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幼兒家庭教育困境的“杠桿解”

李 飛

(徐州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江蘇 徐州 221004)

2022年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以下簡稱《家庭教育促進法》)正式施行，家庭教育由“家事”變?yōu)椤皣隆?，支持家庭教育尤其是幼兒家庭教育也成為我國的?zhàn)略選擇?！都彝ソ逃龠M法》分別規(guī)定了家庭責任、國家支持、社會協同、法律責任等各方主體責任和法律后果[1]。從系統(tǒng)思維的視角來看，應對幼兒家庭教育困境，需要政府、社區(qū)、幼兒園、家庭協同共育，也就是通過明確國家、社會等相關主體為家長提供家庭教育支持幫助的權利和義務，促進家長家庭教育能力的提高，其核心是為家長“賦能”，這是解決幼兒家庭教育困境的“根本解”?！案窘狻钡淖饔檬菢吮炯嬷危瑥氐捉鉀Q問題，但對各方協同機制、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隊伍建設、家長素質、時間等各種資源要求比較高。

在家庭教育這一系統(tǒng)之內，“有些組成部分會比其他部分更為重要，因為它們對其他部分的控制能力更高”。按照這一特性，找到家庭教育這一系統(tǒng)中的關鍵所在和正確的施力點，即“杠桿解”，對家庭教育系統(tǒng)的改變可能變得比較容易，這就叫“杠桿作用”，它能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2]。因此，聚焦幼兒家庭教育存在的主要困境，尋求幼兒家庭教育問題的“杠桿解”就顯得尤為重要。

一、幼兒家庭教育存在的困境

“家庭是一切教育的第一場所，并在這方面負責情感和認識之間的聯系及價值觀和準則的傳授?！盵3]家庭對幼兒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樹立和拉開其幸福人生的序幕奠定著堅實的基礎。古人主張的“慎始”自有其當代意義：幼兒時期是人生發(fā)展的初級階段，身心發(fā)展遠未成熟和完善，家長對他們的教育和影響意義重大。如果家長缺乏正確的教育理念、不清楚要把孩子培養(yǎng)成什么樣的人、教育內容片面或者教育方法失當，都有可能導致孩子未來的發(fā)展出現方向性的偏差。

(一)家長過度保護，忽視勞動習慣培養(yǎng)

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大中小學勞動教育的意見》，強調“勞動教育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教育制度的重要內容，要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堅持立德樹人，把勞動教育納入人才培養(yǎng)全過程，貫通大中小學各學段，貫穿家庭、學校、社會各方面”[4]。家長在孩子小時候就要圍繞勞動意識的啟蒙，讓孩子學習日常生活自理，如能夠自己洗手、洗臉、穿衣、穿襪子、用筷子吃飯等。

《家庭教育促進法》也指出，要“幫助未成年人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參加力所能及的勞動，提高生活自理能力和獨立生活能力，養(yǎng)成吃苦耐勞的優(yōu)秀品格和熱愛勞動的良好習慣”[5]。但在實踐中，家長對孩子的過度保護、過度關心，對孩子的生活起居、興趣愛好、探索發(fā)現、生活實踐等過多地控制與干預，剝奪了孩子從事基本的勞動鍛煉的機會，也讓孩子養(yǎng)成了習慣性的依賴心理，缺乏自主性、獨立性。

(二)教育內容片面，重智輕德現象嚴重

家庭教育應該注重哪些方面？《家庭教育促進法》界定了家庭教育的6項主要內容，包括“教育未成年人愛黨、愛國、愛人民、愛集體、愛社會主義”“教育未成年人崇德向善、尊老愛幼、熱愛家庭、勤儉節(jié)約、團結互助、誠信友愛、遵紀守法”“幫助未成年人樹立正確的成才觀”“保證未成年人營養(yǎng)均衡、科學運動、睡眠充足、身心愉悅”“關注未成年人心理健康”“幫助未成年人樹立正確的勞動觀念”等[6]?？梢钥闯?，品德教育應是家庭教育的核心內容。

但近年來“內卷”現象不斷燃燒到幼兒園，“幼兒園小學化”仍然屢禁不止。盡管“雙減”政策的出臺使各種課外補習有所降溫，但許多家長對智力教育的重視卻依然如故。“上小學跟不上怎么辦？”“孩子不會拼音怎么辦？”“別的孩子都聘請家庭教師了，我要不要也給孩子聘請？”上述現象都是導致幼兒家長教育焦慮的主要原因。另外，年輕的父母工作較忙，生活壓力大，缺乏足夠的時間與精力對孩子進行品德上的言傳身教，而部分擔任養(yǎng)育責任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對家庭教育內容的理解比較膚淺，對品德教育的認識也不深刻，更多地關注孩子知識范圍的拓展和智力水平的提升，使孩子在道德品質、行為規(guī)范、勞動習慣等方面的實踐與知識極其匱乏，重智輕德現象依然不容樂觀。

(三)教育方法不當，忽視幼兒學習特征

如何對幼兒進行家庭教育?《家庭教育促進法》列舉了家庭教育的9種方式方法，如“親子養(yǎng)育，加強親子陪伴”“共同參與，發(fā)揮父母雙方的作用”“相機而教，寓教育于日常生活之中”“潛移默化，言傳與身教相結合”等[7]。這些家庭教育方法合理、細致，為廣大家長積極主動正確開展家庭教育提供了指引。但研究的視角一旦回到實踐，我們發(fā)現一些家長忽視幼兒學習特征，經常以說教、批評、物質獎勵等方法對孩子進行所謂的家庭教育。

事實上，幼兒的學習很少是通過刻意的教授來實現的，他們最主要的學習特征是觀察式學習和證言式學習。前者指孩子通過觀察和模仿他們周圍的人來學習，后者指孩子通過傾聽其他人談論這個世界來學習[8]。對孩子說教看似有表面的效果，但這種總是停留在口頭層面的方法，重點只在于情緒的釋放或情感的輸出，孩子可能只是從中收獲了恐懼或擔憂，并沒有真正解決問題，因此，家長“身教”的意義要勝于“言傳”。家庭教育方法不當，還表現在生搬硬套所謂的“育兒秘籍”“輕松育兒法”等別人的育兒方法。家長如果不能根據孩子的個人特點與具體情境，合理選擇和靈活運用上述方法，并在生活中不斷實踐，最終會影響孩子健全人格的發(fā)展。

(四)指導支持有限，育兒能力亟需提升

“管不管”孩子，體現的是家長的責任；“會不會管”孩子，體現的則是家長的育兒能力。近年來，一些突破社會底線的公共事件，也讓我們意識到，的確會有一些家長“生而不養(yǎng)”“養(yǎng)而不教”“教而不當”。有些家長對孩子過度寵溺，無原則的包辦代替，無底線的妥協退讓，或是過度嚴厲，控制過多，不僅剝奪了孩子自主意識和自立能力的鍛煉機會，也可能導致孩子的任性、自卑，親子關系緊張，甚至讓孩子自暴自棄。教育未成年人在一定程度上關系到社會的發(fā)展穩(wěn)定，關系到我國未來建設者的培養(yǎng)。因此，國家有權利、有義務幫助家長教育好孩子。

《家庭教育促進法》要求省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組織有關部門統(tǒng)籌建設家庭教育信息化共享服務平臺，開設公益性網上家長學校和網絡課程，開通服務熱線，提供線上家庭教育指導服務；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通過多種途徑和方式確定家庭教育指導服務機構[9]。實際上，家庭教育指導服務機構是制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體系能否正常運轉的關鍵問題，而如何確定家庭教育指導服務機構，還需要出臺更加詳細的配套性規(guī)定。而早教機構、幼兒園對家長的指導支持有限，個性化的家庭教育指導服務仍任重道遠。

二、學前兒童家庭教育問題的“杠桿解”

上述幼兒家庭教育的困境，如果面面俱到，給每個困境都開出“藥方”的做法就是簡單的疊加“治療”，即“癥狀解”。這種“癥狀解”可以使問題暫時得到緩解，但一段時間后問題又會重現。如果家長清楚何謂家庭教育的重點，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努力建立良好的親子關系，那么，教孩子“學會做人+理念先行+建立良好親子關系”就是幼兒家庭教育的“杠桿解”。

(一)學會做人：“杠桿解”的方向

家庭教育是人生的奠基性教育，這種“奠基性”主要體現在幼兒的“做人”方面。把孩子培養(yǎng)成什么樣的人，這是家長必須認真思考的主題。2015年 10月11日，《教育部關于加強家庭教育工作的指導意見》進一步明確了家長在家庭教育中的主體責任。要求家長“不斷提升家庭教育水平”，“不斷提高自身素質，重視以身作則和言傳身教，要時時處處給孩子做榜樣，以自身健康的思想、良好的品行影響和幫助孩子養(yǎng)成好思想、好品格、好習慣”[10]。《家庭教育促進法》第十四條也指出：“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樹立家庭是第一個課堂、家長是第一任老師的責任意識，承擔對未成年人實施家庭教育的主體責任，用正確思想、方法和行為教育未成年人養(yǎng)成良好思想、品行和習慣?！盵11]而《中國兒童發(fā)展綱要》(2021—2030年)也強調：“要發(fā)揮家庭立德樹人的第一所學校作用，培養(yǎng)兒童的好思想、好品行、好習慣?！盵12]可以看出，培養(yǎng)孩子的好思想、好品行、好習慣，應是家庭教育在“做人”方面的著力點。

所謂思想，即內在沒有表達出來的言語，也就是心理的行為[13]。培養(yǎng)幼兒好的思想是形成高尚情感與積極人生態(tài)度等品德發(fā)展的基礎，也是人們開拓前進的強大動力。品行是指一慣性的行為方式，是外在表現。孩子的好品行不是抽象的，更多體現在孩子的好習慣上。孩子年齡越小，好習慣就越容易培養(yǎng)?！队變簣@工作規(guī)程》也特別指出，要“萌發(fā)幼兒愛祖國、愛家鄉(xiāng)、愛集體、愛勞動、愛科學的情感，培養(yǎng)誠實、自信、友愛、勇敢、勤學、好問、愛護公物、克服困難、講禮貌、守紀律等良好的品德行為和習慣，以及活潑開朗的性格”[14]。家長是孩子的一面鏡子，家庭氛圍民主和諧，父母之間相處融洽、待人接物真誠熱情，孩子在潛移默化中也能形成平和處事、誠信友愛、樂于助人的思想品行。反之，則可能會教出“問題孩子”。因此，家長想讓孩子具備好思想、好品行、好習慣，則必須以身作則，相機而教，注重細節(jié)，長期培養(yǎng)，讓孩子在生活實踐中學會“做人”。

(二)理念先行：“杠桿解”的支點

教育理念是指人們對于教育現象的理性認識、理想追求及其所形成的教育思想觀念和教育哲學觀點，是教育主體在教育實踐、思維活動及文化積淀和交流中所形成的教育價值取向與追求，是一種具有相對穩(wěn)定性、延續(xù)性和指向性的教育認識、理想的觀念體系[15]。教育理念是教育行為的引領，我們對待孩子的一切行為，背后都有其教育理念在做支撐。為什么不同的家長有不同的兒童觀？為什么幼兒同樣的行為，不同家長的反應卻差異較大？這其實都體現了教育理念的差異。先進的教育理念能反映教育的本質，因為它“是關于‘教育的應然狀態(tài)’的判斷，是滲透了人們對教育的價值取向或價值傾向的‘好教育’觀念”[16]。也可以說，教育理念強調的是對“理想的、應然教育”的理解與追求，是對“教育是什么”“教育應該是什么”的價值判斷和理性認識，是指向教育未來發(fā)展的精神范型和遠見卓識[17]。

有時候一些家長很是焦慮，對孩子的一些教育問題感到手足無措，不知采取哪種方法合適。實際上，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孩子的教育問題，家長必須要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并以此引領自己的養(yǎng)育行為、親子活動等?！都彝ソ逃龠M法》第十八條就指出：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應當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18]。當前，家庭教育所遇到的困境，首要的不在技術、方法層面，而在思想理念層面。只有先解決了“學會做人”“尊重兒童”“學會溝通”“親子陪伴”等家庭教育的理念問題，才有可能正確地選擇、靈活地運用適當的方式方法，達到預期的目的。如果缺失正確家庭教育理念的深層支撐，家長的言傳身教往往就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家庭教育理念一旦被理解、認可、接受，就會成為相對穩(wěn)定的精神力量，轉化為家長的各種教育行為。它會影響家長如何看待家庭教育的意義，如何看待親子之間的關系，如何處理家庭教育中的各種矛盾。

(三)親子關系：“杠桿解”的基礎

親子關系是我們每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種人際關系，對于個人而言，孩子的逆反、任性、脾氣暴躁、為人苛刻等問題，甚至成年后的抑郁、自卑、神經質人格，以及走出家庭后能否與其他人發(fā)展健康的關系等無不打上親子關系的烙印?！傲己玫挠H子關系對促進子女的社會化，具有深遠影響，特別是早期家庭教育中的親子關系，對子女的社會化具有決定性作用?！盵19]新生兒出生后，完全無能無助，如果沒有母親或代理人的耐心陪伴、及時呼應、不辭勞苦地幫助他們解除痛苦，孩子便無法生存。這就促使嬰兒對母親或代理人產生依戀情感。依戀就是人在離開母親身體后與撫養(yǎng)人之間的心理臍帶，沒有這種心理臍帶，孩子的心理就無法正常發(fā)展[20]。

依戀幾乎是兒童一切社會情感發(fā)展的基礎，如果孩子的大腦或身體發(fā)育正常，不出現依戀的原因即是親子關系出了問題。如：撫養(yǎng)人很少接觸孩子，不跟孩子進行情感交流；頻繁更換撫養(yǎng)人；對孩子過于嚴厲苛刻，經常通過吼叫、嚇唬、打罵、剝奪等暴力手段“教育”孩子。缺乏依戀情感的孩子長大后可能會以自我為中心，冷漠無情，也可能缺乏安全感或對別人不信任，還可能成為具有破壞性和攻擊性的人。依戀不僅是幼兒的需要，真正的意義是讓家長積累教育的心理資本。心理資本是指個體在成長和發(fā)展過程中表現出來的一種積極心理狀態(tài)，一般包括希望、樂觀、韌性、主觀幸福感、情商等要素[21]。只有在幼兒成長過程中真正付出，辛勤撫養(yǎng)，才能讓家長獲得這種心理資本，也就是對孩子的心理影響力。這種心理影響力“是通過良好的親子撫養(yǎng)，讓孩子眷戀、依賴、信任你，形成一種依戀情感，從而使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你的方式，信任你的話語愿意聽你的話”[22]。與心理影響力相對的是純粹的生理力量和外部強制手段，如對孩子命令、嚴厲斥責、打罵，這種方式雖能收到暫時的“效果”，但卻可能讓孩子更加憤怒、逆反，甚至會模仿這種暴力手段對待他人。擁有心理影響力的家長，對孩子的教育不是命令或采取硬性的方式，也許，一個眼神、一聲嘆息、一句簡潔而明確的要求都可能收到良好的成效。

三、結語

幼兒的健康成長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系統(tǒng)性問題，尋求家庭教育問題的“杠桿解”并不是那么容易。但作為孩子成長的第一責任人，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家長的轉變無疑是家庭教育有效實施的關鍵和正確的施力點。外部的政策保障、專業(yè)指導、家園合作再如何“發(fā)力”，如果家長缺乏對家庭教育的科學認識，不能樹立正確的家庭教育理念，親子關系緊張，都可能會傷害、誤導孩子，甚至會影響孩子的一生。

首先，家長的轉變，需要有終身學習的意識。正如《學會生存》一書所指出的，“我們可以說，人永遠不會變成一個成人，他的生存是一個無止境的完善過程和學習過程”[23]。家長作為培養(yǎng)和教育孩子的直接責任人，有著更為艱巨的學習任務，要和孩子共同成長。當前各種家庭教育問題層出不窮，家長們更應認識到終身學習的必要性。時代在變，親子關系也在變，家長要與時俱進，不斷更新自身的知識結構，反思自己的教育行為，提升自身的教育素質，而家長終身學習的過程，對于孩子也是一種引領與示范。

其次，家長要遵循一個基本原則，即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孩子從出生后，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觸摸到的東西，基本都與家長有關。父母是孩子認識客觀世界的引路人，是父母教會孩子第一句話、邁出人生第一步。幼兒的認知特點是“先入為主”，也就是以先看到、聽到的為主，其他的難以認可、接受。在孩子心目中，先看到、聽到的就是標準答案，后來再看到、聽到不同的，便予以排斥。所以，“人之初”的教育是教育的起點、根基，也是“基礎教育”的要義所在[24]。如果家長希望孩子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那你就努力做那樣的人給孩子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正是親子的共同成長，才能對解決幼兒家庭教育困境起到一定的“杠桿”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