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文琳
進入新時期以來,中國電影市場大致可分為主流電影、商業(yè)電影和文藝電影三大類,其中主流電影中以弘揚家國情懷的主旋律電影占據(jù)了新時期中國電影春節(jié)檔、國慶檔的絕大市場。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主旋律電影的影像化呈現(xiàn)融入了商業(yè)電影的敘事模式,如整體敘事的愛國情懷的表達、小人物英雄命運的刻畫、視聽景觀的蒙太奇打造等,電影《我和我的父輩》通過集錦式的敘事模式、視聽語言的全景式呈現(xiàn)、典型人物的多維度塑造展現(xiàn)了近代到現(xiàn)代再到未來新中國輝煌蓬勃的前景,致力于家國情懷、愛國主義意識形態(tài)話語權的集中有效傳達,保證價值內(nèi)核被觀眾所接納。
整體結構的集錦式表達。家國情懷是中華兒女自古以來形成的“大我”精神,根植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沃土之中。家國情懷是一種精神,所謂精神就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也是一個社會、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的繁盛之基。“家國情懷”源于家國一體的思想,是將個體對家的愛與國家、社會相聯(lián)系。在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時代背景下,對家國情懷的構建已成為必然要求。近年來,中國電影市場也高度重視主旋律的構建,將愛家、愛國有機結合,將個人利益與國家利益統(tǒng)一起來,開始將家國情懷這種思想意識形態(tài)滲透到電影的敘事模式中來。
2021年國慶檔上映的獻禮主旋律電影《我和我的父輩》是繼2019年《我和我的祖國》和2020年《我和我的家鄉(xiāng)》后的第三部曲,在敘事模式上沿用了主題性串聯(lián)的集錦式的模式?!段液臀业母篙叀氛侩娪坝伞冻孙L》《詩》《鴨先知》《少年行》四個單元組成,四個單元分別敘事,不同的人物和情節(jié)圍繞在一個大的主題思想上。影片通過“家與國”的視角描寫幾代父輩的奮斗經(jīng)歷,講述了中國人的血脈相連和精神傳承,再現(xiàn)了中國人努力拼搏的時代記憶。
《乘風》主要講的是軍人父親為保護群眾撤離,奮勇殺敵,抵抗日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和兒子的故事;《詩》以1969年我國研制長征一號火箭、發(fā)射首顆人造衛(wèi)星為背景,以一個普通航天家庭為切口,展現(xiàn)父母一輩艱苦奮斗、無私奉獻的航天精神,以此向中國航天人致敬;《鴨先知》這個故事取材于中國首個電視廣告誕生背后的故事,以此致敬改革浪潮中敢為人先的父母一輩,從而有了中國今日的經(jīng)濟騰飛;《少年行》則是以一個科幻的視角來展望中國未來的發(fā)展前景。四個單元在保證各自劇情完整的情況下構成了一個大的敘事整體,共同向觀眾傳遞祖國的今天和未來都離不開祖祖輩輩的一代代奉獻,向觀眾傳遞“家國同構”是家國情懷構建的關鍵。
“英雄化”和“平民化”的敘事表達。這部影片,細化來說,影片前半場的《乘風》和《詩》屬于同種類型,都屬于英雄敘事的典型結構;影片后半場的《鴨先知》和《少年行》則屬于平民化視角下的敘事結構。
《乘風》中的部隊的原型來自抗日戰(zhàn)爭時期一支戰(zhàn)功卓著的鐵騎隊伍——冀中騎兵團,故事也是這個部隊抗擊日軍的真實歷史事件,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馬戰(zhàn)”則是借鑒了當時蘇聯(lián)攝影師所拍攝的騎兵團沖鋒的真實影像,因此情節(jié)在經(jīng)過藝術的加工處理后仍然有一定的真實性。吳京所扮演的馬仁興既有父親身份也有軍人身份,在殘酷的戰(zhàn)爭中面對著保兒子還是保百姓這一艱難抉擇。影片中父親形象上升到民族英雄的高度,呈現(xiàn)了“舍小家顧大家”的英雄化敘事。喪子之痛,復仇怒火,國家大愛濃縮為時代精神和主流價值風貌,讓許多人潸然落淚。情感上的高度一致是產(chǎn)生共鳴的基礎,也是構建家國情懷的基礎。
《鴨先知》延續(xù)了徐崢電影的一貫風格——囧,影片從小人物的視角出發(fā)講述了新中國自成立以來的代表性大事件。《鴨先知》將故事背景設立為20世紀改革開放的上海,在企業(yè)百廢待興之際塑造了一個“囧爸”的形象,通過父子之間發(fā)生的一系列囧事,展現(xiàn)了父輩在改革開放的背景下勇往創(chuàng)新、敢做敢為的先驅(qū)形象。正是在父輩這種“春江水暖鴨先知”的影響下,兒子最終成為浦東地標的設計師和建設者,把這種父與子的精神傳承延伸到了家與國的集體認同中。
《我和我的父輩》從戰(zhàn)爭年代、建設年代、改革開放時期、新時代四個視角敘事,這種集錦式的敘事模式是對家與國的同構。這些“英雄化”和“小人物”的敘事方式,使得觀眾在家國情懷的構建上產(chǎn)生強烈的集體認同感,進而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產(chǎn)生強烈的自豪感,展現(xiàn)出高度的自信。
從新中國成立70多年以來取得的偉大成就中,人們可以看到我們黨團結帶領人民完成了社會主義革命、社會主義建設、改革開放等偉大革命,取得了令世界震驚的成就,而這些成就在電影《我和我的父輩》中進行了視聽語言的影像化處理。
聲音畫面的全景式呈現(xiàn)。電影作為一種影像藝術,不僅可以對社會重大事件進行記錄,也是一種思想文化的傳播載體。電影相較于電視來說是一種更加群集式的大眾傳播模式,這是一種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一群具有相同目標的人在同一空間下完成一件事情的行為。因此在觀影的時候,影片傳達的不僅僅是一種信息,更是一種思想意識形態(tài)的傳遞,即觀影后使得大眾能夠建立起共同意識。
《乘風》整體上重武輕文,首先全景、遠景勾勒出戰(zhàn)爭的血雨腥風,激烈的“馬戰(zhàn)”戲中英勇沖鋒的畫面加上激昂的配樂令觀眾看得熱血沸騰,使得民族共同體意識陡然升起。例如大遠景展現(xiàn)出在日軍對騎兵的轟炮下,騎兵的弱小與堅強無畏令人動容,兵與馬產(chǎn)生了強烈的對比,畫面在基于史實的基礎上更加激發(fā)起觀眾對戰(zhàn)士英勇戰(zhàn)斗大無畏精神的敬仰和民族認同感。其次,通過正反打、中景和近景等鏡頭語言來展現(xiàn)上陣“父子兵”。例如,兒子受傷后父親從口袋掏出艾葉草這一情節(jié)正是采用了正反打的拍攝手法,反復切換父子面部的微表情變化,觀眾在鏡頭細節(jié)中慢慢捕捉到父親對兒子深沉而沉默的愛,可以看到父子之間的關系在一點點變化,父子之間從最初的隔閡到情感的升溫。
《詩》是章子怡導演的第一部作品,整個單元視聽語言盡顯她厚情感、薄敘事的女性獨特見解。施儒宏的幽默、母親的堅守都是通過畫面的詩意化來進行表達的。影片在色彩選擇上偏飽和度較低的純色塊來進行闡述:漫天遍野的黃沙、蔚藍的星空,黃色和藍色是該單元的主題色。例如施儒宏在家教育兒子,假打兒子讓妻子心疼,臨行前遞給妻子的詩,騎著單車在黃沙中遠去的背影等,大量鏡頭被純黃色籠罩著,體現(xiàn)出在建設年代這一個普通家庭的溫馨生活,以平鋪直敘的方式呈現(xiàn)歲月靜好,致敬為我國的航天事業(yè)默默奉獻的航天人。此外,施儒宏的詩作為航天人的浪漫,隱喻探究天上的星星也是我們祖祖輩輩的千年愿望。影片中這一詩意化的表達把個人、家庭、國家進行有機結合,將個人的熱愛和國家的夢想聯(lián)系起來,將個人的自我發(fā)展和國家的繁榮發(fā)展聯(lián)系起來,激發(fā)了觀眾的家國情懷和時代記憶,彰顯出集體利益、國家利益高于一切的民族自豪感。
《鴨先知》和《少年行》整體色調(diào)鮮活明亮,大量運用暖色調(diào),顏色在選擇上也非常的大膽和豐富,從視覺上瞬間將觀眾從上篇的悲傷感中拉回。在語言表達上幽默詼諧,輕喜劇的表達方式也更接地氣,觀眾開懷大笑的同時對改革開放時期勇闖時代浪潮的先輩心生敬佩,也對祖國未來的繁榮發(fā)展信心陡增。《鴨先知》中的中國第一個廣告在鏡頭處理上以小見大,透過拍廣告展現(xiàn)改革開放初期的沉浮,色彩濃郁的處理盡顯上世紀80年代的上海風韻,寓意著傳承和創(chuàng)新?!渡倌晷小凡捎脧奈磥泶┰降浆F(xiàn)在的表達方式,利用機器人的穿越來展望未來,銀色的色調(diào)體現(xiàn)出未來滿滿的高科技感。最后的直接想象也是相當符合中國觀眾的觀影期望,是新時代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寓意著新中國在新時代的蓬勃發(fā)展,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自信。
蒙太奇的多維度表達?!冻孙L》這一單元結束的最后有一段慶祝的戲碼,戲臺上唱的是“羅通武藝高強,帶著部隊以少勝多保住居庸關”的故事,這一段戲碼更像是影像的蒙太奇處理方式。戲中的“羅通打退瓦刺”象征著騎兵團擊退日軍,取得了抗日的階段性勝利,也預示著新中國的成立;“羅通的父親被敵所害喪命黃泉”這一父子關系的顛倒又寓意著乘風和父親的父子關系,背后隱藏著的也正是父親對兒子的愧疚和自責,此處更能體現(xiàn)出父輩對祖國的堅定信仰。戰(zhàn)馬“大掌柜”在影片中是一種影像化表達,“大掌柜”作為一匹跟隨父親出征多年的戰(zhàn)馬,在兒子乘風戰(zhàn)死沙場后,導演用“大掌柜”從戰(zhàn)場跑回來的鏡頭來隱喻著乘風的英魂回來了。這一影像化的藝術處理象征著乘風的誓死不屈,象征著騎兵團的英勇無畏,象征著戰(zhàn)爭年代先輩們奔赴沙場大無畏的民族精神,是對“先烈們的前仆后繼換來了今天的山河壯麗”這一民族自豪感和共同意識體的構建。
《詩》這一單元的蒙太奇處理顯得更為詩情畫意,“詩”作為一個線索便是寫詩的這個文學行為,父親的詩暗寓父親的工作與天有關;母親的詩是代父親寫的,暗含最普通的科研女性人員,父親給母親的詩雖然只是一個寫有“詩”字的簡單詩,但飽含濃烈的情感,可以說詩是影片全部情感的集合點。影片中沒有濃墨重彩地去描述父親的工作,而是通過父親的詩來告訴孩子自己的事業(yè)。這種比喻蒙太奇的敘事方式將父與子之間的情感隱性地表達了出來;雨夜的洪澇和爭吵更是暗示父親為事業(yè)獻身,窗外的雨聲和孩子的哭聲交織在一起既是全片矛盾激化的高潮也是母親情緒爆發(fā)的出口;片尾則采用并列和對比蒙太奇的講述方式,兩段年代的時間線交匯在一起,“東方紅”一號和神舟飛船的發(fā)射兩條線交織在一起,既有哥哥祈福的回應,又有妹妹完成父輩夢想的諾言,妹妹寫在機艙里的詩也是對應母親和父親的詩。
通過多維度的結構方式完成的影視作品從多方面展開,最終又歸于一個中心點。蒙太奇的多維度敘事方式既是對畫面的刻畫也是對情感的描摹,這種剪輯手段更能讓觀眾體會到民族大義,產(chǎn)生民族認同感。中國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崛起既是人心所向又是社會主義制度自信的體現(xiàn)。
“仁愛”是儒家思想的核心思想,也是家國情懷的內(nèi)在驅(qū)動力。儒家思想強調(diào)愛家愛國才是忠,自古以來“仁愛”就是我國的主流思想。要將愛家、愛國相統(tǒng)一就要建立民族共同體意識,共同體意識是家國情懷的基礎,也是人們對社會主義制度自信的根基。
大人物的英雄化,側(cè)重組織和集體?!冻孙L》中吳京飾演的馬仁興面帶擦傷,身上配劍,一匹驍勇善戰(zhàn)的馬跟隨其側(cè),這一人物形象的原型來自被譽為“血戰(zhàn)四平的燕趙英雄”的騎兵團指揮官——馬仁興。在影片中,馬仁興既是英雄又是父親,在刻畫父親時,通過“踹”“打”“踹了又想拉”等細節(jié)動作體現(xiàn)對兒子愛的深沉。作為騎兵團團長,他視人民、集體、國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舍小家顧大家是戰(zhàn)爭年代英雄情結的體現(xiàn),是仁愛精神大無畏精神的體現(xiàn);兒子為國犧牲后又隱忍地沖殺日軍敵營,在面對殺害兒子兇手的軍官面前,他的復仇令人熱血澎湃,日軍旗幟最后倒下而我軍旗幟高高飄揚更是激發(fā)觀眾的民族共同體意識,為抗日英雄的仁愛精神、誓死同歸的大無畏精神所感動。
小人物的平民化,側(cè)重家庭?!而喯戎分械膹V告原型來自上海電視臺播出的中國大陸首個電視廣告——參桂養(yǎng)榮酒。徐崢導演在基于史實的基礎上予以藝術化處理和表達,通過“趙平洋”這一普通人物的視角來講述中國大陸首個電視廣告的誕生,讓“廣告”一詞被搬上大銀幕。
徐崢導演在塑造人物形象時多以平民化的視角來闡述,體現(xiàn)人物的“精”“簡”“小”“鉆”,多以接地氣的底層人物來呈現(xiàn)。例如開篇就用冬冬的作文這一低態(tài)視角來展現(xiàn)父親趙平洋這一上海“小男人”的性格特點。趙平洋為了藥酒的銷售不惜把自己家當倉庫,為了打開藥酒的銷路,讓自己的兒子做演員,自己花錢做廣告等來體現(xiàn)他成日里神神叨叨的各種“不靠譜”的點子,但這也正體現(xiàn)了他敢于打破常規(guī),敢于創(chuàng)新的創(chuàng)業(yè)精神。“春江水暖鴨先知”,正是乘著改革開放的浪潮,才產(chǎn)生了驚濤駭浪的思想巨變。通過普通人物的不平凡來展示時代的不平凡,在普通人身上展現(xiàn)“愛家與愛國”的統(tǒng)一性,讓觀眾更能構建起深深的民族認同感,體現(xiàn)了對社會主義制度的高度自信。
不管是英雄化還是平民化的人物形象構建,每個單元的主人公都構建了一個時代的領軍人物的“群像”人物體系,而每個群像體系中都有著共同的特點,既有鮮明的個性又有崇高的民族精神。這為影視藝術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范例,從社會主義時代背景下去挖掘典型人物和典型事件,不僅能夠引發(fā)觀眾的情感共鳴,也能進一步彰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信。
“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是歷史賦予當今中國人,特別是影視工作者的使命。影視作為一種大眾化的傳播媒介,思想的傳播是其與生俱來的使命,主流電影在敘事上更具整體性,在人物刻畫上更易產(chǎn)生共鳴;視聽景觀的塑造兼具大場面和細節(jié),更容易構建觀眾的共同體意識,集中表達愛國主義情懷。2021年的國慶獻禮電影《我和我的父輩》從敘事、視聽語言、人物塑造三個方面集中展示了中國自解放戰(zhàn)爭以來取得的輝煌成就,這些輝煌成就來自于中國自古以來傳承的優(yōu)秀美德,也來自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