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狀況調查及對策分析*

張翠玲 （廣州新華學院中國語言文學系）

普通話是法定的全國通用的標準語言，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重要組成部分。廣東省語情復雜，除粵方言、客家方言、閩方言三大方言外，還有“土話”“軍話”等方言和少數(shù)民族使用的瑤語、壯語、畬語，方言之間又相互影響，詞匯間的相互吸收最為明顯，[1]“原客家方言區(qū)的惠陽和閩方言區(qū)的汕尾、陸豐，幾乎變成了粵客和粵閩雙方言區(qū)”，[2]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數(shù)以千萬計的外省人涌入廣東，使得廣東省的語言情況更為復雜。把握大學生的普通話水平、學習的難點和影響因素，是進一步有針對性地開展語言文字工作的前提條件。

一、普通話學習情況調查

(一)研究對象及方法

本文主要采用問卷調查法，并通過個別訪談和課堂觀察的方式進行補充，對廣東省某高校中文系學生展開調查。

問卷內容主要包括學生的語言背景、語言態(tài)度、普通話學習情況共三個方面，通過線上形式發(fā)布，回收有效答卷154 份。

（二）調查結果

1.語言態(tài)度

問卷主要通過“好聽度”“親切度”兩方面來了解學生對普通話和方言的感受，并設計了“普通話和方言哪個更有用”“是否有必要推廣普通話”“以后會讓自己的孩子學習普通話還是方言”等問題來了解學生對普通話的態(tài)度。

在好聽程度上，74.03%的學生認為普通話和方言都好聽，11.04%的學生認為方言好聽，14.94%的學生認為普通話好聽；在親切程度上，37.01%的學生認為普通話和方言都親切，55.84%的學生認為方言更親切。說明學生普遍認為普通話更好聽，但方言更親切。

對于“普通話和方言哪個更有用”的問題，70.78%的學生認為都有用，26.62% 學生認為普通話更有用，僅2.6%的學生認為方言更有用；關于“是否有必要推廣普通話”這一問題，96.75%的學生認為“很有必要”；對于以后會讓自己的孩子學習普通話還是方言，85.06% 學生選擇都學，13.64%的學生選擇學普通話，僅1.3%的學生選擇學習方言。說明好聽程度上，普通話更占優(yōu)勢，親切程度上，方言更占優(yōu)勢；大部分學生都認識到了普通話的重要性，對方言和普通話都持支持態(tài)度，但對于方言的重視程度較低，有待提高。

2.普通話學習情況

問卷從“普通話學習起始階段”“普通話學習主要方式”“方言使用主要場合”“普通話使用主要場合”“普通話水平自身評價”“普通話水平測試結果評價”等方面對學生普通話的學習情況進行了調研。

（1）開始學習普通話的時間和環(huán)境

調查發(fā)現(xiàn)，39.6%的學生從幼兒園開始學習普通話，52.6%的學生在小學階段開始學習普通話，且85.71%的學生是在學校環(huán)境里學習的普通話。說明學生接觸普通話的年齡普遍較小，學校在學生的普通話學習中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2）不同場合的語碼選擇

72.08%的學生在家庭環(huán)境中使用方言進行交流，但普通話在公共場合使用頻率更高，在商場占到了82.47%，課堂占到了91.56%，宿舍占到了98.05%。說明普通話是大學生日常社會交際的主要語碼，方言主要在家庭中使用。

（3）普通話水平

為了解學生對自身普通話水平的評價，問卷中設計了“你覺得自己的普通話水平”這一單選題，選項為“很好”“比較好”“一般”“不好”“很差”。僅有1.85%的學生認為自己普通話很好，62.34%的學生認為自己的普通話水平一般，28.57%的學生認為自己的普通話水平比較好。前期對學生的普通話水平調查也曾發(fā)現(xiàn)，某次普通話水平測試中，二級甲等的通過率為55.48%，其他學生要通過兩次甚至兩次以上的測試才能拿到普通話二級甲等證書。[3]可見學生的普通話水平仍有待提高。

二、普通話學習的影響因素

根據(jù)問卷調查，結合對學生的個別訪談和課堂觀察發(fā)現(xiàn)，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方言的負遷移

1.學生的自身感受

調查顯示，僅13.84%的學生認為自己的普通話沒有問題，40.25%的學生認為“方言味濃，很難改變”，27.04%的學生感覺“方言與普通話差別太大”，18.87%的學生認為“使用方言頻繁，普通話很少用到”；在普通話的發(fā)音方面，67.3%的學生自認為“比較標準，只是有些音不準確”，29.56%的學生感覺說話“有方言味”，2.52%的學生認為“方言口音較重”。說明方言對學生的普通話學習仍有較大影響。

2.教師的教學分析

教學中，教師也從學生的口語、書面語語料中發(fā)現(xiàn)，方言是學生普通話學習的主要影響因素，涉及語音、詞匯、語法等多個方面。

（1）語音方面

不同方言的學生學習普通話的難點有共性也有個性。

比如，“翹舌音”“后鼻音”是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的共同難點。在難點排序中，粵方言背景的大學生認為最難的是“后鼻音”“翹舌音”“n 和l”的學習，其次是“o 和e”“f 和h”；閩方言（潮汕話）背景的大學生普通話訓練難點依次是“翹舌音”“n和l”“f 和h”“后鼻音”“o 和e”等；客家方言背景的大學生普通話訓練難點依次為“后鼻音”“翹舌音”“n 和l”“o 和e”等。

音變方面，輕聲和兒化是難點。從學生的口語語料中發(fā)現(xiàn)，普通話中需要讀輕聲的“先生”“合同”“西瓜”“東西”“舒服”“風箏”“媽媽”“妹妹”等詞語，學生仍讀本音。兒化的問題主要表現(xiàn)為不卷舌或卷舌不到位，從而形成語音錯誤或語音缺陷。

此外，因方言造成的偏誤，在學生的書面表達上也有反映。比如學生習作中，“欽佩”寫成“傾佩”、“然而”寫成“仍而”、“因地制宜”寫成“因地自宜”，等等。

(2) 詞匯方面

這方面往往被學生忽視。如，學生在普通話表達中經常使用方言詞代替普通話詞語：名詞類如“塞車——堵車”“番薯——紅薯”“青瓜——黃瓜”“飯?zhí)谩程谩薄帮L筒——吹風機”，量詞方面如“一條豬”“一間醫(yī)院/學?！薄耙话涯新暋?，動詞使用方面如“坐公交車”說“搭公交車”、“騎自行車”說“踩腳踏車”、“涮火鍋”稱“打火鍋”“打邊爐”等。

(3) 語法方面

這方面的問題也比較突出，但學生自己難以察覺，缺乏重視。根據(jù)學生習作總結出來的偏誤類型主要有：

①比較句“A+形容詞+過+B”，如“他高過我”。

②存在句“S+有+P+O”，如“‘笠麻’有分尖笠和圓頭笠兩種”。

③表示去某地的方言句式“去到+O（地點名詞或短語）”，如：“（我們）去到了久負盛名的回民街”。

④副詞做狀語會放在所修飾的詞語后面，如：“多一點講普通話”“（我們）開展多點適宜男女老少的活動”。

⑤“有”放在動詞或形容詞前，表示對行為動作已經發(fā)生的肯定。如：“我有來過”（我來過），“這件事我有聽過”（這件事我聽過）。

（二）缺乏普通話的環(huán)境

在對學生“和你相處時間最長的長輩”的普通話問題上，66.23% 的學生選擇“會講一點兒普通話”，16.23%的學生選擇“完全不懂普通話”，僅17.53%的學生選擇“普通話十分流利”；問題“你的中小學教師上課語言”中，選“帶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話”的比例為40.91%，“比較標準的普通話”占26.62%。

85.06%的學生認為“進入大學以后使用普通話的幾率增多”，但是在“對周圍同學的普通話水平的評價”中，76.62%的學生認為大家說的是帶有方言口音的普通話，僅有23.38%的學生認為周圍同學說的是標準的普通話。

（三）學校支持不夠

學校是推廣普通話的重要陣地，教師對學生的普通話學習和水平影響巨大。

1.教師的普通話水平和使用頻率有待提高

調查顯示，中小學教師的普通話使用頻率和標準程度不容樂觀。僅26.62%的老師會用比較標準的普通話授課，40.91%的老師會用帶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授課，還有22.08%的教師采用普通話和方言授課，1.3%的教師直接用方言授課。

學段分布上，用普通話教學的語文教師在80%以上，但只有29.22%的學生認為語文老師的普通話“很好”，55.19%的學生認為語文教師的普通話“一般”，15.8%的學生認為語文教師“帶有地方口音”。

2.學校普通話推廣工作有待提升

學校作為推廣普通話的主要陣地，超一半學生認為所在中小學推廣普通話工作做得一般。從學生的方言背景來看，小學階段粵方言地區(qū)的推廣普通話工作相對較好，其次是潮汕地區(qū)，客家方言地區(qū)次之；中學階段，粵方言和客家方言地區(qū)的推廣普通話工作水平有所提升。

（四）學生缺乏學習興趣

1.學習動機以外部動機為主

調查發(fā)現(xiàn)，中文系學生大多有學習普通話、考取普通話等級證書的需求，但92.42%的學生是從求職角度出發(fā)，缺乏內部動機。參加普通話水平測試的目標以達到普通話二級甲等水平為主。

2.學習方式和學習壓力的影響

傳統(tǒng)大班教學模式下，教學內容按部就班，不能滿足學生針對性的學習需求；普通話口頭訓練，特別是語音部分，單調的強化訓練讓學生感到枯燥，導致訓練不到位。

（五）學習難點較頑固，不易突破

在普通話推廣工作的開展中，學生一般很早就開始學習普通話，但有些學習難點的糾偏難度較大?；浄窖员尘暗膶W生，在后鼻音發(fā)音問題上依然存在不足；客家方言背景的學生，依然存在部分音節(jié)前后鼻不分的問題。

三、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對策

2022 年11 月，教育部、國家語委《關于加強高等學校服務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高質量推廣普及的若干意見》在人才培養(yǎng)方面提到“提高大學生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明確語言文字應用能力及標準并納入畢業(yè)要求”“加大普通話培訓測試力度，為畢業(yè)生就業(yè)從事相關職業(yè)達到國家規(guī)定的普通話水平提供支持”。[4]針對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中的主要問題，從一線教師的角度出發(fā)，提出以下教學對策以改進教學:

（一）讓學生意識到普通話學習的重要性

教育心理學認為“內部的學習動機比它的外部對應物（即外部動機）更有效力”。[5]因此，教師可通過實際生活、工作中因使用方言或不夠標準的普通話而產生的問題，讓學生意識到學習普通話的必要性，增強學習的內部動機。

比如：“知識”說成“姿勢”，“大朗”“大欖”相混；又如“肥”在普通話和粵語中的語義色彩差別在日常交際中造成的誤會等，都能讓學生從內在認識到普通話學習的必要性。

（二）創(chuàng)設良好的普通話學習環(huán)境

1.增強課堂示范的趣味性

近些年來，語言類節(jié)目不斷升溫，比如《朗讀者》《見字如面》《聲臨其境》等，教師可選取其中的經典朗誦部分供學生欣賞、學習。此外，詩歌朗誦、話劇表演、配音等語言藝術活動也可添加到課堂活動當中，不僅能增加訓練的趣味性，在和原聲的對比當中，學生更能感受到自身普通話的問題，主動進行改進。

2.提倡課下多用普通話交流

要想避免方言的負遷移，需要學生課下不僅要主動說普通話，還要注意自己的規(guī)范表達，同學之間也注意相互監(jiān)督、提醒，創(chuàng)設良好的普通話學習環(huán)境。

（三）重視語言三要素的“普——方”對比

學生在普通話學習中存在重語音、輕詞匯語法的現(xiàn)象，也要引起注意。

教師可通過地方志中的方言材料和“普——方”對比的文獻來了解學生方言和普通話之間的差異，通過學生的口語、書面語表達搜集相關素材，鼓勵學生分析自身方言和普通話的差異。在課堂上可以讓學生根據(jù)自己的方言背景進行分組討論、總結，讓學生注意到普通話和方言之間的不同之處，避免方言詞匯和語法的負遷移。

（四）移動學習環(huán)境下的分組教學

移動學習環(huán)境下，教師可利用超星學習通、雨課堂等學習平臺發(fā)布學習內容，根據(jù)學生的方言背景、學習重難點等采用分組教學的方式，從而實現(xiàn)在同一課堂中，針對不同學生普通話學習的重難點，靈活展開教學和強化訓練。

四、結語

學校是國家語言文字工作的重要陣地，大學生是普通話推廣的重點人群，有志于從事中小學教育的大學生的普通話水平，不僅影響其自身就業(yè)，更影響今后中小學生的普通話水平。通過調查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的主要影響因素，提出解決對策，可為教師有針對性地改進教學提供參考，提高廣東省大學生普通話學習的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