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北京“二閘”考記

郭軍連 劉小萌

一、引言

北京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古城，至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建城史?，F(xiàn)坐落于朝陽區(qū)通惠河北岸的“慶豐閘遺址”，是一處明清時期的漕運閘壩遺跡。慶豐閘初名籍東閘，后易名“慶豐”，俗稱“二閘”，始建于元代，因漕運而建，亦因漕運而興。及至清代，慶豐閘一派漕舟千渡、帆檣林立的繁華景象。而且，這一帶碧波蕩漾、桃柳映岸，景色清雅秀麗，是都城居民的消閑勝地，許多文人雅士也常流連駐足，留下了不少詩文佳作。

目前，關(guān)于慶豐閘(二閘)的學(xué)術(shù)研究還比較少見。有針對歷史文化遺跡考古層面的研究，如王世寬《通惠河慶豐閘的發(fā)掘及保護(hù)》一文；也有依據(jù)民國時期的資料進(jìn)行民俗層面的探討，如王路平《慶豐閘歷史文化探析》一文。有鑒于此，本文從歷史文化學(xué)的層面，利用清代相關(guān)滿、漢文資料，逐一考述慶豐閘(二閘)作為漕運閘壩的歷史沿革，清中期二閘一帶成為消閑勝地的繁榮盛況，以及清代文人雅士與二閘地帶的互動，以此揭示二閘一帶的興起和繁榮，及其對古城北京的城市變遷及人文歷史的影響。

二、漕運閘壩：慶豐閘(二閘)歷史追述

至元十六年(1279)，隨著南宋的滅亡，元朝實現(xiàn)了對全國的統(tǒng)一，元大都也完全取代臨安(今杭州)成為全國的政治中心，人口逐年增長，對糧食的需求量越來越大，而單靠北方地區(qū)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根本無法滿足。與此同時，江南一帶由于得天獨厚的自然環(huán)境，以及自東晉以來北方人口的數(shù)次南遷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技術(shù)的不斷改進(jìn)，農(nóng)作經(jīng)濟(jì)已經(jīng)相當(dāng)發(fā)達(dá)。“南糧北運”可以有效解決元大都糧食短缺的問題，但“元都于燕，去江南極遠(yuǎn)”，于是借鑒金中都時期轉(zhuǎn)運糧食的經(jīng)驗，開通漕運以解大都之需。

元初的內(nèi)河漕運是一條水陸聯(lián)運線路，河道迂回、水陸轉(zhuǎn)運，效率十分低下，以致大都經(jīng)常出現(xiàn)糧食供應(yīng)短缺的現(xiàn)象。至元二十六年(1289)，元世祖下令開鑿會通河(山東運河)，全長約250里，建閘壩31座，全線通航后，江南漕船可直抵通州。然而，通州至大都仍有50里陸路，“陸運官糧，歲若千萬，民不勝其悴”。至元二十八年(1291)，元世祖令郭守敬主都水監(jiān)事務(wù)，負(fù)責(zé)開鑿?fù)ㄖ葜链蠖歼\河(通惠河)工程。通惠河于至元二十九年(1292)春開浚，告成于至元三十年(1293)之秋，共歷時一年半，全長約164里。至此，京杭大運河全線貫通，江南漕船可以直抵大都城內(nèi)的積水潭。

通惠河的通航，雖功在千秋，但也有先天不足，那就是水源補(bǔ)給困難，且自西向東地勢落差達(dá)20米，需要修建一定數(shù)量的閘壩，節(jié)制水流，否則漕船無法逆水西進(jìn)。據(jù)史書記載，元代通惠河共修建了24座水閘，自西向東有11處閘名，依次為：廣源閘、西城閘、朝宗閘、海子閘、文明閘、魏村閘、籍東閘、郊亭閘、楊尹閘、通州閘和河門閘。元貞元年(1295)，有8處閘名改稱，“其西城閘改名會川，海子閘改名澄清，文明閘仍用舊名，魏村閘改名惠和，籍東閘改名慶豐，郊亭閘改名平津，通州閘改名通流，河門閘改名廣利，楊尹閘改名溥(普)濟(jì)”(圖1)。

明代早期，由于通惠河上游引水工程廢棄，加之城市改造，通惠河只能通航到東郊大通橋。

圖1 元代通惠河24閘位置示意圖

又因該河段航運十分艱難，漕糧大部分又恢復(fù)了陸運。直至嘉靖七年(1528)，在巡按直隸監(jiān)察御史吳仲的主持下，對原有閘壩進(jìn)行了徹底改造，“因八壩之舊址，均筑五壩之新制”，最終奠定了明清“五閘二壩”的通航格局。清康熙三十五年(1696)，通惠河再次全面治理，疏浚通州至京城的五閘河道，同時加筑堤岸，每座閘壩還增建了滾水壩(溢洪閘)和月河等配套設(shè)施，作用是調(diào)節(jié)水量，防止或減輕旱澇等因素對通惠河航運的影響。

所謂“二壩”，是指建于通州運河畔供漕糧上岸驗收的“土壩”和“石壩”兩個專用碼頭。清代因所征收漕糧的品類、用途和存儲倉庫的不同，分別由兩個碼頭驗收和轉(zhuǎn)運。土壩碼頭承擔(dān)改兌漕糧轉(zhuǎn)運通倉(中倉、西倉)的職能，每年大約70萬石；石壩碼頭承擔(dān)正兌漕糧轉(zhuǎn)運京倉(十三倉)的職能，每年約330萬石。所謂“五閘”，是指通惠河(大通橋至通州段)上的五座控水閘壩，即大通橋閘、慶豐閘、平津上閘(高碑店閘)、平津下閘(花園閘)、普濟(jì)閘。按光緒《通州志》所載《石壩須知》記載：普濟(jì)閘位于通流閘拖西12里處，水面高通流閘12尺；再西行13里為平津下閘，水面又高7尺；再西行4里為平津上閘，水面又高10尺；再西行11里為慶豐閘，水面又高12尺。

改造后的“五閘二壩”通航格局，與元代的通航方式有很大不同。元代通惠河為了保障運糧船過閘通航，在陡降比較大的河段建雙閘(上下閘)，即采用增加水位階梯的辦法，降低運糧船過閘通航的難度。這樣，每段河道內(nèi)都有充足的水量，運糧船可以順利航行，逐級過閘，直達(dá)都城積水潭碼頭。明代建都時，對都城進(jìn)行了大規(guī)模改建，廢棄了白浮泉引水渠，引玉泉山水入昆明湖作為通惠河的源頭，但水量不夠充足，閘壩改造舍棄了過閘通航的規(guī)制，改建后的“五閘”主要功能是蓄水，提升航道水位。根據(jù)《通惠河志》記載：“因八壩之舊址，均筑五壩之新制，就于其旁各置減水壩一座，于內(nèi)打造剝船、蓋造官房收儲糧米，次第運至大通橋?！边@就是說，糧船只在閘與閘之間航行，分段遞運，即每至閘口要人工搬運糧食，臨時收儲于閘岸官房，以待上閘河段轉(zhuǎn)運，如此遞運數(shù)次才能抵京。五閘河道只能通航比較小型的運糧剝船(駁船)，而江南的漕船裝載量都很大，要先將漕糧交付于通州城內(nèi)的“土壩”和“石壩”兩個專用碼頭，然后再通過剝船轉(zhuǎn)運各倉。

大通橋建于明正統(tǒng)三年(1438)，為橋閘一體結(jié)構(gòu)，“五閘二壩”剝運漕糧的終點即在大通橋，漕糧在這里靠岸后，再經(jīng)車戶轉(zhuǎn)運進(jìn)倉。清代中期，大通橋約有車戶32名，水腳13名，官車200輛，牲口800頭。另外，大通橋監(jiān)督掌抽查……凡經(jīng)紀(jì)運米到橋，車戶運米進(jìn)倉，皆抽掣之。水陸轉(zhuǎn)運和漕糧抽檢使大通橋成為漕運重地，而這里本是自都城向通州方向的第一道運河閘口，久而久之，人們便將這里俗稱為“頭閘”。

既然大通橋閘為頭閘，那慶豐閘自然就會被俗稱為“二閘”。慶豐閘初建于元代，本名籍東閘，由上下兩座木閘構(gòu)成，至順元年(1330)上下兩閘又改建為磚石結(jié)構(gòu)。明嘉靖七年(1528)，通惠河閘壩改造，將原有8座水閘改建為最終的5座，慶豐上閘保留，下閘廢棄，并建有公館1座、頭門1間、耳房6間、正廳3間、廚房1間、閘官公廨前后6間、龍王廟1座。改建后的慶豐閘已不再是單純的漕運閘口，由于轉(zhuǎn)運收儲，已經(jīng)具備了一定的碼頭功能，有小腳15名，專管搬運糧米過閘壩；設(shè)有剝船60只，每只載米150余石，日運米約有1萬石。至清代后期，慶豐閘的剝船數(shù)量減至19只，另有白糧船5只。

清朝末期，隨著商品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以及庚子賠款后清政府的財政危機(jī)，光緒二十七年(1901)七月清廷宣布：“漕政日久弊生，層層剝蝕，上耗國帑，下朘民生。當(dāng)此時勢艱難，財用匱乏，亟宜力除靡費，覈實整頓。著自本年為始，各省河運、海運，一律改徵折色……”至此，前后通航數(shù)百年的通惠河完成了南糧北運的歷史使命，慶豐閘遞運漕糧的實際作用也隨之消逝。但不變的是，閘河兩岸的民間煙火依然興旺不衰。

三、消閑勝地：清中期二閘一帶的繁榮盛況

“勞您駕，道您乏，趕明兒請您逛二閘。兩岸風(fēng)光美如畫……”這是清末在北京城中廣為流傳的一段歌謠。歌謠中的“二閘”就是指慶豐閘，但其涵義已經(jīng)大有不同，不單是指通惠河上的一項水利設(shè)施，更多的是指一個地名。

明清時期，由于閘河漕運的興起，通惠河沿岸逐漸熱鬧起來，許多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依靠漕運和運河謀生，打魚、經(jīng)商、撐船、拉纖，以及為碼頭裝卸貨物等。他們聚落而居，由此便逐漸形成了許多聚居村落，其中以位于慶豐閘閘北和閘南的兩個村落最為知名。至清代中期，國家富庶、社會穩(wěn)定，南北兩個村落已店鋪林立，酒樓、茶肆、旅店等一應(yīng)俱全。如此興旺，是因為二閘一帶河水清碧、魚躍蟾鳴，沿岸桃柳成蔭、美景如畫，是一處踏青賞景、泛舟游玩的消閑勝地，每遇天晴日朗，都城居民常常結(jié)伴往游。如見《鴻雪因緣圖記》中記述：“其二牐(閘)一帶，清流縈碧、雜樹連青，間以公主山林頗饒逸致，以故春秋佳日，都人士每往游焉?！?/p>

清嘉慶二十五年(1820)春，上巳節(jié)(農(nóng)歷三月三)，旗人麟慶(麟見亭)同鐘仰山、文時莽、彭春農(nóng)等16位好友到二閘游覽(河干修褉)，是日“日永風(fēng)和、川晴野媚”，使他們頓覺神清氣爽，“或泛小舟，或循曲岸，或踏青而徑入山林”，暢游郊野。又，“回思晉永和癸丑，感時序之推移，欣閑游之暇逸”，于是“流觴而列坐水次”，以效“蘭亭修褉”故事。因而，劉芙初制序，朱野云繪圖，成“二牐修褉”雅事(圖2)。

圖2 二牐修褉

《二牐修褉》圖以寫實的筆法，描繪了200年前二閘一帶的風(fēng)貌。從畫面中可以看到閉合的河閘，以及兩側(cè)的廳房、公廨等建筑設(shè)施；沿河兩岸酒肆茶樓、綠柳成行，通惠河流水潺潺、畫船游弋，一派“秦淮”水韻。畫面中的人物沿水列坐、流杯暢飲，頗有東晉永和“曲水流觴”之意。

清代實行旗民分居、分治之制。漢民士、農(nóng)、工、商，百業(yè)為生；旗人不事生產(chǎn)，以當(dāng)兵、當(dāng)差領(lǐng)取“錢糧”為正務(wù)，生計可靠穩(wěn)定，時人謔稱之“鐵桿兒莊稼”。因此，旗人在當(dāng)差效力之余，往往熱衷于一些消閑活動，而城外郊游更是體現(xiàn)旗人的閑情逸致，如前文“二牐修褉”提及的麟慶、鐘仰山和文時莽等都是滿洲旗人。

二閘一帶景色優(yōu)美，又遠(yuǎn)離市井嘈雜，令人賞心悅目。每逢春季，這里是都城居民踏青郊游的勝地，而有錢、有閑的旗人自然更加熱衷于此。如清代滿文會話書《百條》第71話條談到的即是“二閘踏青”：

ere niyengniyeri dubesilehe erinde. boode norohoi bici dembei ali?acuka. sikse mini deo jifi. hoton i tule sarga?aci acambi seme. mimbe guilefi ildun dukai tule genehe. ?ehun bigan de isinafi tuwaci. niyengniyeri arbun absi buyecuke saikan.

這是暮春的時候，靜坐在家里，實在煩悶。昨日我兄弟來說，當(dāng)往城外頭游玩去。會著我，出了便門，到了曠野地方，一看，春景何等的可愛秀美！

所謂ildun duka(便門)，是指清代北京外城(南城)的東便門。清代為了便于從外城直接出城，在東西兩段北城墻分別開了兩個小城門，即東便門和西便門。東便門在京城東側(cè)，處于內(nèi)城和外城結(jié)合的位置。從外城出東便門不遠(yuǎn)，就是著名的大通橋——頭閘，再沿河向東行約五里，即來到二閘一帶。春季，這里碧波蕩漾、魚躍蟾鳴，桃柳映岸、雀鳥嚶嚶，春景美不勝收。見話條記述：

birai ?urdeme emu girin i bade. toro ilha fularjame fodoho gargan sunggeljembi. cecike i jilgan jingjing jangjang. moo abdaha nioweri nioweri. niyengniyeri edun falga falga dame. orhoi wa guksen guksen jimbi. bira de jahūdai teme efirengge. dashūme duleme ere ergi dalin de nure omire urse ilan sunja i feniyelehebi.

河沿一帶，桃花綻紅，風(fēng)擺柳枝，雀鳥兒嚶嚶，樹葉青青，春風(fēng)陣陣，草香襲來。河間乘舟游玩的，往來不絕，岸上吃酒的人三五成群。

這段滿文話條所描述的景色，與《二牐修褉》圖展現(xiàn)的情境非常相似。二閘優(yōu)美的春景，吸引眾多游人至此，自然十分熱鬧，酒肆、茶社應(yīng)有盡有，說書的、唱曲兒的各樣藝人，可謂五花八門。見話條記述：yen jugūn dari bujan i ?umin i bade geneci. fitheme uculere ba gemu cai nure uncara puseli.(沿蜿蜒小路去往樹林深處，彈唱的都在酒肆茶社之中。)在子弟書《闊大奶奶逛二閘》文中也有類似的描述：“三忠祠、選勝人來爭喚酒，得月軒、叫會聲喧過渡頭。弦管嘈雜三塊板，笙歌宛轉(zhuǎn)韻偏幽。柳蔭時看垂釣客，花間笑語踏青疇?！?/p>

游樂之余，到望東樓品嘗河鮮，也是一種風(fēng)雅時尚。北京竹枝詞《草珠一串》有云：“乘舟二閘欲幽探，食小魚湯味亦甘。最是望東樓上好，桅檣煙雨似江南?！蓖麞|樓位于閘北河濱，西邊是茶社如意館，這里與建于明代的龍王廟相隔不遠(yuǎn)，八方香客，往來不絕。閘南還有望海樓，也是二閘比較有名的酒肆。

茶社品茗、倚欄賞景，悠閑愜意。蓮花軒和如意館是二閘有名的茶社，蓮花軒在閘南東邊，四周皆植荷蓮，是以得名；閘北如意館多設(shè)雅座高間，可以倚欄遠(yuǎn)觀河景，這里還能看到閘口附近“童子摸錢”的水嬉，如子弟書有云：“又則見、幾個兒童浮水面，盼望著、下水摸錢把客興留。”這種水嬉至民初仍在二閘一帶盛行，《京華春夢錄》記載：“閘下水深數(shù)仞，窺不及底，游者輒憑借橋欄，下擲錢物，附近居民竄入急流，取原物歸，籍博賞資，從此者多十齡左右之小兒，都人稱之為‘水蝦子’，雖有絕技，意殊無取?！?/p>

正如《藤陰雜記》所述：“城東卷地黃埃，一過大通橋，見水頓覺心曠神怡，故二閘泛舟，都人目為勝游之一?！倍l泛舟大約始于明代嘉靖年間，而盛行于清代。清時城內(nèi)水域大多為皇家園林所占，不對民間開放，因此，二閘逐漸成為民間泛舟游玩的勝地。清人震均《天咫偶聞》記載：

都城昆明湖、長河，例禁泛舟。什剎海僅有踏藕船，小不堪泛，二閘遂為游人薈萃之所。自五月朔至七月望，青簾畫舫，酒肆歌臺，令人疑在秦淮河上?！獬莿t自東便門外登舟，其舟或買之竟日，到處流連?；虻┩€，一隨人意。

文學(xué)、曲藝取材于現(xiàn)實生活，亦能反映現(xiàn)實生活。如子弟書《闊大奶奶逛二閘》文中，就非常生動地描述了一位滿洲貴婦二閘泛舟的情景?，F(xiàn)節(jié)錄如下(此處的句讀處理以體現(xiàn)子弟書的口語韻味為目的)。

命仆從、前往渡頭將船雇，買了些、爆竹花鴨作樂游。帶了些、美味干鮮果品，預(yù)備著、對景開懷遣興幽。眾家人、船中陳設(shè)多齊整，這佳人、香車慢下、棄岸登舟。丫嬛連忙鋪下坐褥，佳人坐定、吩咐開舟。不多時、清風(fēng)陣陣吹人面，仿佛身從鏡內(nèi)游。真可喜、新晴一派清涼景，遠(yuǎn)望郊原豁倦眸。傍岸野花香氣放，沿堤楊柳翠煙浮。迢迢載米船來往，款款尋泥燕子幽。觀不盡、水秀山青、天然古畫，卻喜那、波光掩映蕩輕舟。

子弟書寥寥數(shù)語，不僅刻畫了一個鮮活的滿洲貴婦人物形象，也描繪出了二閘絕佳的景色，甚至還有來往的載米漕船，這是對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寫照。二閘泛舟在清代中期儼然是一種消閑風(fēng)尚，在《百條》第98話條中，也有關(guān)于“有閑”旗人于二閘結(jié)伴泛舟的記述：

jugūn i unduri aname fonjihai. arkan kakū de isinaha. jahūdai de tefi ishunde gisureceme omicame. dung g’ao sere ilhai yafan de isina-tala. geli amasi kakū de isinjitele aifini ?un dabsihabi.

沿路問著，將將地到了閘口，坐上船，彼此說著話，一直到了東皋花園。又回到閘口上，早已日平西了。

這里提到的kakū(閘口)是指二閘，至于dung g’ao sere ilhai yafan(東皋花園)應(yīng)是指三閘到四閘一帶的地方，如高碑店、花園閘等地。清代二閘泛舟，大多是于大通橋畔(頭閘)解纜，緩緩東行至二閘止，再登岸游玩一番?！拔顼埍赜跔?閘)上酒肆。小飲既酣，或徵歌板，或閱水嬉，豪者不難揮霍萬錢。夕陽既下，簫鼓中流，連騎歸來，爭門競?cè)??！钡灿猩贁?shù)人是從二閘閘口乘舟，東行游歷至平津上閘一帶，如話條所述即是這一段水程，約有十幾里。見《側(cè)帽余譚》亦有所記載：“惟暮春之際，競傳逛二閘。……小舟三兩，艤岸相待，游人投之錢，即款乃行，至三閘而止。好事者攜花載酒，駕言出游，維彼舟子，視擲果之車一至，爭招招焉?！?/p>

直至清代末期，二閘一帶仍是都城居民消閑游樂的勝地，進(jìn)入民國后，日漸凌夷，盛況不再。其中原因除了漕運廢棄，社會的變遷亦是重要因素，如現(xiàn)代公路交通業(yè)的快速發(fā)展，見《二閘竹枝詞》有云：“憶昔曾為二閘游，行人如蟻蕩行舟。汽車自達(dá)通州路，冷落河干舊酒樓?！睋?jù)民國《朝報》刊載，有游歷者數(shù)人，自東便門外包一板船，東行往游二閘一帶。然而，他們所看到的是一片蕭條景象，清時的“青簾畫舫、酒肆歌臺”，早已不見了蹤跡，惟有那奔騰的水勢和閘下“童子摸錢”的水嬉依舊。

四、人文記憶：文人雅士與二閘地帶的互動

清時，二閘一帶春宜踏青賞景，夏可泛舟游樂，是深受都城居民喜愛的消閑勝地。那里蘆葦白萍、漁笛晚舟，飛泉石壩、漕艘千渡，充滿詩情畫意，許多文人雅士也常流連駐足，閑逸之余，寄情山水，創(chuàng)作出不少人文佳作。

從現(xiàn)存關(guān)于“二閘”的詩文來看，旗人敦敏、敦誠的作品最具代表性。敦敏、敦誠兄弟出身宗室，生活在繁榮的清代中期，但二人在政治上并沒有多大作為，而是樂于山水，時常往來于都城東郊，他們的許多詩文也都是反映這一帶山水風(fēng)貌的作品，所謂“煙波漁艇”之作。

敦敏著有《東皋集》一部，現(xiàn)節(jié)錄其《序》文如下：

自山海歸，謝客閉門，唯時時來往東皋間。蓋東皋前臨潞河，潞河南去數(shù)里許，先塋在也。漁罾釣渚，時繪目前。時或乘輕舠，一槁蘆花深處，遇酒簾輒喜，喜或三五杯，隨風(fēng)所之，得柳蔭，則維舟吟嘯，往往睡去，至月上乃歸。偶或有所得，輒寫數(shù)語以適情，率以為常，然未嘗示人也。癸未夏，長日如年，偶檢篋衍，數(shù)年得詩若干首，大約煙波漁艇之作居多，遂以“東皋”名之?！?/p>

序文中“東皋”和“潞河”的具體所指，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事實上，這里的“潞河”不是指地理史料中記載的“白河”或者“潮白河”等，而是指清代通惠河。這一點可以根據(jù)《東皋集》中的詩文加以考證，如見《午睡夢游潞河，醒志長句》詩中“一枕蟬聲睡思融，惠河西岸小樓東”一句，表明《東皋集》中所說的“潞河”與“惠河”是同一條河，也就是通惠河。這是否屬實，待后文進(jìn)一步考證。

至于“東皋”之地，按敦誠《答念園即次來韻》詩注：“潞河之東皋，宗室問亭將軍博爾都園?！辈柖?1649-1708)，愛新覺羅氏，字問亭，號東皋漁父，清太祖弩爾哈齊五世孫，襲輔國將軍。見其《東皋雜詠》詩集，有《東皋草堂》一詩，前注：“在都城東郊，慶豐閘東里許。高柳數(shù)百株，蔭而圍之。南臨惠河，東枕涚溪，漕艘漁艇，絡(luò)繹往來?！吨尽匪^小舠從幾案前過，林間桔槔相續(xù)，大類山莊者是也?！痹娢模?/p>

結(jié)宇依東皋，隔林環(huán)溪水。

沙云宿簷端，樹影入窗里。

有時聞漁歌，焚香漫隱幾。

根據(jù)詩前注，如“慶豐閘東里許、南臨惠河、漕艘漁艇”等語，可知博爾都“東皋草堂”的位置應(yīng)在二閘一帶，或者二閘拖東數(shù)里間。這與前文引述滿語會話書《百條》第98話條：arkan kakū de isinaha. jahūdai de tefi ishunde gisureceme omicame. dung g’ao sere ilhai yafan de isinatala.(將將地到了閘口，坐上船，彼此說著話，一直到了東皋花園)之語，是完全吻合的。說明在清代中期dung g’ao sere ilhai yafan(東皋花園)在二閘一帶家喻戶曉，是一處著名的私家莊園。

其實，“東皋”二字出自西晉潘岳《秋興賦》：“耕東皋之沃壤兮，輸黍稷之余稅”，而“皋”字一般作“水邊地”解。后文人雅士多習(xí)以“東皋”指歸隱之地。可見，“東皋”雖泛指都城東郊水邊地域，但因“東皋草堂”的存在，其具體所指應(yīng)是自慶豐閘(二閘)拖東十?dāng)?shù)里至平津下閘(花園閘)一帶。

可將“南臨惠河”之語，與敦誠“潞河之東皋”相互對照，足以證明：潞河與惠河實為同一條河，即通惠河。那么，為什么把通惠河稱為“潞河”？這是因為潞河(潮白河)本在通州之東，而通惠河與之交接，在一定意義上，可看作是其支流。世家旗人深受漢文化的侵染，與漢人士子無異，寫詩、撰文、署籍貫，往往喜拈用古地名，以示古雅。另外，在敦敏《東皋集》中，還有《九日過東皋吊問亭將軍》一詩：

亭皋臨潞水，佳節(jié)倍凄清。木葉愁風(fēng)力，蘆花助雨聲。

荒臺無客屐，空檻剩詩楹。遺韻思前代，詞華愧后生。

詩中“亭皋臨潞水”一句，“亭皋”即指問亭東皋草堂，再與“南臨惠河”對照，也可以佐證：此潞河實為惠河(通惠河)?？傊?，敦敏、敦誠兄弟所說的“東皋、潞河”之地，大體是指以慶豐閘(二閘)至平津下閘一帶為核心的沿河地域。這一帶傍水依林、景色優(yōu)美，敦敏、敦誠兄弟的家族墳園也坐落其中，二人在往來祭祀、掃墓之暇，常常在此流連駐足，或暢飲于河干酒樓，或會友泛舟于河間，興之所至，常常題詩作詞，敦敏《東皋集》即成于此，其中亦不乏題詠慶豐閘之作。如《詠慶豐閘流水》一詩：

石壩束流急，奔濤素練長。寒飛千尺雪，白掛一簾霜。

噴雨珠不迸，懸秋月倍涼。滔滔驚逝水，漁笛滿滄浪。

從《東皋集》詩文來看，敦敏、敦誠兄弟情深，二人常常一同游歷東郊，賦詩唱和。而每當(dāng)敦敏獨自出游故地時，都充滿著對敦誠的想念之情，這一點他在慶豐閘的兩篇詩作中有充分的流露。其一，《登慶豐閘有懷敬亭》一詩：

古渡人煙闊，溟濛薄板東。秋連野水碧，霞入晚山紅。

蘆老漁舟聚，草荒村肆空。獨來登眺意，一雁叫西風(fēng)。

其二，《二閘遲敬亭不至》一詩：

臨風(fēng)一棹趁扁舟，蘆岸村簾分外幽。

滿耳濤聲流不盡，夕陽獨立小橋頭。

二閘一帶是敦敏、敦誠兄弟經(jīng)常駐足之地，他們不僅在此泛舟游樂、寄情感懷，河干的酒樓也是常顧之所，小酌既酣，自然也會詩興大起。敦敏有《豐慶閘酒樓和壁間韻》一詩：

古渡明斜照，漁人爭集先。土堤崩積雨，石壩響飛泉。

煙破來孤艇，林深隱數(shù)椽。村壚更清雅，蘆外酒簾懸。

值得一提的是，《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與敦敏、敦誠兄弟相交甚厚，三人時常往來，對飲唱和?！稏|皋集》還收錄了幾首與曹雪芹相關(guān)的詩作，如《訪曹雪芹不值》《贈芹圃》《小詩代簡寄曹雪芹》《題芹圃畫石》等，其中《河干集飲題壁兼吊雪芹》一詩，是曹雪芹過世后，敦敏與朋友會飲時感懷所作。徐恭時先生曾對這首詩有翔實的考證，認(rèn)為該詩題于二閘望東樓。這首詩后來被“紅學(xué)”學(xué)者稱為“二閘題詩”。詩文：

花明兩岸柳霏微，到眼風(fēng)光春欲歸。

逝水不留詩客杳，登樓空憶酒徒非。

河干萬木飄殘雪，村落千家?guī)нh(yuǎn)暉。

憑吊無端頻悵望，寒林蕭寺暮鴉飛。

敦誠著有《四松堂集》一部，所錄詩文較為龐雜，其中所涉“東皋”之作，僅占一小部分。有《潞河游記》一文，節(jié)錄如下：

游者凱亭、墨翁、松齋、子明、貽謀曁余也。先是，凱亭、墨翁、子明在南甸，貽謀在豐牐，松齋在白園，余往尋之。時屆寒食，春云蔽岫，輕煙暗野，涼風(fēng)拂面，細(xì)雨飄絲，急策吟鞭，而青衫半濕矣！

至南甸上冢后，飯于丙舍。墨翁往約松齋，余與凱亭、子明遂槳一葉西上。雨止，憑窗眺望，溪塘油碧，桃杏胭紅，鶵鴨沙鷗，浮沒波上，渺然無際。泊天將寺，乃共登焉?！蚋黝}一絕句，復(fù)登舟而西。俄聞如瀑聲，如驟雨聲，如萬壑松聲，知豐閘近矣。比艤岸，而貽謀倚樓久竚矣。相與共飲，天水青碧之色潑入座間，與酒腸俱寬。墨翁、松齋亦至，斫膾擊鮮，極興所至，叫囂之聲與欸乃相雜。松齋固邀飲其園亭，遂偕東下，酒舍漁莊，晚景如繪?！?/p>

文中“豐牐(閘)”即是慶豐閘(二閘)，如“俄聞如瀑聲，如驟雨聲，如萬壑松聲，知豐閘近矣”等語，說明慶豐閘觀水確為一奇觀。南甸是敦敏、敦誠兄弟家族墳園所在地，見前引《序》文“東皋前臨潞河，潞河南去數(shù)里許，先塋在也”，大體位置應(yīng)在平津上下閘以南。其游歷路線是自南甸出發(fā)，西上經(jīng)泊天將寺，而后西行達(dá)慶豐閘會友暢飲，傍晚東下至白園赴宴，最后再回到南甸。游歷區(qū)間正是在慶豐閘至平津下閘一帶，此潞河游記實為通惠河游記。

敦誠《四松堂集》之卷五，即《鷦鷯庵筆塵》81則，其中第27則收錄了他所作《東皋竹枝詞》數(shù)章。其詞曰：

東皋中，兩岸菰蒲煙樹濃。恰如甫里天隨子，放鴨歸來雨一篷。

東皋港，漁人下水施罾網(wǎng)。不愁腰骨老來寒，只愿魚苗日日長。

東皋涘，大網(wǎng)小網(wǎng)集分水。陽鱎投入網(wǎng)中來，魴魚跳出別港里。

東皋東，人家臨水開簾櫳。停針女兒當(dāng)牕坐，半身照入清波中。

東皋午，牽纜無風(fēng)汗滴土。畫船簫鼓是何人，擘藕銜杯不知暑。

東皋濱，行廚風(fēng)味競時新。三寸梅蝦迸青玉，二尺鰻魚斫白銀。

東皋洑，牐下停橈聽飛瀑。醉撒青蚨向碧流，群兒泅水爭相逐。

這一篇《東皋竹枝詞》雅俗兼?zhèn)?，幾乎把慶豐閘(二閘)至平津下閘一帶的沿河景象，如同畫面一般呈現(xiàn)在眼前。如“東皋洑，牐下停橈聽飛瀑。醉撒青蚨向碧流，群兒泅水爭相逐”一章，其中“青蚨”是指銅錢，寫的正是慶豐閘下“童子摸錢”的水嬉。

當(dāng)然，二閘地帶作為清時都人的消閑勝地，除了敦敏、敦誠兄弟，其他文人雅士也有一些詩作流傳至今。見震鈞《天咫偶聞》記載其友人續(xù)恥庵所作《二牐泛舟》詩文：

蓼汀蘆溆近秋初，鎮(zhèn)日拏舟樂有馀。

吊古有誰尋鹿苑，游人祗道柳蓮居。

巍巍華表矗云衢，貴主陵園與眾殊。

翁仲有知悲不語，昔年光景似今無。

海侯墳上草離離，為問游人那得知。

豐功不及靈官廟，盲女猶歌絕妙詞。

內(nèi)漕河水東復(fù)東，野艇隨波夕照中。

試向葦間暫停泊，濯纓亭上吊三忠。

越河寺前蘆荻秋，太平倉外米船收。

中流一舸輕于葉，載得吾曹爾許愁。

詩中“濯纓亭上吊三忠”，是指“三忠祠”而言，其始建于明弘治年間，萬歷年間重修，據(jù)《帝京景物略》記載：“三忠祠祀三忠：漢武侯、宋鄂王、信國也。祠后濯纓亭，亭即河之岸，撥船千艘，亭檻艘檣，日與摩拂?！痹娮靼讯l地帶的景物和名勝盡現(xiàn)讀者眼前，體現(xiàn)了作者極高的文學(xué)素養(yǎng)。此外，續(xù)恥庵另有《木蘭花慢》一闋：

雨晴殘暑退，攜二客，泛扁舟。正荻冷蒲荒，水平風(fēng)穩(wěn)，容與中流。三忠至今在否？剩叢祠煙柳夕陽秋。管甚英雄寂寞，且饒我輩遨游。休休！老矣何求。桃葉渡，酒家樓。有紅粉當(dāng)窗，笙歌夾岸，誰解閑愁。歸船暗催落日，指高城星火似瓜洲。可惜一川香水，年年白了人頭。

詞作文雅細(xì)膩，流露出一派江南水鄉(xiāng)韻味，正如震鈞所言，“青簾畫舫，酒肆歌臺，令人疑在秦淮河上”。與此相似，見吳長元《宸垣識略》記載乾隆辛卯恩科二甲進(jìn)士勞宗茂《游二閘》詩文：

紅船白板綠煙絲，好句揚(yáng)州杜牧之。

何事大通橋上望，風(fēng)光一樣動情思。

慶豐才過又平津，立遏通渠轉(zhuǎn)遞頻。

莫謂盈盈衣帶水，勝他多少犢輪辛。

二閘地帶優(yōu)美的景色和古樸的名勝，不僅吸引眾多文人雅士到此游玩，同時也激發(fā)了他們能詩善文的潛質(zhì)，由此創(chuàng)作出不少詩文佳作，流傳至今，這使得清時的“二閘”充滿人文氣息。并且，從遺留下來關(guān)于“二閘”的詩文來看，既有旗人的閑逸之文，又不乏漢人學(xué)士的文雅佳作，這說明二閘地帶曾是清時旗民交往、滿漢融合的一個重要地域。

五、結(jié)語

“二閘”即慶豐閘，最初是建于元代漕運運河上的一項水利設(shè)施，曾對古代中國的北方經(jīng)濟(jì)發(fā)展和南北方貿(mào)易交往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明代中后期，社會繁榮穩(wěn)定，漕運再次興起，通惠河沿岸也隨之興旺起來。至清代中期，慶豐閘一帶已成為都人的消閑勝地，這里春宜踏青賞景，夏可泛舟游樂，一派繁榮景象，而都人往往以“二閘”習(xí)稱慶豐閘一帶。事實上，在清代北京，“二閘”這一概念經(jīng)歷了從漕運水利設(shè)施到地域稱謂的變遷，“逛二閘”已然成為一種消閑風(fēng)尚。通過前文考述可以看出，二閘一帶的興起和繁榮，對古城北京的城市變遷和人文歷史都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

二閘一帶的繁榮，有著深厚的時代背景和地域因素。其一，清代通惠河及其沿岸40里石道是東部進(jìn)京要道。水路方面，不僅有官方漕運，還有民間商運，同時南人北上或北人南下，也走水路居多；雍正時期，通惠河沿河岸筑成40里石道，是京城與通州乃至南北方溝通的陸路要津，旗亭送別，遠(yuǎn)道迎賓，每停留二閘。其二，二閘一帶是商業(yè)與自然景觀的完美結(jié)合地，如往西五里許，大通橋緊鄰都城，市井喧囂，商業(yè)氣息濃重；若往東十余里至平津上下閘，則又太過清幽。二閘一帶距離都城不遠(yuǎn)不近，乘舟、騎馬甚至車驕都很便利，這里既有宜人的自然景觀，又有適度的消閑商業(yè)。其三，清代東郊大部分區(qū)域是世家旗人的受地(老圈地)，敦敏、敦誠兄弟和問亭將軍博爾都等在此建立私家莊園或者家族墳園，就是因為他們的老圈地在這里。世家旗人屬于有閑、有錢階層，他們在這一區(qū)域的活動，不能不說對二閘一帶的繁榮產(chǎn)生了一定的促進(jìn)作用。

另外，由于“二閘”太過知名，以至于它的輻射區(qū)域過大，甚至西自大通橋一帶，東至平津閘，都可看作是“二閘”的區(qū)域。游人若在大通橋登舟，一路東行，過二閘再達(dá)平津，往往也稱“二閘泛舟”或者“游二閘”；大通橋附近的靈官廟、三忠祠，以及較遠(yuǎn)的公主山林，通常也被看作是二閘一帶的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