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塑瓦脊在嶺南建筑中的運用研究

摘? 要：陶塑瓦脊別名“花脊”，通常采用陶瓷雕塑的戲曲人物、山水動物、亭臺閣樓等作為建筑裝飾，大多設置在屋頂正脊上，具有濃厚的地區(qū)文化特色，是中國民間藝術之一。普濟禪院的陶塑瓦脊種類多樣，既有神話故事及粵劇主題的“瓦脊公仔”，又有花鳥神獸、山水風景作裝飾，在眾多澳門廟宇中獨樹一幟，體現(xiàn)了澳門明清時期在嶺南建筑及民俗文化方面的運用與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文化研究價值。

關鍵詞：陶塑瓦脊;嶺南建筑;澳門廟宇;傳承保護

陶塑瓦脊的燒制歷史悠久，主要流行于嶺南地區(qū)。大多數(shù)裝飾在屋脊上，通常規(guī)模宏大，極其壯觀。普濟禪院作為澳門三大古廟之一，被澳門政府作為受法律保護的建筑群，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其中廟內的陶塑瓦脊建筑裝飾最為吸引游人的目光，瓦脊上的陶塑人物及舞臺背后的戲曲故事與花鳥裝飾等，制作精細考究，裝飾題材有趣，描繪出古時居民的生活場景，反映出當?shù)鼐用駥ψ诮绦叛龅闹匾?。由于禪院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年的風吹雨打，其中部分瓦脊人物的頭部、手臂等位置缺失且不易修復，已不好辨別戲文故事情節(jié)。因此，筆者希望通過研究陶塑瓦脊在澳門嶺南建筑普濟禪院中的運用，分析陶塑瓦脊的造型與藝術特點和它的文化價值，以期對今后陶塑瓦脊藝術能夠更好地傳承與發(fā)展提供一些幫助。

一、陶塑瓦脊在嶺南建筑的發(fā)展與特點

嶺南地區(qū)為百越之地，擁有悠久的歷史文化，這種獨特的自然環(huán)境與社會背景影響了嶺南建筑文化的發(fā)展。明清時期，嶺南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飛快，藉此成為經(jīng)濟富足的地區(qū)，同時，居民對建筑裝飾的美化也更加精益求精。嶺南人民古時多相信“風水”，故建筑要‘藏風得水’，這是嶺南人為了把建筑和諧地融入自然環(huán)境而產(chǎn)生的一種巧妙的設計構思方法。嶺南居民不惜用大量物力、財力打造祖祠、廟宇及豪門大宅[1]。陶塑瓦脊藝術就是在這樣的思想觀念及嶺南民俗文化中產(chǎn)生與發(fā)展的。陶塑瓦脊的藝術形式重現(xiàn)了帶有生活氣息的嶺南居民場景，反映了當?shù)鼐用竦膶徝酪庾R和風俗習慣。同時，因為地處沿海一帶，蠶絲與鹽業(yè)貿易發(fā)達，居民開始紛紛建造祖祠、寺廟，外出經(jīng)銷商也積極建設書市與會館，故陶塑瓦脊的需求量增多，制作瓦脊的店號也相繼建立[2]。

屋脊或看脊采用陶瓷雕塑山水動物、戲曲人物、亭臺閣樓，體現(xiàn)了嶺南建筑裝飾的民俗特色。陶塑瓦脊的燒制歷史悠久，制作歷史可追溯到唐代末期，但明清時期瓦脊的發(fā)展更加繁盛，如今見到的瓦脊基本是清代與民國初年燒制的。

陶塑瓦脊主要流行于嶺南地區(qū)，廣東商人通過海運將瓦脊材料帶進港澳地區(qū)，之后再傳播到泰國、老撾、馬來西亞等東南亞國家。嶺南居民通常在廟宇、宗祠、豪宅大屋等建筑上采用陶塑、灰塑、木雕、壁畫等進行裝飾美化，陶塑瓦脊只是其中一種，它主要裝飾在屋脊上，通常規(guī)模宏大壯麗。經(jīng)營陶塑瓦脊的店鋪都帶有店號，比較有名的店號有“吳奇玉”“美玉”“新怡彰”“巧如彰”等。陶塑瓦脊的題材常以神話傳說或粵劇折子戲為內容，尺寸大一些的瓦脊像連環(huán)畫一般緩緩展現(xiàn)故事中的閃光畫面。完整的瓦脊故事需要幾十個甚至數(shù)百個人物雕像。瓦脊為“看臺”，陶塑人物為“戲子”，“配角”以花鳥神獸、山水風景、亭臺閣樓以及相配的器具來組成。瓦脊有單雙面之分，雙面瓦脊最為常見且多在屋頂正脊上，即從屋脊的前后都可看到不同的故事情節(jié)，而單面的多數(shù)安放在看（眉）脊上。

瓦脊的裝飾大多寓意祥瑞，除反面人物、作戰(zhàn)中的人物形象之外，一般都面相圓潤、溫和友善。瓦脊所描繪的故事大多為正面積極向上的，并能夠分辨忠奸、階級、所屬軍隊。雖然制作都在屋脊上，但不同的匠師或瓦脊店鋪都有不同的裝飾技巧與特色，且各自表達場景的方式也不相同。部分瓦脊欠缺敘述故事內容的唱白或文字，使得觀眾只能自行想象故事情節(jié)，藉此領悟其中意義。

制作陶塑瓦脊的工匠無法像小說那樣細致入微地交待故事情節(jié)，只能用夸張的手法來表示劇情。陳列陶塑人物時，要兼顧畫面左右對稱和諧，采取以中間為重心向兩邊分散的敘事形式。為了這樣的安排，會插入與內容不相關的人物和用另一種形式表現(xiàn)同一故事內容，還會側重畫面內容平衡的安排，尤其故事高潮部分，通常都是以勢均力敵的方式來營造畫面的均衡效果[2]。

二、陶塑瓦脊在普濟禪院中的運用

（一）陶塑瓦脊布局

陶塑瓦脊在澳門的布局類型大致分為四種（如表1）。而澳門普濟禪院山門正脊上的陶塑瓦脊為D型布局，且瓦脊種類豐富，中間戲曲人物故事讓人充滿遐想。

普濟禪院的陶塑瓦脊在一進中路山門、二進路三座大殿（天后殿、大雄寶殿、關帝殿）、三進中路（長壽殿）、四進中路（觀音殿）屋頂正脊各有一條10米或11米長的雙面陶塑瓦脊。二進路兩處西水巷屋頂正脊處皆有雙面瓦脊，同時二進左路墀頭與二進右路墀頭的瓦脊人物頭部、手部等位置已無法修復。

表1 陶塑瓦脊布局分類

布局類型

D型：分兩層，上層同C型，下層中間人物群像，

兩邊對稱人物群像、副題裝飾、店鋪匾額、鏤空方框及鳳凰

（二）陶塑瓦脊紋樣

普濟禪院的山門正面瓦脊為琉璃陶塑瓦脊（如圖1），全長約10米，由“新怡璋”店號于光緒二年（1876）制作，瓦脊以中間亭臺樓閣為中心，兩邊對稱分布。瓦脊分為兩層，上面一層中間“禹門”上有一寶珠，下面鯉魚躍龍門伴隨著波浪（魚躍龍門），兩側對稱一條二拱跑龍與倒立的鰲魚。這圖案寓意著平安長壽，步步高升。下面一層中間部分為重點，亭臺閣樓下演繹著粵劇戲曲，包含了多個人物群像，神態(tài)各異，充滿畫面感。而山門進背面中間由七片瓦脊組成的鳳凰牡丹圖（如圖2），氣勢恢宏大氣，寓意繁榮富貴及美好的未來。

通過對山門正反面瓦脊圖案的紋樣及寓意分析（如表2），可以看出瓦脊種類多樣，故事情節(jié)豐富，大多寓意吉祥，表達了當時人們的美好愿望，具有強烈的嶺南風俗特征。

二進路根據(jù)關帝殿東頭——大雄寶殿——天后殿順序展現(xiàn)出了一系列折子戲，描繪出了頗具內涵的民間歷史劇目——《漢宮驚魂》（如圖3）。值得一提的是大雄寶殿屋脊上的“郭妃及椒房殿”（如圖4）圖飾，畫面中三位女子臉型圓潤飽滿，充滿笑意，郭妃此時正在謀劃如何替父報仇。而椒房殿指漢朝皇后所住宮殿，宮殿墻壁彌漫出椒花的香氣從而顯示了皇室的雍容華貴[3]。以上帶有戲劇情節(jié)的陶塑瓦脊由“石灣奇玉”店號燒制于嘉慶丁丑年（1817），瓦脊工匠用巧手塑造出了50位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且身份不同的人物形象以及氣勢龐大的戲曲舞臺。從清朝咸豐年間起，粵劇開始走進大眾視野，并且以它為裝飾題材成為了匠人塑造瓦脊的重心，同時也展現(xiàn)了澳門民俗文化的特點。

普濟禪院最為吸引觀眾的瓦脊當屬西水巷左路（如圖5）與右路（如圖6）兩處正脊瓦脊，與山門瓦脊同樣由“新怡彰”店號于光緒年間所造，描繪的是神話傳說故事。瓦脊以白、寶藍、黃、綠、褐等顏色為主，瓦脊人物形象各不相同。樓臺上端的人物似為聽戲的觀眾，他們有引導觀眾視線方向的作用。亭臺閣樓中間的大殿以兩只鸞鳥對稱擺設為金鸞殿，看臺中央身穿黃袍人物通常為故事中的重要人物。其他人物的身份可從穿著服飾中看出，例如頭戴侯帽身穿藍衣掛玉帶的為伯侯，身穿白袍的為文官，頭戴霸盔且帽后有朝天翅穿打衣的為武將，而戴道冠穿道衣者則為道士。這些神話人物均具有鎮(zhèn)壓鬼怪、驅魔辟邪之寓意。瓦脊上的每個人物都被賦予了不同的職位與身份，形態(tài)萬千，鮮明飽滿，整體畫面氣勢磅礴，使觀眾流連忘返。

（三）陶塑瓦脊文化價值

澳門普濟禪院的二進路三大殿瓦脊由“吳奇玉”店號燒制于嘉慶丁丑年（1817），燒制時間早于大多數(shù)地方的瓦脊，非常具有歷史價值[4]。這款瓦脊紀年時間的標注，使我們知悉了瓦脊燒造的具體年代，同時也為普濟禪院的建造年代與修葺年代的確認提供了依據(jù)，為今后陶塑瓦脊的相關研究提供了新的標本。

除塑造戲曲劇目、神話傳說外，二進路三大殿不乏含有嶺南居民農業(yè)勞動以及日常生活的場景，如大雄寶殿的牧童放牛圖及駿馬奔騰圖，以及一些帶有吉祥意味的花草瓜果及鳥獸圖飾。這些裝飾題材代表了當?shù)鼐用竦纳鐣r耕生活及審美觀念的特征，對嶺南民俗文化研究具有重要價值。

三、針對陶塑瓦脊的傳承與保護建議

（一）文化遺產(chǎn)陶塑瓦脊的傳承

2006年3月，廣東省政府將“石灣公仔”陶塑藝術收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同年6月，“石灣陶塑技藝”也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名錄中[5]。而由于當今社會城市化進程加快，現(xiàn)代化產(chǎn)物占主導地位，陶塑瓦脊這種傳統(tǒng)技藝在市場上已沒有競爭力。再加上從事陶塑瓦脊創(chuàng)作的匠人已寥寥無幾，并且陶塑瓦脊工藝需要從業(yè)者經(jīng)過多年的磨練方可熟練掌握這門技藝。因此，陶塑瓦脊工藝即將面臨失傳的窘境。

（二）引導社會群眾加強保護意識的方法

引導群眾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陶塑瓦脊的重視，可以開設瓦脊題材博物館進行展覽，也可以在全國范圍內舉辦陶塑瓦脊藝術及工藝技法的講座面向大眾進行現(xiàn)場投屏演示，并配備人物陶塑、動物陶塑等實物或照片進行展覽，增加大眾對瓦脊的認知與了解。在教育領域中，各高?？稍O置陶塑藝術專業(yè)，為陶塑瓦脊培養(yǎng)高素質專業(yè)人才。

（三）陶塑瓦脊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建議

對于陶塑瓦脊藝術今后的發(fā)展，在文化旅游業(yè)方面，可在公園牌樓等帶有傳統(tǒng)嶺南建筑屋脊的公共場所設置陶塑瓦脊的裝飾，增添環(huán)境古典藝術特色內涵。陶塑瓦脊還可以應用在室內家具設計方面，選取瓦脊人物或花鳥魚蟲等圖案樣式進行室內裝飾設計，增加文化內涵。在產(chǎn)品設計上，可以將陶塑瓦脊圖案進行聯(lián)名，例如在國產(chǎn)品牌的化妝品外包裝、鞋飾紋樣上運用陶塑瓦脊圖案，不僅能夠提升品牌的文化內涵，具有收藏價值，而且還可以刺激消費者的購買欲望?？偠灾?，就是將瓦脊藝術融入到現(xiàn)代生活中，讓人們時常想起它，慢慢走近大眾視野，從而助力于陶塑瓦脊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四、結語

通過對陶塑瓦脊的形成與發(fā)展、特點與表現(xiàn)形式的分析，可以得知陶塑瓦脊藝術是在符合嶺南氣候、生活習慣和審美觀念中形成的，是中國民間藝術之一，帶有濃厚的地區(qū)文化特色。瓦脊藝術不同于其他建筑裝飾的一點在于，它以戲曲故事為創(chuàng)作元素，并用貼塑手法來塑造，將當?shù)氐纳鐣L俗融入到作品中，從而形成了獨特的藝術風格。

普濟禪院的陶塑瓦脊在眾多澳門廟宇中獨樹一幟，瓦脊種類多樣，既帶有神話故事及粵劇主題的“瓦脊公仔”，又有花鳥神獸、山水風景作裝飾，其中大多數(shù)是祝福廟宅平安之意。此外，陶塑瓦脊中還不乏有表示嶺南地區(qū)生活氣息的場景構圖，我們可以從這些場景中想象那個時代的居民所參與的社會活動。普濟禪院的瓦脊體現(xiàn)了澳門明清時期在嶺南建筑及民俗文化方面的運用與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文化研究價值。

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的陶塑瓦脊在現(xiàn)代社會的存在岌岌可危，甚至瀕臨滅絕，這需要瓦脊藝術順應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開展一些與瓦脊藝術相關的宣傳活動，如博物館、講座、專項課程等，從而喚起大眾的保護意識。還可以在室內裝飾設計以及產(chǎn)品設計方面融入陶塑瓦脊圖案紋樣，這樣可以將現(xiàn)代化與傳統(tǒng)技藝融合，使陶塑瓦脊藝術與時俱進，從而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讓傳統(tǒng)藝術不再失傳。

參考文獻：

[1]林明體.石灣陶塑藝術[M].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9：245.

[2]馬素梅.屋脊上的戲臺——香港的石灣瓦脊[M].香港：香港藝術發(fā)展局，2016：16.

[3]楊開荊.澳門普濟禪院（觀音堂）[M].香港：三聯(lián)書店（香港）有限公司，2019：94.

[4]黃賢輝.澳門觀音堂陶塑瓦脊及其文化價值[J].民俗民藝，2014（8）：119-120.

[5]劉妹，姚素媛.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視域下石灣陶塑瓦脊的保護與傳承機制研究[J].江蘇陶瓷，2013（46）：1-2.

作者簡介：王懿聰，澳門城市大學設計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