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 典 張曉俊 黃澤豪
《本草圖經》是我國宋代著名藥物學家蘇頌(公元1020—1101 年)編撰的一部較完備的圖譜性本草著作[1]。該書圖文并茂,集前人本草著作之大成,并補充了蘇頌的發(fā)現及研究心得,是一部偉大的藥物學著作[2]。李時珍曾贊譽此書“考證詳明,頗有發(fā)揮”[2]。英國科學家李約瑟評價此書:“把野外采集到的動植物加以如此精確的木刻并印刷出來,是直到十五世紀才在歐洲出現的大事?!倍侗静輬D經》于十一世紀問世,在同類醫(yī)學著作中位于世界第一[3]。
現代醫(yī)藥工作者非常關注《本草圖經》,并開展了大量研究。馮秋實[4]、黃顯堂[5]等人深入探究,確認了此書書名應為《本草圖經》而非《圖經本草》。劉昌芝[6]、馮秋實[4]等人考證得出此書作者確為蘇頌。林森榮[7]、胡亞男[8]等人通過對果部、動物藥的研究發(fā)現了此書的寫作特點。蔡景峰[9]等人則總結出此書對生物學、博物學、植物學、民族學方面都有著巨大的貢獻。吳興全[10]通過從藥物繪圖、產地等方面深入研究《本草圖經》玉石部文獻,認為其繪圖精致,能體現藥物形態(tài)與特征;產地廣闊,反映了各地用藥及貿易狀況;引用廣泛,保存了大量古籍文獻。聶金娜[11]對《本草圖經》第十四、十五卷蟲魚藥物進行梳理,挖掘其本草學理論及臨床實用價值,歸納其研究方法,總結其研究特色,為本草學研究與臨床運用提供幫助。本文則通過研究《本草圖經》中植物藥部分的寫作特點來探究蘇頌的學術思想。
《本草圖經》中多數藥物記載了產地、道地產地、真?zhèn)蝺?yōu)劣鑒別方法、引用文獻考證等,有些有附圖,甚則附多圖。鑒于此,對植物藥中各部的藥物進行歸類統(tǒng)計,以窺探其寫作特點。統(tǒng)計結果見表1。
1.1 圖文并茂,利于用藥中藥歷來由于異名同物、同名異物、地方習慣用藥等致使品類十分混亂,影響療效。蘇頌對此非常重視,所繪圖片要求逼真生動,所描述的文字要求準確適當?!侗静輬D經》植物藥部分共有572 味藥,其中498 味藥均有附圖,占比達到87.1%;364味藥有多張附圖,占比達63.6%,可見“圖”是其重要的特色。從各部數據分布來看,本經外類的品種100%有圖,其他各部附圖比率也較高,其中最低的是米部(52.0%)和菜部(70.7%),可能是由于這兩個部分的品種人們最為熟悉,無需附圖也能鑒別。
圖文并茂可使藥物的辨認更為直觀,利于正確用藥。例如惡實一藥,文字描述為“葉如芋而長;實似葡萄核而褐色,外殼如栗球,小而多刺”,并附有兩張標本圖,雖然標本圖沒有上色,但所提到的葉長、外殼的形狀均準確描繪。關于黃精,雖說有十幅圖,但每幅圖都抓住黃精“葉如竹葉而短,兩兩相對”和“莖梗柔脆,頗似桃枝”以及“根如嫩生姜,黃色”的形態(tài)特征,若沒有十幅圖中的這些共同特征,則為偽品。
1.2 真?zhèn)蝺?yōu)劣,鑒別有法由表1可知,真?zhèn)舞b別記載在植物藥各部中都占有極大的比率,除了本經外草類、米部在70%左右之外,其他各部的占比都在80%以上。例如正文在描述菖蒲時,指出“其葉中心有脊,狀如劍”和“根盤曲有節(jié),狀如馬鞭大”,并提到“一寸九節(jié)者最佳”,詳細地描寫了菖蒲的形態(tài)特征,有利于辨別,并且也給出了優(yōu)質品種的辨別方法。在黃芪一藥中,蘇頌指出黃芪的偽品多為苜蓿根,兩者的鑒別方法為:苜蓿的根堅硬且脆,而黃芪的根很柔韌,皮呈微微的黃褐色。書中還用類比的方式對同科植物的器官作比擬,例如在描寫防風一藥時寫道“與蜀葵根相類”“莖似青蒿而短小”“實似胡荽而大”。
1.3 重視產地,記載精準蘇頌注重藥物的產地分布。由表1 可知,植物藥的大部分藥材均有產地記載,總占比達到89.3%。其中草部藥材共有171 種精確記載道地產地,占69.2%。正文中凡《神農本草經》注明產地的,都先原文照錄,次列宋時所產的州縣,以此來做對比,最后再指出何處所產最好。如藍實一藥,蘇頌先介紹了其生于河內,再介紹了當時的分布之廣,而后又對嶺南、福州、江寧等地不同的藍實種類一一介紹。
一些藥物在不同產地之間有著不同的基源,且藥圖不盡相同,如黃精、白術和天門冬附圖均為五幅以上,說明《本草圖經》的附圖是根據各地進獻的藥材進行的實物描繪,可判斷出其藥圖真實,并反映了各地當時的藥物出產。例如當歸一藥,書中引用《廣雅》和《說文》,指出平地為芹,山中為當歸。
引用文獻佐證以確保記載的準確性,也是本書的一大特點。序言中寫道:“注又不足,乃更旁引經、史及方書、小說,以條悉其本原?!眱H序言就引用了4 種不同類型的文獻(從醫(yī)藥類文獻到游記),因此,以小見大,可見正文所引文獻之浩繁。從表1 可以看出,有56.9%的植物藥引用了文獻來佐證。
2.1 實事求是,科學求知由表1 及前文關于寫作特點的分析可看出,蘇頌對于圖、文信息的記載是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的。如豨薟一藥,書中引用《神農本草經》中“此物有寒毒”之說,并且引用高郵軍的“此物性熱無毒”之說,提出疑問:難道單用葉則寒冷而有毒,將枝與花并用則熱而無毒乎?抑系土地所產而然邪?蘇頌作了兩種假設,但并沒有直接給此物的性味下結論,可見其實事求是。此外,《本草圖經》所引方劑中有極大一部分無文獻出處,只標注“今人云”或“俗間”“土人”等字樣,可見蘇頌對于引用來源非常重視,如本人無法親自實踐,便咨詢有實踐經驗的勞動人民以充實其著作內容。蘇頌在藥物調研中發(fā)現,傳說的用丹砂等藥煉成的“仙丹”不但不能使人“長生不老”,反而會導致禍害,從而將千百年來帝王術士尋求“長生妙藥”的夢想予以揭穿。對于陳藏器認為的母丁香“療口臭最良”一說,雖然鑒別真?zhèn)尾⒎请y事,但由于缺乏實踐,便留下“未知的否”的說法。又如豨薟一藥,《神農本草經》所載的蛇黃與今醫(yī)所言不同,其也保留存疑。從序言中“兩存其說”“未知孰是”可見蘇頌不作主觀臆斷,“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其科學的求知觀。
2.2 突破舊體,勇于創(chuàng)新《新修本草》中雖有文、圖,但文字與藥圖是分開的。而通過表1 可看出《本草圖經》中大部分藥物有著圖文并存記載的特征,可見蘇頌勇于突破舊體。此外,蘇頌在本書中集普查法、比較法與實踐法于一體,使該書成為對后世有著深遠影響的本草學巨著。如前胡一藥,“春生苗,青白色,似斜蒿……味甚香美,又似蕓蒿。七月內開白花,與蔥花相類……大與柴胡相似”的描述運用了類比法;又如當歸、芎?等均為傘形科植物,以同科植物的器官形狀作了比擬,是一種比較精確的類比法。
蘇頌在主持編纂《本草圖經》時有著創(chuàng)新的科學方法。例如其先研究醫(yī)書,將藥物、醫(yī)學兩者結合,再廣招專業(yè)人員,將歷史文獻與實物對照驗證,使藥物學更為普及。在編寫體例上,亦是如此。如《本草圖經》中藥物與方劑、醫(yī)案有機結合,使藥物的臨床應用針對性更強。此方法開創(chuàng)了我國本草學史上以藥帶方、方藥并舉的新體例,并一直被沿用下來。
本文通過對《本草圖經》中植物藥的附圖、產地、真?zhèn)蝺?yōu)劣等記載進行數據統(tǒng)計后發(fā)現,此書具有圖文并茂、鑒別有法、注重產地等寫作特點,并反映出蘇頌實事求是、勇于創(chuàng)新的科學求知觀及學術思想,這值得每一位“傳承精華,守正創(chuàng)新”的中醫(yī)人學習和弘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