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P.T.1288“?！?g·yug)地名考

阿 貴 格桑多杰

(西藏大學 ， 西藏 拉薩 850000)

敦煌出土吐蕃歷史文書P.T.1286“小邦邦伯家臣及贊普世系”、P.T.1287“吐蕃贊普傳記”及P.T.1288“吐蕃大事紀年”，是研究吐蕃史最重要的文獻之一，自被刊布以來對吐蕃史等領(lǐng)域的研究起到了關(guān)鍵性作用。近年來，也有學者結(jié)合碑銘文獻等吐蕃時期古藏文史料，對敦煌出土吐蕃歷史文書進行了進一步分類和解讀，對一些重要詞匯的解讀，以及歷史地名考證方面有所突破。如直孔切倉(’bri gung che tshang)《敦煌古藏文歷史文書所見之吐蕃王統(tǒng)》，對悉立(se rib)、阿柴、輾噶爾(nyen kar)、裕(g·yug)、沃當(vo dang)、香吉曲沃(shang kyi chu bo)、朗基林(nam ce gling)、頗當木朵(pho dam mdo)、董布赤穴(ldum bu khri bshol)、娘(mya)、瑪益頗章(rma yi pho brang)、突厥(dru gu)、蘇卜(zu sbug)、雪(zhogs)、扎之卓普(dravi gro phu)、基杜班(ce dog pan)、杜(dol)、瓜州(ga qu)、堆吉蒙(stod kyi mong)、赤孜(khri rtse)、恩蘭蔡(ngan lam tshal)、瑪沖(rma khrom)、查果(brag sgo)、林仁蔡(kling ring tshal)等35處出自敦煌吐蕃歷史文書的地名進行了注釋。[1]

在國內(nèi)，影響比較大的刊布敦煌出土吐蕃歷史文書的是王堯與陳踐兩位先生。他們合作推出的《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中共有注釋125條，其中包括阿柴、輾噶爾(nyen kar)、頗當木朵(pho dam mdo)、蘇卜(zu sbug)、松卡(zung kar)、悉立(se rib)等出自P.T.1288的吐蕃歷史地名注釋19條。[2]米瑪次仁在其著作中對敦煌出土吐蕃歷史文書的102個地名進行了初步考證，其中象雄(羊同)、青瓦(phying ba)、美爾蓋(mer ke)等36處出自P.T.1288。[3]葉拉太的《吐蕃地名研究》共收錄歷史地名100余處，其中包括吐蕃12小邦、象雄、蘇毗、青瓦、香、烏右(vo yug)、溫(von)、札瑪、頗當朵、墨竹(mal tro)、蘇卜、溫江多(von cang do)、松卡、堆吉蒙、且末國、尼婆羅、悉立、松曲(zung qu)、 突厥、勃律(bru sha)、阿柴、洮州(thevu cu)、大食(ta zig)等吐蕃歷史地名。[4]

文章根據(jù)近來筆者新發(fā)現(xiàn)之資料，提出“裕”(g·yug)或“工?！蔽挥诮癫乇蹦乔粠У膶W術(shù)觀點。

一、P.T.1288中有關(guān)“裕”的記載

敦煌吐蕃歷史文獻P.T.1288中“?！边@一地名共出現(xiàn)了兩次，第一次是在653年，那一年吐蕃大論東贊(1)東贊(？-667)，又稱噶爾·東贊域松，漢文史料稱祿東贊，吐蕃松贊干布和王孫芒松芒贊時期的著名重臣。于“?！?g·yug)地方定牛腿租；第二次是在662年，那一年贊普滯留于“工裕”地方。

653年，P.T.1288記載：“及至牛年(高宗永徽四年，癸丑，公元653年)，贊普駐于輾噶爾(2)輾噶爾，地名，吐蕃時期吐蕃中部的贊普駐地之一。，大論東贊于“裕”定牛腿租。達延莽布支征收農(nóng)田貢賦。與羅桑支之論仁大夏行土地大宗交換。以布金贊、瑪窮任象雄部之“岸本”。于多思麻，甘·墀桑介達為仇敵所殺，從而復仇也。是為一年。”[2]145

662年，P.T.1288記載：“及至狗年(高宗龍朔二年，壬戌，公元662年)，贊普巡臨駐驆于工、裕(rKong g·yug)等地。大論東贊于吐貨爾地方征集象雄(3)象雄，前吐蕃時期位于西藏西部的一個小邦，被吐蕃征服后在當?shù)卦O(shè)有象雄茹(翼)。漢語名羊同。之供億。是為一年?！盵2]146

二、前人的研究及其結(jié)果

關(guān)于“?！?g·yug)或“工?！?rkong g·yug),過去學界認為是工布(今林芝)一帶的地名。直孔切倉先生指出：“工裕，位于工布的上部即尼洋河流域?！盵1]264

米瑪次仁先生指出：“在后期的藏文歷史文獻中，未能找到與裕這一地名有關(guān)的資料。P.T.1288大事紀年中有‘狗年，贊普滯留于工?！痪?，以此來看，裕應該是工布地方的地名?！盵3]96-97

上述兩位學者都沒有指出他們作出如此判斷的原因?！肮ぴ！?rkong g·yug)兩個字中，“工”(rkong)與“工布”(林芝)的“工”字相同，也許這是上述學者的主要依據(jù)。

三、吐蕃歷史地名“?！蔽挥诓乇蹦乔粠?/h2>

從P.T.1288的內(nèi)容，以及目前發(fā)現(xiàn)的資料來看，“?！边@一歷史地名應位于藏北那曲南部一帶。

(一)從P.T.1288中“于‘裕’定牛腿租”的記載來看，此地應具有較大面積的牧場

從 P.T.1288中“于‘?！ㄅＭ茸狻钡挠涊d來看，古代的“?！钡貐^(qū)應該是個牧區(qū)，有較大面積的草場，適合牧民從事牧業(yè)生產(chǎn)。唯有如此，統(tǒng)治者才有可能實現(xiàn)征收“牛腿租”的目的。依此來看，“?！蔽挥谖鞑貣|南部工布(林芝)境內(nèi)的推測難以成立。

(二)在藏北那曲南部有與“?！?g·yug)有關(guān)的地名

今那曲市南邊香茂一帶的區(qū)域被稱作“裕”，有較大面積的草場可供牧民放牧。此處，牧業(yè)是人們的主要產(chǎn)業(yè)，傳統(tǒng)社會基本是逐水草而居?！艾F(xiàn)有358戶。過去由8個部落組成，這些部落分別是?！ぐ鄠}(g·yug dpon tshang)、?！す麓吻鷤}(g·yug sgo sdevi tshes chos tshang)、?！け練J倉(g·yug bing chen tshang)、裕·邱庫倉(g·yug phyur khu tshang)、?！じ裆}(g·yug dge bzang tshang)、?！ぐ⑷諅}(g·yug lnga rig tshang)、?！す杺}(g·yug ha thar tshang)和?！が敔柕聻鮽}(g·yug mar sdevu tshang)。 ”(4)根據(jù)對當?shù)啬撩駨姲驮鞯脑L談紀錄整理。強巴扎西，男，37歲，裕普(油普)村人，現(xiàn)為裕次久拉康寺的負責人。每個部落的名字前面，都有個“?！弊郑cP.T.1288中的“?！?g·yug)字完全一致，似乎與地名有關(guān)。此處地形呈東西走向，河流稱“裕曲河”(g·yug chu)，牧人主要在沿河放牧。這種依水流走向形成的地勢，藏語中一般稱“雄”(gzhung)，意指縱向形成的較大面積的區(qū)域。依此，見文獻中對此地亦稱“裕雄”(g·yug gzhung)，符合藏語地名的一般特點。海拔4500米，草場面積較大，適合放牧?，F(xiàn)有村名哈塔爾村(ha thar grong)者，應與上述?！す杺}之部落名有關(guān)。依目前資料所見，在“?！钡牡赜蚍秶鷥?nèi)，有瑪爾庫村、賽瓊村、裕普村(g·yug phu grong tsho)、巴爾塘村、麥宗村等，上述這些村莊共同構(gòu)成了“?！边@一區(qū)域。

從祭祀地方保護神(神山)的角度考察，“江(vjam)、裕和協(xié)(gshe)(5)協(xié)(gshe)，地名，全名“協(xié)達木”(gshe gtam)。三個區(qū)域的人都要祭祀‘裕贊’神，這是當?shù)氐闹饕胤奖Ｗo神。此外，也有名叫‘工噶瓦’(rkong ga ba)和‘工噶瑪’(rkong ga ma)的神山，位于協(xié)達木境內(nèi)，是那里的地方神祇。據(jù)說‘裕贊’神與‘工噶瓦’和‘工噶瑪’神之間是主仆關(guān)系，后者是前者的隨從。”(6)根據(jù)對讓迥多杰的訪談內(nèi)容整理。讓迥多杰，又名雜木德，男，72歲，為?！ぐ鄠}家族后人，那曲市政協(xié)委員。

在一份當?shù)孛耖g流傳的資料中記載：“在北方，過去有江、裕和協(xié)三個區(qū)域。其中‘?！步凶觥＿_’(g·yug rta)或‘裕雄扎西倫吉珠貝隆欽’(g·yug gzhung bkra shis lhun gyis grub pvi lung chen，意指“吉祥的大裕雄”)，是一個較大的區(qū)域，歷史上屬于色拉寺杰扎倉的牧場?！?7)《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1頁?？梢姎v史上這里有較大的牧場，名叫“裕達”或“裕雄”(呈縱向的寬敞溝壑)，系色拉寺的牧場。

又說，“元代，八思巴曾經(jīng)過此地，于‘裕達日山’(g·yug stag ri)上留下了足印等，并為當?shù)孛癖娦ā拇水數(shù)厝顺蔀榱怂_迦派的信徒?！?8)《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2頁。

目前當?shù)赜写尉美邓?tshes bchu lha khang),屬于薩迦派，為彭波那爛扎寺(9)那爛扎寺，位于西藏林周縣境內(nèi)，1446年，由薩迦派高僧袞欽·絨敦創(chuàng)建。的屬寺。

另外，從“……藏北牟尼崗根山，中間的山與村落、寺院、金果丁、果查、烏太、納木錯湖、娘曲南北、拉根毗庫瑪波、裕雄(g·yug gzhung)、桑雄(gsang gzhung)等地的人畜，被賜予。”[5]30-31等記載來看，元代裕雄(g·yug gzhung)是與桑雄(gsang gzhung)并列的區(qū)域，而并非屬于桑雄(今香茂區(qū))之轄區(qū)。

“在裕巴恰(sba chab)地方，據(jù)說過去有許多野牦牛出沒?！?10)根據(jù)訪談內(nèi)容整理。訪談對象次仁旺杰，67歲，那曲香茂人，系退休干部?！斑^去老人們常說，在裕地方有許多野牦牛。因此，桑雄和巴恰都被說成是野牦牛的故鄉(xiāng)?！盵5]26可見，桑雄即是今天的香茂，它與裕地方屬于同一個區(qū)域。

上述江、裕和協(xié)三個區(qū)域，也叫做“艾桂”(e rgod)或“奧桂”(o rgod)三部落。對此有人認為，“奧桂，系蒙古語，因過去此處有蒙古人居住而得名?！盵5]23但是，藏文“桂”(rgod)字具有“豪奴”的意思。“西藏奴隸社會開始形成時，分奴隸為豪奴和馴奴兩級，豪奴地位較高，可以充兵丁?！蓖罗少澑刹紩r期,“在衛(wèi)藏四翼、祥雌(象雄)一翼各設(shè)置十個豪奴千戶，在松巴設(shè)置十一個豪奴千戶，共為六十一個?！盵6]525在傳世藏文歷史文獻中，對此也有所記載?！巴罗泄鹬畺|岱(rgod kyi stongsde,千戶)61個，其中，蘇毗部下轄有上下兩個桂倉(rgod tshang)東岱?！盵7]依此可見，當時吐蕃在此有一定規(guī)模的駐軍，故，贊普芒松芒贊(mang srong mang btsan,650-676)于公元662年，“巡臨駐驆于工、裕等地”也就不難理解了。

(三)在“?！钡牡赜蚍秶鷥?nèi)有與“工”有關(guān)的地名

P.T.1288記載，“狗年(662年)，贊普巡臨駐驆于工、裕等地?！薄抖鼗捅就罗瑲v史文書》的作者，把“工”(rkong)與“?！?g·yug)視作了兩個地名?！赌乔貐^(qū)文史資料選輯》記載：此處有“格拉達東、羅普協(xié)噶、杰瓦托噶和工噶巴噶瑪(kong ga pa ga ma)”[5]26四座神山。此處，“工噶巴噶瑪(kong ga pa ga ma)”中的kong字與P.T.1288相比，“工”(rkong)字少了一個上加字ra，變?yōu)閗ong。這與今工布(kong po，林芝)的拼寫是一致的，是藏文字母在歷史發(fā)展過程中不斷被簡化的結(jié)果。這不影響我們對“工”(rkong)這一地名的判斷與確認。

根據(jù)當?shù)厝说睦斫?，“江、裕和協(xié)三個區(qū)域，屬于一個更大的區(qū)域或部落，這個大的部落共同祭祀裕贊神。工噶巴和噶瑪，屬于較小的地方保護神，是協(xié)(協(xié)達木)地方的保護神，也是裕贊的仆從?！?11)根據(jù)訪談內(nèi)容整理。訪談對象噶瑪赤列尼瑪，男，61歲，那曲裕普村人。因此，P.T.1288中的“工裕”(rkong g·yug)，是江、裕和協(xié)三個區(qū)域中，裕和協(xié)的合稱，包括裕的地域范圍和協(xié)達木的地域范圍。

協(xié)達木，是今那曲羅瑪鎮(zhèn)(lho ma)轄區(qū)內(nèi)的一個村莊，過去這一帶的地方都應屬于同一個地域范圍?！赌乔貐^(qū)文史資料選輯》上說：“現(xiàn)在的那曲縣和安多縣的地方，歷史上叫做強日四部(byang rigs sde bzhi)，南北雄(應該包括裕雄)、巴塔、安多、桑雄都屬于這個強日四部?！盵5]23據(jù)此，今羅瑪、果魯(ko lug)等屬于四部中桑雄的范圍。而裕雄的地域范圍則涵蓋了江、裕及協(xié)三個區(qū)域。

吐蕃時期，青藏高原小邦林立，并各有各的地方保護神(神山)。一般情況下，供奉同一個神山的人們屬于同一個小邦或部落。同時，神山的大小及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小邦之間的關(guān)系。[8]因此，我們可以通過神山之間相互關(guān)系的神話傳說，可進一步了解部落之間的關(guān)系和各部落的地界等信息。一份當?shù)孛耖g流傳的《裕贊神的頌詞》中，有如下內(nèi)容：“祭祀噶巴(瓦)噶瑪！嗡啊吽！在美麗的圣地，祭祀具有大神力的噶巴(瓦)噶瑪(神)！迎請子、臣及仆從等眾神，前來做客?！?12)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這一段頌詞，表明“裕贊神”與“工神”(協(xié)達木地方的保護神，稱噶瓦噶瑪)之間存在主仆關(guān)系，“工神”是“裕贊神”的仆人。

(四)此處有一座地方保護神(神山)名叫“裕贊”(g·yug btsan)

當?shù)氐闹饕胤奖Ｗo神名叫“裕贊”(神山)，從“裕曲橋”(g·yug chu zam pa)出發(fā)，沿著公路前進至杜隆村(vdu lung)時能夠比較清楚地看見該神山。藏文“裕”(g·yug)字具有被“丟棄”等意思，因此，當?shù)孛耖g流傳著許多有關(guān) “裕贊”的神話傳說，如“‘裕贊’是念青唐古拉神山的一個仆從，因被其主人丟棄在此，所以得名‘裕贊’”；“八思巴途徑此地時，曾有一頭騾子死去后尸首被遺棄，故得名‘裕贊’”。(13)根據(jù)訪談內(nèi)容整理。訪談對象噶瑪米久多吉，男，40歲，那曲裕普村人。事實上，“?！笔且惶幑爬系臍v史地名，最早出自P.T.1288等古藏文歷史文書，“裕贊”是一座神山，即當?shù)夭柯涞牡胤奖Ｗo神。

在西藏，一個地域范圍內(nèi)一般都會出現(xiàn)一座較大的神山，其周圍常常會出現(xiàn)其他小的神山(或勝跡)，如康區(qū)南部有卡瓦格博神山，其四周東有林邦(glegs bam)、西有甲辛(rgya shing)、北有措噶(mtsho dkar)、南有沃色(vod gsal)。[9]“裕贊”作為江、裕和協(xié)(協(xié)達木，境內(nèi)有工神山)三大區(qū)域內(nèi)的主神，其四周也有四尊其他的神(山)?！皷|有瑪庫堅仙女(mar khu can gyi lha mo)；南有魯姆彌孫珠羅堅(klu mo mi bsrun vbrug lo can )；西有德迥色隆亞木斯(gter skyong gser lung gyav mo gsil)；北有喜沃拉姆賽準瑪(zhi bvi lha mo gsal sgrol ma)?！?14)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從這個神祇關(guān)系上，我們可以看出古代“裕”的地域范圍，即以“裕贊”為中心，向四周延伸至其他四座神山的范圍，或古代祭祀這些神山的牧民的通?；顒訁^(qū)域。

(五)“裕普村”的不同寫法

今香茂(sho mong)一帶有地名油普(dbyug phu)，又稱優(yōu)普或油卜(g·yug phu)，意為“油谷腦”。另有，部落名油塔(dbyug tha)，也稱優(yōu)塔或尤塔(g·yug tha)。(15)《西藏自治區(qū)地名志》比較詳細地紀錄了西藏各個村莊的基本情況，具體內(nèi)容包括地理位置、名稱的各種不同的藏文拼寫方法及涵義等，對歷史地名考證具有較高的參考價值。參見：中國地名委員會，西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西藏自治區(qū)地名志[M].1993:129；武振華.西藏地名 [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5.此處，油普(dbyug phu)和油塔(dbyug tha)，皆有另外一種寫法，即油卜(g·yug phu)、尤塔(g·yug tha)。當寫作油卜(g·yug phu)和尤塔(g·yug tha)時，其藏文拼寫與P.T.1288中的“?！?g·yug)字完全一致，應寫作裕卜、裕塔。

(六)其他

此外，在當?shù)匚覀冞€發(fā)現(xiàn)了一些與“?！钡孛嘘P(guān)的其他資料。如《裕次久拉康寺志》記載：“我寺坐落于何處？被雪山環(huán)繞的雪域大地，以圣地幻化寺(大昭寺)為中心，北邊有江、裕和協(xié)三地。其中，裕達或裕雄扎西倫珠的地方……”(16)《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2頁。

“我是來自天竺的護法，在吐蕃稱次仁扎西瑪，可化身百千種，裕日山(g·yug ri)是巴欽的圣地?！?17)《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2頁。

“圣地裕達日山(g·yug stag ri)，有各種寶藏。守護這些寶藏的有護法裕贊(g·yug btsan)，名羅布占堆(nor bu dgra vdul)。”(18)《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3頁。

“格培喬珠第四世貢桑曲吉尼瑪(kun bzang chos kyi nyi ma)后半生住那爛扎寺，夏季，一般由裕班倉家族作施主供養(yǎng)?！?19)《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4頁。

“裕倉家族的歷代頭人，既是部落頭人，也是密法大持明者，同時負責管理寺院與部落……每年夏季，裕吉欽莫(g·yug spyi chen mo，裕地方總管)從那爛扎寺迎請赤欽、森沃仁波切、孜東喬珠等前來講法?！?20)《裕次久拉康寺志》(藏文)，寫本，第7頁。

《格培喬珠文集》中也出現(xiàn)了一些與“裕贊”神有關(guān)的記載，如“請裕贊主仆笑納！供養(yǎng)內(nèi)外密法主等，以清凈之心供奉，主仆母妃贊神等。”[10]237

“于扎西倫珠溝壑(吉祥裕雄溝)，護佑眾有情之贊神，依最初上師所托，快速前來享用供品！”[10]239

同時，當?shù)孛耖g流傳著與“裕贊”有關(guān)的贊頌詞等資料，如《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記載：“裕贊欽波多吉扎贊，依密妃之命住天地間，于密妃住地，麥宗雜之巨海，有墨竹色金拉措龍之女?！?21)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

“拉贊裕達日山，坐騎為紅色的贊馬。”(22)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

“地形如同金盆，諸山如同福田，為特別的保護神，有無數(shù)天神與龍神，皆聽從裕達日神的旨意?！?23)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

“英雄霍爾的地方，特別是裕地方的人畜，愿遠離疾苦！”(24)仁增赤列旺波.裕贊多吉扎波頌詞(藏文)[M].寫本。

上述資料中，皆出現(xiàn)了與地名有關(guān)的“?！?g·yug)字，說明這一區(qū)域古時被稱作“裕”。

四、結(jié)語

“?！?g·yug)與“工?！?rKong g·yug)，是出自敦煌本吐蕃歷史文書P.T.1288的重要歷史地名，為當時贊普的重要活動區(qū)域，文書中共出現(xiàn)了兩次。過去，學界認為這是一處古代工布(今林芝)一帶的地名，但是我們未發(fā)現(xiàn)部分學者作出如此判斷的主要依據(jù)。在“工?！?rKong g·yug)這一地名中，“工”字與“工布”(林芝)的“工”字是一致的，這似乎是其主要原因。但是，從P.T.1288的內(nèi)容，以及目前發(fā)現(xiàn)的資料來看，“裕”這一歷史地名應位于藏北那曲南部香茂一帶。第一，P.T.1288中“于‘?！ㄅＭ茸狻钡挠涊d來看，此地應具有較大面積的牧場，如此才能實現(xiàn)收取“牛腿祖”；第二，在藏北那曲南部有與“?！?g·yug)有關(guān)的地名、部落名等；第三，在“?！钡牡赜蚍秶鷥?nèi)有與“工”有關(guān)的地名或山名，在被稱之為江、裕和協(xié)三個區(qū)域內(nèi)，在協(xié)境內(nèi)有“工神”，是裕贊的仆從；第四，此處有一座地方保護神(神山)名叫“裕贊”(g·yug btsan)， 是當?shù)刂饕牡胤奖Ｗo神，民間流傳有與此相關(guān)各種藏文資料，其中“?！?g·yug)字的拼寫方法與P.T1286一致；第五，今當?shù)赜信c“?！?g·yug)有關(guān)的地名，如“裕普村”等，并且村名的不同寫法中的一種與古歷史文獻相一致。 可見，今那曲南部香茂(sho mong)一帶很可能就是吐蕃文獻所說之“裕”或“工?！钡乃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