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發(fā)現(xiàn)·感受

潘小斌

【摘要】本文討論了小學語文教學中真正的朗讀要體現(xiàn)出對文本的準確理解、對意蘊的發(fā)現(xiàn)、對情感的感受三方面，并強調(diào)語文教師在語言激發(fā)及朗讀示范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是學生能否做到真正朗讀的關(guān)鍵因素。因此，語文教師要在提升自己的朗讀水平及語言表達感染力上下功夫。

【關(guān)鍵詞】小學語文;朗讀;語感

在小學語文教學中，朗讀是一種不可或缺的教學方式，是培養(yǎng)學生語感的重要手段，教師都會在課堂上運用。齊讀是教師喜歡在課堂上采取的方式。在齊讀時，學生為了保持整齊就要保證語調(diào)一致、語速一致。總是齊讀太呆板，于是男生讀、女生讀、小組讀、個人讀等不同朗讀方式出現(xiàn)，就顯得富有變化，經(jīng)常被聽課教師贊揚朗讀方式多樣。當學生響亮的讀書聲回蕩在寬敞的教室，就被認為是一節(jié)好的語文課。

其實，這樣的朗讀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朗讀。真正意義的朗讀是什么，如何培育學生語文核心素養(yǎng)，使學生形成良好語感？值得我們好好研究。

一、真正的朗讀是理解

《周易·系辭上》說：“書不盡言，言不盡意。”言之不足，故有誦讀。語言包含詞匯、語法、語音三方面，而語音涉及的語調(diào)、語氣、節(jié)奏、抑揚、輕重、緩急等又與文本內(nèi)容及表達的情感緊密關(guān)聯(lián)，不理解，就讀不出文本包含的意思和情感;不讀，就難以對文本有最深刻的理解。

幾十年前，葉圣陶先生就指出：“有很多地區(qū)，小學里讀語文課本還是一字一拍的，這根本不成語言了。中學里也往往不注意讀，隨口念一遍，就算是讀了，發(fā)音不講究，語調(diào)不揣摩，更不用說表達邏輯關(guān)系，傳出神情意態(tài)了，這是不能容忍的?！彼麖娬{(diào)了朗讀要講究發(fā)音，揣摩好語調(diào)，充分把握文本中詞語之間的具體形象、 內(nèi)容意思、邏輯關(guān)系、語體色彩、情感思想，并通過聲音準確地表現(xiàn)出來，這才是真正的朗讀，這需要一定的語感領(lǐng)悟力。

譬如，《春》這篇課文中“一年之計在于春，剛起頭，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如果讀成“有的/是功夫，有的/是希望”，是不對的。因為這篇文章朱自清要表達的是春天帶給人們充分的時間和希望，這句是說春天來了，多么愜意，一切剛開始，還來得及，有的是時間。要表現(xiàn)這個意思，在朗讀時就要把“有的是”三個字連在一起，聲調(diào)上揚，表現(xiàn)出充足的自信：“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再如，六年級下冊課文《那個星期天》第一段：“我還記得我的第一次盼望。那是一個星期天，從早晨到下午，一直到天色昏暗下去?！?/p>

這段“昏暗”一詞一出來，壓抑情緒就出現(xiàn)了，所以這段奠定了一個傷感的情調(diào)，所以要讀得慢一點，沉一點，聲調(diào)低一點，聲音延長一點，帶出回憶往事的感覺。能這樣讀，就代表理解了。而因為理解了，才能這樣讀。

同是這篇課文第三段：“起床，刷牙，吃飯，那是個春天的早晨，陽光明媚。”這句寫媽媽要帶自己出去玩，很高興雀躍，做事很麻利，迫不及待要出發(fā)。因此，這句要讀得輕快，聲音節(jié)奏感強，有彈性，情感是歡喜的。能這樣讀，就代表理解了。而因為理解了，才能這樣讀。

再有《橋》那篇課文，開頭是這樣的：“黎明的時候，雨突然大了。像潑。像倒。山洪咆哮著，像一群受驚的野馬，從山谷里狂奔而來，勢不可當?！弊x這里，聲音要緊繃，語速要急促，收束要緊湊，聲調(diào)逐漸升高，聲音逐漸加重加厚，從而體現(xiàn)出水勢越來越猛、形勢越來越緊張、危險越來越近的急迫感。而課文最后：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五天以后，洪水退了。

一個老太太，被人攙扶著，來這里祭奠。

她來祭奠兩個人。

她丈夫和她兒子?！?/p>

第一句“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是老黨支部書記和兒子被洪水卷走后的景物描寫，渲染沉重悲傷的氣氛，烘托失去老黨支部書記的難過之情，所以要讀得低沉、緩慢、沉重、悲痛，特別是“白茫?！比忠崖曇粞娱L，才能把那種感覺傳達到位。后面幾句寫祭奠老黨支部書記和兒子，同樣要讀得沉重緩慢，“她丈夫和她兒子”要讀重音而且語速要慢，強調(diào)出來。

所以，真正的朗讀應(yīng)該體現(xiàn)出對文句的理解，并且通過朗讀強化這種理解，讓人從朗讀的語調(diào)語速中感受到語言情感的流露，這才是朗讀真正意義所在。

二、真正的朗讀是發(fā)現(xiàn)

前面的“理解”是指對文本句子意思的把握，這里的“發(fā)現(xiàn)”則是對文本句子深層含義、詞語內(nèi)蘊的體悟和挖掘。

譬如，老舍先生的《貓》中“它要是高興，能比誰都溫柔可親：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兒伸出來讓你給它抓癢”，這一句中“蹭”是一個動詞，這個詞不僅有摩擦的意思，更有一種溫柔的意味，體現(xiàn)了貓的溫柔、撒嬌、親密，可見貓與人的親近，而貓這么親近人，自然是因為人平時對貓好，貓對人的信賴，所以“蹭”這個詞寫出了貓親人、人愛貓的動人畫面，體現(xiàn)了貓和老舍的關(guān)系特別好。那么，朗讀“蹭”的時候就要讀出這種溫柔、撒嬌的感覺，體現(xiàn)出詞語的內(nèi)涵。

再如《十六年前的回憶》一文中，“我奇怪地問他：‘爹，為什么要燒掉呢？怪可惜的?！艘粫?，父親才回答：‘不要了就燒掉。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為什么父親要待了一會兒才回答呢？根據(jù)后面的句子，可以知道平時不管“我”問父親多幼稚可笑的問題，父親都會耐心地跟“我”解釋，而這次“我”問“為什么要燒掉呢”父親不是耐心地解釋給“我”聽，而是“含糊地回答”，為什么父親這么反常呢？如果父親像以往那樣耐心解答“我”的問題，就要告訴“我”：現(xiàn)在形勢很危急，事態(tài)很嚴峻，燒掉這些資料，是為了不讓它們落到反動派手里，泄露黨的機密。所以，這“待了一會兒”，體現(xiàn)了父親在回答前的猶豫和思考，就是不能像以往那樣告訴“我”真相，因為告訴真相會嚇著當時還是孩子的“我”，讓“我”也跟著擔驚受怕，所以父親含糊回答是為了保護“我”，這是父親對“我”的愛護。理解了這層含義，才能讀出父親的思想變化過程：“我”奇怪問的話要讀升調(diào)，讀出小孩子的口吻，讀出好奇的感覺，而“待了一會兒”，則要沉一點，慢一點，特別是“待”字要拖音，體現(xiàn)父親的思考、猶豫，然后父親的話就要快一點，輕一點，體現(xiàn)父親要應(yīng)付過去的“含糊”，這樣讀，才能體現(xiàn)出字里行間的意蘊。

而老舍先生的《草原》一文開頭第一句：“這次，我看到了草原?！苯Y(jié)合后面的內(nèi)容：那里的天更可愛、空氣更清鮮、天空更明朗，那么可以理解出這句話里的感情意味：初見到廣闊美好草原的興奮激動，故而讀這句就要語速輕快一點，聲調(diào)高一點，句調(diào)往上揚，讀出心情爽朗，興奮激動的意味。

文章中常有言外之意，準確理解言外之意，需要更高層次的理解能力，是語文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通過朗讀讀出言外之意，既促進了理解能力的提高，又促進了學生的語言感知能力。因此，感悟發(fā)現(xiàn)的朗讀很重要。

三、真正的朗讀是感受

課堂朗讀中還存在這樣的現(xiàn)象：學生不管讀什么內(nèi)容，都是一樣的調(diào)子，一字一音，一個語速，沒有感情。而很多教師在指導時則是籠統(tǒng)地指導：“請同學們帶著憤怒的感情讀”“請同學們帶著快樂的感情讀”，學生讀得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也有一些朗讀，雖然有抑揚頓挫的變化，有輕重快慢，但是因為內(nèi)心不動情，所以就沒有真情，沒有感動人心的力量，這種沒有激發(fā)學生內(nèi)心情感的朗讀也不是真正的朗讀。

真正的朗讀是感受。感受即真切體會文本的情感，內(nèi)心被觸動，朗讀把這種內(nèi)心的觸動傳達出來，具有感染人的力量。這就是朗讀與感受密切的關(guān)系。

魯迅先生在他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中寫到：“先生自己也念書。后來，我們的聲音便低下去，靜下去了，只有他還大聲朗讀著：——‘鐵如意，指揮倜儻，一座皆驚呢～～;金叵羅，顛倒淋漓噫，千杯未醉嗬～～……’我疑心這是極好的文章，因為讀到這里，他總是微笑起來，而且將頭仰起，搖著，向后面拗過去，拗過去。”這些文字寫出了先生陶醉在文章中，而這陶醉是通過他的朗讀體現(xiàn)出來的，他的喜歡和喜悅也通過朗讀體現(xiàn)出來了，通過他的肢體語言體現(xiàn)出來，就很有感染力。這樣的朗讀才是真正的朗讀。

培養(yǎng)感受力對語文教學來說其實很重要。語文課堂中，不是告訴學生要關(guān)愛、要同情、要同仇敵愾、要愛憎分明、要感同身受等情感，而是要激發(fā)學生關(guān)愛和同情、愛恨情仇等的情感和感受。這些情感和感受豐富他們的心，并投射到他們的生活中，引發(fā)他們對身邊人和事的愛憎與同情，體現(xiàn)人性的真善美丑。這是語文學科區(qū)別于其它學科的重要之處。

而朗讀需要感受也體現(xiàn)感受，二者結(jié)合就可以如虎添翼，增加語文教學的感染力量。譬如，老舍先生《草原》的第一句“這次，我看到了草原”，理解了句子的含義，也知道要用什么句調(diào)、輕重怎么處理。但是，這樣還不夠。因此，教師接著就要調(diào)動學生遇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那種興奮驚喜的感覺，讓他們的內(nèi)心處在這樣的情感氛圍中，然后指導學生將這份感情放到句子中讀出來，讓聲音里面有抑制不住的驚喜和興奮之感。這樣，學生的感受力就被激活了，內(nèi)心的情感就豐盈了。

再如《狼牙山五壯士》最后三句話：

“‘打到日本帝國主義！’

‘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

這是英雄的中國人民堅強不屈的聲音！這聲音驚天動地，氣壯山河！”

我們要通過影視片段的畫面打動學生，通過教師動情的語言感染學生，讓學生認識到敵人的可恨之處，激發(fā)學生的痛恨及憤怒之情，還讓學生認識到戰(zhàn)士的英勇無畏，慷慨壯烈。有了這些感情基調(diào)，這三句話才能讀得激昂慷慨，讀出對敵人的痛恨，讀出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忠貞，讀出氣壯山河的氣勢。而且，學生的心里才會產(chǎn)生對英勇人物的崇敬之情，對祖國的熱愛之情，立德樹人才能真正實現(xiàn)。

再如《窮人》最后兩行：

“‘你怎么啦？不愿意嗎？你怎么啦，桑娜？’

‘你瞧，他們在這里啦?！Ｄ壤_了帳子?！?/p>

漁夫的話是緊張、著急、不解的，所以要讀得快，調(diào)子要高一點，教師引導學生調(diào)動起生活中緊張、著急、不解時的體驗，把人物語言的這種情緒準確傳達出來。而桑娜的回答則是孩子問題順利解決的如釋重負的輕松和丈夫和自己想到一起的高興，教師也要調(diào)動學生這種生活情感體驗，將之傾注到課文中，從而感受體會善良的美好。

語言作為來自心靈的聲音，作為源自生命靈性的表達，其學習與教育，首先應(yīng)基于生命對生命的關(guān)照、心靈對心靈的吁求，通過朗讀用自己的情感碰撞作者的情感，用自己的心靈去敲擊作者的心靈，喚醒學生的靈性，這樣的語文課堂才充滿魅力。

四、實現(xiàn)真正朗讀的關(guān)鍵在教師

竇桂梅曾說：“語文教學朗讀是最重要的基本功;朗讀是必須的專業(yè)修養(yǎng)。” 對于語文教師來說，用有感染力的朗讀營造氛圍，感染學生，引領(lǐng)學生進入情境，是課堂成功的關(guān)鍵因素，此外，教師還要用自己有感染力的語言激發(fā)學生的感情，打動學生的心靈，開拓學生的視野，給他們進行語言的示范、感染與熏陶。

譬如，竇桂梅老師在上《我的爸爸叫焦尼》一課時，先用一段話打動學生的心：“在我們的生命中一定有這樣的人，陪伴著你，教你用湯勺、拿筷子，陪著你學會綁鞋帶、系扣子，講著你聽過十遍百遍的故事，帶你去電影院、圖書館，去能做出美味飯菜的小食店。這樣的人，可能是——”竇老師通過描繪具體細致的生活內(nèi)容，通過富有情感的表達，激發(fā)學生感受，而不是說“爸爸媽媽愛你們”的抽象的話，這段引導語引出了學生很多發(fā)自內(nèi)心對父母的感想。在學生被觸動的時候，竇老師先自己朗讀，營造氛圍，然后再讓學生來朗讀，再自己讀，讀完，先說自己從學生眼中看到了什么，讓學生說自己的感動，然后再進行文本分析，到關(guān)鍵處用這樣一段話打動學生心靈：“啊，那是一種短時間內(nèi)必須把對方完全裝入內(nèi)心的一刻，那是雕刻在一瞬間的永恒！把對自己兒子的愛藏在自己的動作中，藏在自己的眼神里，藏在自己的心中，于是有了一首歌的名稱叫做——” 學生喊：“我的眼里只有你！他太愛自己的兒子了，也是控制不住了。就當著車廂里的那么多人的面，喊出了自己兒子的名字，并告訴別人，這是最好的兒子?！边@時候，學生的內(nèi)在情感已經(jīng)完全被調(diào)動起來了。于是，竇老師便順勢要求學生：“那就帶著你的體會，再讀讀爸爸的話?！蓖ㄟ^這些環(huán)節(jié)的氣氛營造、文本詮釋，最后又將這感情融入到朗讀中，情感自然真摯，有打動人心的力量。這一切都得益于教師的有效引導及語言感發(fā)。

而學生經(jīng)過這樣有目的、有方法的朗讀訓練，在文本理解和情感體會、朗讀表達上都會有極大進步。因此，一個優(yōu)秀的語文教師，要鍛煉自己的朗讀能力，提升自己語言的美感、力量感，使自己的每一次開口，都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

語文教育者重視真正的朗讀，強調(diào)真正的朗讀，強調(diào)朗讀要讀出理解、發(fā)現(xiàn)、感受，以此提高學生的閱讀水平，提升學生的思維能力和理解能力，強化學生的情感感受，這就是語感提升的重要途徑。

參考文獻：

[1]郭紹虞.中國歷代文論選[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63.

[2]葉圣陶.葉圣陶語文教育論集[M].教育科學出版社，2021：78.

[3]竇桂梅.跟竇桂梅學朗讀[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14）：238-254.

責任編輯? 邵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