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孝宓對《爾雅詁林敘錄》書目提要的貢獻

杜朝暉 閆昱丞

（湖北大學文學院古籍研究所 武漢 430062）

徐孝宓（1926—1994），民國時期藏書家徐行可先生的第五子，1951年進入湖北省圖書館工作，1980至1986年任湖北省圖書館副館長。徐孝宓少從其父專攻目錄、版本、校勘、考據(jù)之學，數(shù)十年深研古籍，是著名的版本目錄學家，以扎實深厚的文獻功底蜚聲學界。1978年3月，國家文物局召開全國古籍善本書目編輯工作會議；4月，中南區(qū)古籍善本書目編輯領(lǐng)導小組成立，徐孝宓成為善本鑒定小組成員[1]。1983年夏，教育部委托華中師范學院歷史文獻研究所舉辦中國歷史文獻學研究班，張舜徽邀請包括徐孝宓在內(nèi)的全國30多位專家學者講學[2]。徐先生曾為多家圖書館鑒定版本，如為美國克利夫蘭圖書館鑒定佛教文獻《大教王經(jīng)》的版本及年代[3]，為長陽縣圖書館藏《圣跡圖》考訂版本系統(tǒng)[4-5]。他還為眾多學者提供文獻方面的支持，其中包括為張舜徽的《清人文集別錄》收集資料[6]，為程千帆的《史通》研究提供相關(guān)底本[7]，為郗志群的《水經(jīng)注疏》研究講述版本流傳[8-9]，為黃建中的《廣雅疏義》整理提供版本建議[10]等。

但不為人知的是，徐孝宓為《爾雅詁林》的編撰也做出過重要貢獻?！稜栄旁b林》仿照清人丁福保《說文解字詁林》體例，匯集歷代《爾雅》研究著作于一書，其既是一部《爾雅》大全，也是一部大型的關(guān)于古語訓釋的資料性辭書。全書共六冊，包括上卷（兩冊）、中卷（一冊）、下卷（兩冊），另有《爾雅詁林敘錄》（以下簡稱《敘錄》）一冊，《敘錄》又分上、下兩部分，上部分包括《爾雅》研究專著的書目提要、《爾雅》及其研究專著之序跋匯編和當代《爾雅》論文選編，下部分為20世紀40年代以前《爾雅》研究資料輯錄，包括未能收入《爾雅詁林》的研究專著、論文輯錄和研究專著存目[11]纂例。

1986年，在殷孟倫、顧廷龍等老一輩學者的支持下，由朱祖延主編的《爾雅詁林》開始了長達十年的編纂工作。編纂的第一階段主要是收集關(guān)于《爾雅》的歷代研究專著以及散見于古籍中的相關(guān)材料，資料大致齊備后，便開始撰寫《爾雅》研究著作書目提要。1987年底，書目提要撰寫完成，需要精通版本目錄學的專家對提要的版本著錄情況進行審核，朱祖延遂把此項工作委托給徐孝宓。徐先生不負重托，從而成就了一段學林佳話。兩位先生的往來書信，今存于徐孝宓回信（含審稿意見）的復本中。據(jù)信件所載，徐先生共提出審稿建議77條，涉及《爾雅》注本26種，其中被《敘錄》采納者達60條。具體而言，徐孝宓對《敘錄》所做的貢獻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

1 訂正版本，使提要著錄精審翔實

《敘錄》的書目提要涉及《爾雅》歷代注本的版本情況，除了書名、卷數(shù)、著者、刊印時間等內(nèi)容外，還有版本系統(tǒng)、版本數(shù)量、版本優(yōu)劣等有關(guān)版本的源流演變情況，后者更是考查著錄者的版本功底，徐孝宓在這方面提出了許多富有建設性的意見。

厘清版本源流。如郭璞《爾雅注》的版本項，在宋刻本之前原列有兩種日本刻本，分別是“日本室町氏翻刻南宋補刊本”和“日本山崎氏羽澤石經(jīng)山房天保年間覆刻”。徐孝宓指出：“此本（指宋刻本）應移列在二種日本翻刻宋本之前，一是三種版本同為南宋本，二是今南宋原本尚存北圖，日本二種均為翻刻，故原本應列在翻刻之前?！庇钟小懊麋娙私芸瘫尽?，徐氏云：“鐘人杰輯有《唐宋叢書》，蓋天啟、崇禎年間刊，故此種應列在萬歷陳深《十三經(jīng)解詁》本之后?！备鶕?jù)以上兩處建議，《敘錄》對內(nèi)容做了調(diào)整。郭璞《爾雅注》的版本又有“湖南尊經(jīng)閣刻本”，徐孝宓建議此本：“似應改為‘湖南尊經(jīng)閣翻刻清芬閣本’，并應列于清芬閣刻本條之后。湖南尊經(jīng)閣后至光緒年間改名湖南書局，故后印本扉頁亦改?！薄稊洝窊?jù)此于“清嘉慶二十二年清芬閣刻本”后加上了“后有同治十三年湖南尊經(jīng)閣翻刻本”[11]22。又有“湖北省官書處重刻本”原列于“山西濬文書局刻本”之前，徐氏建議將兩種版本次序調(diào)換，因為“湖北是據(jù)山西本重刻，山西本刻有句讀、破音，湖北重刻時刪省去”?！稊洝窊?jù)此于“山西濬文書局刻本”后加上了“后有光緒十二年湖北官書處重刻本”的字樣[11]22。

校定版本訛誤。如《敘錄》中郭璞《爾雅注》的版本項原有“福禮堂刻本”，徐孝宓云：“恐無此刻。莫、邵目著錄有誤。據(jù)清芬閣本張青選識云：‘嘉慶丙寅重刊福禮堂《周禮》既成，以坊間《爾雅》亦無善本，因集郭璞注、陸德明音義，仿所刻《周禮》，屬海寧朱半塘茂才錄成一書，藏之篋笥久矣。今檢出，屬許登三茂才重加校勘，以付剞劂，為家塾讀本。……嘉慶丁丑嘉平望后一日，順德張青選識于海昌之聽潮吟館?！w誤讀此題識所改。”后《敘錄》據(jù)此刪去該版本。又如清嘉慶二十二年郭璞《爾雅注》的版本有“清芬閣刻本”和“聽潮吟館刻本”兩種，徐氏指出“此二本實為一刻，誤為兩刻”?？赡艹鲇谄湟娨槐居徐轫摗⑷鳖}識，題“清芬閣藏版”，而一本有題識、缺扉頁，題“嘉慶丁丑嘉平望后一日順德張青選識于海昌之聽潮吟館”。《敘錄》據(jù)此于“清嘉慶二十二年聽潮吟館刻本”后加按語“此本與清芬閣本同”[11]22。又如勘正吳騫《孫氏爾雅正義拾遺》提要，徐氏云：“此條版本著錄全誤，《拜經(jīng)樓叢書》乾隆嘉慶刊刻時并無叢書之名，均為散刻，僅于書口下刻‘拜經(jīng)樓定本’，至光緒十一年會稽章氏刻有《重刊拜經(jīng)樓七種》，光緒二十二年朱記榮又重刻十種，《叢書集成》系據(jù)十種本影印，七種本、十種本均未收此書。民國十一年上海博古齋據(jù)原刊增輯影印，題名《拜經(jīng)樓叢書》三十種，收有此書，似應改為‘嘉慶吳騫拜經(jīng)樓刻本，民國十一年上海博古齋增輯影印《拜經(jīng)樓叢書》三十種本?！薄稊洝穼⒋藯l題名改為“孫炎《爾雅正義》（吳騫輯本）”，并依徐先生的意見修改了版本信息。

增補版本種類。如陸德明《爾雅音義》版本項，徐孝宓建議在“宋刻宋元遞修本”之后添加“一九八〇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宋本，一九八五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縮印本”的字樣，提出“‘通志堂本’后似應增加‘××××年中華書局《四部叢刊》影印本’”。此外，徐孝宓還提出，鄭樵《爾雅注》除“嘉慶十年照曠閣刻《學津討原》本”外又有“民國十一年商務影印本”；關(guān)于黃侃《爾雅略說》的版本，徐氏建議“補民國間中央大學《文藝叢刊》印《黃季剛先生遺著專號》本”；對黃侃《爾雅正名評》的版本，他建議“補章氏國學講習會印本”。以上諸條意見，《敘錄》均做了修改。

調(diào)整版本序列。對于鄭樵《爾雅注》的版本次序，徐孝宓建議調(diào)整為：“元刻本；明汲古閣刻津逮秘書本，影印汲古閣本；康熙四十年鄭定遠刻本；嘉慶十年照曠閣刻《學津討原》本；民國十一年商務影印本?！庇终J為陸佃《爾雅新義》的版本著錄似應改為：“阮元輯《宛委別藏》原稿本（此書無刻本），臺灣商務影印本；宋大樽校，嘉慶十三年陸芝榮三間草堂刻本；咸豐《粵雅堂叢書》本，商務《叢書集成》影印本。”凡此種種，《敘錄》均根據(jù)其建議予以調(diào)整。

除上述幾類版本著錄問題外，徐孝宓還糾正了版本方面的其他一些細節(jié)問題。

卷次分合。郭璞《爾雅注》的版本較多，提要中原作為“今各本均為上中下三卷”，徐孝宓建議改為“今傳世宋本為上中下三卷”，因為“后刻本大都是沿襲宋元刻本，同時后刻本又有分卷不同者”。就郭璞《爾雅注》而言，明天啟六年郎奎金輯刊《五雅》本合為二卷，而明崇禎十二年永懷堂刻《十三經(jīng)古注》本又分為十二卷，卷次分合或有編者增訂刪補之改易，理應注意，實改為“今傳世宋本均為上中下三卷”[11]20。對陸佃《爾雅新義》的原提要“《粵雅堂叢書》編為十八卷”之語，徐氏指出：“《粵雅堂叢書》所收本書同為二十卷，正文仍為二十卷。十八卷者乃宋大樽‘新編定十八卷目’，并非更改原書卷次為十八卷，僅附列新編定之目而已。因此一頁二至三行可刪?！薄稊洝窊?jù)此刪除了相關(guān)描述。

題名差誤。《敘錄》在郭璞《爾雅注》的版本著錄項原有“明天啟六年郎奎金輯刊《五雅全書》本二卷”一條，徐孝宓建議改為“明天啟六年郎奎金輯刊《五雅》本二卷”，理由是“不能據(jù)《叢書集》扉頁所言著錄，應按善本書目”。李調(diào)元《爾雅錦字》的原提要中有“不分卷，載《十三經(jīng)錦字》中”之語，徐氏認為：“《十三經(jīng)錦字》‘經(jīng)’字后應加‘注疏’二字?！睂τ谥茏嬷儭独m(xù)雅學考擬目》的“廣韻?？庇洝?，徐氏云：“似應題《廣韻校本》。”《敘錄》依據(jù)這些建議做了修改。

刻印形式。如針對郭璞《爾雅注》的版本項“明景泰七年馬諒刻本”這一條，徐孝宓言：“據(jù)潘景鄭《著硯樓書跋》云：‘明景泰七年和陽馬諒刊本三卷，流傳未廣，嘉靖乙酉張景華補刊印行，據(jù)為己有。后來藏家，多別馬、張為兩本，訛矣?！瘬?jù)此，張景華本不能稱為‘重刻’，似應改為‘補刊’。潘氏藏有此本，故所言如是?！薄稊洝芬鄵?jù)此做了相關(guān)調(diào)整。

目錄著作一直被古今學者所重視，正如王鳴盛所言：“目錄之學，學中第一要緊事，必從此問途，方能得其門而入?！盵12]1于讀者而言，目錄學有“辨章學術(shù)，考鏡源流”的功用，然而“此事非苦學精究，質(zhì)之良師，未易明也”[12]1。目錄之學，難固如此，而目錄之編著，其難更甚，尤其是提要的撰寫。自劉向《別錄》始有提要，歷來官私編修書目或有因循，然舛誤有之，闕漏亦有之，方知編寫提要，未有瞻前顧后，多方查核，萬不能下筆?！稊洝诽嵋淖珜懭舴怯昧ι跚诓荒苡写?，而徐孝宓審讀《敘錄》版本著錄情況亦可謂細致入微，文章所舉一二，足見其對古籍目錄之精研、版本之熟稔。

2 考辨源流，使提要征引準確可靠

書目提要包含書籍的作者生平、內(nèi)容評價、版本流傳等內(nèi)容，其中后人對該書的內(nèi)容考證及得失評價至關(guān)重要。《敘錄》的書目提要屢引“眾家之說”，以期借名家之言讓讀者觀提要而知梗概。然有些提要的引用文字，時有前人說法輾轉(zhuǎn)相因之處，而著錄者對相關(guān)論點又未加詳辨，從而造成學術(shù)觀點淵源不明的問題。徐孝宓在審閱時對此類失誤多有提及，并能核查訂正。

厘清引用源頭。如謝嶠《爾雅音》的提要，關(guān)于今本《釋草》中“荍，蚍衃”郭注所引的“謝氏云：小草，多華少葉，葉又翹起”一句，謝氏指何人，學界歷來有爭論，一般認為“謝氏即謝嶠”。但是郭璞生于公元276年，謝嶠生于公元502年，郭璞注《爾雅》緣何可以引得謝嶠之說？其理由是“大概邢疏采《詩正義》，連引了郭、謝，后人又取邢疏增益郭注，遂志此謬”?！稊洝诽嵋兄赋觥扒迦松蹠x涵、錢大昕和近人殷孟倫皆主此說”[11]34。徐孝宓認為用“近人殷孟倫”的說法不準確，因為“殷氏亦承其師黃氏之說。在此特舉為‘近人殷孟倫皆主此說’，更應改為‘黃侃’二字”。今查黃侃《爾雅略說》，確有此論斷[13]376。又如樊光《爾雅注》的提要論及樊光博洽多聞，并引殷孟倫之言“樊氏之學，兼通古今，故常引《周禮》《左氏傳》為說”，徐氏認為此句“皆出自黃侃《爾雅略說》，因不改一字，故以引黃著為妥”，后查《黃侃論學雜著》發(fā)現(xiàn)確系如此[13]371。殷孟倫曾受業(yè)于黃侃，師承之學，觀點相因也屬常見，然學術(shù)著作的提要對學術(shù)觀點的源流演變不可不明查。再如樊光《爾雅注》的提要“《釋文·序錄》自注云：‘沈旋疑非光注?！盵11]7轉(zhuǎn)引了殷孟倫《爾雅簡說》引近人吳承仕之語，即“按《爾雅》本三卷，樊光漢人，經(jīng)、傳猶當別行，而作注乃及六卷，草創(chuàng)之世，不應詳備若此，沈旋疑之是也”[11]7。徐孝宓指出：“（此按語）轉(zhuǎn)引自殷孟倫《爾雅簡說》中。吳氏語見其所著《經(jīng)典釋文敘錄疏證》，有一九三三年排印本，又有一九八四年中華書局出版，吳檢齋遺書本。似應以引吳氏原著為妥，不必轉(zhuǎn)引，且殷氏未對吳氏之論有所發(fā)明也。”《敘錄》據(jù)此意見做了相應修改。

指明征引出處。如汪鎣《爾雅正名》的原提要引自楊峴《爾雅正名序》：“乾隆中戴鎣撰《爾雅郭注補正》，汪君適與同名，亦治《爾雅》，然戴氏之書尚不能及此也?！毙煨㈠祵Υ酥毖裕骸按四它S侃批語，不是楊峴序語。”因楊峴確實于同治乙丑年（1865年）為《爾雅正名》作序一篇，然查序言并無此語[14]3-4。實際上汪鎣的《爾雅正名》為徐氏家藏本，黃侃曾借閱并批識，1986年徐孝宓獻出黃侃批識手稿，交由武漢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14]143。故該書的相關(guān)情況無人能比徐先生更熟悉。黃侃早年與徐行可交往甚密，凡閱其藏書，多有批閱，后來之人也多借此以窺覽黃氏之治學。除《爾雅正名評》外，1985年出版的《黃侃手批南宋四家律選》，底本也是徐氏家藏本。徐孝宓熟稔黃侃學說，故能在審讀《敘錄》提要時信手拈來。

修正提要結(jié)論。陸佃《爾雅新義》的提要原有“補了郭注之闕，也為清代一些雅學家所首肯”的評價。徐孝宓對此頗有疑義，他認為“清儒大師重其所據(jù)經(jīng)文乃北宋本。即此書不無佳處，在結(jié)論中似難以用上‘為清代一些雅學家所首肯’這樣的評語”?！稜栄判铝x》所據(jù)經(jīng)文為北宋善本，可依此勘正元明以來各本之誤，因此得到清儒的重視。該書于《爾雅》義例亦間有發(fā)明，張月霄《愛日精廬藏書志》曾摘舉其最為有識者達二十二條之多，故得以“補了郭注之闕”的評價，這些都是徐氏說的“不無佳處”。然此書不事考正，?！氨M心”于“微言奧旨”，其所謂“新義”，率不出于王安石之王學[11]54。因此，在他看來“為清代一些雅學家所首肯”的結(jié)論難以成立?！稊洝芬惨佬煨㈠档慕ㄗh，刪除了這句話。

《敘錄》提要的撰寫必定是集眾人之智識，數(shù)易其稿，才能夠?qū)⑽墨I征引的源頭和出處精準地從學術(shù)長河中打撈出來，這在文獻查考不易的20世紀80年代實屬難事。徐孝宓憑借專精的版本目錄學知識，將《敘錄》原提要中存在的征引材料失當、序跋審讀失誤、結(jié)論判斷失準之處，予以一一撥正。正所謂“以眾人之力起事者，無不成也”，《敘錄》提要的準確性不斷提高，少不了《敘錄》編纂者的心力和徐先生的加持。

3 規(guī)范體例，使提要內(nèi)容統(tǒng)一合理

《爾雅詁林》作為一部大型古籍整理著作，既是資料豐富的百科性工具書，又是大型古詞語訓釋的資料性辭書[15]，學術(shù)性極強。因此，體例的完備與否是檢驗其是否規(guī)范的重要標準。徐孝宓非常關(guān)注《敘錄》的體例問題，并提出了許多極有價值的建議。

規(guī)范版本描述。如針對郭璞《爾雅注》版本項“明陳深《十三經(jīng)解詁》本”這一條，他提出“似應改為‘明萬歷刊陳深撰《十三經(jīng)解詁》本’。按善本書目著錄，如不加一撰字，可能會誤解陳深為刻書者，此種也可能撰者與刻者同為一人”?，F(xiàn)存的《爾雅音圖》為清人曾燠刊印，著者未知?！稊洝吩浴澳呈稀北硎?，徐孝宓建議將“某氏”改為“佚名”，這是學界通行的做法。對于鄭樵《爾雅注》的提要“《宋史·藝文志》著錄三卷，今本三卷”，徐氏云：“凡各藝文志著錄卷數(shù)與傳本無差異者皆可省?！睂χ艽骸稜栄叛a注》原提要中的“著錄四卷”這一說法，徐孝宓指出：“凡他書著錄卷次與今卷帙有差異者，則云：‘某某著錄某卷?！駝t可省?！狈泊朔N種，《敘錄》均做了修改。

規(guī)范版本次序。如郭璞《爾雅注》所列版本之一為“元大德年間平水曹氏進德齋刻巾箱本”，徐孝宓建議增加干支紀年“己亥”，改為“元大德己亥平水曹氏進德齋刻巾箱本”，并認為此版本“應改移在雪窗書院本前”，因為“版本序列，有年代者應排在無刊刻年代者之前”。

規(guī)范書名簡稱。如《經(jīng)典釋文》在提要正文中第一次出現(xiàn)時，原是在郭璞所著《爾雅音義》的書目下，《敘錄》簡稱《釋文》。對此，徐孝宓提出修改建議：“本條第一次引用，似應用《經(jīng)典釋文》全名，或于凡例中說明何書省稱為某某等，以統(tǒng)一全書體例?！薄稊洝泛髞碚{(diào)整了書目次序，犍為文學《爾雅注》列于首位，提要中出現(xiàn)的《經(jīng)典釋文》即用全名，并且在《敘錄·纂例》中特別說明“其書名，其首見者用全稱，再見者一般用簡稱”，以示規(guī)范。

規(guī)范引用辦法。此前《敘錄》中多有引用前人之語，但標引辦法不甚統(tǒng)一。徐孝宓在對謝嶠《爾雅音》提要的修改意見中指出：“提要中借用黃侃之說者有多處，有署其名有不署名而化為己意者。提要中有引用序或跋僅寥寥數(shù)字者加括號注明，極為詳細，有的甚至寫明頁面數(shù)。引用前人語句的方法能統(tǒng)一最好?！薄稊洝凡杉{了徐氏建議，在正文中將表示引文出處的頁碼盡數(shù)刪除，引文出自序跋者，指明序跋名稱，如《十三經(jīng)音略序》；出自提要者，指明提要名稱，如《石經(jīng)考文提要》；出自凡例者，指明凡例名稱，如《十三經(jīng)音略凡例》；又或有卷數(shù)者，則如《經(jīng)義述聞》卷二十六。如此等等，不一一列舉。

指明未能遵守體例之處?！稊洝窌刻嵋陌姹拘蛄?，原則上按照版本的先后順序排列，如若后刻之版本僅是重刻本、翻刻本，亦或后印之版本僅是影印本，則需將其版本信息附于刻印所據(jù)版本之下。但在具體實施過程中，時有違例之處。如郭璞《爾雅注》的版本項“《十三經(jīng)古注》本十一卷”，徐孝宓指出：“在明刊后，似應加‘清同治八年浙江書局據(jù)永懷堂原刊補修印本’。以期與前數(shù)條體例一致。”《敘錄》據(jù)此建議添加了“后有清同治八年浙江書局校修印本”諸字[11]22。

糾正行文表述歧義或不規(guī)范之處。陸德明《爾雅音義》提要有“《經(jīng)典釋文》至《爾雅略說》作三卷”語。徐孝宓認為：“此段可省去，因影宋本已傳世，后代目錄或刊刻之書，則著卷次之分合就不十分重要了，若保留此段，則應在《經(jīng)典釋文》書名后加上‘中之《爾雅音義》’字樣，以免與下文所言卷數(shù)發(fā)生誤解。又所舉‘黃侃《爾雅略說》作三卷’，蓋黃侃系據(jù)《爾雅》之卷數(shù)而直書，不能引此而作為傳世版本卷次分合之依據(jù)?！睂π蠒m等《爾雅疏》原提要中“一頁倒四行至倒三行”的內(nèi)容，徐氏建議“或改為‘校定《周禮》……并為《論語》《爾雅》作疏’。否則會誤解為為以上七經(jīng)作疏”。以上兩處，《敘錄》均做了相應修改。

舒懷教授說：“徐行可的學術(shù)根柢就是乾嘉學術(shù)，尤其是乾嘉時期的浙東學術(shù)?！盵16]乾嘉學術(shù)重文獻考據(jù)，不妄下結(jié)論。有家學淵源的徐孝宓深得真?zhèn)?，他對《敘錄》的審讀，凡所校訂文字，皆有所本；改移之處，亦有依據(jù)。這種博詳求是的治學特色和學術(shù)精神，對于當今學術(shù)的發(fā)展仍然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