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研究：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的互補性*

石春煦

（福建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福州 350007）

提 要：隨著身份研究出現(xiàn)話語轉向，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關于身份話語建構的論著頗豐。 當前研究肯定積極話語分析與批評話語分析的互補性，但較少系統(tǒng)考察兩個視角的互補性如何具體體現(xiàn)在身份研究上。 本文從研究路徑、研究問題、研究重點等維度對它們各自的優(yōu)勢特點和提升空間進行比照性分析，進而探究兩者的互補性對身份研究發(fā)展的影響。 研究表明，兩者在身份研究方面一定程度上具有互補性。 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促進身份內容、身份建構過程、身份建構資源的系統(tǒng)性研究。 本研究對這一互補性的探索，有利于身份建構話語分析理論和實踐的縱深發(fā)展。

1 引言

在語言學領域，身份本質上指“社會個體或群體在一定社會關系中的位置或地位”（陳新仁2018：1）。 當前的身份研究基于社會建構主義，認為身份在特定的歷史和文化下通過社會互動形成，強調身份建構的動態(tài)性、情景性、多樣性（Tracy 2002；Benwell， Stokoe 2006）。 其中，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學者們關于身份建構話語的研究頗豐（陳建平2017，曠戰(zhàn)劉承宇2017），但鮮有對兩個視角下的身份研究進行系統(tǒng)的對比考察。 本文以機構身份建構為例，從研究路徑、研究問題、研究重點等維度探索兩大視角在身份研究上的互補性，并進一步考查其如何促進話語分析視角下身份建構理論與實踐的發(fā)展。

2 身份研究的兩大話語分析視角

作為身份建構話語分析的兩大視角，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具有互補性。 胡壯麟（2012：3）認為，兩者在研究目的、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上有聯(lián)系，Zotzmann 和O'Regan（2016：115）也指出：“批評話語分析不斷地細化與提煉學科界面的理論，其發(fā)端于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等學科，與其關聯(lián)密切”。 兩大視角都受到結構主義思潮及社會學理論影響，認為語言具有價值負載性，能建構社會現(xiàn)實和身份；話語分析可以實現(xiàn)對身份建構這一社會實踐的分析。 但兩者從不同角度對身份進行研究。

2.1 批評話語分析視角

批評話語分析認為，話語建構社會身份，關注問題導向的話語實踐；其強調話語分析必須置于對領域、慣習和資本的分析框架內，身份建構研究作為社會問題情景的基本組成部分，在批評話語分析中備受關注（Zotzmann， O'Regan 2016：124）。

批評話語分析強調國家身份是社會慣習，社會身份存在于權力關系之中，身份建構受到意識形態(tài)、社會利益關系、政治體制等因素的制約與影響。 在批評話語分析的視角下，機構身份研究關注身份建構中的控制、統(tǒng)治和權力關系。 其將對身份的考察置于特定的社會歷史語境，重點分析涉及問題導向的語言結構和過程。 相關研究關注機構身份的權力制約性（王雪玉2012），機構話語的互文性對身份建構的影響（尤澤順2016），以及探索多模態(tài)分析的話語—歷史觀方法（Reisigl，Wodak 2009； Wodak 2018）。 相關研究聚焦特定社會領域和機構（如政治機構），揭示社會語境中身份建構、意識形態(tài)、機構權力之間的關系，從而反映社會的不平等。

2.2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

積極話語分析通過關注社會積極向上的一面來促進社會的和諧發(fā)展（Martin 2004）。 其重視身份建構的話語分析實踐，并在這一過程中探索語言的社會性（曠戰(zhàn) 劉承宇2017）。 積極話語分析的身份研究，吸收Bernstein（1973：290）對特定文化的意義總庫（reservoir）與個體意庫（repertoire）劃分的基礎上，提出身份建構的個體化理論，促進身份研究的理論建構。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建構研究，關注交際者如何通過言語社區(qū)身份協(xié)商，聯(lián)合具有相同價值觀的語篇受眾，形成身份親和關系，以達到建設和諧社會的目的（Martin 2010：23）。 相關研究主要從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視角，關注機構身份建構的語義資源和語境特征，探索語言使用者如何在交際互動中建構身份。 現(xiàn)有研究強調機構語篇中價值觀協(xié)商與身份建構的密切關系，關注與個人、話語社團身份建構相關的評價語義資源、情態(tài)資源以及名物化資源（施光2016，王振華 石春煦2016）。 同時，探索多種模態(tài)之間的互動對機構群體的身份建構作用（Zappavigna， Martin 2017）。

因此，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建構研究，強調語篇在身份建構這一社會實踐中的核心作用，強調身份建構話語的情景性和復雜性，但從各自的視角研究身份建構話語，關注身份建構中的人際和諧及不平等。

3 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在身份研究上的互補性

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的身份研究，強調社會身份通過話語進行建構，并通過人際間的互動實現(xiàn)，但從不同維度進行探索。 鑒于流派內部觀點的多樣性，本文從研究路徑、研究問題和研究重點等方面對比Martin 與Wodak 這兩個代表人物的研究，考察這兩個視角在身份研究上的互補性。

3.1 研究路徑

從研究視角看，兩者的身份研究都是在社會建構主義的研究范式下進行，都以社會變革及發(fā)展為目的，重視話語實踐與身份之間的交互性，但從不同研究路徑解讀社會語境中的身份建構話語。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建構，采用“由下至上”的研究路徑，強調個體與群體進行價值協(xié)商、身份建構的語義資源，以考查不同語境中身份建構者的價值協(xié)商過程及親和關系的建立。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研究，一方面，考察身份建構者通過基于現(xiàn)實經(jīng)驗的價值協(xié)商，通過（價值）綁定（bonding）這一社會過程與群體建立親和關系。 另一方面，其關注資源分配（allocation）維度，關注身份建構的社會符號資源的分配，強調語境因素對社會符號資源分配的限制性（Martin 2010：24）。 但目前研究重點考察促進社會平等的親和關系，對權力關系下資源分配維度的研究則不足，對不同的社會文化身份所分配的資源研究也有限。

批評話語分析下的身份研究則“從上至下”強調身份建構目的的解讀，重視解構身份建構中的權力關系（如社會地位）及不平等。 其強調在更廣的政治文化中考察身份建構存在的社會問題，身份建構被當成政治上使用的意識形態(tài)策略，用于創(chuàng)造界限，以及將聯(lián)合或抵制群體正當化。如Wodak（2001）關注身份建構的宏觀層面，提出具有問題導向性的身份建構策略，考察精英階層如何通過語言將意識形態(tài)灌輸給聽眾，解構使身份建構合法化的語言策略。 因而該視角下的身份研究具有宏觀主題性的特征，強調問題導向和社會歷史背景。

因此，在研究視角上，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從不同層面對身份建構進行考察，既探索身份建構中的社會符號調用過程，又解構身份建構中反映的社會問題。

3.2 研究問題

話語分析視角的身份建構研究，往往圍繞身份建構者、身份建構資源、身份建構的語境等維度展開，其研究問題主要包括：（1）身份如何在（多模態(tài)）語篇中建構，多模態(tài)資源如何相互作用，從而促進身份建構；（2）身份建構者的話語策略如何，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如何反映在語篇中；（3）身份建構受到哪些語境因素的影響。

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都圍繞上述問題展開，但側重點有所不同。 積極話語分析將身份看作不同符號系統(tǒng)在實例化過程中的意義耦合，采用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理論，特別是評價理論（包含情感系統(tǒng)、判斷系統(tǒng)和鑒賞系統(tǒng)）（王振華2001；Martin， White 2005），分析身份建構者的價值協(xié)商過程。 在多模態(tài)身份研究上，Martin 等對身份建構的多模態(tài)資源進行系統(tǒng)研究，如Martin（2010） 探索多種模態(tài)的意義潛勢對言語社區(qū)群體身份的建構作用，系統(tǒng)考察語言資源與非語言資源作為獨立的資源，以及作為相互關聯(lián)的意義系統(tǒng)產生意義的方式。 由此，積極話語分析主要從共時視角關注身份在語篇中的意義建構，但其對身份的階段性發(fā)展考察有限。

批評話語分析則關注身份的形成與發(fā)展過程，從歷時視角追蹤身份建構話語的變化，解讀身份建構、意識形態(tài)和社會政治因素之間的關系，是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有利補充。 如Wodak（2016）運用話語歷史分析方法，采用國家身份建構的宏觀話語策略，特別是名物化、述謂策略、論辯策略、視角化策略、以及強化和弱化策略等，對卡梅隆在演講中建構的“島國國家”身份進行分析，考察價值協(xié)商中的意識形態(tài)操控，探索群內和群外關系的構建，關注與身份建構話語相關的社會因素。批評話語視角亦關注多模態(tài)身份研究，其基于拒絕移民工人家庭團聚的官方文件，考察官方如何使移民控制合法化，并由此提出身份建構的合法性策略（即權威合法化、理性合法化、道德合法化以及神話合法化）（van Leeuwen， Wodak 1999；Wodak 2018），關注與權威、社會道德、社會歷史相關的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策略。

因此，在研究問題維度上，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從共時和歷時視角對身份建構者、身份建構的語境、身份建構資源進行探索。

3.3 研究重點

從研究重點來看，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都以身份建構者為中心，重視基于價值協(xié)商的身份建構，但側重點有所不同。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建構研究，采用功能主義的方法論，考察語篇使用者在身份建構中的“態(tài)度表達”，側重考察交際者如何通過話語，聯(lián)合具有相同價值觀的語篇受眾，形成身份親和關系（Martin 2010：26）。 例如，Martin（2018）考查澳大利亞青少年犯罪司法調解協(xié)商會中涉事青年的身份建構，研究相關個體如何在語音、語法、詞匯、語義等方面，通過意義選擇建構自己的身份特征，并根據(jù)認罪與否、悔罪與否對涉事青年的身份進行拓撲化分類。 因此，相關研究關注身份建構話語中功能特點的共時選擇，考察身份建構的共享價值協(xié)商。

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研究則關注身份建構中的“意識形態(tài)”，認為“意識形態(tài)是建立和維護不平等的權力關系的重要方式”（Reisigl，Wodak 2009：88），關注語篇中的“去語境化”和“再語境化”元素，重點研究語篇使用者在特定社會歷史背景下身份建構的意識形態(tài)差異。 如Wodak（2017：73）分析歐美右翼民粹主義在競選中獲勝的原因，談到特朗普利用民粹主義和精英主義的對立，利用推特等社交工具，進行積極的自我表征和消極的他者表征，顯示與美國民眾同質的意識形態(tài)，從而進行聯(lián)合，獲得競選勝利。

因此，在身份建構的意識形態(tài)研究上，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身份建構中價值觀的系統(tǒng)考查，既探索身份建構者的共享價值協(xié)商，又考察不同社會語境下身份建構中的意識形態(tài)差異。

4 兩者的互補性對身份研究的啟示

基于上述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從研究路徑、研究問題、研究重點上看，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研究在一定程度上互相補充。 當今身份研究關注身份內容、身份建構的過程及社會符號資源（Preece 2016），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對這幾個方面進行系統(tǒng)的考察，從而促進身份研究話語視角的發(fā)展。

4.1 身份內容研究

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都基于社會建構主義，承認個體身份和社會身份之間的關聯(lián)性，重視身份的相似性和個體性，并由此展開相關的理論構建，對語篇中的身份進行探索。

積極話語分析通過個體化關系軸對身份內容進行系統(tǒng)分類，關注如何通過（價值）綁定（bond）及其復合體（bond complex）形成言語社區(qū)（Martin 2010：24）（見圖1）：從個體化維度上看，身份可以劃分為個體身份（即個體成員的身份特征）、亞文化（即話語社團的某個組成部分）、主流身份（即話語社團的主要身份特征）和文化（即話語社團具有的文化資源及特征）（朱永生2012：331）。 從實例化維度上看，文化被看成語篇系統(tǒng)，身份則可以通過語篇中的意義耦合（coupling）資源進行協(xié)商。 這些理論有利于在語篇中通過語言實例對身份的共性和個性進行探索，但相關研究對身份沒有嚴格的定義。

圖1 語篇與言語社區(qū)：實例化和個體化關系軸維度

批評話語分析對身份有嚴格的定義，并在此基礎上展開研究（Wodak et al. 2009），可以作為積極話語分析的有益補充。 批評話語分析傾向將身份看成一個關聯(lián)的概念，既強調考察個體的社會特征（如年齡、性別），以及個體具有的社會職能及團體屬性，又強調個體和群體之間的關系，與積極話語分析有共通之處。 例如Foucault（1972：6）認為身份是“與社會實踐相關的主流語篇的產物”；Wodak 等（2009：11） 基于身份的相似性（sameness）、個體性（selfhood），將身份看成一個關聯(lián)的概念，并將身份分成個人身份、社會身份及自我身份，探索身份的多維性。

因此，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在身份建構的內容上可以互相補充，促進不同文化身份的探索。 積極話語分析關注語篇中的身份，并對不同的文化身份進行分類，對身份的相似性和差異性予以關注。 兩者的互補性既有利于突顯身份建構的群內、群外身份協(xié)商，又有利于考察身份建構背后的社會文化因素。

4.2 身份建構過程研究

在理論發(fā)展過程中，兩者的身份研究堅持將語言和社會視為一個密不可分的統(tǒng)一體，但又與不同學科相交叉。 兩個視角的互補性有利于關注身份建構的不同語言資源，有利于系統(tǒng)考察各種資源如何互相作用，有助于在三大元功能（概念功能、人際功能、謀篇功能）的基礎上對身份建構的過程進行系統(tǒng)的探索。

第一，其互補性有利于考察身份建構語篇的三大元功能。 積極話語分析重視考察言語社區(qū)成員身份建構中的價值協(xié)商，側重身份建構語篇的人際意義維度。 批評話語視角下的身份研究，重視相關歷史背景和言語事件所在的原始歷史資源，可以為身份建構語篇的概念意義、謀篇意義研究提供有利參考。 如Wodak 提出的述謂策略，通過考察謂詞或謂詞性名詞、形容詞，既可以了解身份建構者的態(tài)度、價值觀和意識形態(tài)，又可以解析其相關事件行為的特征和屬性（Reisigl ， Wodak 2009）。 例如：

①本案由福州市公安局晉安分局偵查終結，以被告人潘某某涉嫌危險駕駛罪，于2018 年4 月26 日向本院移送審查起訴。 本院受理后， 已告知被告人有權委托辯護人和認罪認罰可能導致的法律后果，依法訊問了被告人，聽取了被告人及值班律師的意見，審查了全部案件材料。 （晉檢訴刑訴〔2018〕415 號）

在例①中，如果僅從人際意義維度進行分析，由于與讀者互動的語言資源（態(tài)度系統(tǒng)資源）較少，對公訴人的司法人員身份建構分析有限。 而此處的身份建構可以從概念意義維度層面，考察相關事件行為中的謂詞（即下劃線語言資源），分析公訴人如何使用一系列及物性過程，即“移送審查起訴”“受理”“告知”“依法詢問”“聽取意見”“審查案件材料”等，對檢察院的職能行為進行客觀的陳述，體現(xiàn)其機構的權威性，從而建構其司法人員身份。

第二，其互補性有利于身份建構人際意義維度的語言策略研究。 人際意義研究體現(xiàn)在語篇中交際者的話語角色，以及交際過程中對人、事、物進行的評價（王振華 吳啟競2020）。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的身份研究關注不同言語社區(qū)成員如何通過情感、道德和美學上的態(tài)度協(xié)商，從而實現(xiàn)聯(lián)合，達到在身份上的親和關系，但目前其對話語角色的研究相對較少。 在人際意義研究上，批評話語分析下的視角化策略亦是有益的補充，其探索論題的表達視角，凸顯身份建構主體和價值協(xié)商對象（Wodak et al. 2009； Wodak， Meyer 2001：73）；同時加強及緩和策略考察言論的話語意義是否被增強或減輕，了解價值協(xié)商的強弱程度。因此，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從人際意義維度上豐富身份建構的語言策略研究。

②本院認為，被告人徐某某違反國家有關規(guī)定，以其他方法非法獲取公民個人信息1000 余條，情節(jié)嚴重；而且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使用非法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實施電信網(wǎng)絡詐騙，騙取330671元，數(shù)額巨大……（鄱檢刑訴〔2018〕304 號）

在上述例子中，公訴人通過價值協(xié)商使其控訴合法化，對其機構身份進行建構：一系列顯性的鑒賞資源（即下劃線資源），如“非法獲取”“情節(jié)嚴重”等，以及“數(shù)額巨大”這一級差資源（即雙下劃線資源）的運用，體現(xiàn)其對被告人行為的否定，反映被告人犯罪行為的嚴重后果，以維護主流的社會主義價值觀，從而建構其司法人員的身份。從話語角色上看，“本院”這一指稱（即黑體字資源）體現(xiàn)身份建構者的話語角色，“本院認為”（即斜體字資源）說明公訴人代表的國家檢察院對相關案件的介入，并協(xié)商其作為司法人員對案情的態(tài)度，更有利于與法官進行有效的價值協(xié)商。

因此，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的互補性，可以豐富身份建構的多維度策略，對在大數(shù)據(jù)時代身份的（再）語境化具有重要作用及意義。積極話語分析重視身份建構的共時研究，批評話語分析強調身份的歷時研究，兩者互相借鑒，可以拓寬身份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兩者的互補性不僅可以讓人們通過各種語言資源（如態(tài)度資源）靜態(tài)了解身份是如何建構的，揭示話語與身份之間互相建構、互相呈現(xiàn)的關系，以及解構不同歷史時期的意識形態(tài)變化，探索身份建構者在特定社會歷史背景下身份話語模式的選擇動因。 這樣，兩者的互補性可以加深對身份的形成、維持和改變等過程的考察。

4.3 身份建構的符號資源研究

隨著身份建構資源越來越多樣化，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成為話語分析視角下身份研究的新趨勢（如Zappavigna， Martin 2018； Wodak 2018）。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研究，關注不同符號資源作為意義系統(tǒng)在身份建構中的再語境化，為多模態(tài)身份研究提供系統(tǒng)的分析框架；批評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身份多模態(tài)建構研究關注身份建構過程中的權力關系，其往往只提出宏觀策略，缺乏微觀的分析框架，因此兩個視角可以互相借鑒，促進多模態(tài)身份研究的進一步發(fā)展。

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研究，關注身份建構的符號資源以及意義表征中反復呈現(xiàn)符際協(xié)作（co-selection）模式，有利于在元功能的視角下考察身份建構的社會過程。 如Zappavigna 和Martin（2018）劃分構建意義的符號資源：行為和非行為的表義資源，有利于考察與身份建構相關的概念意義、人際意義、謀篇意義。 相關研究明晰社會符號資源對身份建構的重要性，但在多模態(tài)語篇分析時往往和其他理論相聯(lián)系，缺少以身份建構者為中心的統(tǒng)一的多模態(tài)分析框架，影響了理論的適用性。

批評話語視角下的多模態(tài)身份研究，以研究問題為導向，強調社會文化語境對身份建構的影響。 相關研究強調符號制造者如何調用多模態(tài)資源實現(xiàn)群內與群外的身份協(xié)商，其身份分析往往涉及權利、宗教、人權、文化等方面，如其關注社區(qū)貨幣，將其作為身份的重要文化標志。 因此，批評話語視角的身份研究可以啟迪積極話語分析視角下的相關研究，但其重視以問題導向的宏觀身份建構策略，在具體分析框架構建上亦會借助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相關理論。

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以研究問題為導向，建立以身份建構者為中心的具體話語分析框架，分析其在各種社會語境下如何綜合調用多模態(tài)資源進行身份建構，同時又能考察身份建構背后涉及的社會因素。 在機構身份研究方面，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建立系統(tǒng)的身份建構的社會符號學框架（如石春煦2019），同時基于研究問題，運用MMAV，ELAN 等軟件共時分析身份（多模態(tài)）話語的語篇語義資源（見圖2），使身份研究更具信度。 一方面，探討語篇實例如何在語境因素的制約下，通過跨層級、跨元功能以及跨符際的意義選擇來實現(xiàn)意義潛勢，為身份建構研究提供信度。另一方面，在量化分析和個案分析基礎上，分析和討論機構身份的多模態(tài)建構，挖掘不同時期機構身份建構模式存在的差異、產生的歷史原因，使身份建構的多模態(tài)研究更具科學性、客觀性。 因此，兩個視角的多模態(tài)研究可以互相補充，促進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的理論和實踐研究。

圖2 多模態(tài)框架在MMAV 中的運用

5 結束語

本文從研究路徑、研究問題和研究重點等維度對積極話語分析的批評話語分析各自的優(yōu)勢特點和提升空間進行比照性分析，進而探究兩者的互補性對身份研究的理論和方法論發(fā)展的影響。研究表明，積極話語分析和批評話語分析在機構身份研究上可以互為補充：在身份內容研究上，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促進不同文化身份的探索，對身份的相似性和差異性予以關注。 在身份建構過程研究上，兩者的互補性有利于基于語篇的元功能，從共時視角考察身份建構的意義建構過程，及從歷時視角考察身份建構的意識形態(tài)變化及其背后的權力因素。 在身份建構符號資源的研究上，兩個視角的多模態(tài)研究可以互相補充，促進多模態(tài)身份建構的理論和實踐研究。 本研究對這一互補性的探索，有利于身份建構話語分析理論和實踐的縱深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