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列寧主義的邏輯起點

舒 新 劉康康

列寧對無產階級在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闡述，是馬克思主義與俄國實際相結合產生的第一個理論成果，是列寧主義理論構建中最早的一環(huán)，也是列寧主義的邏輯起點。對列寧有關無產階級在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進行深入分析，有利于從源頭上厘清長期以來存在于列寧主義研究中的許多問題的爭議，也有利于對馬克思主義東方社會理論緣起和理路的考察，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一、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復雜性及無產階級歷史任務的多重性

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俄國國情究竟是什么樣的？俄國無產階級的解放需要經歷哪些階段和步驟？在馬克思主義與俄國實際相結合的早期進程中，先進的知識分子圍繞這些問題展開了激烈的爭論。列寧通過同俄國自由民粹主義和“合法馬克思主義”的辯論，論證了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狀況，并以此為起點，開始了對俄國無產階級變革社會路徑的探索，開啟了經濟文化落后國家社會發(fā)展理論的構建歷程。

民粹主義產生于19世紀中葉，是俄國知識分子將西方的空想社會主義理論與俄國無政府主義思想傳統結合起來的產物，也是俄國經濟文化落后、農民和小生產者人數占人口絕大多數的具體國情的反映。民粹主義過分強調俄國國情的特殊性，拒絕承認世界歷史的普遍規(guī)律，否認俄國已經進入資本主義的現實，否定資本主義社會的進步意義，片面夸大農民和農村公社在俄國社會變革中的作用，以至于將農民作為俄國社會歷史變革的決定性力量，將村社作為俄國進入社會主義的基礎。民粹主義在其發(fā)展歷程中經歷了幾次蛻變，但主張俄國在廣泛存在的農村公社的基礎上避開資本主義發(fā)展階段直接走向社會主義，始終是其思想的重要標識?！昂戏R克思主義”者卻走向了另一個極端。19世紀90年代，俄國一批知識分子在沙皇政府的合法刊物上打著宣傳馬克思主義的旗號發(fā)表文章，故稱“合法馬克思主義”。他們反對封建專制主義，宣揚資產階級自由主義?！昂戏R克思主義”堅持客觀主義立場，承認世界歷史發(fā)展的一般規(guī)律。受西歐社會改良主義的影響，“合法馬克思主義”者雖然承認社會主義，但認為社會主義只存在于思想意識或價值觀念中，在現實中是不可能實現的?！昂戏R克思主義”認為俄國在政治、經濟、文化上已經完全步入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并將資本主義社會說成是最美好的、永恒的社會，宣稱俄國只有在資本主義制度下才能走向未來。

（一）批判了民粹主義的資本主義觀，指出俄國社會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

民粹主義者認為，俄國是一個經濟文化落后的國家，農民和小生產者占人口的絕大多數，而俄國的農民和小生產者日益遭到破產，購買能力不斷縮減。在這種情況下，俄國國內市場不可能建立起來。而開拓和建立國外市場，對于落后的俄國來說，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這樣一來，俄國民粹主義者就直接“宣布俄國資本主義沒有根基和沒有生命力”1《列寧專題文集·論資本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11-12、43頁。。雖然民粹主義者承認俄國已經出現了資本主義經濟成分，但認為這不是俄國社會發(fā)展的客觀結果，而是沙皇政府因偏愛大工業(yè)而“人為”造成的。列寧對民粹主義的觀點進行了批駁。他指出，農民和小生產者的破產，使得一部分生產者從生產資料中“游離”出來，這不但不是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障礙，反而為資本主義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重要的前提條件。一方面，推動國內市場不斷擴大的決定因素，不是靠消費品生產，而是靠生產資料生產。從生產資料的生產和需求來看，俄國處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初期，新興的資本家為了擴大再生產，會不斷追加對新工具、能源、原料和交通工具等的需求，俄國的國內市場會因此而不斷擴大。另一方面，農民和小生產者的破產，不但不意味著國內市場的縮小，反而是國內市場建立不可或缺的條件。農民和小生產者的破產，使得他們從自然經濟條件下游離出來，只有通過市場才能獲取生活資料維持生活，而資本家也必須要通過國內市場購買自己工廠不生產的消費品和奢侈品。2《列寧專題文集·論資本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11-12、43頁。這恰是資本主義發(fā)展趨勢加強的結果。針對民粹派提出的建立國外市場的問題，列寧指出，資本主義國家國外市場的建立，不是國內市場缺乏的要求，而是資本主義商品流通和資本的邏輯即資本對剩余價值的無限追求的必然結果。資本主義商品流通打破“國家的孤立和閉關自守的狀態(tài)”、俄國資本主義“超出村社、地方市場、地區(qū)以及國家的界限”是不可避免的趨勢。在《俄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中，列寧在深入分析所掌握的調查數據的基礎上，對俄國農業(yè)中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狀況和俄國工業(y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三個階段進行了闡述，雄辯地說明了俄國社會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發(fā)展在俄國已經不可逆轉。

列寧進一步指出，資本主義在俄國的發(fā)展，具有巨大的進步作用，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1）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2）提高生產社會化的程度。但由于俄國還處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初級階段，資本主義工業(yè)在國民經濟的各個部門之間的發(fā)展還十分不平衡，這種巨大的進步作用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只有在資本主義大工業(yè)建立起來之后，資本主義對俄國社會的促進作用才會日益彰顯。機器大工業(yè)發(fā)展越迅速、生產社會化程度越提高，舊的經濟制度和人身依附式的宗法關系的崩潰就會越徹底，這些必將給俄國的社會面貌帶來深刻改變。鑒于此，列寧說“民粹派對正在俄國進行的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的理解，以及他們對俄國資本主義以前的經濟關系結構的觀念，我們不能不認為是絕對錯誤的”3《列寧專題文集·論資本主義》，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11-12、43頁。。列寧指出民粹派過分強調俄國國情的特殊性，“不僅不把西歐進步思想界對資本主義及其一切現象的分析用之于神圣的俄羅斯，反而竭力想出一些借口不對俄國資本主義作出人們曾對歐洲資本主義作出過的結論”，體現了民粹派“虛偽的理想化”的理論特質。4《列寧全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410頁。

通過對民粹派的批判，列寧指出，對于俄國國情的任何評價和探討，必須以俄國社會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這一基本判斷為前提。民粹派基于主觀的體念和“這種或那種道德上的結論”，認為資本主義是一種衰落和退步，竭盡全力否定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現實，企圖俄國越過資本主義直接走向社會主義，不但違背了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是不切實際的空想，而且是阻礙俄國馬克思主義傳播和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發(fā)展的重要障礙。

（二）批判了“合法馬克思主義”的資本主義觀，闡明了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的矛盾性和歷史地位

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受到殘存的封建制度的束縛，發(fā)展十分緩慢。俄國人民受到封建制度和資本主義的雙重剝削，生存狀況“無限制地惡化”。為了掩飾資本主義發(fā)展給俄國社會所帶來的多重社會矛盾，達到美化資本主義的目的，“合法馬克思主義”者通過偷換概念的手法，將“資本”定義為“為了繼續(xù)生產而積累的勞動”，將俄國人民群眾貧窮的根源歸結為“土地肥力遞減”等自然因素。在這樣的理論前提下，資本追求剩余價值的剝削本性完全被抹殺了。“合法馬克思主義”還宣稱小農和無產階級在俄國資本主義制度下可以穩(wěn)固發(fā)展和安居樂業(yè)，鼓吹俄國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的“美好性”和永恒性。列寧首先批判了“土地肥力遞減”論。列寧指出，所謂的“土地肥力遞減規(guī)律”根本不具有科學性。在現代社會里，導致社會貧困的原因不可能完全來自于自然界，生產關系的發(fā)展和生產方式變革才是主要原因。導致俄國人民群眾普遍貧困的根本原因，不可能是因土地肥力的遞減而導致的產量的減少，而是資本主義在俄國的發(fā)展。由于俄國農民日益失去生產資料而淪為雇傭工人，使得正在破產的或剛剛淪為無產者的農民，在獲取生活資料方面必然比過去更加困難。所以說，土地肥力遞減規(guī)律“所包含的無非是辯護術和糊涂思想”，是一個“臭名遠揚的規(guī)律”，其目的就是為了掩蓋資本主義社會的歷史暫時性。1《列寧全集》第5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10頁。其次，列寧批駁了“小農經濟穩(wěn)固論”。列寧指出，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小農不論是在生產技術上還是在經營規(guī)模上，都不可能與資本家相提并論。資本主義要推動生產力的發(fā)展，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不斷欺負和壓榨廣大小生產者。所以說，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小農經濟穩(wěn)固”論純屬于無稽之談。2《列寧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77頁。俄國的廣大農民只有與工人階級結成聯盟，并在工人階級的領導下進行反對資產階級的斗爭，徹底推翻資本主義制度，才能擺脫悲慘的命運。再次，列寧揭露了“合法馬克思主義”與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在資本主義觀上的原則區(qū)別。列寧指出，從表面上看，“合法馬克思主義”和馬克思主義者都承認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客觀必然性，但是二者之間卻有著原則區(qū)別?！昂戏R克思主義”在證明資本主義的客觀必然性的同時，又站在為資本主義辯護的立場上；而馬克思主義者卻要從資本主義中分辨出階級對立并確定自己的階級立場。馬克思主義者不但要說明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客觀性，更重要的是，要分辨出資本主義發(fā)展過程背后存在的階級和階級斗爭，把握資本主義發(fā)展的歷史地位。3《列寧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81-82頁。

列寧對俄國國情的認識，既不同于民粹主義，又不同于“合法馬克思主義”者。他認為，俄國社會已經是資本主義社會，資本主義在俄國的發(fā)展具有重大的進步意義。但俄國資本主義帶有濃厚的封建色彩，它的發(fā)展必將使俄國社會矛盾日益復雜而尖銳，最終導致全面而深刻的社會危機。無產階級在變革俄國社會的過程中，既要擺脫封建制度殘余的束縛，又要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剝削和壓迫，其歷史任務具有多重性的特點。這成為列寧提出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邏輯前提和現實依據。

二、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及其核心要義

在對俄國國情進行深入分析后，列寧開始了對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和社會主義實現的各種可能性的思考。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是在對俄國民主革命的前途進行探索時，在同孟什維克的爭論過程中提出來的。

（一）俄國民主革命的領導權和俄國民主革命前途的抉擇

在1905年革命時期，列寧指出，沙皇專制制度是俄國社會發(fā)展進步的最大障礙，是俄國革命的首要對象。俄國革命的性質是掃除封建專制制度殘余、促進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革命有兩種可能的前途（或者說結果），一是1789年式的，二是1848年式的。這兩種革命前途的區(qū)別是很明顯的。前者以革命規(guī)模巨大、革命形式激烈、革命成果的完全徹底而聞名于歷史；后者的結果是資產階級和封建專制制度達成妥協，實行君主立憲制，革命半途而廢。列寧分析說，這兩種革命前途在俄國都有實現的可能性。他說：“（在俄國）為資本主義清掃基地，可以沿著兩大路線進行。既可以在保證農民和無產階級群眾在資本主義制度下能夠得到最大福利的條件下把農奴制的俄國改造成資產階級的俄國，也可以在首先保證地主和資本家這兩個有產階級利益的條件下實行這種改造?！?《列寧全集》第14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3-14頁。俄國革命究竟會走向哪種前途，取決于俄國社會各階級力量的博弈和社會民主工黨內兩條路線之間的斗爭。

受第二國際馬克思主義和修正主義斗爭的影響，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在建黨之始，就存在著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兩個派別、兩條路線的斗爭。在1905年俄國革命中，孟什維克和布爾什維克提出了完全不同的兩種策略，分別指向兩種不同的前途。孟什維克從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一般規(guī)律出發(fā)，認為俄國革命既然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目的是為資本主義發(fā)展掃清道路，那么無產階級就不要去嘗試奪取革命的領導權，而是盡量將資產階級推向革命的領導地位。如果無產階級掌握了民主革命的領導權，一旦革命成功后，掌握領導權的無產階級就不得不越出資產階級革命的范圍，將革命推向社會主義革命。由于俄國不具備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這就必然導致革命失敗。所以“應當勸告無產階級不要起義，要等待，要組織起來，后退是為了跳得更遠”2《列寧全集》第9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64頁。。列寧判定，按照孟什維克的策略，俄國革命必將走向1848年式的君主立憲的前途。與此相反，布爾什維克的策略是，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努力奪取革命的領導權，聯合廣大城鄉(xiāng)小業(yè)主階層，用暴力來推翻沙皇政府，建立“工農民主專政”，引領俄國革命走向1789年式的前途。布爾什維克絕對不走君主立憲式的改良主義道路，這是“從馬克思主義革命理論中得出的戰(zhàn)斗結論”3《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94頁。?？梢姡紶柺簿S克和孟什維克的分歧不在于對俄國民主革命性質的認定，而在于俄國民主革命應該由哪個階級來領導，革命后是建立資產階級專政還是工農民主專政。在列寧看來，孟什維克所犯錯誤的根源在于，沒有認識到俄國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與一般意義上（或者說歐洲）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相比，具有不同的特點。

第一，發(fā)生的時代不同。歐洲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爆發(fā)于封建主義向資本主義過渡的時代。相比于無產階級來說，歐洲資產階級具有更成熟的階級意識和革命意識，是歐洲資產階級革命的天然的領導階級。而俄國革命發(fā)生時，國際資產階級已經喪失進步性，國際無產階級已經登上了歷史舞臺，世界歷史“無疑地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4《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14頁。。另外，歐洲革命發(fā)生在封建制度趨于沒落的社會歷史條件下，任務是推翻封建制度，建立和發(fā)展資本主義。而俄國資產階級革命不是在純粹的封建制度的基礎上進行的，而是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上進行的，目的是使發(fā)展不充分的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列寧說：俄國革命“是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基礎上進行的，而且變革的結果必然正是這種生產關系的進一步發(fā)展。簡單地說……資本的統治仍然保持著”5《列寧全集》第15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69-170頁。。鑒于此，在有關俄國革命領導權的問題上，布爾什維克“決不可把自己束縛在陳規(guī)舊套當中”6《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14頁。，不能用舊時代的眼光看待俄國革命問題。

第二，俄國資產階級不具有將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進行到底的政治訴求。俄國資本主義是在沙皇政府實行的農奴制改革的推動下發(fā)展起來的，俄國資產階級與封建專制制度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許多大資產階級本身就由封建官僚轉變而來。俄國資產階級的利益與其說受到舊制度殘余的束縛，不如說已經與其緊密聯系在一起。因此，俄國資產階級更傾向于保留舊制度的一部分而不是徹底推翻舊制度。列寧說，資產階級一方面試圖爭取自由，另一方面卻“將另一只手始終伸給沙皇，向沙皇保證要保持并鞏固他的政權，使農民同地主和解，安撫‘好鬧事的’工人”1《列寧全集》第19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414-415頁。，他們希望革命采取溫和漸進的改良方式，希望“革命不過分堅決地掃除舊時代的一切殘余……革命不十分徹底，不進行到底，不堅決無情”2《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33、32、34、12頁。。列寧強調，受自身財產和經濟地位的影響，資產階級在革命高潮到來時會走向反動，與沙皇專制政府一道阻止無產階級和農民將革命推向前進。從這個意義上說，“資產階級在資本主義社會中的階級地位必然使它在民主革命中表現不徹底”3《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33、32、34、12頁?！百Y產階級出賣自由事業(yè)，資產階級不能實行徹底的民主主義”4《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33、32、34、12頁。?？傊袑幷J為，資產階級不具有將民主革命進行到底的政治訴求。如果資產階級掌握民主革命的領導權，俄國革命必將走上與沙皇政府妥協的改良道路，結果是實行君主立憲制，革命半途而廢。

第三，俄國無產階級是領導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走向徹底勝利的政治力量。俄國無產階級深受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的雙重壓迫，是俄國最具革命徹底性的階級。19世紀末20世紀初，俄國無產階級已經作為獨立的政治力量成長起來，無產階級的政黨組織已經建立并擁有一批成熟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家和廣泛的宣傳刊物?；诖?，列寧號召無產階級“不要對資產階級革命漠不關心，不要把革命中的領導權交給資產階級，相反地，要盡最大的努力參加革命，最堅決地為徹底的無產階級民主主義、為把革命進行到底而奮斗”5《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33、32、34、12頁。。

第四，無產階級奪取革命的領導權，并不意味著俄國革命性質的改變。俄國革命的性質是由革命的經濟內容、社會的階級構成以及俄國群眾的覺悟程度決定的。從革命的經濟內容看，由于農奴制嚴重阻礙了俄國資本主義的發(fā)展，使得封建專制制度與資本主義發(fā)展之間的矛盾成為俄國的主要矛盾。俄國革命要反對的是封建土地所有制，不反對資產階級所有制，工人和農民謀求的是在資本主義范圍內的權益，革命勝利后要發(fā)展資本主義。列寧說：“一切社會民主黨人都深信，我們的革命，按正在進行的社會經濟變革的內容來講，是資產階級革命?！?《列寧全集》第15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69頁。“只有最無知的人，才能忽視當前的民主革命的資產階級性質?！?《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2、33、32、34、12頁。從俄國社會的階級狀況來看，俄國是一個小農經濟占很大比重的國家，在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存在著廣泛的農民和小業(yè)主階層。這個龐大的“中間階層”的存在，決定了俄國革命不可能是社會主義革命。因為“民主主義變革同社會主義變革之間的區(qū)別，無非是存在著人口眾多的農民和小資產階級，他們能夠支持民主主義變革，而在目前還不能支持社會主義變革”8《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8頁。。列寧還從俄國無產階級的覺悟程度和組織程度等主觀方面論證了俄國不具備進行社會主義革命的條件，革命不能越出資產階級革命的范疇。9參見《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2頁。

（二）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核心要義

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是列寧將馬克思主義運用于俄國實際所產生的最初的理論成果，帶有鮮明的俄國特色，其要義就是從理論上和實踐上將軟弱的資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剝離開來，要求無產階級以獨立的姿態(tài)參與資產階級革命，并與占人口大多數的城鄉(xiāng)小業(yè)主階層聯手奪取政權并掌握政權，將俄國民主革命進行到底，建立資本主義性質的民主共和國。

第一，將資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剝離開來。列寧認為，從理論上和實踐上將資產階級與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剝離開來才是俄國革命勝利的保證。列寧堅決反對孟什維克的“資產階級革命必由資產階級領導”的邏輯主張，反對資產階級將俄國革命引向君主立憲的前途。孟什維克的代表人物馬爾丁諾夫認為，如果將資產階級排斥在革命隊伍之外，必然會削弱革命力量，導致革命失敗。列寧認為，將資產階級排除出民主革命的隊伍，不但不會削弱革命力量，反而是俄國革命取得勝利的重要保障。因為資產階級在革命高潮到來時的動搖和背叛行為才是導致革命失敗的根本原因。10《列寧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605-606頁。俄國資產階級既不是民主革命的領導階級，也不是俄國民主革命的力量，在革命勝利后建立的工農民主專政中當然也沒有政治地位。這一點與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完全不同。在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中，無產階級是革命的領導階級，廣大的農民是革命的核心力量，但中國的民族資產階級也是革命力量之一，在革命勝利后所建立的人民民主專政中，民族資產階級是占有一定地位的。

第二，無產階級領導并聯合農民掌握政權。由于俄國資本主義不發(fā)達，無產階級在人數上只占少數，要引領俄國革命走向勝利，還必須聯合在人口上占優(yōu)勢的農民階層，建立無產階級與農民的政治聯盟，此外“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取得對沙皇制度的徹底勝利”1《列寧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62頁。。列寧說：“如果專制政府真的被推翻了，那么它就應當由別的政府取而代之。而這個別的政府……的支柱只能是革命人民，即無產階級和農民”；“成功的變革不可能不是無產階級和農民的民主專政”2《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23-124、11頁。。必須說明的是，在列寧的著作中，“農民”一詞在不同語境下有不同的內涵，必須嚴格區(qū)分。在20世紀初，列寧通過論證資本主義在俄國農村的發(fā)展，揭示了農村經濟的變動和階級結構的變化。在俄國農村，不但包括與封建土地所有制聯系在一起的地主階級，還包括因資本主義發(fā)展而形成的農民資產階級（富農）、農民小資產階級（中農）和貧苦農民（農村中的失去土地的無產者）。從廣義上說，“農民”一詞應該包括從事農事活動的一切人，涵蓋農村中的各個階級。顯然，列寧所說的“農民”，不是廣義的泛指，而是特指存在于俄國城鄉(xiāng)的廣大小業(yè)主階層。由于俄國是一個小農經濟占主體的國家，資本主義發(fā)展不充分，在俄國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有一個人數眾多的、由城市小資產階級和農村小業(yè)主組成的階層。這個階層是俄國革命的主要力量。由于農村小業(yè)主是這個階層的主體，列寧在很多場合將這個階層直接簡稱為“農民”。但有時列寧也非常準確地將工農政治聯盟的構成表達為：“無產階級加上千百萬過著小資產階級生活的城鄉(xiāng)貧民”3《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23-124、11頁。。

孟什維克反對無產階級對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領導權，一個重要理由是廣大城鄉(xiāng)小業(yè)主不可能服從無產階級的領導。因為廣大小業(yè)主和無產階級在經濟上不具有共同的利益，在政治上缺乏共同信仰，不可能形成統一的意志。列寧反駁說，對于廣大小業(yè)主和無產階級能不能形成統一意志的問題，必須進行具體的歷史的分析。由于城鄉(xiāng)小業(yè)主是私有者，無產階級與城鄉(xiāng)小業(yè)主在“社會主義問題上和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中缺乏意志的統一”是肯定的。但是，當前的俄國革命是民主革命，無產階級和城鄉(xiāng)小業(yè)主“并不排除在民主主義問題上和爭取共和制的斗爭中的意志的統一”4《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67頁。。也就是說，在俄國革命的性質和發(fā)展階段問題上，不能把將來社會主義革命中的無產階級和廣大城鄉(xiāng)小業(yè)主矛盾提到當前民主革命中來考慮。俄國民主革命勝利后建立的工農民主專政與俄國社會主義革命勝利后建立的無產階級專政具有本質區(qū)別，對此必須嚴格區(qū)分。

三、列寧主義的邏輯起點

恩格斯曾經指出：“歷史從哪里開始，思想進程也應當從哪里開始，而思想進程的進一步發(fā)展不過是歷史過程在抽象的、理論上前后一貫的形式上的反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4頁。列寧對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闡釋，是經濟文化落后國家的馬克思主義政黨通過開辟馬克思主義民族化道路走向社會主義的歷史起點和邏輯起點。俄國社會民主工黨內部圍繞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所進行的理論斗爭，是第二國際時期馬克思主義同修正主義的斗爭在東方社會的最早交鋒。通過這次交鋒，列寧領悟到馬克思主義只有戰(zhàn)勝修正主義，才能保障馬克思主義和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勝利發(fā)展。

（一）立足俄國實際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論原則及其最初理論成果

20世紀初，在如何將馬克思主義理論運用于俄國實際的問題上，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之間爆發(fā)了巨大的爭論。孟什維克認為，根據歷史唯物主義原則，在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和工農群眾的革命能動性之間，后者必須服從前者。落后的俄國只有經過資本主義的充分發(fā)展階段才能走向社會主義。為了實現理論自洽，孟什維克主張抑制人民群眾的革命能動性，將革命的領導權交給資產階級，保障資產階級在政治上掌握政權并發(fā)展資本主義。這種抽象地運用馬克思主義，片面追求所謂理論自洽的方法論原則，使孟什維克墜入了改良主義和修正主義的泥潭。布爾什維克卻提出了完全不同的方法論原則。布爾什維克主張將馬克思主義與俄國實際相結合，在實踐中將歷史主體的主觀能動性和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統攝起來，提煉出既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又能解決俄國復雜而尖銳的現實問題的新理論，并以此作為布爾什維克黨的指導思想。

第一，對歷史主體能動性的發(fā)揚。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要義，無論是無產階級對民主革命領導權的爭奪，還是工農聯合掌握政權，都是無產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的主體能動性充分發(fā)揚的結果。列寧譴責了孟什維克為了洽合抽象的理論邏輯而打擊群眾革命熱情的做法，指出這種做法既是錯誤的，也是十分愚蠢的。列寧說：“無產階級革命情緒的高漲不是與日俱增，而是與時俱增。因此在這樣的時刻，馬爾丁諾夫主義不僅是一種蠢舉，而且是一種犯罪，因為它有損于無產階級革命能量的發(fā)揮，挫傷了無產階級的革命熱情?！?《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32頁?！叭绻覀儾焕萌罕娺@種盛大節(jié)日的活力及其革命熱情來為直接而堅決的道路無情地奮不顧身地斗爭，我們就會變成背叛革命和出賣革命的人?！?《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96頁。

第二，對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的遵循。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列寧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熟諳于心，對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了然于胸。如前所述，在1905年革命時期，列寧雖然極力主張發(fā)揚歷史主體的能動性，要求無產階級奪取資產階級革命的領導權，但是在俄國民主革命的前途這一點上，他是主張走向資本主義的。列寧對俄國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必然性和進步性的肯定，體現了他對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的信守。

第三，馬克思主義俄國化的最初理論成果。列寧的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思想，深受馬克思恩格斯1848年德國革命思想的影響，是馬克思恩格斯民主革命思想在俄國的運用和發(fā)展。馬克思恩格斯根據德國革命是資產階級性質的革命這一基本前提，結合德國當時的實際情況，寫成了《共產黨在德國的要求》，提出了無產階級在革命中同民主派結成聯盟，高舉民主主義旗幟，推翻封建專制政府，建立民主共和國的要求。3參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280-281頁。馬克思恩格斯有關民主共和國的主要觀點有：其一，民主共和國作為一種政體，它的性質是由國家的階級內容所決定的，“只要它是資產階級的統治形式，它就同任何君主國一樣敵視我們”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1、515、671頁。；其二，民主共和國是資產階級政治形式中最高級的形式，同時也是最后的形式，即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能在這種形式下進行決戰(zhàn)、5《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2、415頁。資產階級統治將在這種形式下走向滅亡；6《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1、515、671頁。其三，無產階級可以對民主共和國加以改造利用，為無產階級事業(yè)發(fā)展創(chuàng)造條件。“我們的黨和工人階級只有在民主共和國這種形式下，才能取得統治。民主共和國甚至是無產階級專政的特殊形式”7《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2、415頁。；“對無產階級來說，共和國是無產階級將來進行統治的現成的政治形式”8《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1、515、671頁。。俄國社會民主工黨歷史上著名的“三條鯨魚”口號是對列寧的民主革命綱領的簡潔歸納?！叭龡l鯨魚”即建立民主共和國、沒收地主全部土地、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不難看出，“三條鯨魚”和馬克思恩格斯的《共產黨在德國的要求》在核心思想上完全是一致的。在列寧看來，民主共和國能夠“保證農民和無產階級群眾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得到最大的福利”9《列寧全集》第14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頁。，是資產階級統治的高級形式，無產階級領導下的工農民主專政是在俄國建立民主共和制的唯一保障。顯然，列寧有關無產階級在俄國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是對馬克思恩格斯民主革命思想的繼承，是運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俄國實際問題的最初嘗試，是馬克思主義俄國化的最初理論成果。

（二）馬克思主義與修正主義在東方國家最早的交鋒

圍繞俄國資本主義的歷史地位、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問題，布爾什維克同孟什維克進行了堅決斗爭。這是馬克思主義與修正主義在東方國家最早的交鋒。通過這次交鋒，馬克思主義政黨領悟到，戰(zhàn)勝修正主義是保障馬克思主義和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事業(yè)勝利發(fā)展的題中應有之義。

第一，列寧對孟什維克在方法論上所犯錯誤的批判。列寧指出，孟什維克不是從俄國的現實出發(fā)，而是從抽象原理或經典作家的語錄出發(fā)來論證俄國革命的路線問題。他說，孟什維克從“我國革命基本性質的一般真理的單純邏輯發(fā)展中去尋找具體問題的答案”，不但“把馬克思主義庸俗化”，而且“完全是對辯證唯物主義的嘲弄”。1《列寧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2頁。在同列寧的論戰(zhàn)中，孟什維克的代表人物馬爾丁諾夫引用恩格斯的論斷為自己的觀點作辯護。恩格斯在《德國農民戰(zhàn)爭》一書中提到，如果一個先進階級在運動還沒有達到成熟的地步、在進行統治的條件還沒有具備之時卻“被迫出來掌握政權”，是“最糟糕的事情”。2《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03-304頁。馬爾丁諾夫認為，俄國社會還不具有實現社會主義的物質前提，如果無產階級在民主革命中掌握了政權而實行社會主義政策，恰就是恩格斯所說的“最糟糕的事”。列寧駁斥說，馬爾丁諾夫脫離俄國革命的實際，完全不了解俄國革命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荒唐地將俄國推翻封建專制制度后建立的“無產階級和農民的民主專政”說成是推翻資產階級專政后建立的“工人階級的社會主義專政”，從而將俄國無產階級領導的民主革命與未來無產階級領導的社會主義革命混為一談。列寧反諷說，馬爾丁諾夫斷章取義地解讀恩格斯的話，搬出恩格斯來為他的“糊涂觀念”作“偽證人”，實在是恩格斯的“不幸”。3《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頁。

第二，孟什維克路線是第二國際修正主義在俄國的變種。列寧指出，孟什維克在民主革命中放棄奪取革命領導權的主張、在革命關鍵時刻限制無產階級的革命行為和革命勝利的信心的言論，實際上就是要在俄國人民爭取政治自由的斗爭中推行第二國際的改良主義，是第二國際修正主義在俄國的變種。馬克思主義政黨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警惕，防止修正主義路線對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的叛賣。馬克思主義只有戰(zhàn)勝修正主義，才能保障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順利發(fā)展。4參見舒新：《承襲與僭越——中國共產黨對社會民主黨及民主社會主義的認知歷程》，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3年版，第52-54頁。

總之，在統攝歷史主體的能動性和歷史發(fā)展的生產力決定性辯證關系的前提下，將馬克思主義與本國實際相結合，在實踐中反對修正主義、堅持和發(fā)展馬克思主義，是列寧主義的方法論原則。這一原則是貫穿列寧主義所有命題和原理的精髓，規(guī)范著列寧主義的唯物辯證性質和民族化的特色。列寧對俄國資本主義發(fā)展及無產階級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中的領導權思想的闡發(fā)，既是馬克思主義俄國化歷程的開端，亦是列寧主義的邏輯起點。

四、余論

1905年革命時期，列寧認為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前途是建立美國式的民主共和國，那么無產階級的領導權與資本主義共和國之間必定存在一定的張力。一方面，無產階級領導并聯合農民在政治上掌握權力，卻不擁有推動社會經濟發(fā)展的資本，難以掌控社會的經濟命脈；另一方面，資產階級擁有推動社會經濟發(fā)展的資本，但在政治上已經失權。理論中的邏輯張力決定了列寧定會將這一理論推向前進。除了強調俄國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資本主義前途外，此時列寧還提出了俄國通過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走向社會主義的美好構想。只不過列寧的這一構想還不夠明晰，只能從他在某些特定語境下的個別論述中體悟出他這一思想的暗流。5參見曹浩瀚：《列寧革命思想研究》，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年版，第94-95頁。比如，列寧指出，俄國無產階級在取得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勝利后，“開始進行真正的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6《列寧全集》第12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37頁。，“使無產階級下一步爭取社會主義的斗爭得以最順利地進行”7《列寧全集》第11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70頁。等。

在列寧的思想中，俄國民主革命和世界社會主義革命是命運攸關的共同體。早在1895年起草的俄國社會民主工黨的黨綱草案中，列寧就提出“俄國工人階級運動，就其性質和目的來說，是世界各國工人階級國際（社會民主主義）運動的一部分”1《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03、203頁。。在以后俄國黨的歷次綱領中，都傳承了這個觀點。俄國通過民主革命走向社會主義的路徑分三步走。第一步，俄國無產階級取得革命的領導權，推翻沙皇政府，使“整個歐洲甩掉反動軍事強國的沉重枷鎖”2列寧常用“信號”、“序幕”、“第一級臺階”等來表述俄國革命引發(fā)世界革命。參見《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96頁；《列寧全集》第12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4頁；《列寧全集》第29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90頁等。。第二步，俄國民主革命的勝利極大激發(fā)了世界無產階級的革命激情，點燃了世界革命的烈火，拉開了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序幕。第三步，世界社會主義革命取得勝利，俄國無產階級在發(fā)達國家無產階級的幫助下走向社會主義。在這三個步驟中，俄國無產階級的至關要務在于第一步，即領導俄國民主革命并取得勝利。只要實現了這一步，世界革命就會“更迅速、更堅決、更勇敢地向社會主義邁進”，世界革命勝利后，俄國“在歐洲的社會主義無產階級的援助下”，“不僅能捍衛(wèi)民主共和國，而且能向社會主義闊步前進”3《列寧全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203、203頁。。換句話說，“如果沒有歐洲的社會主義無產階級對俄國無產階級的支援，那么，這個斗爭對于孤軍作戰(zhàn)的俄國無產階級，幾乎是毫無希望的，而且必然要遭到失敗”4《列寧全集》第12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142頁。。在這個過程中，俄國無產階級必須實現兩個聯合，取得兩個勝利：一是同本國小業(yè)主階層聯合，取得俄國民主革命的勝利；二是作為國際無產階級大軍中的一員與世界無產階級聯合，取得世界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

在1905年革命時期，俄國人民在無產階級及其政黨的領導下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只是作為一個命題存在于列寧的頭腦中。僅在十年之后這一命題便轉化為布爾什維克黨的指導思想和行動綱領，取得了十月革命的偉大勝利，開辟了人類歷史的新紀元。為此，列寧做了艱苦卓絕的理論補充和創(chuàng)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