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園，絕憐人境五百年

◎申功晶

（江蘇蘇州 215006）

北京頤和園、承德避暑山莊、蘇州拙政園和蘇州留園，是中國四大名園，每一個園子都響譽天下。若論資排輩，拙政園當(dāng)?shù)闷稹疤煜聢@林之母”的名號。蔣暉在《園林卷子》里所描述的拙政園是如此高冷精致、遺世獨立:“拙政園，一直被放置在郡城志書園池卷的龐大檢閱陣容里，歷經(jīng)興廢，深藏隱秘，卻如鯁在喉，以前，它是這樣的不合群！”

拙政園

一座名園，一方名士

明正德四年（1509），40歲的京官王獻(xiàn)臣在歷經(jīng)了兩次“事出有因，查無實據(jù)”的被貶遭遇后，心灰意冷地做出了人生中一個重大的決定：結(jié)束他將近二十年的宦海生涯，“逝將去女，適彼樂土”，回蘇州老家。那里，有他心心念念的莼鱸美味，更有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文徵明。

當(dāng)王獻(xiàn)臣疲命官場之時，文徵明寫信安慰他“從知地勝人仿樂，近說官清歲有秋”。當(dāng)王獻(xiàn)臣宦海失意之際，文徵明又贈詩鼓勵他：“犖犖才情與世疏，等閑零落傍江湖?！碑?dāng)王獻(xiàn)臣解甲歸田，購地置園，文徵明欣然前往，親自操刀，為老友設(shè)計了一座“廣袤二百余畝，茂林曲池，勝甲吳下”的江南頂級園林。有友如此，夫復(fù)何求！

據(jù)《王氏拙政園記》記載，王獻(xiàn)臣廉價買下的這塊地“居多隙地,有積水亙其中”。這也難不倒文徵明，他大手一揮，開池引水，將水作為主線，曲水流觴串聯(lián)起了園中零星散落的31處景點。復(fù)參照潘岳《閑居賦》“筑室種樹，逍遙自得。池沼足以漁釣，舂稅足以代耕。灌園鬻蔬，以供朝夕之膳”為藍(lán)本，在大弘寺原有的殘垣斷壁基礎(chǔ)之上，稍作修葺，筑茅屋三兩間、搭竹扉花藤架、挖池塘種荷花，花木繁多，四時即景。關(guān)起門來，儼然一方可游、可居、可臥的自在天地，足不出戶便可享受田園之樂，山野之趣。剛落成的園子還沒有一個正式的名字，王園主在池畔坐一坐，在林子里走一走，回顧了一下自己的前半生，腦海中突然涌出《閑居賦》中“此亦拙者之為政也”，就叫“拙政園”罷。

文徵明生平有“三不應(yīng)”，即藩王貴族求畫不應(yīng)，宦官求畫不應(yīng)，外國人求畫不應(yīng)?？伤麨樽菊@前前后后總共畫了5次，有了畫壇大家的站臺，拙政園聲名鵲起。在文氏《拙政園三十一景圖》中各幅畫面獨立成章，一圖一景，一景一境。這座以吳門煙水為背景，琴、棋、書、畫、詩、茶、花為魂魄的江南名園，讓我們有幸窺探了中國傳統(tǒng)書畫語言的豐富內(nèi)涵，而中國傳統(tǒng)書畫又讓我們領(lǐng)略了中國傳統(tǒng)園林建筑的審美追求。

山水園林是文人的理想心齋。與其把文徵明說成是拙政園的總設(shè)計師，不如說，這是他和王獻(xiàn)臣之間一番“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心意相通?；蛟S，他壓根沒有一本正經(jīng)設(shè)計什么拙政園，只是把潛藏在心底的一處世外桃源照模照樣搬了出來。這又何嘗不是一代宗師內(nèi)心深處一幅只可言傳、不可意會的田園山水畫呢？

有了拙政園，王獻(xiàn)臣的后半生甚是安逸自在，他瀟瀟灑灑活到七十高齡，壽終正寢。

一座名園，一代名妓

到了嘉靖年間，某一個夜晚，姑蘇城里一家賭場燈火通明。賭桌上，眾人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兩位少年身上。一位是閶門富豪徐家三少，另一位就是王獻(xiàn)臣的獨生子王少爺，一個贏得興起，一個輸?shù)醚奂t。最后，王少爺輸無可輸，竟以自家宅邸拙政園下注賭“六色皆緋”。一局工夫，便將其父十八年的心血敗了個精光。關(guān)于這場賭局，徐家后人在一本手稿《識小錄》中作了翔實記錄：“曾叔祖徐少泉，用一千兩銀子和王御史兒子賭，我叔祖暗地用六面都是紅色一點的骰子一下子擲出來，這個王家不肖子惘然不知，這樣拙政園就歸了徐家?！边@是拙政園第一次易主，同時，也開始了它在凡塵俗世中的歷歷劫數(shù)。

明末崇禎年間，這里又迎來一對新婚伉儷。一個是名滿天下的鴻儒名士，一個是才貌雙全的秦淮魁首。是年，錢謙益60歲，柳如是24歲。這段年差36歲的“祖孫戀”，一開始并不為世俗看好。可一個敢娶，一個敢嫁，早有家室的錢老翁從徐氏手中購置了幾間拙政園內(nèi)的屋舍安置這位如夫人，修筑海棠春塢、聽雨軒、玲瓏館……大有金屋藏嬌之意。一老一少關(guān)起門來讀書潑茶、絲竹自娛、踏雪尋梅，倒也紅顏華發(fā)兩相歡，“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應(yīng)是當(dāng)時兩人最好的寫照。

只可惜好景不長，漁陽鼙鼓攪碎了鴛鴦清夢。自崇禎皇帝吊死煤山，從揚州十日到嘉定三屠，血色烽煙把江南上空染成一片絳紅。清兵鐵騎兵叩城下，曾被寄予厚望的南明小朝廷終不過曇花一現(xiàn)。柳如是雖出身煙花，卻不是“隔江猶唱后庭花”的商女。她執(zhí)起夫君的手，擲地有聲地說：“是宜取義全大節(jié)，以副盛名?！卞X先生一臉凝重，算是默許，當(dāng)兩人攜手來到湖畔，老錢止住腳步，他彎下腰，探出手，試了試湖水，隨后扭轉(zhuǎn)過頭，嘴角蠕動著艱難地說道：“水太涼，老夫體弱，不堪寒涼?！?/p>

柳如是怔住了，她驚詫地盯著眼前這位曾令她心折不已的“精神偶像”，氣得手足冰涼，淚眼簌簌下落，突然，縱身一躍，沒入湖中（后被人救起）。

接下來的劇情更狗血，城破之日，錢謙益搖著小白旗，親率一眾前朝遺臣，匍匐清將多鐸馬前，跪迎請降?！堵归约o(jì)聞》載：“豫王兵至城下，見門未啟，遣使呼曰：即迎天兵，何閉也？有老人登城應(yīng)曰：自五鼓候此，待城中稍定，即出謁。騎曰：若為誰？復(fù)自喝曰：禮部尚書錢謙益?！?/p>

奴顏屈膝雖然謀得了一官半職，然錢謙益在新朝為官的日子并不好過。被人監(jiān)視受人管制，后來還因別的案子牽連，鋃鐺入獄。臨終前，他悔恨不已:“當(dāng)初不死在乙酉日?”

是的，如果當(dāng)初他聽從了柳如是“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那么，他就會成為大明朝的文天祥。

可歷史沒有如果，即便到了百年后的乾隆朝，清帝仍不忘舊事重提，把錢謙益作為反面教材歸入《貳臣傳》，且話說得極難聽：“實不齒于人類?！边@不比跪在岳墓前的秦檜好到哪兒去。

錢謙益死后，柳如是失去了唯一的靠山，錢氏宗族欺她一介女流，他們蜂擁上門，逼著討要家產(chǎn)，面對如狼似虎的所謂親戚，柳如是再次展示了非同常人的舉措，她淡定地讓大家稍安勿躁，隨即，轉(zhuǎn)入里屋，用一根白綾，結(jié)束了自己傳奇而悲壯的一生。留下一封遺書：死后棺木不能入土，因國土被人占去了，要在土室中懸空置鐵索，再放棺木于鐵索上。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shù)峰青！柳如是走了。她活著，驚世駭俗；死了，亦轟轟烈烈。

“艷過六朝，情深班蔡，人多奇之?！薄缡嵌眩?/p>

每逢盛夏，當(dāng)我一踏入拙政園大門，便似落入了荷的包圍中，用“接天蓮葉無窮碧”來形容，一點兒也不夸張，成群結(jié)隊的攝影愛好者更是熙熙攘攘，揮汗如雨地用長槍短炮瞄準(zhǔn) “獵物”。古代官宦文人多喜在自家宅第種植荷花，“江南可采蓮，荷葉何田田”這等千古佳句，就像為夏天的拙政園量身定做的，荷花池畔的遠(yuǎn)香堂名，取自于周敦頤名篇《愛蓮說》中“香遠(yuǎn)益清”，此篇文中“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遂又讓我聯(lián)想起曾經(jīng)在這里小住過的女主人柳如是，她就像一朵被拋入泥潭的白蓮花，亭亭凈植、不卑不亢，在歷史的云煙里綻放出令人心碎的驚鴻照影。

一座名園，一位名媛

清兵攻打進(jìn)蘇州后，清朝朝廷之中也有不少人看中了拙政園。當(dāng)時園子的主人，徐氏第五代后人，一番斟酌之下，于順治五年(1648)左右，迫不得已以兩千兩黃金將園子賤賣給了當(dāng)朝的大學(xué)士海寧陳之遴。

張愛玲說：“于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于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p>

一日，喪偶不久的陳之遴來蘇城散心，剛巧遇見了徐燦的父親。時年，徐小姐尚待字閨中，而徐父對這位后起之秀非常滿意。于是，一段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良緣就此促成。

徐燦的芳名，陳之遴早有耳聞，她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白富美，出身名門望族，其家族在姑蘇城內(nèi)坐擁多套“不動產(chǎn)”，留園就是其中之一。且“才鋒遒麗，生平著小詞絕佳，蓋南宋以來，閨房之秀，一人而已”，時人以為堪與李清照并峙千古。在陳之遴心中，只有頂級的宅子才能配得上這位頂級的女人。于是，他購得此園，還挖空心思買了三四株名貴的寶珠山茶種植在院落里。即便三百年后的今天，花開之時，仍鉅麗鮮妍，為江南所僅見。

或許有人酸溜溜地質(zhì)疑，這種建立在金錢上的愛情牢固嗎？

十年之后，陳之遴獲罪革職，流徙遼東，這位“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夫人自請隨行，親自照料夫君的飲食起居，開始了她顛沛流離的下半生。邊地苦寒，她的丈夫、兒子們捱不過，一一客死戍所。十二年后，當(dāng)她只身一人扶著四具棺柩從謫地歸來，已是“煙水不知人事錯”。對于此時的徐燦而言，良園雖好，已非容身之所；悲辛無盡，更待與何人說？佛門，成了她最終的歸宿。

一座名園，一部名著

拙政園小飛虹

拙政園，在上演了數(shù)場悲劇后，其間又穿插了一出輕喜劇?？滴醭跄?，平西王吳三桂的女婿王永寧帶著夫人及其豐厚的嫁妝，春風(fēng)得意地住進(jìn)了拙政園。這個王永寧出身破落貧寒之家，一朝揚眉吐氣，便窮其奢華之能事。他在園內(nèi)大興土木，建斑竹廳、娘娘廳、楠木廳，“列柱百余，石礎(chǔ)徑三四尺，高齊人腰，柱礎(chǔ)所刻皆升龍，又有白玉龍鳳鼓墩”……把好端端一個清新疏朗的園子搞得“集惡俗之大成”?？滴跏辏?673），吳三桂起兵造反，王永寧在驚懼中被活活嚇?biāo)?，家產(chǎn)悉數(shù)歸朝廷。到了康熙二十三年（1684），康熙皇帝首次蒞臨拙政園，他在園子里逛了一圈，只扔下一句“久居必?fù)p志！”便拂袖而去。同年編成的《長洲縣志》中這樣描述此園：“廿年來數(shù)易主，雖增葺壯麗，無復(fù)昔時山林雅致矣?！泵麍@太美，而過于安逸的生活最能消磨人的心志，這大概就是一代雄主不喜歡拙政園的緣故。

康熙的寵臣曹寅出任蘇州織造時，曾購置拙政園的一部分供家眷居住。他的孫子曹雪芹在這里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和少年時代。園內(nèi)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自是深深根植于他的腦海中。我讀過無數(shù)遍《紅樓夢》，也曾無數(shù)次涉足拙政園，而每次去游玩，拙政園和大觀園，一座是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的建筑瑰寶，一個是封存在曹公筆下的文學(xué)奇葩，總會產(chǎn)生“假作真時真亦假”的幻象，讓人傻傻分不清。

《紅樓夢》第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榮國府歸省慶元宵”中：賈政帶著寶玉和一班清客去游大觀園，開門進(jìn)去“只見一帶翠嶂擋在面前。眾清客都道：‘好山，好山！’賈政道：‘非此一山，一進(jìn)來園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更有何趣？’……往前一望，見白石崚嶒，或如鬼怪或似猛獸，縱橫拱立。上面苔蘚掩映，其中微露羊腸小徑?！倍覀儎偺と胱菊@大門，迎面看到的也是一座假山，喚作“綴云峰”，就像一個屏風(fēng)擋住了游客的視線。西側(cè)形狀怪異的湖石叫“聯(lián)壁”，兩石中間夾著碎石子鋪就的羊腸小道。何其眼熟！

大觀園有稻香村，拙政園有秫香館?！都t樓夢》里“轉(zhuǎn)過山懷中，隱隱露出一帶黃泥墻，墻上皆用稻莖掩護(hù)。有幾百枝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里面數(shù)楹茅屋，外面卻是桑、榆、槿、柘各色數(shù)稚新條，隨其曲折編就兩溜青籬?；h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轆轤之屬；下面分畦列畝，佳蔬菜花，一望無際”。而拙政園秫香館墻外原皆為農(nóng)田，豐收季節(jié)，秋風(fēng)送來陣陣稻谷清香。這與稻香村又有諸多異曲同工之妙。

《紅樓夢》第三十八回“林瀟湘魁奪菊花詩，薛蘅蕪諷和螃蟹詠”中描述道“這藕香榭蓋在池中，四面有窗，左右有回廊，也是跨水接峰，后面又有曲折橋”。拙政園的中園從“荷風(fēng)四面亭”經(jīng)“柳陰路曲”廊，轉(zhuǎn)北即至“藕香榭”。那藕香榭建在池中，樓上三間，四周配以合窗；樓下前后有落地長窗，兩側(cè)為月洞門；左右有回廊，北臨水流，有曲橋相通彼岸。非但名字一字不差，且建筑風(fēng)格也如此相似。

拙政園里覓紅樓，幽深曲折的回廊一隅，癡公子撕紙扇以博佳人一笑；落絮紛飛的橋邊樹下，病瀟湘手把花鋤掬一捧清淚。

在古代，抄家，對于一個家族來說，是一場萬劫不復(fù)的災(zāi)難；對于家族里的每一位成員而言，亦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切膚之痛。年僅13歲的曹雪芹，目睹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從富貴公子到落魄才子。都說“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用一生去治愈”，曹雪芹無疑屬于后者。拙政園里的一座座館臺樓閣，就是一曲曲凝固的哀樂；一道道水榭廊坊，就是一闕闕流動的悼詞?！都t樓夢》中一對對癡男怨女的悲喜人生，不也曾在書外的拙政園里一幕幕如實上演過嗎？

終不過，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一座名園，一員名將

清咸豐十年（1860）六月，太平天國李秀成攻占蘇州府，同年八月，就迫不及待建牙開府。他一眼相中了拙政園舊址作為王府基地，并使“匠作數(shù)百人，終年不輟”“筑府于城中北街，綿亙里許，依汪氏宅，紕(毗)連拙政園結(jié)構(gòu)與沒收其東潘姓和西汪姓住宅，擴展為王府之用”。都說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拙政園亦如是，李秀成將東、中、西三園連成集公署、邸宅、花園一體的忠王府。饒是如此，我們才有幸看到今天的“中國園林之母”。

話說李秀成在處理公務(wù)時,最喜歡待的地方就是夢隱樓。彼時，城中少高樓，公文看累了，站在樓上，遠(yuǎn)眺靈巖、天平諸山，一覽無遺。他改“夢隱樓”為“見山樓”，寓意將文臣的“寄夢歸隱”之心更改為武將的“坐擁江山”之志，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惜乎，溫柔鄉(xiāng)亦是英雄冢。

文徵明《拙政園圖詠》

在蘇州的三年，李秀成擴建、修葺屬于自己的忠王府，且吃穿用無一不極盡奢侈，“硯是玉制的，盛水的盂是由紅石雕成的，筆是金制的，筆架乃是一塊大紅珊瑚，裝在銀座上，水晶和玉的押紙具多具，四散放在桌上。桌上又置有七個時鐘，時間都不一致。凡各器物可用銀質(zhì)者皆用銀制，刀鞘及帶均是銀的，傘柄是銀的，鞭子、扇子、蚊拍，其柄均是銀的”。王府中那規(guī)模僭越的盤龍彩繪，更是將他暴發(fā)戶心態(tài)展現(xiàn)得一覽無遺。連他的敵人，見慣了大世面的李鴻章，占領(lǐng)忠王府后，也差點驚掉了下巴：“忠王府，瓊樓玉宇，曲洞房，真如神仙窟宅?！?/p>

我習(xí)慣沿著曲水流觴的回廊踱步，因為，在這里，時間會隨著你的腳步慢下來， 去追溯一個個或悲或喜的靈魂。偉大的建筑之所以能長存，是以為它耐住了時光的考驗，然而它本身又成了一位最長情的旁觀者。

有人說：“蘇州園林是很多人的江南夢。然而,到過蘇州園林,你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在夢里想過無數(shù)次的情人,單從長相上,她一點兒也沒有歪曲你的幻想?！闭\然，蘇州園林的美潛藏著文人士大夫的氣質(zhì)，飄逸著詩詞曲賦的歲月清芬，更包孕著山林城市的精血神氣，但它并不是那種山川江河的大美，而是現(xiàn)實生活中最接近于平頭百姓的完美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