神大討論”的開展,不少作家的“懷舊”情緒得到了更大程度的激發(fā)。將過往的時代浪漫化或詩意化成了一種寫作慣性,作家在“追憶似水年華”的懷舊書寫里寄托幻夢般的感傷回憶,乃至著力渲染當下的物是人非與失落感,或用更鋒利的筆觸昭示一個時代的徹底死亡:王安憶在《長恨歌》中借助曾經的“上海小姐”王綺瑤之死表達老上海時代的消逝,汪曾祺也在《胡同文化》里對著老北京的胡同照片“悵望低徊”①汪曾祺:《胡同文化》,范培松、徐卓人編:《汪曾祺散文選集》,百花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181頁。。而放眼整個文藝領域,也有諸如北島“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②北島:《波蘭來客》,《藍房子》,江蘇文藝出版社2009年版,第82頁。的無奈,以及賈樟柯電影《站臺》對20世紀80年代青年們精神世界的深度呈現和時代變遷后極盡渲染的悲涼感?!皯雅f”敘事的普遍性在無數創(chuàng)作中被有力證明。然而,我們也可以對這種敘事邏輯提出疑問:與過去的時代相比,當下或未來是否真的如此不堪?過去的“失去”是我們進入當下和未來的必然嗎?看似失去的東西(生命中的美與善)真的如逝水東流,一去不返了嗎?我們是否可以憑借個人的努力將其尋回?一味的感傷與浪漫或許會遮蔽對時代更具有建設性的判斷,對過去的單向度的美化也不應該成為時代敘事的宿命。正如吉奧喬·阿甘本對“何為當代人”的闡發(fā):“既依附于時代,同時又與時代保持距離?!雹伲垡猓菁獖W喬·阿甘本:《裸體》,黃曉武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20頁。一個真正具有當代性的人,應該具有在時代之外凝視時代乃至超越時代的眼光。在21 世紀的今天,我們依然應該期待一種不單純被“懷念”或“批判”裹挾的、多元化、體現更多可能性的時代敘事。
湖北實力作家劉詩偉近期推出了新作《一生彩排》,這部小說體現了別具一格的探索:如何講述時代故事,如何在文學書寫與時代之間建立一種深刻的有機的聯(lián)系,如何讓書寫實踐真正與時代有力地互動,如何使時代敘事具有新的美學品質和精神內涵?!兑簧逝拧氛w的敘事方式在現實環(huán)境與精神世界之間游走,向外可以個人視角描寫政壇商界風云,刻畫生活巨變,筆法老辣;向內可回歸至尋找生命之美的主線,百轉千回,表現精神力量。而比起廣泛的涉獵領域和內容體量,作品在時代敘事層面的創(chuàng)新點反而更值得注意。《一生彩排》沒有因循對過去時代感傷化、浪漫化的敘事陳規(guī),而是將人與時代置于一個更大的“彩排”和“演出”的辯證關系中:生命究竟是一次次“彩排”的集合,還是單向的不可逆轉的“演出”?“失去”和“尋回”又是否只會在生命彩排中一成不變地反復重演?在寫出時代洪流奔涌態(tài)勢的同時展開超越時代的思辨,或許正是這部作品的可貴之處。
劉詩偉在從事文學寫作之外,也兼有“下海”從商和開辦咨詢機構的履歷?;蛟S也正因其豐富的人生經歷和對時代脈搏的精準把握,劉詩偉小說的主人公大多是投身時代大潮的商界精英:《南方的秘密》中的順哥、《拯救》中的劉浪、《或許頂頂紅》中的許志林等等。作者大多以他們個人的故事為主線,表現時代變遷之勢、社會人生百態(tài)和典型人物的生命品格。
而《一生彩排》在作家自身創(chuàng)作譜系當中體現的突破性在于,作品中主角的塑造超越了對某一具體類型人物的刻畫。小說有四個不同身份又殊途同歸的主角形象,他們姓趙錢孫李,名春夏秋冬。主角們的姓名作為蕓蕓眾生(《百家姓》的前四姓)和四時更替的隱喻,被作者的巧思賦予了“人”和“時間”的互文性,進而為小說探討人與時代的關系做好初步的鋪墊。四人在相互獨立又有所關聯(lián)的三個時代截面(1983、2000、2017)中做出了不同的人生選擇,卻也都堅守著追尋虹女(美善)的初心和理想。作者對主角人生故事的安排,既呈現了一代人的生命素描,也與一味刻畫“物是人非”的感傷化時代敘事拉開了距離。
小說在人物刻畫中更獨特的設計,則是引入了一位從未真實露面的潛在主人公——劉虹女。作者大書中援引了《類說》對“虹女”一詞的記載:“《江表錄》:“首陽山有晩虹,下飲溪水,化為女子。明帝召入宮,曰:‘我仙女也,暫降人間?!塾菩?,而有難色,忽有聲如雷,復化為虹而去”②劉詩偉:《一生彩排》,作家出版社2023年版,第37頁。。元楊維楨《花游曲》中也有“水天虹女忽當門,午光穿漏海霞裙”的描寫。劉虹女作為小說中“美”與“善”的核心象征,于1983年的“流言”中首次登場,而“美”與“善”也恰恰是人們心中被浪漫化的80年代的特質。而小說對“劉虹女遭遇強奸未遂”這一情節(jié)的著墨同樣有著兩種含義:第一,強奸未遂與“虹女”原典中的神話故事如出一轍:劉虹女在未遂的強奸后出走,虹女神面對明帝的“逼幸”也“化為虹而去”,兩段故事內在的可比附之處也暗示了劉虹女美好人格的神性特征;第二,劉虹女的失蹤將上卷(80年代)的敘事引向了結束。而對于那些總是將過去浪漫化的寫作者而言,美與善的破滅似乎也是時代行進的必然結果。但是,強奸的未完成與劉虹女在小說結尾的“假死”,又證明作者跳出了對過去時代的“模式化”的懷念機制,以一種復歸乃至永恒的眼光回望80年代的時代精神。這無疑是對傳統(tǒng)時代敘事的一次反撥與新變。
正如上文的分析,劉虹女從失蹤到復活的情節(jié)安排成為全書的重要線索,體現了生命與時代之美善的失而復得,也為小說確定了一種“失去”與“尋回”交替復現的寫作基調。而作者的這一敘事策略也如波形的雙線一般貫穿在整部作品中,成為小說時代敘事的有力創(chuàng)新點。對“生命之美善”的塑造是作者在小說中著力呈現的部分,也是小說精神主旨的所在。小說里以各種形式出現的人物、動物乃至物象,帶有美學象征意義的俯拾皆是:除了至美至純的劉虹女,也有熱愛文學、向往愛情乃至為美而瘋狂的80年代青年(主角四人、“普希金”、寫詩的女工等),以及富有靈性的白鴿和小白豬等等?!兑簧逝拧分谐霈F、消失又復現的許多形象在某種意義上都是劉虹女的靈魂投射。然而一切美好的事物在作者筆下又似乎是易碎和容易失去的:上卷中,在劉虹女失蹤之后,如精靈般出現在錢夏身邊的白豬又被趙春一腳踢死:中卷里劉虹女的母親王昭紅離開人世,而文中說她“長得標致,能歌善舞”,能讓趙春“眼前浮現出最初的劉虹女”①劉詩偉:《一生彩排》,作家出版社2023年版,第79、3頁。,正是劉虹女在上一代的投影;下卷里熱愛詩歌的“普希金”變成大腹便便的鹵雞店老板,曾在河床上與劉虹女親近的白鴿變成批量生產的鹵鴿,荒島即將被開發(fā),趙春去世……似乎都在昭示美的幻滅。
但是,正如作者對劉虹女“假死”的情節(jié)處理,另一條在時代敘事中交替的故事線以尋回和誕生為母題,不停為讀者營造“失而復得”的欣慰,也為作品賦予積極的價值基調:小虹女的出現、橫跨荒島的彩虹、被李霞兒重新養(yǎng)起的小白豬、眾人遇到的劉虹女的“化身”、以及雅典娜的設想和“機器人阿豬”的出現等等,又是美學象征在追尋中不斷復歸的結果。結尾主角們在趙春去世后終于偵破了“虹女之墓”的懸案,結果卻得到了“劉虹女還活著”的消息。死與生、真與假的轉換與銜接,為小說增添了更深層的戲劇性和詩性意味。一次次消失與再現在生命中交替發(fā)生,一段生命的終點也是另一段生命的起點。就像小說開頭一句,“隨時都是開端”②劉詩偉:《一生彩排》,作家出版社2023年版,第79、3頁。。在《一生彩排》里,“失去”不再是無可挽回的、令人唏噓的現實,而也可能是下一次“尋回”的先聲與序曲。過去的美好不會如單行道一般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亡,未來也并非遙遠到無法觸碰。得與失的兩條敘事線路均勻分布在上中下卷的三段時代敘事中,趙錢孫李四人的偵破伴隨著自己對過往時代的回憶,但主角們又不耽溺于回憶。兩條敘事線路在懸案偵緝的過程中合二為一的同時,三個時間段的故事也得以連綴,整段敘事因此渾然一體。
《一生彩排》故事情節(jié)的行進方式脫離了單向的“追懷”或“展望”,體現出一種獨特的時代敘事美學:不再對“過去”傾斜過多的情感,而是借助情節(jié)的推進發(fā)掘不同時代交替復現的美與善,讓讀者可以從新的角度探討人與時代,時間與生命的關系。
如果說交替的雙線敘事是作者在客觀上表現時代和生命更迭的整體框架,那主角四人在三段時代敘事中對劉虹女(生命之美善)的不懈追尋則正是作者主觀想傳達的精神強音。小說開篇寫道:“一切都在流淌,未來沒有格式?!雹賱⒃妭ィ骸兑簧逝拧?,作家出版社2023年版,第3、47、361頁。巧妙的是,這句話又可以和全書結尾眾人唱起的《昨日重現》形成呼應,似乎在昭示一種新的敘事邏輯:往事會伴隨著時代的行進和變化又以新的面貌再次出現,也會帶來新的考驗,需要新的思考路徑和解決方式。面對生命中一次次“魂兮歸來”般的挑戰(zhàn),小說中的四個主角在堅持偵破懸案,追求生命美善的同時,自己的精神與生命也得到了淬煉。
而主角們對生命之美的不懈追尋和精神境界的不斷升華,也在作者對人工智能和機器人技術的探討中得到了呈現。人工智能是未來技術的典型代表,但小說的處理弱化了其作為科技成果的科學特征,而是更重視其象征意義與美學價值,借助科技或未來的不可確定性對其寄托政治和社會理想。孫秋從“萬治優(yōu)選法”的構想到對“雅典娜”的研發(fā)和對“美人與美政”的堅持,既是古典楚文化在21世紀的復歸,是劉虹女的“靈魂”再現,也是對小說開頭話劇《虹女》中美學理念的呼應:
虹女:徹底之法需要大德。
唐璜:大德在民。
虹女:民之所欲?
唐璜:欲之信仰!
虹女:信仰?
唐璜:是,但不是任何違背邏輯起點的主義。
虹女:是什么?
唐璜:是無限趨向于自然的美——美才是喜悅。
虹女:何為美?
唐璜:如虹?、趧⒃妭ィ骸兑簧逝拧罚骷页霭嫔?023年版,第3、47、361頁。
《虹女》話劇雖然只在上卷作為回憶的片段出現,但其中蘊含的美學與政治理想在下卷小虹女對機器人總統(tǒng)“雅典娜”的介紹中得到了更深入的闡發(fā)。書中的虹女(中國傳說中的女神)和唐璜(西方歷史中的傳奇英雄)在話劇中展開了跨越中外的對話(如書中孫秋所言“虹女是唐璜的另一面”);以及孫秋和小虹女研發(fā)的人工智能總統(tǒng)以“雅典娜”(西方的智慧女神)為名又同時承載著“美人與美政”(先秦流傳至今的古老美學和政治理想)的期許。唐璜是拜倫筆下時代精神與自由意志的代言者,屈原也在《離騷》中表達自己對美人、美德乃至美政的不懈探求(“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從明君賢臣到自由民主,東西方先賢的政治理想也符合他們對美善的追求。而作者借小說人物之手(孫秋和小虹女)將先人未競的理念置入對人工智能前景的期許和探索中:“雅典娜”的想象是新時代對《虹女》的續(xù)寫,是對80 年代“如虹”之美的回望與致意,更是關乎人類與未來的永恒命題。
因此,小說在線性的時代敘事之外,同樣在傳達跨越歷史和空間的,凝聚所有人類思想成果的美學理想和政治寄托,而這如虹般的期許又是對過往時代做出的新的回應。30年前的生命牽絆在不同的時間以相同的人被不同的方式不斷突破和延展,從一開始的四個人到“無窮的遠方”和“無數的人們”,達成了一種“螺旋式上升”的敘事效果,而閃耀其中的正是一種追求生命之美的堅定信念。至此,一個與追尋美相關的故事有了更大的格局和意義——“良善與美,是永恒的答案”③劉詩偉:《一生彩排》,作家出版社2023年版,第3、47、361頁。。
小說的書名是《一生彩排》,腰封上寫著“一生都在彩排,從來不曾演出”。乍聽起來仿佛剛好與雞湯名言“人生沒有彩排,每天都是現場直播”相悖,但是這個書名也似乎很容易讓初讀者一頭霧水,畢竟書中與“彩排”的字面意義相關的內容少之又少。而要具體理解“彩排”的深層涵義和作為書名的合理性,或許需要初讀之后再次梳理全書的線索,重新回顧故事的情節(jié)起伏并尋找一些細節(jié),才能大致得出一點關于書名與“彩排”這一意象思想內涵的思考。
如果只從書中的情節(jié)中尋找“彩排”,在字面上與之相關的或許只有上卷中大學時代主角們對話劇《虹女》的創(chuàng)作、排練和演出。而正如前文的分析,《虹女》話劇是作者美學和政治理想的集中表達,也是推動故事發(fā)展的重要線索。而對《虹女》話劇的一次次彩排,也是主角四人逐漸深入認識到劉虹女的美善并對其萌生愛意的過程。在戲里(“如虹”的美德)和戲外(劉虹女)并存的對美與善的追求,構成小說情節(jié)行進的重要主線。
而如果跳出具體的字面意義去探討“演出”和“彩排”的關系,我們或許可以再次著眼于小說整體的敘事結構。正如上文對敘事方式的分析,小說中充斥著交替復現的失去與尋獲。而如果從個體的生命尺度出發(fā),當失去和尋回都在時代和人生的不同階段多次出現的時候,過去情節(jié)的重演恰如一場正劇開始前的彩排。主角們?yōu)橐簧惺馔就瑲w的三樁懸案付出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努力:四人對小虹女的愛與善意、與劉虹女“幻影”的邂逅和追逐,都可以被看作是尋獲劉虹女之前的“彩排”。而他們一次次的偵緝、回憶與幻想,又讓每次彩排都變得彌足珍貴。但生命終究不是可以無限彩排的舞臺。小說結尾趙春在“虹女之墓”的案件偵破前去世,似乎在向我們暗示人生行進的有限性、單向性和死亡宿命般的必然,也預示“演出”在開始之前仿佛就已結束;而三位老友唱起《昨日重現》,又似乎在強調生命旅程中往事的復歸。這里再次產生了一種有趣的辯證關系,即:如果人生就是在以各種形式不斷重復過去的情節(jié),為一場尚未開演的正劇彩排的話,那么對于一段不可逆轉的單向人生旅程而言,每一次看似相同又有不同之處的“彩排”是否也會構成一場值得紀念的演出?
而作者經由這一辯證關系想要傳達的,可能只是一種樸素的真理:我們在演出之前努力彩排,又用一次次的彩排完成演出。而對過去的美好回憶和對未來的詩意想象,或許都只是生命戲劇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彩排。無需為單向行進的時代或生命悲哀,不可逆轉的時間同樣會成就獨一無二的演出。在這里,小說借由題目與內容的雙向對話,完成了一次生命尺度上“彩排”與“演出”的終極思辨,再次跳脫和超越了以單純“懷舊”為主的時代敘事。
作者敘事的野心和高明之處或許就在于此:新與舊、遺失與尋獲、浪漫與懸疑、物質與精神都在一個流動的范圍內巧妙地、辯證地達成平衡。過去與未來交相輝映,在看似交替復現的敘事中螺旋上升,既不失去情節(jié)的懸念又不讓小說進入俗套的“感時傷懷”路徑,讓看似俗套的愛情懸案有了新的價值。劉詩偉的寫作中不乏充滿年代痕跡的敘事。無論是《南方的秘密》《拯救》還是《在時光之外》都有著濃重的時代底色和斑駁的時代痕跡,但與此同時,這些作品對小說主人公生命哲學的探討也同樣超過了時代的局限。來源于時代又超越時代的敘事方式,以及對生活和生命永恒性的思考,為作品本身帶來了更為雋永的思想內涵。作為這一敘事藝術的延續(xù),《一生彩排》在擎起精神旗幟的同時,也對當下、未來乃至歷史發(fā)出追問。
王德威在《歷史與怪獸》中曾提出一種沉重的假設:“歷史的本然存在,甚至吊詭地成為集惡之大成的見證……每當歷史書寫開始‘建構’過去,往往便得先自曝劣跡;善的追求成為無限延后的目標。”①王德威:《歷史與怪獸》,麥田出版社2004年版,第11頁。在王德威看來,歷史的本來作用是“記惡以揚善”。而當惡行惡跡在每一個交替的時代反復上演時,“惡”又仿佛與歷史形成了一種本質性的綁定,對美與善的追求反而被壓抑。
然而在讀罷《一生彩排》之后,我們同樣也可以提出相反的猜想:在可怖的怪獸之外,時間和歷史的長河中同樣隱藏著一位至善的美神,她會以種種方式在人世間多次留下痕跡,周而復始;而對美神的追尋縱使艱難而長久,也同樣可以成為歷史和人生書寫的方式,更是對未來社會一次誠摯的期許。《一生彩排》的故事或許就是這樣一個實證:正如小說的書名,我們一生或許都在為過去的某個橋段反復彩排,或許每一天都是“昨日重現”。而這看似朝向過去的一生彩排,也同樣是一次指向未來的,不可替代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