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文化的起源與發(fā)展

姓氏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具有強大生命力與凝聚力的人文情結(jié)，是聯(lián)結(jié)家庭、民族、國家的重要精神紐帶，更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和傳承不息的人文基礎(chǔ)。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要到哪里去？”面對古希臘哲學(xué)家柏拉圖提出的哲學(xué)命題，不同時代的不同人群有著不一樣的解答。在海外華人遍布的國家和地區(qū)，這個問題的答案常常是：我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源自中華，根在中華。在這一問一答里，折射出的是姓氏文化永不熄滅、萬古傳承的璀璨光芒，彰顯的是我們共同作為中國人的歷史自信和文化自信。

姓氏文化從遠古走來

由袁義達、杜若甫編著的《中華姓氏大辭典》（教育科學(xué)出版社，1996年版），是一部關(guān)于中國姓氏文化的工具書，全書共收錄姓氏11969個，其中單字姓5327個、雙字姓4329個、三字姓1615個、四字姓569個、五字姓96個、六字姓22個、七字姓7個、八字姓3個、九字姓1個。每一個姓氏，都有太多的故事敘說。姓氏蘊含著深厚的歷史與文化，記錄了中華民族生長、交融、壯大的進程。

中國使用姓氏的歷史源遠流長，最早可追溯到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公社時期，這一點可從中國許多古姓的部首都是“女”字得到印證。

姓氏是人們用來標(biāo)明和厘清家族來源和血緣關(guān)系的工具。朱鳳瀚《商周家族形態(tài)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初版，2004年增訂），是首部系統(tǒng)論述中國先秦時期家族形態(tài)的專著。書中對“姓”的最初含義進行了梳理和剖析，具體包含幾個方面：其一，“姓”的本義是女子所生的子女，如《左傳·昭公》云“三后之姓，于今為庶”；其二，子女相組為族，廣其義，“姓”可解釋為“族屬、族人”，亦可進一步引申為泛義的“族”，如先秦文獻所言“百姓”；其三，同一女子所生子嗣組成的親族也可稱為“姓”，表示其出于同一女性始祖的特殊的親緣關(guān)系，即母系姓族；其四，“姓”有時指姓族的名號，如《國語·周語》言“賜姓曰姜”，應(yīng)理解為所賜姓族之名號為姜。

關(guān)于“氏”的含義，朱鳳瀚表述為：其一，指稱個人。有多種用法：接在官名后，作官稱，如“師氏”“尹氏”等；接在爵位后表尊稱，如“侯氏”等；接在字或親稱后表示較親近的稱謂，如“伯氏”“舅氏”等；接在姓后，指稱屬于某姓族的女子，如“姜氏”“任氏”等；接在家族名號后，指稱屬于該家族的個人，如“施氏”“莊氏”等；接在上古帝王、部落首領(lǐng)之名后，如“黃帝氏”“共工氏”等。其二，表姓族，與“姓”之義三相同，如《左傳·昭公》“姜氏、任氏，實守其地”中，氏可作姓解。其三，指上古部族，即非單純血緣關(guān)系的政治區(qū)域性集團，如《左傳·襄公》所言“陶唐氏”“豕韋氏”，后用來指稱邊遠地區(qū)部族。其四，指家族組織，如《國語·晉語》曰“智果別族于太史為輔氏”，輔氏是從智氏分立出的近親家族。其五，專指血緣親族組織的名號，表標(biāo)志意味，如《左傳》中“羊舌氏之族”“游氏之族”等。其六，指既是血緣組織，又以政治、軍事、經(jīng)濟共同體形式存在的廣義家族組織，包含家臣、私屬在內(nèi)。

姓氏文化的發(fā)展演變

姓氏的使用目的是為了明血緣、別婚姻。據(jù)晉代皇甫謐《帝王世紀》載，三皇之首的伏羲，“太昊帝庖犧氏，風(fēng)姓也。母曰華胥。燧人之世，有巨人跡出于雷澤，華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長于成紀”?！帮L(fēng)”姓即為目前已知最早的姓。此后逐漸出現(xiàn)上古八大姓，即姜、姬、姚、嬴、姒、妘、媯、妊。

部落首領(lǐng)的后裔亦可得姓。如黃帝有二十五子，得姓者十四人，分屬姬、酉、祁、己、滕、任、荀、葴、僖、姞、儇、依十二姓。祝融后裔有己、董、彭、禿、妘、曹、斟、羋八姓。還有一個“子”姓，出自契。契，傳說為“五帝”之一帝嚳之子，因輔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任契為司徒，封于商地，賜姓“子”。契的第13代孫湯推翻了夏朝，建立了商朝。

隨著時代的變遷，一些古姓的后人直接承襲姓為氏。明末清初顧炎武《日知錄》云：“其姓與氏，散亦得通，故《春秋》有姜氏、子氏，姜、子皆姓而云氏是也。”這就是姓氏重要來源之一的“以姓為氏”。這些由古姓而來的姓氏，是姓氏發(fā)展過程中時間最早、影響較大的部分，其中許多“以姓為氏”的古姓如姜、姚、任、董、彭、曹等，還成了人數(shù)眾多的大姓。其后，這些古姓的后裔分別立氏，逐步演變?yōu)榻裉斐汕先f的姓氏。

周王朝的建立，促使中國姓氏出自黃帝后裔姬姓的人數(shù)增多，約占總?cè)丝诘?0%—80%，據(jù)統(tǒng)計，在依據(jù)人口排名的前400個姓氏中直接起源于姬姓的有120多個。其次是炎帝后裔的姜姓，自第一代齊國國君姜太公起至今，共有100多個姓氏由姜姓衍化而來。其他古姓也繁衍出許多新的姓氏，由此可以看出，雖然這些古姓現(xiàn)在大多人口較少，但卻是中國姓氏的根基。

上古時期，只有貴族才有姓氏。近代學(xué)者呂思勉在《中國制度史》中寫道：“故姓所以別婚姻，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氏同、姓不同者，婚姻可通；姓同、氏不同者，婚姻不可通?！蹦纤梧嶉浴锻ㄖ尽な献迓浴芬舱f：“三代以前，姓氏分而為二，男子稱氏，婦人稱姓。氏，所以別貴賤，貴者有氏，賤者有名無氏?！?/p>

可以說，姓和氏產(chǎn)生于人類發(fā)展和演進的兩個階段。氏的出現(xiàn)，標(biāo)志著人類歷史進入階級社會。在宗法制度下，貴族內(nèi)部層層分封，除嫡長子外，每分封一次，恩澤便降低一級，最后成為平民。這些“別子”的后代，為了有別于其他平民，紛紛以先祖的字、名、謚號、封邑、官職、居處等作為家族的符號，將其固化，父子相傳，以紀念祖先，傳承后世，這就是“男子稱氏”的由來。

顧炎武指出：“男子稱氏，女子稱姓，氏一再傳而可變，姓千萬年而不變。”“氏”是別貴賤的，但“氏”的形式如果發(fā)生變化，“氏”的名稱也會發(fā)生變化。通常有以下幾類情況：一是以居住地名、方位、封國為氏，如鄭、趙等；二是以古姓為氏，如任、風(fēng)等；三是以先人名或字為氏，如施、公等；四是以兄弟行序為氏，如伯、仲等；五是以先祖謚號為氏，如召、戴等；六是以職官名稱為氏，如史、司徒等；七是以職業(yè)特征為氏，如巫、屠等；八是在民族融合背景下，其他民族借用漢字單字為氏，如北魏拓跋氏改為元氏；九是因賜姓、避諱變更姓氏，如唐賜以李姓、明賜以朱姓、晉因避諱先祖司馬師而改“師”姓為“帥”姓；十是因逃避仇殺而更改姓氏。

姓氏的起源紛繁復(fù)雜，姓氏又處于不斷發(fā)展之中，這為探秘姓氏源流帶來了許多難題，同時也帶來了探索的魅力。

秦漢以后，姓和氏逐漸合而為一。據(jù)《通志·氏族略》載：“秦滅六國，子孫皆為民庶，或以國為氏，或以姓為氏，或以氏為氏，姓氏之失，自此始……茲姓與氏渾而為一者也?！敝链耍袊男帐现贫融呌诜€(wěn)定，漢代時皆通稱為姓。

姓氏文化的作用從未中斷

姓氏文化隨時代而形成、發(fā)展、演變，已經(jīng)成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深入每個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尤其是漂泊在海外的游子，懷著對“家”與“根”的深切渴望，堅定地行進在尋根的漫漫征程上。

臺灣同胞吳天璽，出生于臺灣宜蘭，祖籍河南新縣。在籌建“老家河南家譜館·中華吳氏館”的過程中，我與她相識并從中了解了她的感人事跡。

1987年，碩士畢業(yè)不久的吳天璽隨父母回到河南探親創(chuàng)業(yè)，此后一直定居河南。21世紀初，在河南南陽南召楚長城的認定過程中，她意外發(fā)現(xiàn)河南鄧州有個“臺灣村”。經(jīng)過認真考證，吳天璽了解到，360年前，臺灣阿里山高山族鄒人部落的依那思羅等人隨鄭成功部將黃廷赴河南鄧州屯墾，與當(dāng)?shù)鼐用穹毖苌?3代，在今天的鄧州市張村鎮(zhèn)上營村形成了有580戶、2600多名高山族后裔定居的“臺灣村”。

吳天璽被300多年來歷代“臺灣村”鄉(xiāng)親們對在臺灣的親人的殷切思念所感動，自愿為他們到臺灣尋親。2005年，她帶著自己的侄女登上了飛往臺北的飛機，正式踏上“尋親”之路。尋訪途中，她一次又一次地實地探查，一部又一部地翻閱“族譜”，歷盡艱辛，最終在阿里山上與高山族鄒人見面，經(jīng)過核實，促成了海峽兩岸高山族族親相認的感人會面。

海峽兩岸間尋親的故事讓我們感動，吳天璽深情地說：“尋親是海峽兩岸人民永恒難解的情結(jié)，海峽兩岸的根早就緊緊連在了一起，血脈難阻，血緣難斷。”這是一個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故事，讓我們深切地感受到姓氏文化的魅力，它不僅有著重大的歷史價值，也擁有深遠的現(xiàn)實意義。

歷史長河湮滅了許多文明，唯有中華文明始終連綿不絕，熠熠生輝。筆者認為，這其中姓氏文化的傳承作用是不可或缺的。隨著王朝興替、政權(quán)更迭，前朝的許多歷史文獻被戰(zhàn)亂湮沒，有的甚至被人為損毀。然而一個又一個家族卻頑強地繁衍著，姓氏文化也隨之代代傳承，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生命力最為旺盛和凝聚力最為強大的人文情結(jié)。

中華民族以血緣和姓氏為紐帶，將炎、黃二帝作為共同的人文初祖加以尊崇，構(gòu)建起中華文明多元一體和傳承不息的基礎(chǔ)。可以說，姓氏文化源于上古，延續(xù)至今，在解讀歷史、傳承文明、弘揚優(yōu)秀家風(fēng)家訓(xùn)，以及維護社會和諧穩(wěn)定等方面，一直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魏育林，河南省姓氏文化研究會家譜委員會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