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細讀下的《白鹿原》錯謬舉隅及商榷

[摘 ?要]本文以文獻細讀法研讀、對勘了長篇小說《白鹿原》的多個版本，并從人物名號問題、情節(jié)違背常理、悖拗全書敘述性語言的表述、錯別字問題、語法方面的問題、出版過程中的編校問題等方面，對文本存在的錯謬進行了梳理，并提出了修訂意見。

[關(guān)鍵詞]長篇小說 ?《白鹿原》 ?錯謬 ?實例 ?修訂

中圖分類號：G256.4 ?文獻標識碼：A

基金項目：本文系陜西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白鹿原》版本研究”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立項號：2020N006）。

1993年6月，陳忠實歷時六年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白鹿原》出版，被贊“達到了一個時期以來出現(xiàn)的長篇小說所未達到的高度與深度”。1997年12月，《白鹿原（修訂版）》獲得第四屆茅盾文學獎。

六年的創(chuàng)作中難免有疏漏和錯謬，有些是作者前后照應(yīng)不周造成的，有些是編校中形成的。既有字、詞、句等方面的，也有與全書“形象化敘述”語言風格不侔的，還有不合情理的故事和情節(jié)，以及因為編輯刪減不當造成的情節(jié)缺失和不連貫等問題。

筆者仔細閱讀了《白鹿原》不同的中文版本，以文本細讀法為準則將其存在的各種錯謬尋繹羅列，并對其原因進行商榷式探究，以期以后的版本能有所修改，從而把最好的《白鹿原》呈獻給讀者。

人物名號問題

《白鹿原》有人物268人（次），除了37人（次）虛寫，其他人都有名有姓有言有行。除了白嘉軒等主角，大量的配角在情節(jié)推進和反映作者創(chuàng)作理念上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塑造這么多人物形象和描繪半個多世紀的歷史風云，對作者寫作的專注度和面面俱到的完美度要求極高。筆者對勘各種版本，發(fā)現(xiàn)存在人物名號前后不一，或者不同版本同一人物名號不一等問題。

1.人物名號前后不一

鹿三老婆出場是在第5章，沒有名字，第6章卻叫“鹿張氏”，而到第25章卻成了“鹿惠氏”，且有24次之多。白鹿書院門房秀才在第6章、第29章、第32章叫“張秀才”“張老秀才”，但在第12章卻叫“徐秀才”，筆者翻閱了《白鹿原（手稿版）》，第12章三個“秀才”之前的“徐”字與其他字跡的墨跡都不同，顯然是寫到此時作者忘記了“秀才”的姓氏，所以專門留空之后補寫，結(jié)果還是沒有做到前后一致。

2.同一人物不同版本名號不一

第7章白鹿倉第一保障所成立以后，鹿子霖給自己找了一位“姓王”的助手，但到第26章卻變成了“桑書手”，這是前后不一。到1998年后情況更加混亂，茅獎版是“王書手”，其他版本卻是“桑書手”。從《白鹿原（手稿版）》第1146頁可以看到，作者本來寫的是“一概交給書手去應(yīng)酬”，“?！弊质呛蠹由先サ模缓蟆巴鯐帧本妥兂伞吧帧绷?。從上下內(nèi)容來看應(yīng)是“王書手”。

3.其他人物名號錯漏旁證

從《白鹿原（手稿版）》可以看到，第25章孝義的名字寫成了“孝才”，到第26章又成了“武義”，第29章朱白氏寫成了“白趙氏”，好在這兩種情況均在正式付印時得到了及時糾正。但此類情況在《白鹿原（手稿版）》中比比皆是?？梢?，在人物名號的前后統(tǒng)一方面，作者確實存在顧此失彼的問題。

從筆者研讀過的所有《白鹿原》版本來看，“鹿張氏”和“鹿惠氏”，“張秀才”和“徐秀才”都出現(xiàn)了前后不一的狀況。而初版本系列和茅獎版本“王書手”與“桑書手”的不統(tǒng)一，難免讓讀者莫衷一是。這樣的“硬傷”有作者的疏忽，同時也有編輯的大意。因此，把鹿三老婆統(tǒng)一叫“鹿惠氏”，書院門房統(tǒng)一姓“張”，而“王書手”和“桑書手”的問題也最好能在兩個版本體系中統(tǒng)一。

情節(jié)違背常理

1.朱先生吃殘羹冷炙

朱先生在第6章受張總督之托做說客勸退反撲西安的滿清巡撫，把吃剩下的葷菜素菜倒進隨身帶的一只瓦罐里，回程在老師家住了兩天。返城以后張總督設(shè)宴接風，朱先生卻掏出瓦罐抱著“大吃大嚼起來”。這一情節(jié)的背景是陜西革命黨人響應(yīng)武昌起義“反正”、滿清陜甘總督升允逃亡甘肅糾集殘部向西安反撲之時，所以時間應(yīng)是寒冬。朱先生把剩飯剩菜裝進瓦罐（沒有保溫功能）背了兩天，這些飯菜即使不凍成冰碴子也會變質(zhì)，但朱先生卻拿出來就大吃大嚼，可能嗎？當然，作者這樣寫的初衷，是為了表現(xiàn)朱先生的灑脫和有功不居，但卻忽略了合理性，反而顯得朱先生有些做作。另外，朱先生是去做說客，不是去要飯，為什么要隨身帶一只瓦罐呢？這個情節(jié)經(jīng)不起推敲。

2.朱先生給張總督題詞

第6章張總督請朱先生留墨寶，朱先生題詞“腳放大，發(fā)鉸短，指甲常剪兜要淺”。然后“張總督皺皺眉頭不知所云”。而前文說朱先生只領(lǐng)受三條張總督頒布的反正文告，即“剪辮子、放足、禁煙”。但是當朱先生把這些寫到紙上時，怎么就讓“張總督皺皺眉頭不知所云”了呢？

3.兆海妻子合情不合理

第29章，根據(jù)鹿兆海的遺愿，其遺體被拉回白鹿原安葬。到了第31章，有一個自稱兆海媳婦的女人帶著孩子找上門歸宗認祖，臨走還拿出了未花完的、部隊上給的撫恤金。兆海的葬禮上，有17師派來襄理喪事的馬營長，怎么會對兆海在外娶妻生子的事情絕口不提？是馬營長不知道嗎？可是部隊上卻把撫恤金繞過兆海父母給了這個女人。兆海有了兒子，對鹿子霖而言是傳承鹿家種系天大的事情，難道馬營長覺得不值得講出來嗎？兆海愛白靈不得，娶一個相貌相似的女子為妻合情，但作者在第31章安排“天上掉下兆海妻兒”卻不符合生活常理。

4.引用成文不嚴謹

張總督在第6章吟誦王維《送元二使安西》為朱先生壯行，《白鹿原（手稿版）》寫成了“渭城朝雨浥輕塵，房舍青青草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此后所有版本改“房舍”為“客舍”，“草色”為“柳色”，但“更進”（正確為“更盡”）之誤于今猶存。孫中山的“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工”在書中出現(xiàn)了三次，但有兩次卻誤為“扶助工農(nóng)”。

5.敘述、情節(jié)不合邏輯

（1）被“槍決”的鹿兆鵬死而復(fù)生

鹿兆鵬在第19章遭叛徒出賣“被槍斃”，田福賢瞞著參與此事的國民黨縣黨部書記岳維山將其放跑。所以，對岳維山而言，鹿兆鵬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奇怪的是，此后的對手戲里，岳維山似乎忘記了這一點，甚至兩人在白鹿書院撞上也不驚疑。他后來為難鹿子霖把其下獄，都是為了挖出或抓住已經(jīng)被他“槍斃”的鹿兆鵬，這樣的情節(jié)于情于理于邏輯都說不通。

（2）白家大門

第25章瘟疫時，冷先生給白嘉軒出了個“用桃木、艾枝”辟邪的餿主意，書中說白嘉軒給自家街門（院門）、青石門墩、門樓、兩扇大門上都吊著一捆艾枝兒。而白孝文早在第18章就把三間門房（包括門樓、大門，甚至四堵墻）拆賣給鹿子霖了，而且第27章白孝文回村祭祖給父親說“忙罷我想把門房蓋起來”?？梢娢烈邥r白家是個“敞風院子”，白嘉軒在大門口釘桃木樹枝、綁掛艾捆都是不可能的。編輯何啟治在初審時洞見了這一疏漏：“此外，作品還有一些比較弱的或比較經(jīng)不起推敲的部分（如第1427頁反反復(fù)復(fù)講白孝文買鹿家門樓等），應(yīng)在編輯時刪除或作適當改動處理。”但是，要理清楚白鹿兩家買賣門房門樓的事談何容易！

（3）軍統(tǒng)沒有騷擾白孝文

白靈在第27章磚砸民國政府教育部陶部長遭軍統(tǒng)搜捕，二姑父在拷打之下連白家多年不來往的親戚（包括朱先生）都招供出來被搜家騷擾，縣上保安隊的白孝文卻安然無恙？在“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的白色恐怖里，白孝文成了軍統(tǒng)搜捕的漏網(wǎng)之魚不合情理。

悖拗全書敘述性語言的表述

為了用最少的字數(shù)、最短的篇幅把幾百個人物和半個多世紀的故事講得精彩紛呈，作者選擇了“可以成倍節(jié)省字數(shù)和篇幅的”形象化敘述語言。這種語言的風格特點，是能大量節(jié)省字數(shù)和縮短篇幅，但是作者不能對書中的人物和情節(jié)進行任何解釋性的表述，書中所有人物的所思所想、所說所行都各歸其主，作者不能代為行事。遺憾的是，全書并沒有做到“通體不松懈更不露餡兒”，出現(xiàn)了作者擅入場景，代書中人物闡發(fā)議論的悖拗。如第15章作者說狗蛋兒“恰如西方洋人給女人獻花一樣”把偷來的蔥蒜桃杏獻給小娥。書中年代的小娥和狗蛋何來“西方洋人”的聯(lián)想？黑娃在第20章回村尋仇，作者說吊莊“恰如中華版圖外系的臺灣或者海南島”。試問黑娃何來“中華版圖”“臺灣或者海南島”的概念？還有下文用“廣告”一詞類比白興兒的“夸莊”，顯然也超出了書中年代。第33章鹿子霖學小長工說話“像跟著洋人學洋話一樣”的問題與狗蛋兒的洋人獻花屬同一類型。

錯別字問題

從《白鹿原（手稿版）》可以看到，作者的書跡包含了大多數(shù)漢字形態(tài)。有繁體字，如“國”等;已經(jīng)廢止的簡化字，如“雪”寫成“彐”等;異體字，如“考”寫成“攷”等。還有作者個人書寫習慣導(dǎo)致的錯別字，如“賞”寫作“嘗”，“那”和“哪”不分;怪字，如將“圣”寫成“經(jīng)”字的右半邊。從《白鹿原（手稿版）》過渡到印刷本以后，大多數(shù)錯別字得到了改正，如“分岐”改為“分歧”，“關(guān)健”改為“關(guān)鍵”，等等。而“反復(fù)”和“反覆”“門檻”和“門坎”“門栓”和“門閂”等混用的情況在各個版本中依然存在。2019年9月的“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版是修改錯別字最徹底的，但仍然沒有完全根除。

1.直觀的錯別字（括號內(nèi)為正確的字）

白鹿已經(jīng)溶進（融進）白鹿原，足登（蹬）北嶺，等待著大雪降止（降至），錢決不（絕不）能拿，決不（絕不）兩面光溜，決不（絕不）能輕饒叛徒，決不（絕不）許干擾，卻決不（絕不）是什么五舅，早早起來酬辦（籌辦）酒席，黑青色胡楂（胡碴）子，給他留下永久記念（紀念）的，就?眨（?眨）起眼睛，而2017年作家出版社共和國文庫版是“就躄眨起眼睛”，非常奇怪。

2.編輯改對為錯

第6章作者寫處理夭亡孩子的尸體是用“褯子”裹纏著就埋了，而編輯改為“席子”。裹纏小孩死尸用一片破尿布（褯子）足矣。而“席子”對當時的農(nóng)民來說算得上一件經(jīng)久耐用的小資產(chǎn)了，過去每到春末夏初，都會有席匠走村串鄉(xiāng)給人補席子。編輯改“褯子”為“席子”，一是可能誤認“褯”是“席”的繁體字;二是不知道“褯子”的準確含義;三是不了解“席子”對當時農(nóng)民的意義。還有“蠕扭攢爬”，作者是“鉆爬”，“遭到戮殺時”，作者是“戳殺”，“騰起一片嗆人刺鼻的白煙”，作者是“嗆人咽鼻”，“嗆人咽鼻”表示咽喉和鼻腔都受到了刺激，比只“刺鼻”更飽滿。

3.方言變成書面文字以后的選字問題

“芫荽味兒□”中“爨”字的推測：第21章小翠讓芒兒買芫荽?！栋茁乖ㄊ指灏妫穼懙氖恰坝熊据次秲骸酢?，“芫荽的□香味兒直鉆鼻孔”（此□中有顏色稍淡的涂抹筆跡，但不成字，卻也不是要將此空格去掉）。很顯然，□中沒有寫出來的字應(yīng)是與芫荽氣味有關(guān)系的。正式出版的《白鹿原》，茅獎版以前的各版本都處理為“有芫荽味兒”“芫荽的香味兒直鉆鼻孔”，把□按無字處理了。茅獎版則變成了“有芫荽味兒香”。陜西關(guān)中人對油潑蔥花、芫荽、芥菜等的氣味習慣說“cuàn得很”，而不會說“香”。因此，這個“cuàn”應(yīng)該是與做飯吃飯有關(guān)的“爨”，而對這個筆畫太過復(fù)雜的字，許是作者一時筆滯，之后忘了填補，才使編輯們各自發(fā)揮了。第34章“黑娃拍著衣服走到門口”，結(jié)合上下文和生活常識，他是要“披衣”迎客。關(guān)中話中“拍”“披”同讀為“pēi”聲。因此，這是作者依方言口音選字造成的，畢竟“拍著衣服”迎客不合常理。

語法方面的問題

1.病句

“馮司令發(fā)表投蔣反共以前以后”，謂語“發(fā)表”沒有賓語承接，宜改為“馮司令發(fā)表投蔣反共聲明以前以后”，或者“馮司令投蔣反共以前以后”?！奥谷崎_儲藏雜物農(nóng)具的隔扎著墻的廈屋”，“推開廈屋”于理不通，宜改為“推開廈屋門”。“每一個還不甘死去的人，怨恨殺死小娥的鹿三以及秉承主家旨意的族長白嘉軒。”族長白嘉軒“秉承”哪個主家的旨意？鹿三也沒有給主家通氣，何來“秉承主家旨意”？宜改為“怨恨殺死小娥的鹿三以及擋將了眾人為小娥修廟塑身的族長白嘉軒”?！肮蛟陟`桌前垂首靜立恭候”，“跪”著又如何“靜立”？可將“靜立”刪除。“兩顆年輕男女的情意”，“兩顆情意”文理不通，宜改為“一段情意”或“兩個年輕男女的情意”，或?qū)ⅰ皟深w”刪除。“小娥那張眉目活泛生動多情的模樣”，“那張模樣”不順，可刪除“那張”二字。

2.用詞

用詞不夠準確：“殺人抓人捷報稀少了”，“捷報”用來描述國民黨剿殺共產(chǎn)黨員似顯不妥，可改為“報道”或者“消息”。“這是戒律……這也是戒律”，共產(chǎn)黨人口稱“戒律”不妥，可改為“紀律”。“她躺在床上就能感到阿公”，關(guān)中農(nóng)村至今仍以睡土炕為主，第28章中有5次提到兆鵬媳婦在“床上”活動，可改為“炕上”。同一意思用詞不一：豬膀胱用詞不一?！栋茁乖ㄊ指灏妫酚?個“豬尿泡”，其他版本把其中2處改成了“豬尿脬”，1處未動，“脬”專指“膀胱”，可統(tǒng)一為“豬尿脬”。不同版本中的“五麻六道”“烏麻六道”混用，應(yīng)統(tǒng)一為“烏麻六道”。

出版過程中的編校問題

第1章中白嘉軒第五任老婆去世，《白鹿原（手稿版）》寫“他用新扯的楊木板割了一副棺材”，而其他所有版本去掉了“新扯的”3個字。關(guān)中農(nóng)村有提前給老人準備棺材的習慣，如同帝王登基就開始修造陵寢。“新扯的”3個字正說明了衛(wèi)三姑娘暴死出乎意外，對應(yīng)前一句“潦草的程度”，去掉以后，語義就沒有原來飽滿了。

第3章，鹿泰恒父子挖刨平整地界時，“壟梁兩邊的土地的主人都容不得它變粗更容不得它被削細，幾代人以來它就是今天存在的那么粗細，那么溜直”被編輯修改為“壟梁兩邊土地的主人都不容它們長到自家地里，更容不得它們被鏟除，幾代人以來它們就一直像今天這樣生長著”。很顯然，作者描述的對象是“壟梁”，而編輯修改后變成了“壟梁上的雜草”。壟梁的粗細和直溜與否，意味著土地面積的變化，是一壟之隔的兩家農(nóng)民最在意的事情，而壟梁上的野草于他們沒有意義。編輯顯然沒有領(lǐng)會作者在文字背后傳達的農(nóng)民面對最重要的土地資產(chǎn)時的文化心理。筆者建議恢復(fù)作者原文。

第3章描述吳長貴成為白家收購藥材的鋪店掌柜時，原文是：“引起他的命運開始發(fā)生轉(zhuǎn)折的機緣，實際是一次有意安排的差錯?！本庉嫲选坝幸獍才拧备某闪恕安唤?jīng)意發(fā)生”。很顯然，收吳長貴做伙計，白家是主動的，必是在觀察其以后，覺得可以收徒，但又心里不踏實，所以“有意安排”多付銅元考驗其人品。過去店鋪哪怕是招收跑腿的伙計，也要搞清楚來路，找一個可靠的人擔保，依白家的精明，不會因為“不經(jīng)意發(fā)生”的偶然事件就貿(mào)然收徒。筆者建議恢復(fù)作者原文。

除《白鹿原（手稿版）》和《白鹿原（當代版）》外，第27章黑娃被白孝文保安團抓住是一個前無征兆、后無交代的孤立事件，這與全書嚴密的情節(jié)結(jié)構(gòu)完全不符。在《白鹿原（手稿版）》中，作者交代得清楚：“因為黑娃是白孝文率領(lǐng)一營團丁抓獲的。那一夜得到一個叛逃土匪的密訊，黑娃于是夜搶劫縣城東二十里鋪財東卜家，白孝文領(lǐng)著團丁實際是甕中捉鱉……白孝文按照早已籌算好的辦法”。而其他的一些版本全部刪除了“那一夜……甕中捉鱉”共計46個字。仔細研讀全書情節(jié)之間的聯(lián)系，這46個字刪除以后，不僅讓黑娃的被捕變成了無頭案，更是把非常重要的細節(jié)“叛逃土匪”漏掉了。這條“草蛇灰線”應(yīng)該是作者對后文大拇指的暴死、陳舍娃叛逃游擊隊告密、白孝文掌握土匪窩的動向，還有解放后白孝文以黑娃殺死“共產(chǎn)黨游擊隊員”陳舍娃作為一項罪狀除掉黑娃等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伏筆。筆者以為，根據(jù)《白鹿原（手稿版）》恢復(fù)這段文字比較合適。

第31章因為兵荒馬亂，白趙氏死后無法按葬儀安埋，白嘉軒有一句感慨的話：“過三年時世事太平了?！倍渌邪姹径际恰斑^三年時世太平了”，漏掉了“事”字，把一句完整的話變得莫名其妙了，可將“事”字增加。

結(jié) ?語

除了以上錯謬以外，作者在牽扯到數(shù)量方面的表述時，經(jīng)常把綜述時的總數(shù)和分開敘述時的數(shù)量混淆，比如白鹿倉鄉(xiāng)約的數(shù)量，還有編修縣志的老秀才們在不同場合的數(shù)量表述等。

1993年初就有讀者給陳忠實寫信，指出某人死亡方式前后不一。他回信說：“您指出的問題完全正確……因為頭緒之繁雜搞得我常常也張冠李戴，尤其是那些出場不多的人物?！庇纱丝梢?，將《白鹿原》修訂的未竟之處和編校的疏漏一一指出，不是對作者不敬，實質(zhì)是“吾愛吾師，更愛真理”，庶幾上可繼先生“防止可能的重要疏漏”之志，下可以俟《白鹿原》將來出版時改妄就正，為讀者提供更加精美的善本。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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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李駿虎.由陳忠實《白鹿原》的白璧微瑕說開去[J].名作欣賞，2009（9）：130-133.

（陳宏宙：陜西省圖書館新館建設(shè)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