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語演講稿寫作巧用“視覺”語言

劉去非

撰寫演講稿是演講成功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尤其是用外語來進行演講時，演講者要具備跨文化、跨語言寫作能力。如今，我們生活在一個全球化的世界里，在跨文化交際的過程中使用外文演講是讓西方人了解中國的一種方式，但對國內(nèi)大多數(shù)外語演講愛好者來說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zhàn)，主要原因是演講者和聽眾之間存在著語言差異。語言是演講者的工具，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演講者和聽眾“以自己的方式進行交流——在特定的文化中長大，學習它的語言、規(guī)則和規(guī)范”①William B.Gudykunst and Young Yun Kim.Communicating with Strangers:An Approach to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4thed.New York:McGraw-Hill,2003,p.4.。當演講者與跨文化、跨語言聽眾交談時，必須特別注意語言因素如何影響聽眾對信息的反應(yīng)和接受，并設(shè)身處地從聽眾的角度來進行演講稿的寫作。這在跨文化交流中很重要，因為演講者需要跨越國家或語言邊界與聽眾建立聯(lián)系。

目前，國內(nèi)外對演講稿寫作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本結(jié)構(gòu)和語言學兩個層面。文本結(jié)構(gòu)的研究主要從如何選擇演講主題、支撐中心論點、分析聽眾心理、組織演講稿的開頭、主體和結(jié)尾以及撰寫提綱等方面切入②國外對演講稿文本結(jié)構(gòu)的研究可參見Richard M.Perloff.The Dynamics of Persuasion:Communication and Attitudes in the 21stCentury,3th ed.New York: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2008,pp.249-254.國內(nèi)對中國學生英語演講稿寫作的研究可參見孫旻、俞露、王晶：《英語演講實踐中的思辨分項技能——以說服性演講為例》，《中國外語》2015年第5期；趙銳：《從演講稿看英語寫作教學》，《外語教學》2006年第5期。。語言學層面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修辭格以及如何加強語言的形象性和韻律性等方面③國外對演講稿寫作語言學層面的研究可參見Dorothy Sarnoff.Speech Can Change Your Life,Garden City,NY:Doubleday,1970,p.189;Annmarie Mungo.“A Child Is Born,”Winning Orations,Mankato,MN:Interstate Oratorical Association,1980,pp.49-50;Edward Bliss Jr.ed.In Search of Light:The Broadcast of Edward R.Murrow,1938-1961,New York:Knopf,1967,p.276.國內(nèi)對外語演講稿語言學層面的研究可參見：胡瑾、曾蕾：《國際學術(shù)交流英語演講稿語篇模式分析》，《外語教學》2007年第3期；孫啟榮、游曉曄：《說服性演講稿寫作的三個修辭學維度》，《寫作》2019年第6期；王偉：《英語TED演講語篇語域特征多維分析》，《外語教學》2021第2期。。一般來說，從修辭、文化思維模式和語篇結(jié)構(gòu)方面進行探索的研究較多，卻鮮有從“視覺”語言運用的角度探討外語演講稿寫作。在外語演講稿中巧用“視覺”語言是一種讓演講者不受語言和文化束縛，流暢表達思想的有效寫作策略。因為視覺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表現(xiàn)和傳遞情感、思想的本能，它可以打破演講者和外國聽眾之間由于語言差異帶來的接受障礙，讓演講者準確、清楚、生動、簡明、通俗、恰如其分地向聽眾傳達信息。本文從這一角度出發(fā)，探討中國演講愛好者在外語演講稿寫作中如何使用“視覺”語言的策略問題。

一、“視覺”語言的概念及運用于外語演講稿寫作的必要性

（一）“視覺”語言的概念

研究表明，人類對世界的把握80%通過視覺渠道獲得。視覺“是一種清晰的媒介，它提供了關(guān)于外部世界無窮無盡的豐富信息”①Rudolf Arnheim.Visual Thinking,Berkeley and 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69，pp.19-24.。認知心理學發(fā)現(xiàn)，語言文字具有喚起聽眾或讀者心理表象的功能。所謂表象就是聽眾或讀者從前感知過的事物在頭腦里再現(xiàn)的形象。例如，當我們聽見或者閱讀“root”（樹根）、“road”（道路）、“arrow”（弓箭）等詞語的時候，頭腦里就會出現(xiàn)這些事物的“圖像”，這種圖像不是詞語本身帶來的，而是詞語喚起了我們曾經(jīng)感知過的“形象”。美國芝加哥大學圖像學家和語言學家米歇爾（W.J.T.Mitchell）把這種文字構(gòu)成的圖像稱為“視覺再現(xiàn)的語言再現(xiàn)”②W.J.T.Mitchell.Picture Theory:Essay on Verbal and Visual Representation,Chicago,IL: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4,p.16.。這里的“視覺”實際上就是一種視覺思維活動的產(chǎn)物，它不是可見的實物直接帶給聽眾或讀者的，而是通過語言的傳遞作用產(chǎn)生的，即我們所說的“視覺”語言。

（二）“視覺”語言運用于外語演講稿寫作的必要性

1.外語演講運用視覺語言可以提高跨文化、跨語言演講的效果。

法國符號學家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認為，對于“可寫的本文”③這里的“本文”是指由作者寫成，有待閱讀的作品本身。，傳播者和接受者之間要達成默契，受眾要熟悉寫作者的編碼，才能理解作品④Roland Barthes.S/Z.Richard Howard.Trans.New York,NY:Hill and Wang.,1974,pp.4-12.。換而言之，語言符號是否被主體轉(zhuǎn)換成表象，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主體對信息的接受。在演講過程中，國外聽眾需要對演講者所使用的語言符號形成共識，這樣才能實現(xiàn)有效的溝通?！耙曈X”語言可以在演講者、國外聽眾、抽象概念之間搭起一座橋梁，化“虛”為“實”地提供看得見的支撐。例如：

例1：

AWordonce spoken,like anarrowshot,can never be retracted.（The Talmud）

一句話一旦說出來，就像射出的箭一樣不能收回來。（《猶太法典》）

例2：

Virtue,like a strong and hardy plant,takesrootsin any place.(Plutarch)

美德就像頑強的植物，在任何地方都能生根。（古希臘作家普魯塔克）

例1、例2分別用“弓箭”（arrow）和“樹根”（root）兩個具體詞匯為“說出去的話”（Word once spoken）、“美德”（virtue）所表達的抽象概念勾勒出一幅生動“畫面”。不同種族、地域、文化背景和使用不用語言的人都可以直接從“畫面”中獲取信息，有助于聽眾理解和接受，演講者由此取得好的演講效果。

2.外語演講運用視覺語言可以吸引更多的國外聽眾群體

跨語言、跨文化演講需要尊重對象國的語言和文化，避免使用可能引起誤解的詞語或短語。演講時要注意選用與國外聽眾相關(guān)的例子，最重要的是，要認識到演講者的文化假設(shè)和實踐能不能被所有國外聽眾理解?！耙曈X”語言的使用為外語演講提供了一個全新的傳播途徑，這種獨特的傳播方式可以通過引人入勝的語言、生龍活虎的形象、扣人心弦的場面讓國外聽眾獲取一種“如臨其境、如見其人、如聞其聲”的真實感覺，從而贏得更多的聽眾群體。

二、具象詞匯描畫“高清”形象

美國學者羅伯特·岡寧（Robert Gunning）提出“迷霧指數(shù)”（FOG Index）的概念。該指數(shù)通常指文章中詞匯的抽象、艱澀程度以及句子讓人迷惑不解的程度。一篇文章的迷霧指數(shù)值越低，讀者就越容易讀懂。羅伯特·岡寧建議作者在“寫完文章后，再用易讀性公式當作指導(dǎo)原則”來進行寫作①Robert Gunning.The Technique of Clear Writing,New York:McGraw-Hill,1952,pp.17-22.。因此，選擇具象詞匯而不是抽象詞匯是提高演講清晰度的一種方法。具象詞匯也是有效描畫“高清”視覺形象的關(guān)鍵。演講稿寫作要善于化抽象為形象，讓演講者描述的對象呈現(xiàn)有形、可感、可見的特質(zhì)?！氨磉_清晰的最大障礙之一是使用冗長、模糊的‘大詞’，而短小精干的‘小詞’會讓演講的效果更好。”②Dorothy Sarnoff.Speech Can Change Your Life,Garden City,NY:Doubleday,1970,p.71.在寫作時應(yīng)當多使用簡單、具體、熟悉、形象的詞匯，盡量少用冗長、概括、模糊和缺乏活力的詞。

首先，多使用熟悉的詞匯，少用專業(yè)術(shù)語。選擇具體和熟悉的詞匯更容易喚起聽眾的心理表象。人的記憶對具體、熟悉詞匯的理解和辨識準確率遠遠高于抽象詞匯③Paivio.A.,Roger,T.B.&Symthe,P.C.“Why pictures easier to recall than words?”,Psychonomic Science,11,4（1968）：135-138.。下面兩段文字解釋了孕婦飲酒對未出生孩子的負面影響，其中一段使用了專業(yè)詞匯，而另一段則通過日常生活中聽眾熟悉的詞匯把枯燥的概念訴諸具體的形象，使文字可見、可感、可觸。

例3：

Thedeleterious effectsof alcohol on the unborn child are very serious.When a pregnant woman consumes alcohol,the ethanolin the bloodstream easily crossesthe placentafrom mother to child and invades theamniotic fluid.This can produce a number ofabnormal birth syndromes,includingcentral-nervous dysfunctions,growth deficiencies,a cluster offacial aberrations,and variable major and minormalformations.

酒精對胎兒的負面影響是相當嚴重的。當孕婦攝入酒精時，血液中的乙醇很容易通過胎盤傳給孩子，并侵入羊水，這可以產(chǎn)生異常的胎兒酒精綜合癥，其中包括中樞神經(jīng)功能障礙、生長缺陷、特殊面容以及多種畸形。

例4：

When the expectant mother drinks,alcohol is absorbed into her bloodstream and distributed throughout her entire body.After a fewbeersor a couple ofmartinis,she begin to feel tipsy and decides tosoberup.She grabs a cup ofcoffee,twoaspirin,and takes a little nap.After a while she’ll be fine.But while she sleeps,the fetus is surrounded by the same alcoholic content as its mother had.After beingdrownedin alcohol,the fetus begins to feel the effect.But it can’t sober up.It can’t grab a cup ofcoffee.It can’t take a coupleaspirin.For the fetus’sliver,the key organ in removing alcohol from the blood,is just not developed.The fetus is literallypickledin alcohol.

當孕婦飲酒時，酒精會被血液吸收，并分布到全身。當喝了幾杯啤酒或馬丁尼酒后，她開始覺得有點醉，于是決定清醒一下。她拿了一杯咖啡，兩片阿司匹林，然后小睡一會兒，過段時間她就會恢復(fù)正常。但當她睡著以后，胎兒周圍的酒精含量與母親一樣。胎兒在被酒精淹沒后，就會感受其影響。但胎兒不能像母親一樣清醒過來，它既不能抓一杯咖啡來喝，也不能吃幾片阿司匹林。因為胎兒的肝臟，這個把酒精從血液中清除的關(guān)鍵器官，還沒有發(fā)育成熟，胎兒便被完全浸泡在酒精中。

例3使用了“負面效應(yīng)”（deleterious effects）、“乙醇”（ethanol）、“胎盤”（placenta）、“羊膜水”（amniotic fluid）、“中樞神經(jīng)機能障礙”（central-nervous dysfunctions）、“生長缺陷”（growth deficiencies）、“特殊面容”（facial aberrations）、“畸形”（malformations）等抽象醫(yī)學術(shù)語表達孕婦嗜酒對胎兒的嚴重危害，雖然敘述準確，卻包含了很多模糊詞匯。雖然專業(yè)人員能明白其中的含義，但這些術(shù)語并不能在聽眾腦海中清晰地描繪出演講者想要表達的內(nèi)容。相比之下，例4中所用的“啤酒”（beers）、“馬丁尼酒”（martinis）、“咖啡”（coffee）、“阿司匹林”（aspirin）、“肝臟”（liver）、“吸收”（absorbed）、“清醒”（sober up）、“淹沒”（drowned）、“ 爛醉如泥”（pickled）等日常生活中很熟悉的詞匯，為聽眾展現(xiàn)出一幅生動的“畫面”，激活聽眾大腦記憶中共享的知識框架，引發(fā)聽眾對“胎兒被完全浸泡的酒精里”的想象，讓視覺也參與認知，讓具體事物和抽象的專業(yè)術(shù)語之間的物態(tài)形象轉(zhuǎn)移為“圖像化”特征，有助于聽眾“看見”“孕婦飲酒危害胎兒”的整個動態(tài)化過程。

其次，多使用動詞和物質(zhì)名詞，少用形容詞和副詞。在演講稿寫作中多用動詞可以描繪充滿動感的人物和事件。動詞和物質(zhì)名詞比形容詞和副詞更容易喚起聽眾的表象，增強演講的視覺感。

例5：

We stand on a lonely,windswept point on the northern shore of France.The air is soft,but forty years ago at this moment,the air was dense withsmokeandthe criesof men,and the air was filled withthe crackof rifle fire andthe roarof cannon.

At dawn,on the morning of the 6thof June,1944,225 Rangers jumped off the British landing craft and ran to the bottom of these cliffs......The Rangerslooked upand saw the enemy soldiers at the edge of the cliffs,shooting downat them with machine guns and throwing grenades.And the American Rangers began to climb.Theyshotrope laddersoverthe face of these cliffs and began topull themselvesup.When one Rangerfell,another wouldtake his place.When one rope wascut,a Ranger wouldgrabanother and begin his climb again.They climbed,shot back,andheld their footing.Soon,one by one,the Rangerspulledthemselvesoverthe top,and inseizingthe firm land at the top of these cliffs,they began toseize backthe continent of Europe.①Stephen E.Lucas.The Art of Public Speaking:Specially adapted for Chinese Readers,10thEdition,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10,p.136.（Ronald Reagan:Remarks at the U.S.Ranger Monument on the 40th Anniversary of D-Day）

我們站在法國北岸一個偏僻、狂風肆虐的地方。四十年前，柔和的空氣里卻彌漫著煙霧和人們的吶喊聲，充滿了步槍的射擊聲和大炮的轟鳴聲。

1944年6月6日黎明時分，225名突擊隊員跳離英國登陸艇，奔跑至懸崖腳下。突擊隊員抬起頭，看到懸崖邊的敵軍用機關(guān)槍向他們射擊，并投擲手榴彈。美國突擊隊開始攀爬懸崖。他們在懸崖壁上搭建起繩梯，然后開始往上攀爬。一個突擊隊員掉落下來，另一個會接替他的位置。當一根繩子被砍斷，突擊隊員會抓住另一根，重新攀爬。他們爬上去，還擊，站穩(wěn)腳跟。很快，突擊隊員一個接一個地爬上了山頂。他們在奪取懸崖頂上這片堅固土地的同時，也奪回了歐洲大陸。（羅納德·里根于1984年發(fā)表的紀念諾曼底登陸四十周年的演講）

在上述這段演講稿里，“煙霧”（smoke）、“喊叫聲”（cries）、“破裂聲”（crack）、“吼叫聲”（roar），一連串簡短、具體、形象的“小詞”喚起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和味覺等心理“形象”，讓聽眾在腦海里“重現(xiàn)”三百萬士兵渡過英吉利海峽，前往法國諾曼底搶灘登陸的場面?！疤痤^”（looked up）、“投擲”（throwing）、“攀爬”（pull up）、“掉落”（fell）、“接替”（take his place）、“砍斷”（cut）、“抓住”（grab）、“還擊”（shot back）、“站穩(wěn)腳跟”（held their footing）、登頂（pulled over the top）、“奪回”（seize back）等動詞，栩栩如生地展示出突擊隊員的肢體動作，給人以強烈的視覺印象。細節(jié)動態(tài)的描寫讓聽眾通過文字的表達“看見”一幅生動的“畫面”，并產(chǎn)生一種身臨其境的緊張感覺與期待感。

此外，恰當使用比喻也是增強語言視覺感的一種有效方法。比喻讓抽象的思想變得更加具體，使原本枯燥的表述變得生動而有趣。

例6：

As a result,the earth has afever.And the fever is rising.The experts have told us it is not a passingafflictionthat will heal by itself.（Al Gore’s Nobel Peace Prize Acceptable Speech）

因此，地球就會“發(fā)燒”，而且溫度越來越高。專家告訴我們，這不是可以不治而愈的一時病痛。（阿爾·戈爾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的演講）

例7：

The way ofTruthis like a greatroad;It is not hard to find.（Mencius）

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ā睹献印じ孀酉隆罚?/p>

例8：

To answer this question,one must first track the source of the problem.Some blame economic globalization for the chaos in the world.Economic globalization was once viewed as thetreasure cavefound by Ali Baba inThe Arabian Nights,but it has now become thePandora’s boxin the eyes of many.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ty finds itself in a heated debate on economic globalization.(Keynote Speech At the Opening Session of the World Economic Forum Annual Meeting,2017，Xi Jinping)

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首先追蹤問題的根源。有人把世界混亂歸咎于經(jīng)濟全球化。經(jīng)濟全球化曾被視為《天方夜譚》中阿里巴巴寶庫，但現(xiàn)在在很多人眼里，它已成為潘多拉匣子。（習近平主席在世界經(jīng)濟論壇年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

在例6、例7、例8中，“全球氣候變暖”“道”“世界混亂和經(jīng)濟全球化”三個抽象概念分別被“發(fā)燒”（fever）、“大路”（road）、“阿里巴巴寶庫和潘多拉匣子”（treasure cave found by Ali Baba；Pandora’s box）化解為“高清畫面”，使聽眾產(chǎn)生強烈的視覺印象，讓演講充滿情趣。

三、短句組合制造“動態(tài)”形象

語言的“視覺感”可以通過對詞組、句子的選擇和排列而產(chǎn)生。蘇格蘭哲學家大衛(wèi)·休謨（Da-vid Hume）說過“美是各部分之間的……一種秩序和結(jié)構(gòu)”①朱光潛：《西方美學史》，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226頁。。演講者就像畫家一樣，選擇恰當?shù)脑~組、句子按照一定的語序排列，可以組合成快節(jié)奏的“動態(tài)”形象。

（一）選用意義和結(jié)構(gòu)相關(guān)或相近的排比句（parallelism）

排比句簡潔明快，在演說家的演講詞里運用普遍。它的形式特點在于對同屬一類的思想和概念，在語法上用相同的結(jié)構(gòu)來表達②高鳳江：《英語排比結(jié)構(gòu)芻議》，《外國語文》1988年第3期。。它能使聽眾通過感官（視覺、聽覺、味覺、嗅覺等）在思想層面產(chǎn)生共鳴效果。

例9：

The battle is notto the strongalone;it isto the vigilant,the active,the brave.（Patrick Henry）

戰(zhàn)斗并不只屬于強大;它屬于警惕，活躍和勇敢。（蘇格蘭演說家帕特里克·亨利）

例9中四個結(jié)構(gòu)相同的不定式短語“ 強大”（to the strong）、“警惕”（to the vigilant）、“活躍 ”（to the active）、“勇敢”（to the brave）并置，行文流暢又言簡意賅，讀之如逐層排浪滔滔而來。排比句使得表述更為清晰連貫、描寫細膩、形象生動，節(jié)奏和諧，感情洋溢，在演講中通常會引人注“目”。

例10：

Debout!Les damnes de la terre.Debout！Les forgats de la faim.（Chanson Internationale）

起來!地球上被打入地獄的同伴們！起來！饑餓的苦役犯?。ā秶H歌》）

例10是法語的《國際歌》，歌詞中兩個重復(fù)出現(xiàn)的動詞“起來！”（Debout）讀起來聲調(diào)鏗鏘，同時引出后面兩個排比句，一語緊扣一語，有力地增強了語言的節(jié)奏感和音樂美?！癉ebout”的重復(fù)使用也制造出一種“聲如霹靂”的音響效果，把全世界無產(chǎn)階級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憤怒和怨氣淋漓盡致地宣泄出來，突出了語言的壯闊感。

（二）選用具有音韻美的頭韻（alliteration）

頭韻是歐洲語言（英語、西班牙語、法語、德語、俄語）用于詩歌創(chuàng)作的一種修辭格（figure of speech）。它是“在一個句子或一行詩中，幾個單詞中相同輔音的重復(fù)”③Joanne Cockelreas and Dorothy Logman.Writing Essays About Literature,Boston Toronto:Little Brown&Company,1971,p.126.。頭韻通過一定的聲音形式，制造聽覺“形象”，使得語言聲情交融、音義一體,造成強烈的感情效果，具有較強的表現(xiàn)力和渲染力。

例11：

Islip,Islide,Igloom,Iglance,Among myskimming swallows;I make the netted sunbeam dance Against mysandy shallows.（Alfred Tennyson，The Brook）

我滑翔，蕩漾，我憂郁，閃爍，任燕子飛掠水面；我緊貼多沙的淺灘，使如網(wǎng)的陽光起舞。（英國詩人丁尼生的詩歌《溪流之歌》）

英國詩人丁尼生的《溪流之歌》音韻和諧，讀起來朗朗上口。“滑翔”（slip）、“流淌”（slide）、“掠過”（skimming）、“燕子”（swallows）、“多沙的”（sandy）、“淺灘”（shallows）有共同的輔音“s”；“憂郁 ”（gloom）、“閃爍”（glance）有共同的輔音“g”。這首詩運用頭韻詞中的輔音“s”“g”的重復(fù)，強化了詩歌中的聽覺“形象”。一系列相同音響心靈深處激發(fā)情感共鳴，喚起無限遐想。聽眾仿佛“聽到”溪水流淌的叮咚聲，“看見”燕子略過水面激起的飛花濺沫，七彩陽光在淺色沙灘曼妙的舞姿。頭韻在這幅有聲有色的溪流“圖”的建構(gòu)中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

例12：

Peaceis essential forprogress,butprogressis no less essential forpeace.（Liaquat Ali Khan）

和平對于進步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進步對于和平來說也是必不可少的。（巴基斯坦前總理利亞格特·阿里·汗的演講）

這段演講詞著墨不多，但結(jié)構(gòu)嚴謹，條理清晰。句首的“和平”（peace）和句尾的“進步”（progress）相呼應(yīng)，給人一種回環(huán)往復(fù)的韻味，讀起來音流婉轉(zhuǎn)。頭韻能勾勒生動的“聽覺”形象，表現(xiàn)人們痛恨戰(zhàn)爭，向往和平的欣欣向榮之感，能使聽眾過耳不忘。簡單的描述達到準確、鮮明、生動而又活潑，具有節(jié)奏明快、合轍押韻、簡短易記的語言特色。

（三）選擇錯落有致的對比法

對比通常使用平行結(jié)構(gòu)將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兩個比較要素，利用大小、強弱、明暗、遠近、粗細、動靜、色彩、虛實、枯榮、長短等特點來制造對照，以突出彼此的差異，產(chǎn)生“強者更強、弱者更弱或者強弱更替”的效果，強調(diào)演講者希望表達的思想和觀點，使演講有一種錯落有致、富于變化的動態(tài)美和音樂感。

例13：

As a line in an old Chinese poem goes,“Honey melonshang onbitter vines;sweet datesgrow onthistles and thorns.”In a philosophical sense,nothing is perfect in the world.（Keynote Speech At the Opening Session of the World Economic Forum Annual Meeting 2017，Xi Jinping）

“甘瓜抱苦蒂，美棗生荊棘。”從哲學上說，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習近平主席在世界經(jīng)濟論壇年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

例 13 的演說詞把“甘瓜”（Honey melons）、“苦蒂”（bitter vines）、“美棗”（sweet dates）、“荊棘”（thistles and thorns）四種自然界中味道和形狀截然不同的植物巧妙搭配在一起，形成一種反差，進而呈現(xiàn)一“甘”一“苦”、一“明”一“暗”的趣味對比，視覺細節(jié)清晰可見。“握住不放 ”（hang）、“纏繞生長”（grow）兩個詞語讓靜態(tài)的“畫面”表現(xiàn)出“動態(tài)”的效果，使聽眾感覺仿佛有一股沉穩(wěn)的情緒靜靜地蔓延開來，并由此理解“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這個抽象、模糊的概念。對比法使視覺語言的傳遞更為明確，讓聽眾不加思索，就能明白演講者要表達的意境。

四、直接引語創(chuàng)造“聲畫”效應(yīng)

學者杜麗·科恩（Dorrit Cohn）在其《透明心靈：小說中表現(xiàn)意識的敘事模式》（Transparent Minds:Narrative Modes for Presenting Consciousness in Fiction）一書中提出小說中引語的使用策略，她認為吸引讀者對一個作家很重要，作者要想突出文章里的人物、事件，最好采用直接引語①Meri Sterberg.“Proteus in Quotation-land:Mimesis and forms of reported Discourse”,Poetic Today,3.2（1982）：107-156.。這一文學理論同樣適用于演講稿的寫作。漢朝辭賦家揚雄在《法言·問神》中寫道：“故言，心聲也；書，心畫也?！痹谘葜v中穿插直接引語，讓場景中的個體之間形成對話，將聽眾拉回現(xiàn)場“親聆”演講的精華部分，使演講產(chǎn)生“聲畫”效應(yīng)，增強演講的真實性和現(xiàn)場感。此外，在演講中穿插直接引語可以緩解聽眾聆聽時產(chǎn)生的壓力，提高演講的理解效果。直接引語或者對話在敘述重要事件和信息時有放慢速度功能，可以產(chǎn)生類似于電影慢鏡頭或特寫鏡頭的效果。放慢敘述速度可以對關(guān)鍵事件產(chǎn)生“前景化”的效果，由此來突出演講主旨。

例14：

“It was the best of times,it was the worst of times.”These are the words used by the English writer Charles Dickens to describe the world after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Today,we also live in a world of contradictions.（Keynote Speech At the Opening Session of the World Economic Forum Annual Meeting，2017，Xi Jinping）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英國文學家狄更斯曾這樣描述工業(yè)革命發(fā)生后的世界。今天，我們也生活在一個矛盾的世界之中。（習近平主席在世界經(jīng)濟論壇2017年年會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

例14穿插的直接引語將發(fā)生在不同時、空的講話并置，造成一種“對話”的效果，并通過視角的切換，讓敘述中的人物、事件直接和聽眾講話，通過其言行在聽眾心目中塑造“形象”，拉近演講者和聽眾的距離，使聽眾如同置于演講的人物世界里。

五、形、色搭配勾勒“立體”場景

法國著名畫家亨利·馬蒂斯（Henri Matisse）說過：“線條訴諸心靈，而顏色訴諸感覺?！本€條與色彩是構(gòu)成畫面的主要元素，線條勾勒輪廓，而色彩可以影響人的心理感受及情緒，此特征適合表現(xiàn)具有抒情元素的演講。演講內(nèi)容要轉(zhuǎn)換成“畫面”，需要“形”與“色”的和諧搭配，使視覺形象更加立體化，演講才能鮮活而深入人心。

例15：

The spotlight shines.The music blares.The crowd cheers.Thecolors,brightandvibrant,bleedtogether as Alexa and her partnersailaround the dance floor.Her partner touches her hand and her waist,but only briefly.He thenspinsher away,and sheglidesacross the floor in what seems like a singlemotion.Alexa has worked many weeks for this moment.Alexa,you see,is a championship ballroom dancer.

聚光燈閃耀，音樂突然響了，人群的歡呼聲。當亞歷克莎和她的舞伴在舞池中飛舞時，明亮而充滿活力的色彩匯聚在一起。她的伴侶觸摸她的手和腰，但只是短暫的。然后他把她推開，她在地板上開始滑行，看起來就像一個簡單的動作。亞歷克莎為這一刻工作了好幾周。你知道，亞歷克莎是一名交際舞冠軍。

例15使用“彩色”（colors）、“明亮醒目的顏色”（bright）、“鮮艷”（vibrant）、“滲色 ”（bleed）等色彩“元素”，讓整個空間充滿五彩的光束，宛若置身仙境一般。在聚光燈下，交際舞冠軍舞姿優(yōu)美?！拔枳恕保╩otion）是一個抽象化的概念，三個動詞“輕快地飄過”（sail around）、“疾馳旋轉(zhuǎn)”（spins away）、“滑翔”（glides across）把它變成了可觸可摸的“旋轉(zhuǎn)的圓環(huán)”?！吧迸c“形”和諧搭配，形成視覺畫面，產(chǎn)生強烈的立體感，讓描述的主體仿佛可從畫面中“跳脫”出來，從而使聽眾的注意力集中在主體上。善用“形”與“色”的特征，可以使場景流散出截然不同的氛圍，免于平庸。

例16：

Rain,somebody said,is likeconfetti from heaven.So even the heavens are celebrating this morning,joining the rest of us at this wonderful commencement ceremony.（Commencement Address at Cardigan Mountain School，John Roberts）

雨，有人說，就像天堂灑下的五彩紙屑。所以今早，連天堂也在和我們一起慶祝這個美妙的畢業(yè)典禮。（約翰·羅伯茨在卡迪根山學校畢業(yè)典禮上的演講）

例16描述畢業(yè)典禮上拋撒的“紙屑雨”(rain)閃閃發(fā)亮，好像穿上一層五彩繽紛（confetti）的外衣，聽眾也隨之眼前一亮。整個畫面呈現(xiàn)出空間的立體感，有身臨其境的視覺印象，讓人如置身天堂一般，感覺非常舒適純凈。

六、結(jié)語

外語演講和其他的交流形式一樣基于文化基礎(chǔ)之上，要寫好一篇外語演講稿，演講者需要具備跨文化、跨語言的意識。一篇優(yōu)秀的外語演講稿要善于把抽象的概念訴諸具體形象，通過調(diào)動各種感覺，尤其是視覺能力，讓演講可見、可感、可觸，這樣的方法在跨語言演講中顯得尤為重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人的認知心理不僅古今相通，而且中外相通①沈家煊：《實詞虛化的機制——〈演化而來的語法〉評介》，《當代語言學》1998年第3期。。外語演講使用“視覺”語言可以消除文化、種族、語言之間的差異，引發(fā)聽眾的“情感共鳴”，使演講者和聽眾達成“共識”，這就是外語演講稿寫作巧用“視覺”語言的出發(fā)點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