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加飛
(四川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習近平指出:“我們黨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推進理論創(chuàng)新、進行理論創(chuàng)造的歷史?!盵1]12縱觀百年黨史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史,追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對理解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發(fā)生邏輯與歷史演進具有基礎性意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研究,在學界是一個備受長期關注且富有爭議的學術話題。多種觀點的并存說明這個問題仍有值得反思和探討的空間?!胺此家运枷氲谋旧頌閮热?,力求思想自覺其為思想?!盵2]39“哲學反思并不是一般意義的‘反復思考’,而是以一種特殊的思維進行的‘對思想的思想’?!盵3]209由于方法論本質上是一種哲學的思維方式,反思本身就是一種方法論。對某一學術話題有意義的再研究,本質上要求展開方法論的哲學反思。以方法論為視角,重新審思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對總結百年大黨的歷史經(jīng)驗,繼續(xù)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
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后,何時開始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歷史,這既是一個客觀發(fā)生的歷史問題,也是一個長期備受學界關注的理論問題。迄今為止,關于這一問題已經(jīng)展開了較多論述,提出了一些觀點。大致以1899年英國人在上海創(chuàng)辦的《萬國公報》發(fā)表的一篇文章首次提到馬克思名字為標志,馬克思主義開始零星式地傳入中國,到1938年毛澤東提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命題為止,圍繞這段歷史時期發(fā)生的重要歷史事件和召開的重大歷史會議,形成了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多種解釋。
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學術討論,豐富了人們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涵、發(fā)生邏輯與歷史進程的認識,但也帶來和留下了一些有待進一步思考的問題。通過考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幾種主要觀點發(fā)現(xiàn),大都以解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涵為邏輯前提,再進一步建構判定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理論標準。無論是對邏輯前提的闡釋,還是對理論標準的建構,都遵循了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這一方法論。
第一,思潮傳入說。這種觀點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就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和發(fā)展過程[4],“作為一個實踐過程,可以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從馬克思傳入中國時就開始了,盡管那時并不是真正自覺地‘中國化’,而且理解和表述都不完全準確、科學”[5]2-3。這種觀點突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發(fā)生的傳播前提和實踐過程,但是沒有充分考慮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發(fā)生所需要的社會前提。
第二,李大釗“言論”說。這種觀點認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邏輯起點應當是一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起點,即既包含實踐過程又衍生出相應的理論成果,體現(xiàn)具體實踐與抽象概念的統(tǒng)一,彰顯實踐與馬克思主義理論之間的內在邏輯關聯(lián)”。從這一方法論出發(fā),該觀點強調“能夠概括和表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邏輯起點的概念是實踐,具體而言是‘中國工人實踐’”[6]。持這種觀點的學者還指出,以李大釗等人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識水平和運用馬克思主義解決中國革命問題的實際貢獻為標準,判定李大釗發(fā)表的《再論問題與主義》和《社會主義與社會運動》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7]。與此同時,也有學者認為,在1914年1月至1916年5月期間,以李大釗為代表的留日知識分子的斗爭,開啟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認識歷史進程和實踐應用序幕,閃現(xiàn)了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理論生成的本質因素,最終構成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邏輯起點[8]。
第三,1920年前后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群體形成說。持這種觀點的學者認為,“1920年前后,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群體這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主體的形成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邏輯起點。只有如此理解,才能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全部內容合乎邏輯地構架起來”,“才能深刻地說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品格”[9]。這種觀點同“李大釗‘言論’說”在歷史范圍上屬于同一種觀點,但更突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性。
第四,黨的成立說。持這種觀點的大多學者以毛澤東、艾思奇以及黨的重要歷史決議為依據(jù),突出中國共產黨這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主體的先決條件。比如,有學者指出,“從中國共產黨成立起,實際上就開始了把馬克思主義同中國革命實踐相統(tǒng)一即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10],“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與中國共產黨的歷史進程,從總體上說是同質的”[11]。這種觀點既突出了中國共產黨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要性,也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本質規(guī)定性。
第五,黨的二大說。這種觀點指出,1922年黨的二大“把馬克思列寧主義關于無產階級社會主義革命的理論和中國社會歷史的實際狀況結合起來,制定出符合中國實際的革命綱領和政策,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12]。這種觀點之所以不認同黨的一大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原因就在于黨的一大所制定的黨綱并沒有充分反映中國實際。另有學者通過對“中國化”衡量標準的界定,提出判定早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形成必須具備“理論傳播”“中共創(chuàng)立”“實踐活動”和“具有中國特色的理論形態(tài)”等四項條件,從而推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應該是黨的二大[13]。
第六,井岡山道路說。持這種觀點的學者也在理論標準上以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為方法論,認為這是準確探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重要依據(jù)。比如,有學者指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既是一個實踐問題,也是一個理論問題。判斷一個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重大歷史進程的起點,顯然不是單一的革命理論和歷史事件所能承載,往往需要從實踐到理論,再從理論到實踐的若干相互聯(lián)系的重要歷史現(xiàn)象共同擔當。”[14]學者們據(jù)此提出“秋收起義和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開辟的偉大實踐,以及1928—1930年間以《反對本本主義》為代表的一系列重要文獻的發(fā)表和重大理論的闡述”,“其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直接成果則是中國革命新道路的開辟”,“構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14]。
第七,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說。這種觀點也遵循了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方法論原則。提出這種觀點的學者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作理論與實踐的二元界劃,認為以毛澤東思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等理論形態(tài)為標志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之理論成果,是“‘理論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以中國革命、建設與改革為主線的“改變世界”之實踐活動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則是“‘實踐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據(jù)此推論得出,“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標志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完整邏輯起點的生成”[15]。
從探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科學內涵出發(fā),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判定的理論標準,這是一條合理有效的研究思路。不難理解,由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涵以及歷史起點判定標準上的差異性,會導致研究結論的多樣性,或者統(tǒng)一的觀點出于不同的論證思路。但是,需要進一步追問的是,在以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為共同的研究范式和方法論原則前提下,所推論出來的觀點為何還存在爭議呢?出現(xiàn)這種分歧的原因可以分為兩種情形:一是一些論證邏輯存在從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抽象原則出發(fā),用這種抽象原則剪裁具體的歷史;二是在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方法論原則與理論標準的理解中,仍然存在進一步探討和反思的理論空間。
在恩格斯看來,作為哲學世界觀或理論思維方式的形而上學,其實質是“在絕對不相容的對立中思維”[16]539。它的思維公式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除此之外,都是鬼話?!盵16]539-540與此相反,“辯證法在考察事物及其在觀念上的反映時,本質上是從它們的聯(lián)系、它們的聯(lián)結、它們的運動、它們的產生和消逝方面去考察的”[16]541?!靶味蠈W強調‘是’”,辯證法作為“馬克思哲學的生成性思維也注重‘是’,但更注重‘成為是’,注重‘是’的成為和‘是’的發(fā)展”[17]38。在學界關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問題的爭論中,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涵及其起點判定標準的制定,總體上遵循“是”的理論邏輯,側重于形而上學的本質主義和邏輯主義。然而,作為一個歷史過程的開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反映的是“成為‘是’”的歷史邏輯,側重于反映辯證法的歷史主義方法論要求。無論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認識,還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科學內涵的認識,都必須遵循辯證法思維方式,從動態(tài)的歷史過程去把握。如果僅僅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的理論邏輯出發(fā),必然會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在哪里”和“何以是”發(fā)生思維偏移、邏輯偏差和歷史錯位。正如有學者指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的‘化’,從時態(tài)上意味著并非一種固化的封閉結構,而是一種持續(xù)性的變動過程,正是這種動態(tài)性過程在某種程度上也為確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邏輯起點增加了理論和實際的雙重操作困難。”[15]
在一般意義上,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問題歷來備受人們關注,無論對這一問題持何種態(tài)度或見解,人們都普遍認可二者的統(tǒng)一關系,籠統(tǒng)地將理論與實踐的關系表述為統(tǒng)一的,似乎只停留于表面而未能確切抓住二者的內在關聯(lián),強調了不可放棄理論與實踐之統(tǒng)一關系的主張[18],但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討論中相對忽視了理論與實踐辯證關系的內在邏輯及其縱向維度。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方法論闡釋,亟須從抽象的認識論維度轉向具體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與實踐的本體論維度。
根據(jù)上述討論,學界之所以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眾說紛紜,表面原因在于觀點提出的邏輯前提和理論標準的多樣化,實質性的原因則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理論與實踐辯證關系的理解分歧或者理解不到位,尤其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動態(tài)過程分析和把握不夠,一定程度上窄化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內涵。這就從方法論角度提出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再討論的必要。
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這是學界解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遵循的方法論基礎。從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出發(fā),對理論與實踐相結合展開深入的辯證分析和動態(tài)把握,進一步說明理論與實踐是一種怎樣的關系,有利于從方法論視角擴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討論的問題域。
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既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運動的規(guī)律性反映,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研究所遵循的方法論原則。解蔽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抽象討論,需要立足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原理,從共時性維度拓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語境中關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理論內涵。
第一,從歷史唯物主義本體論維度出發(fā),審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實踐與理論何者居于始源性地位。生活第一性,意識第二性,這是唯物主義的歷史觀原則。人類認識是從實踐活動中產生并為實踐活動服務的。意識是存在的反映,“意識在任何時候都只能是被意識到了的存在,而人們的存在就是他們的現(xiàn)實生活過程”,“不是意識決定生活,而是生活決定意識”[19]525。這表明生活、實踐在哲學意義上具有始源性,在人的全部生活中處于基礎性地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的理論與實踐辯證關系,遵循的是歷史唯物主義關于生活第一性和辯證唯物主義關于存在第一性的思維反映。相對于理論作為第二性和衍生性,實踐具有第一性和優(yōu)先性地位。這是辨析理論與實踐辯證關系首先需要確認的解釋原則和方法論基礎。這就要求必須堅持實踐的思維方式,以實踐為基礎去觀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首先看作一個實踐過程。沒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客觀的實踐運動,就不可能有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自覺,也不可能有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創(chuàng)造。
第二,從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維度出發(fā),審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系。一方面,需要確認理論對于實踐變革具有能動性作用。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實踐作為第一性,并不意味著理論對實踐的關系是受動和僵化的。在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看來,人們對真理的追求并不是目的本身,對真理的追求是為了更好地回到實踐中、更好地變革現(xiàn)存事物、改變現(xiàn)存世界。正如馬克思批判地指出:“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19]502列寧也指出:“沒有革命的理論,就不會有革命的運動?!盵20]445因此,在實踐活動和感性認識基礎上獲得的理性認識必須進一步深入實踐中,發(fā)揮對實踐活動的指導,提高實踐主體的活動效率。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旨趣,在于用發(fā)展了的馬克思主義科學把握不同歷史時期的主要矛盾,解決不同歷史時期的歷史任務。另一方面,進一步明確理論的科學性及其實效性,還需要經(jīng)過實踐的反復檢驗?!叭说乃季S是否具有客觀的真理性,這不是一個理論的問題,而是一個實踐的問題。人應該在實踐中證明自己思維的真理性?!盵19]500即便是馬克思主義,它也不可能窮盡真理,必須接受實踐的檢驗,在新的實踐中獲得新發(fā)展。對此,毛澤東指出:“馬克思列寧主義并沒有結束真理,而是在實踐中不斷地開辟認知真理的道路?!盵21]296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生成與發(fā)展、實踐創(chuàng)新與理論創(chuàng)新,是一個長期的動態(tài)過程,遵循理論與實踐關系的辯證法原理。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新的理論要想形成甚至上升為黨的指導思想也必須經(jīng)過實踐的反復檢驗。
區(qū)別于形而上學運用孤立、靜止、片面的世界觀看問題,辯證法運用聯(lián)系、發(fā)展、全面的世界觀看問題。如果說形而上學主要是一種既成性的思維方式,那么辯證法則主要是一種生成性思維方式。把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應用于中國的具體環(huán)境,根本理論原則就是實現(xiàn)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具體實踐的動態(tài)結合,這是一個歷史的生成過程?;诶碚撆c實踐的辯證關系,可以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作實踐過程與理論過程的二元動態(tài)劃界,以此從歷時性維度擴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動態(tài)視域。
第一,需要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解成一個實踐動態(tài)過程。無論是作為一種客觀存在和實踐過程,還是從實踐存在狀態(tài)發(fā)展到理論思維狀態(tài),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開始都需要一系列條件和基礎?!榜R克思列寧主義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他們根據(jù)實際創(chuàng)造出來的理論,從歷史實際和革命實際中抽出來的總結論?!盵22]814在毛澤東看來,“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之所以能夠作出他們的理論,除了他們的天才條件之外,主要地是他們親自參加了當時的階級斗爭和科學實驗的實踐,沒有這后一個條件,任何天才也是不能成功的”[21]287。作為一個實踐動態(tài)過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反映了歷史唯物主義原則及其方法論要求。毛澤東在談到他的《實踐論》等著作的時候,曾經(jīng)深情地說:“我的那些文章,不經(jīng)過北伐戰(zhàn)爭、土地革命戰(zhàn)爭和抗日戰(zhàn)爭,是不可能寫出來的,因為沒有經(jīng)驗?!盵23]101“沒有那些勝利和那些失敗,不經(jīng)過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不經(jīng)過萬里長征,我那個《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戰(zhàn)略問題》小冊子也不可能寫出來。”[24]263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步,既有政黨組織的引導,又離不開人民群眾的實踐參與;既需要實踐經(jīng)驗積累,又需要具備一定的理論準備,這些條件和基礎的獲得是一個不斷生成的歷史過程。
第二,需要把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理解為一個理論動態(tài)過程。嚴格意義上講,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稱謂,前者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總結出來的邏輯結果,后者是一個動態(tài)的理論發(fā)展過程,前者突出結果,后者突出過程。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是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踐過程的主觀能動性創(chuàng)造。這一創(chuàng)造過程以馬克思主義為行動指南,通過理論邏輯的推演和實踐經(jīng)驗的總結,不斷建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體系。毛澤東在《整頓黨的作風》中強調,要“把豐富的實際提高到應有的理論程度”,“對革命實踐的一切問題,或重大問題,加以考察,使之上升到理論的階段”[22]813。在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和時代特征的結合過程中,總體上經(jīng)過從馬克思主義化中國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再到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發(fā)展路徑。這一理論發(fā)展過程包含了三個層層遞進的邏輯環(huán)節(jié):第一層次,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要同中國的具體實踐相結合,這個過程也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具體化和民族化;第二層次,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也有一個把黨和國家層面的方針政策與不同地方的具體情況相結合的問題,這可稱作馬克思主義在一國內的地方化和基層化;第三層次,再把具體化、民族化、特殊化的馬克思主義向一般化、世界化、普遍化的馬克思主義“上升”,揚棄馬克思主義的“具體”,達至馬克思主義的“一般”。三個邏輯環(huán)節(jié)中,無論哪個環(huán)節(jié)都是一個動態(tài)的理論發(fā)展過程。
第三,需要從認識論的辯證法維度,闡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中理論與實踐之間的理論發(fā)展關系。人們的思想和意識是從實踐中來,再回到實踐中去豐富和發(fā)展,不斷實現(xiàn)從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再把理性認識用于指導實踐。這既是一種認識論,又是一種辯證法。理論與實踐在整體上具有統(tǒng)一性,但其自身也內蘊理論闡釋與實踐行動之間的張力。這是一種看待理論與實踐關系的辯證法。“理論的作用在于指導實踐發(fā)展,理論又經(jīng)常落后于實踐的發(fā)展。這是理論與實踐之間由其本性所決定的固有矛盾”[25]5,“理論與實踐既然作為矛盾關系,就必然既相互依賴、相互轉化,又相互對立、相互排斥”[26]?!罢J識與存在的發(fā)展在總體上是同步的,同步并不等于齊頭并進。認識的發(fā)展經(jīng)常落后于存在的發(fā)展的,但有時也可能走在前面,反映出存在未來發(fā)展的趨勢?!盵25]103這說明,所謂的理論與實踐的辯證統(tǒng)一性,反映的是辯證法關于對立統(tǒng)一的矛盾觀。因此,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運動,必然是一個從實踐中不斷產生新理論,新的理論又在未來的實踐中經(jīng)過反復的檢驗,理論形態(tài)不斷從經(jīng)驗自發(fā)走向理論自覺的過程,最終上升為新的指導思想,新的指導思想又將用于改變新的現(xiàn)存世界,不斷創(chuàng)造理想的現(xiàn)實世界。這是一個充滿了張力的理論與實踐的發(fā)展進程。
從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運動與動態(tài)統(tǒng)一視角出發(fā),拓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與歷史內涵,以此方法論為基礎和原則,可以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區(qū)分為實踐起點與理論開篇兩個層面。揭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兩個層面的內涵及其辯證邏輯,有利于進一步廓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學術爭論。
創(chuàng)新意味著新事物對舊事物的取代,是事物發(fā)展過程中具有質變的新飛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意味著理論發(fā)展的階段性質變與歷史過程積累的新飛躍,意味著歷史從“馬克思主義在中國”走向“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新征程。1921年7月1日,中國共產黨在上海正式成立。關于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毛澤東有精辟的論述:“既要革命,就要有一個革命黨。沒有一個革命的黨,沒有一個按照馬克思列寧主義的革命理論和革命風格建立起來的革命黨,就不可能領導工人階級和廣大人民群眾戰(zhàn)勝帝國主義及其走狗”,“自從有了中國共產黨,中國革命的面目就煥然一新了”[27]1357,“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27]1514。這說明中國革命的過程就是馬克思主義理論與中國革命具體實際的結合。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是中國革命的必然要求,也成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備的主體。中國共產黨的誕生,在中國大地上,對于中國人民來說,就是一種新生事物。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中指出:“中國產生了共產黨,這是開天辟地的大事變。這一開天辟地的大事變,深刻改變了近代以后中華民族發(fā)展的方向和進程,深刻改變了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途和命運,深刻改變了世界發(fā)展的趨勢和格局?!盵28]
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習近平又指出:“中國共產黨一經(jīng)成立,就把實現(xiàn)共產主義作為黨的最高理想和最終目標,義無反顧肩負起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使命,團結帶領人民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斗爭,譜寫了氣吞山河的壯麗史詩。”[29]11這都充分說明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在中華民族發(fā)展史和世界發(fā)展史上的開端地位與重大意義,充分詮釋了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創(chuàng)新意義。其一,中國共產黨的成立,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站起來”的新起點;其二,確立了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和使命;其三,具備了領導中國人民創(chuàng)造人間奇跡的思想條件、組織力量、群眾基礎;其四,把馬克思主義寫在旗幟上,把實現(xiàn)共產主義確定為最高理想和最終目標,賦予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終極意義。因此,中國共產黨的歷史性出場,作為一種“開天辟地”的大事件,并非一般歷史事件所能夠相提并論的,既符合“中國向何處去”的民族需要,也符合世界無產階級革命的運動需要,體現(xiàn)了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性與實踐性品格,為開啟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提供了根本的歷史前提。
無論從實踐創(chuàng)新指向,還是基于理論邏輯分析,抑或是從黨的重要文獻論述出發(fā),都可以把1921年黨的成立界定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起點。這同我們黨的締造者和不同時期的領導人的論斷是一致的,而且黨的歷史決議也有明確的結論。1941年5月,毛澤東在《改造我們的學習》中指出:“中國共產黨的二十年,就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日益結合的二十年?!盵22]7951945年4月,黨的六屆七中全會通過的《關于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強調:“中國共產黨自一九二一年產生以來,就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相結合為自己一切工作的指針,毛澤東同志關于中國革命的理論和實踐便是此種結合的代表。”[22]9522021年2月,習近平在黨史學習教育動員大會上強調指出:“我們黨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推進理論創(chuàng)新、進行理論創(chuàng)造的歷史?!盵1]12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具有理論和實踐雙重性意蘊,不僅需要闡發(fā)歷史起點的實踐創(chuàng)新意蘊,還需要闡發(fā)歷史起點的理論創(chuàng)新意蘊。胡錦濤指出:“南昌起義和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的建立,是我們黨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創(chuàng)立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的偉大開篇?!盵30]這是一個尊重歷史事實和反映歷史本質的重要論斷,充分肯定了全黨探索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貢獻[31]。2016年春節(jié)前夕習近平重返井岡山時指出:“偉大的理想信念要有扎實的理論基礎,井岡山道路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經(jīng)典之作,從這里革命才走向成功?!盵32]這一重要的新論斷,賦予重要的新的理論內涵:“井岡山道路是南昌起義、秋收起義、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的結合體,‘三位一體’的總匯、結晶?!盵33]偉大開篇和經(jīng)典之作不僅蘊含實踐創(chuàng)新之意,還蘊含理論創(chuàng)新之意。不同的時代語境,黨的領導人對井岡山道路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意義論述,充分體現(xiàn)了井岡山斗爭時期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中的歷史地位。與1921年黨的成立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踐創(chuàng)新開端意義相比,井岡山道路堪稱是偉大開篇和經(jīng)典之作,蘊含實踐創(chuàng)新和理論創(chuàng)新雙重意蘊。
從實踐創(chuàng)新層面而言,井岡山道路走出了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中國特色革命道路。這條道路不僅是對中國舊式農民革命道路,還是對蘇俄城市暴動革命道路,也是對馬克思恩格斯無產階級革命道路原初設想的實踐超越,實現(xiàn)了時間與空間、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民族與世界的多維度超越,體現(xiàn)了中國共產黨人在曲折與斗爭中對馬克思主義辯證法思想的精神傳承與實踐運用,對于馬克思主義能夠實現(xiàn)中國化具有實踐本源意義。正如有學者指出,“大革命失敗后,中國共產黨奮起抗爭,領導了如火如荼的武裝斗爭、土地革命和根據(jù)地創(chuàng)建,最有影響的是八一南昌起義、湘贛邊秋收起義和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的創(chuàng)建。這三大歷史事件,開創(chuàng)了中國共產黨獨立領導中國革命、探索中國特色革命道路和毛澤東成為中國革命領袖的偉大歷史起點”[34],堪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經(jīng)典之作。
從理論創(chuàng)新層面而言,井岡山道路創(chuàng)造了“山溝里的馬克思主義”。具體來說,實行工農武裝割據(jù),提出紅色政權理論,為開拓中國特色革命道路奠定了理論基礎;創(chuàng)建黨的人民軍隊理論和軍事指導理論,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軍事學說;開展土地革命,制定了黨的第一部土地法;進行根據(jù)地建設,為后來各大蘇區(qū)提供了有益經(jīng)驗,起了建設中國革命前進基地的先驅作用;在極其復雜的農村環(huán)境中進行黨的建設,發(fā)展了馬克思主義黨建理論[31]。井岡山斗爭時期,“對井岡山斗爭‘一系列獨創(chuàng)性經(jīng)驗作了理論概括’,進行了理論上的創(chuàng)新,從而奠定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堅實基礎,構建了毛澤東思想的本源框架”[33],不斷把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與方法,把馬克思主義關于黨建思想、階級斗爭思想、無產階級革命理論同中國革命具體實踐相結合,實現(xiàn)了對黨內教條主義和主觀主義的理論批判,堪稱是創(chuàng)立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偉大開篇。
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作為一對矛盾關系,要求我們既要看矛盾的主要方面,又要看到兩者之間的結合和統(tǒng)一。一方面,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創(chuàng)新過程中,相對于理論創(chuàng)新而言,實踐創(chuàng)新占據(jù)主導和支配地位;另一方面,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理論創(chuàng)新過程中,相對于實踐創(chuàng)新而言,又是理論創(chuàng)新占據(jù)主導和支配地位。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起步中的實踐層面更具有相對突出地位。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誕生,作為實踐創(chuàng)新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它回答了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后何時開始了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歷史,標志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作為一個實踐創(chuàng)新進程的到來。但這一實踐創(chuàng)新并非可以脫離理論因素而獨立存在,而是相對于理論創(chuàng)新層面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而言的。
中國共產黨與馬克思列寧主義,兩者是一體兩面的共生關系。無論是政黨組織主體的創(chuàng)立,還是把馬克思列寧主義寫在旗幟上,1921年黨的成立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起步的歷史作用都不可替代。沒有政黨組織主體,沒有馬克思列寧主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無從談起。沒有馬克思列寧主義,中國人的精神就缺乏從被動轉為主動的思想前提。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在討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時,需要突出1921年黨的一大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前提性。相對于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誕生所具有的實踐創(chuàng)新意蘊而言,大致從1927年井岡山斗爭時期開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逐步實現(xiàn)了理論創(chuàng)新和實踐創(chuàng)新的良性互動。中國共產黨成立不久,毛澤東就根據(jù)中國實際寫下了《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對中國革命的道路選擇作了科學的理論分析和前進方向的判斷。1927年大革命失敗的慘痛教訓檢驗了毛澤東先前的理論,后又結合井岡山斗爭時期幾次反圍剿寫出了《反對本本主義》《井岡山的斗爭》《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國的紅色政權為什么能夠存在?》等經(jīng)典著作,一邊深化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認識,一邊深入摸清中國國情的特殊情況,以此為邏輯基礎和前提,不斷把中國革命經(jīng)驗馬克思主義理論化,進而在中國革命的具體進程中,逐步實現(xiàn)了從城市向農村的戰(zhàn)略轉移。在總體歷經(jīng)“兩次失敗、兩次勝利”后,毛澤東于1937年創(chuàng)立了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經(jīng)典篇章——《實踐論》和《矛盾論》,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推進和中國化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建構奠定了哲學基礎。接著1938年提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命題,將之前整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踐進程升華為一種理論自覺。至此,以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為標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無論從歷史運動,還是從理論創(chuàng)造上都獲得了一種歷史的自覺和民族的自信。所以,作為一個實踐與理論相統(tǒng)一的歷史運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起步階段呈現(xiàn)出實踐在先與理論在后的間隔式發(fā)展特征,實質上是一個從實踐自在到理論自為的歷史進程,反映了主觀辯證法與客觀辯證法相統(tǒng)一的“不自覺的和無條件的前提”的基本規(guī)律。
因此,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討論中,以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誕生為分界點,諸如“黨的二大說”“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說”“井岡山道路說”等代表性觀點,都未能很好地把握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之間的辯證關系,背后卻是對首先作為實踐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優(yōu)先性和基礎性的理解不到位造成的。雖然黨的二大創(chuàng)立了符合中國實際的最低綱領,但是由于“共產國際是中共二大事實上的主體,中共二大最高、最低綱領基本上是對共產國際殖民地問題決議及遠東人民代表大會精神的落實,實質上的創(chuàng)新不多”[35],所以黨的二大可以歸入黨的一大起點的范疇之內。以“黨的六屆六中全會說”觀點為典型,把《論新階段》的政治報告中毛澤東同志首次闡述“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作為起點更是如此。事實上,這一理論命題的提出,它屬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創(chuàng)新意義和范疇之內的議題,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實踐創(chuàng)新基礎上的理論創(chuàng)新。
“馬克思的整個世界觀不是教義,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現(xiàn)成的教條,而是進一步研究的出發(fā)點和供這種研究使用的方法?!盵36]691辯證法作為一種世界觀和方法論,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馬克思主義的活的靈魂”[37]213,也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發(fā)展中的理論“硬核”和實踐精華。區(qū)別于一種以靜態(tài)的、共時為主導的研究方法,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十分強調現(xiàn)象之能動的、歷史的維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討論,要想獲得新的歷史解釋,就必須把它置于歷史現(xiàn)實的基礎之上。從生成性思維方式,揭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理論與實踐的辯證關系,既擴展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研究的問題域,又推進了辯證法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生成過程中的多維度運用。
從一種實踐與歷史的思維方式來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是一個“以現(xiàn)實變革促進理論創(chuàng)新,以理論創(chuàng)新促進現(xiàn)實變革的歷史,即用現(xiàn)實活化理論、用理論照亮現(xiàn)實的歷史”[38]。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步,總體上實現(xiàn)了從零星式傳播,到逐漸和中國問題相結合,再到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相結合的歷史進程。從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思潮傳入中國開始,到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對馬克思主義實踐運用的示范為界,這一階段可以稱其為“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在這一歷史階段,以李大釗“問題與主義”為標志性命題,發(fā)出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思想先聲,還只是一個“思想命題”或“學術命題”。這對于黨的成立及其后來道路創(chuàng)新和理論形成,具有思想材料的作用和歷史意義。1938年黨的六屆六中全會提出的“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命題,既體現(xiàn)了實踐主體的組織性與政治性,又體現(xiàn)了理論發(fā)展的實踐性與系統(tǒng)性?!榜R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的正式提出,已經(jīng)不再是“從頭腦中想出聯(lián)系”,而是從歷史“事實中發(fā)現(xiàn)聯(lián)系”[39]312了。因此,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討論中,既不能否定“思潮傳入說”“李大釗‘言論’說”“1920年前后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群體形成說”等幾種代表性觀點的歷史意義,但也不能拔高它們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歷史地位。
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眾多觀點爭論中,闡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雙重性及其辯證邏輯,突出“黨的一大說”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開端中所具有的實踐創(chuàng)新意義,突出“井岡山道路說”在創(chuàng)立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中所具有的理論開篇地位,勾勒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從“開端萌芽”到“成熟形態(tài)”的歷史道路,彰顯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經(jīng)曲折探索、充滿生機的創(chuàng)造過程。這樣一種辯證與歷史的理解方式,其意義是使我們能夠遵循一種歷史辯證法思維,發(fā)揮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哲學解釋功能,在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的內在張力中,把握馬克思主義何以被中國人所選擇,馬克思主義何以被中國化,以致如何創(chuàng)造了中國化馬克思主義這一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必然性與科學性問題。因此,界定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不是以一種觀點反對另外一種觀點,只看到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異質性和差異性,從而各執(zhí)一端,忽視它的同質性和連續(xù)性,而是要以過程性思維為方法論指引,辯證、動態(tài)地把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發(fā)展中的階段性與整體性。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起點的再討論,不是就歷史起點談論歷史起點,不是為了探尋歷史起點而探尋歷史起點。從方法論意義上來看,是要以點帶面、以小見大,既要看到“樹木”,也要看到“森林”,既要聚焦歷史起點,又要俯瞰歷史來路,獲得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發(fā)生的必然性與歷史性的真理性把握;既立足百年歷史的實踐運動,總結歷史經(jīng)驗和創(chuàng)造思想理論,實現(xiàn)“縱向問題橫向化”[40]8,追求歷史敘事的“抽象”,又要把我們從百年歷程所走過的道路中獲得的寶貴經(jīng)驗和形成的理論飛躍,回放到歷史發(fā)展的過程中去把握和領悟,實現(xiàn)“橫向問題縱向化”,追求理論敘事的多樣性統(tǒng)一。
習近平強調,歷史是最好的教科書,“了解歷史,才能看得遠;永葆初心,才能走得遠”[41]261。歷史高度決定思維深度。中國共產黨已走過百年輝煌歷程,站在歷史新方位,探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起點,居高處俯瞰來路,可以更加深刻地體會到1921年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對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對于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意義;可以更加深刻地把握到,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中,1927年后井岡山道路的開創(chuàng)所內蘊的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良性互動的歷史規(guī)律。這便于從歷史源頭上增強歷史自覺和歷史自信,在新時代的長征路上,吸取歷史智慧,賦予中國共產黨和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不斷向前發(fā)展的實踐自覺和道路自信。這對于新發(fā)展階段堅持和加強黨的領導,在理論創(chuàng)新與實踐創(chuàng)新良性互動中發(fā)展21世紀馬克思主義,繼續(xù)開創(chuàng)中國式現(xiàn)代化新道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都具有重要的方法論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