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宗朔 烏哈娜
東方民間文學是東方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東方各國有著豐厚的民間文學遺產(chǎn)。經(jīng)過幾代東方文學研究專家學者們的不懈努力,東方民間文學研究終有了日新月異的面貌和深厚扎實的學術話語基礎,漸漸與東方作家文學、東方文藝理論等共同構(gòu)成了東方文學研究的核心支柱。
為進一步促進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發(fā)展,推動東方文學的縱深研究,由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北京大學東方文學研究中心、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北京大學出版社、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民間文化論壇》編輯部聯(lián)合主辦的“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編寫與學科建設研討會”于2021年4月19日在北京大學順利召開。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外國語大學、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傳媒大學、華中師范大學、上海外國語大學、南開大學、天津師范大學、遼寧大學、內(nèi)蒙古大學、南方科技大學和北京大學等科研機構(gòu)和高校的百余名專家學者通過線上線下相結(jié)合的方式參加了此次會議,圍繞陳崗龍、張文奕主編的高等院校教材《東方民間文學》(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版),就東方民間文學學科建設與教材編寫問題展開了交流與討論。
與會學者從區(qū)域、國別、民族等不同的角度,結(jié)合東方學、民間文學、古典學、語文學等不同學科,圍繞北京大學東方學學科傳統(tǒng)與東方民間文學的關系、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特點與學術價值、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編寫特色與教學范式、多元文化視野下的東方民間文學等議題進行了深入探討,就如何推動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建設以及東方文化在世界多元文化格局中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等問題貢獻了思想、智慧和力量。
北京大學具有悠久的東方學學科傳統(tǒng),北大東方學學科在胡適、傅斯年、陳寅恪等前輩學者的支持下,由季羨林、馬堅、金克木等學者共同建立,歷經(jīng)風雨不斷發(fā)展,北大東方學學科的每一位參與者都在這一過程中付出了巨大的心血,這才使得我國的東方學、東方文學的研究日新月異,東方民間文學作為一門新興學科正是在北京大學東方學的學科傳統(tǒng)下應運而生的。
在會議開幕式上,北京大學東方文學研究中心主任陳明教授回顧了北大東方學的發(fā)展歷程。他認為,作為這一學科的參與者和繼承人,年輕一輩的學者也應該責無旁貸地投入到學科發(fā)展新格局的建設之中,盡心竭力地擴展學科的新領域和新方向。東方民間文學作為東方學學科的一個新領域,隨著東方民間文學系列叢書以及《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出版,已經(jīng)一步一個腳印地由一棵小草發(fā)展成為一片園林,東方民間文學已經(jīng)與東方作家文學研究、東方詩學研究等共同成為東方文學研究的有力支柱。陳明認為,在東方大文學的旗幟下,東方民間文學在今后必將迎來嶄新的發(fā)展格局。
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院長寧琦教授在致辭中回顧了北京大學悠久的東方民間文學翻譯與研究傳統(tǒng)。從20世紀50年代季羨林先生開始,金克木、張鴻年、仲躋昆等數(shù)代北大學者翻譯了大量的東方民間文學經(jīng)典,在學術界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這也為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發(fā)展奠定了基礎。進入21世紀以來,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概念在北京大學正式提出,歷經(jīng)二十余年,東方民間文學在學術研究、課程建設以及研究生培養(yǎng)方面均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寧琦認為,近期出版的《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繼承了北京大學悠久的東方文學傳統(tǒng),而作為學科的東方民間文學則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東方民間文學自身的特殊性決定了其跨學科的學科屬性以及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季羨林先生在《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一書中曾提到,對于東方各國民間文學的研究要有比較文學與民間文學的雙重視野。北京大學王邦維教授在此基礎上提出,東方民間文學有兩大學科特點:一是在東方學學科之下;二是在民間文學的學科之下。因此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既要注重學科概念的深入探討,又要注重多學科之間的合作與對話,只有各自發(fā)揮不同學科的優(yōu)勢與特長,才能在大的文化背景下做出更加深入的研究。
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中國外國文學學會會長陳眾議研究員結(jié)合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特點,從方法論的角度提出了由外而內(nèi)的研究方法,他認為在研究東方民間文學的同時也要把中國豐富的民間文學資源吸納進來,完成學科的話語體系、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建設,才能打造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高地。陳眾議提出,今天的網(wǎng)絡寫作其實就是一種未來的民間文學,在荷馬時代人們對于史詩的吟唱與今天的網(wǎng)絡創(chuàng)作在某種意義上是殊途同歸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東方民間文學連接了遠古與未來,因此東方民間文學的學術研究與學科建設是一項極具價值的工作。
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分黨組書記、副主席邱運華教授主要從學科范式和實踐維度兩個層面闡述了他對東方民間文學的認識。邱運華認為,《東方民間文學》的出版是我國民間文學界的一件大事,對于民間文學學科建設具有重要影響。他指出,《東方民間文學》使用了傳統(tǒng)的“東方”概念,把歐洲之東、之南國家和地區(qū)的民間文學納入研究的視野,形成了亞洲和非洲各國民間文學產(chǎn)生、發(fā)展和學術研究的基本面貌,這為中國學術界進一步深入研究東方各國民間文學奠定了基礎。除此之外,邱運華教授還提出需要特別注意“東方”這一概念的視角和文化站位問題。因為東方民間文學學科建設對于中國民間文學學術界來說是一個新的領域,目前在這一領域存在著較多的西方學術印記,如何依據(jù)東方各國的歷史文化實際予以創(chuàng)造是民間文學學術界面臨的使命與任務。
我國著名民間文藝學家、華中師范大學劉守華先生通過視頻形式祝賀《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出版,并發(fā)表了語重情長的講話。他認為民間文學在各國的文化中具有一種很重要的價值。劉守華提到中宣部部長劉奇葆在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第九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中所說的“民間文學、民間文藝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中最基本、最生動、最豐富的組成部分,值得我們禮敬和傳承”,認為這三個“最”字在當前世界紛繁復雜的形式下給了我們一種新的啟示。在全球抗擊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戰(zhàn)斗中,東方各國人民所顯現(xiàn)的團結(jié)、毅力和智慧遠遠地超過了西方各國,這其中,傳統(tǒng)文化尤其是民間文化發(fā)揮了很重要的作用。在東方民間文學中有許多關于抗擊瘟疫、疾病的敘述,因此劉守華認為在全球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背景下,只有更好地宣傳與建設東方民間文學學科,才能把東方民間文學中所具有的特殊的文化基因融入到全世界的文化潮流中去,這也更凸顯了《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出版在今天所具有的特別意義。同時劉守華認為,《東方民間文學》教材在普及東方文化知識、培養(yǎng)專門人才、推進弘揚東方文化方面也具有積極的意義。
中國少數(shù)民族文學學會會長、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民族文學研究所所長朝戈金研究員認為,民間文學與東方學在歷史上就是水乳交融的,關系非常密切。東方文學的研究對于文學研究的深化以及文藝理論的建構(gòu)具有非常特別的意義。朝戈金認為比較完整的詩學圖譜應該包括古代和今天、東方和西方、口頭和書面以及文學和其他藝術的詩學成就,在這其中,東方民間文學已經(jīng)占據(jù)了兩個重要的維度。過去在整個人文學術傳統(tǒng)中存在一種偏重西方而輕視東方、偏重書面而輕視口傳的現(xiàn)象,在今天這一局面正在逐步地改觀,他認為此次會議也為整個文學研究透射進了一縷明亮的光芒。朝戈金提到東方文學對于人類從整體上反思文學的特點、功能具有重要的意義。與西方文學的趨同性特征不同,東方文學充滿了豐富性,而恰恰是東方文學的這種豐富性以及與生活緊密結(jié)合的實踐性為文學的進一步深化研究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性。文學對于東方諸民族而言不僅僅是一種娛樂和消費,它更是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所以我們不僅要關注東方文學的文學性,還要關注其社會功能的其他方面,只有完整地討論了解東方文學的諸多面相,我們才能對不同地區(qū)、不同文化傳統(tǒng)下的人類文學創(chuàng)作活動有更清晰的認識。除此之外,朝戈金還提到,中國要想成為一個有國際影響的大國,需要有一種全球的視野,需要有對人類不同地區(qū)知識文化的積累,以往對于外國的研究偏重在歷史、文化、政治上重要的國家,而今后只有整體性地研究人類文化的景觀才能在精神上占據(jù)高位,才能對人類的思潮有所引領,而東方民間文學恰恰是彌補這一缺陷的重要領域。
在東方民間文學學科建設中,教材建設是一個重要層次。從四卷本《東方民間文學概論》到《東方民間文學》,陳崗龍先后和張玉安、張文奕等業(yè)內(nèi)專家學者共同領銜編撰完成了一系列東方民間文學專著和教材,對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建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與會學者也對近期出版的《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編寫特色與教學經(jīng)驗進行了交流。
北京大學出版社張冰編審在發(fā)言中指出,自1918年周作人整理出版北京大學的課程講義起,中國有了第一本“外國文學史”,我國外國文學教材的編寫和出版已歷經(jīng)一個多世紀的變革與發(fā)展。作為北京市高等教育精品教材的《東方民間文學》正是這一發(fā)展進程中的優(yōu)秀成果?!稏|方民間文學》分上下兩卷,共百余萬言,探討了從古至今東方大部分區(qū)域的民間文學,在廣闊的東方社會語境和文化語境中系統(tǒng)完整地呈現(xiàn)了東方民間文學全景,揭示了東方各國國別民間文學及其相互間的源流關系,建立起民間文學區(qū)域研究的書寫范式。張冰在發(fā)言中特別提到本書主編陳崗龍是我國蒙古學和東方民間文學、東方文學教學研究專家,享譽國內(nèi)外。她說,早在十幾年前,俄羅斯當代最負盛名的中國民間文學研究專家李福清院士就與她談起過陳崗龍的研究很深入,陳崗龍曾就蒙古本子故事研究與他做過專門訪談。李福清曾將自己研究蒙古學、蒙古民間文學的十幾篇論文托她轉(zhuǎn)交給陳崗龍,后來陳崗龍精選出兩篇帶領弟子翻譯,收入《神話與民間文學——李福清漢學論集》中。張冰表示,北京大學出版社是具有悠久學術出版?zhèn)鹘y(tǒng)和優(yōu)質(zhì)的教育教材出版資源的大學出版機構(gòu),出版有一系列的東方學著作,今后還將繼續(xù)密切關注東方民間文學、東方文學、東方學的教學研究動向,為東方學學科建設貢獻智慧和力量。
遼寧大學江帆教授認為,教材是一門學科的立學之本,《東方民間文學》教材幾經(jīng)打磨,突破了傳統(tǒng)教材的寫作范式,將東方各個國家及地區(qū)的民間文學置于特定族群與區(qū)域歷史的互動關系中予以介紹和審視,其視野、視點、方法多有可圈點之處。尤其是每章后的思考題,堪稱亮點,設計活潑時尚,凸顯當下關切。以教材質(zhì)量及目標達致來看,所著意義深遠,其功用不僅止于教學,也為一般的讀者洞開了一扇審視東方世界及其口頭傳統(tǒng)的認知之窗。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戶曉輝研究員認為,閱讀本書就像參觀一場琳瑯滿目的東方民間文學博覽會,《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從普遍和宏觀著眼、從特殊和微觀著手。所謂普遍和宏觀,就是東方民間文學的整體和國際視野;所謂特殊和微觀,就是“東方”各國民間文學的局部面貌。這部教材通過這兩個層面的整體視角全面展示了東方民間文學的全景和全貌。但他同時也提到在參觀這場“博覽會”的時候,對每個“展廳”的分類標準有些疑惑,這一疑惑可能也涉及了“東方”概念的界定問題。戶曉輝研究員提出了“東方”到底是一個地域概念還是一個民族和國家概念的問題。他認為該書的章節(jié)分類可能照顧了歷史沿革和國別演變的事實情況。同時戶曉輝研究員認為,如果能夠有一個相對統(tǒng)一的分類標準,將給本書帶來錦上添花的效果,當然這也是需要進一步討論的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研究所毛巧暉研究員認為,每一時期的民間文學教材的編寫,自然都體現(xiàn)出那一時期編著者的民間文學觀點,也就是他們對“民間文學”的“民間”及“文學”性質(zhì)的理解。20世紀20—40年代、50—60年代、70年代末期到90年代,是中國民間文學學術史中民間文學教材編纂的幾個時期。這幾個時期都是知識界及社會廣泛領域文學概念發(fā)生變遷和對民眾范疇的不同認知發(fā)生變化的時期。到了21世紀,尤其是21世紀10年代以后,有關民間文學的概論性著作并不多。但20世紀、21世紀之交,文學領域的一些觀念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尤其是口頭詩學,改變了傳統(tǒng)上對文學的基本認知,這些在民間文學教材中并未有太多體現(xiàn)。她認為,在《東方民間文學》教材中主要體現(xiàn)了這一文學觀念的改變,在導言和具體章節(jié)的撰寫中,都充分體現(xiàn)了將民間文學置于口頭文學領域分析的希冀。除此之外,這部教材還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長期以來民間文藝領域國內(nèi)、國外研究及這兩個層面民間文學知識體系區(qū)隔的問題。值得一提的還有,這本著作對不同國家和地區(qū)民間文學進行論述的過程中,民間文學的體裁分類有一定框架,但也沒有忽略其個性,如對中亞地區(qū)民間文學體裁的撰寫中,提到了辭令,希伯來民間文學中則論述了戲劇與民間文學的關系等,同時也注重西方學視域下的東方學及本土視域之間的對話與討論,當然這一話題還有待于在今后進一步提升完善。
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民間文化論壇》執(zhí)行主編馮莉女士在介紹《民間文化論壇》歷年來對民間文學、民間文藝學領域的組稿、編輯工作的基礎上,突出強調(diào)了《民間文化論壇》對東方民間文學研究成果的關注。她認為,《東方民間文學》教材開啟了人們系統(tǒng)了解東方民間文學的窗口,《民間文化論壇》則是提供給東方民間文學學界同仁們交流、溝通、對話的平臺。她表示,《民間文化論壇》將持續(xù)助力于各國的民間文學的研究與教學工作的開展。
南方科技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錢艾琳老師的報告涉及三個方面。她首先提到自己從2018年到2020年受教于郅溥浩研究員的一段往事。2018年中,她從美國歸來,入職南方科技大學,開設通識通選課“走近《一千零一夜》”。郅溥浩讀到她發(fā)表于澎湃網(wǎng)的《穆斯林世界的“巴巴”》一文后,向她贈送自己的《阿拉伯民間文學》《解讀天方文學》,并從個人藏書中拿出《比較故事學論考》《民間口承敘事論》《中國印度文學比較》等許多著作予以鼓勵。郅溥浩的《神話與現(xiàn)實》(1997年)仍是目前國內(nèi)研究《一千零一夜》的唯一專著。錢艾琳接著指出,由于紙張等書寫材料在阿拉伯世界出現(xiàn)較晚,以及阿拉伯文學極其重視口耳相傳,阿拉伯古典文學和民間文學并非涇渭分明。阿拉伯民間文學的兩大著作——《卡里來與笛木乃》和《一千零一夜》都有印度伊朗源頭,與巴格達翻譯運動息息相關?!犊ɡ飦砼c笛木乃》的作者伊本?穆格法被視為阿拉伯古典散文的大家,而《一千零一夜》中也包含了大量的古典詩歌和典故。最后,錢艾琳以“走近《一千零一夜》”三年課堂教學為例,說明通過強調(diào)中國、印度、伊朗、阿拉伯說書藝術的共同之處,可以使無法閱讀原文的理工科大學生通過故事新編的實踐更好地理解《一千零一夜》的敘事特點。學生們學會了不跳過詩歌讀故事、在表演中加入貼近實際的流行元素、領會到東方框架敘事對于現(xiàn)當代歐美文學和電影藝術的影響,懂得了以東方視角來研究東方,增加了文化自信。這樣的教學實踐也與陳崗龍和史月在《東方民間文學》導論和第六章所呼吁的將古代民間文學與現(xiàn)代活形態(tài)民間文學結(jié)合起來研究的宗旨不謀而合。
《東方民間文學》主編之一、西安交通大學張文奕老師認為,“東方”是一個流動的概念,自誕生以來就不斷發(fā)生著變化,直到今天其意味仍是開放性的,人們可以賦予它各種理解和解釋。此次正是在“可以”而非“必須”涵蓋的前提下籌劃了《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的編寫,并期待它在將來能夠開拓出新的學術領域,并提供更加豐富的材料。張文奕談到,在本書編寫和將其運用于教學實踐的過程中,她深深地感受到東方民間文學相關理論和作品的社會普及度還存在嚴重不足,有待于增強。東方民間文學源于民間,相關學術成果也理應對全社會有所回饋,這也是一門學科可以持續(xù)性健康發(fā)展的根基所在,值得重視。另外,張文奕也提出,在進行具體教學活動時,出于民間文學本身的特性,單一的文本講述無法很好地展現(xiàn)這門學科的真正魅力,一定要結(jié)合多媒體教學、調(diào)查實踐等形式,使教學過程活潑生動起來,方能達到較好的效果。
我們正身處一個變化的時代,“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是近些年常常被提及的話題。對于既關聯(lián)著深厚的歷史人文傳統(tǒng)和審美情懷又體現(xiàn)著時代文化特征的東方文學學科來說,學科的建設與發(fā)展、學術研究領域的拓展與教材編寫理念的刷新,在時代之變的過程中一定會面臨著難得的機遇與挑戰(zhàn),如何在當前全球化的世界格局中、在多元文化視野下弘揚東方文化,促進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建設與學術研究,與會學者從各自領域出發(fā)紛紛建言獻策。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安德明研究員從世界文化比較的視野討論了民間文學的價值。他認為,民間文學作為人類共有的一種精神創(chuàng)造物,能夠以其強烈的民族性、在地性(本土性),以及不同民族、群體之間以對“風俗”或“民間”的共同認可為基礎的通約性,為人們看世界、并在世界框架中看自己提供重要的依據(jù),因而成為知識界廣為關注的對象。而民間文學研究(民俗學)自興起之初,就先天地具有比較的視野和意識,可以說比較的眼光在民間文學研究中一直占有主導性的地位。安德明認為,《東方民間文學》教材就是比較視野下的研究成果。該成果把東方各國民間文學“看成具有歷史內(nèi)在聯(lián)系的有機整體進行宏觀描述和系統(tǒng)闡釋”,并試圖超越“一國的民間文學”,建構(gòu)“東方民間文學”,體現(xiàn)出了宏闊的學術眼光和學術胸懷。從書中可以看到一種呼之欲出的學術實踐與努力:在世界格局和比較視野下來展示、認識和理解各國的民間文學,并以民間文學為人類共有的精神財富,把它當作人類交流與理解的基本手段和資源,展示其多樣性的形態(tài)及其在作為草根的表達文化層面上的共同屬性,進而為建設既尊重文化多樣性又朝向相互理解、相互溝通的人類文化共同體發(fā)揮積極的作用。在此基礎上,安德明還提出“東方”的內(nèi)聚性或內(nèi)在統(tǒng)一性、東方民間文學的整體屬性等問題,以待進一步展開討論。
北京外國語大學薛慶國教授認為,東方民間文學對世界文學產(chǎn)生過重大影響,是兩河流域、古埃及、古印度等幾大世界古代文明的濫觴,以東方民間文學為起點,在當今世界格局下再度提起東方文學,觀照其對于中華文明的互動和交流也十分必要。當下,世界政治、文化、經(jīng)濟、區(qū)域格局發(fā)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民間文學作為人類文化遺產(chǎn)的一部分,能夠充分發(fā)揮其對于不同民族、宗教之間的文化交流、互識作用。薛慶國結(jié)合自身研究考察經(jīng)驗,以《一千零一夜》為核心的阿拉伯文學在當今社會的傳播、接受為具體個案,說明了民間文學對世界文學傳播、發(fā)展、流變帶來的巨大影響。他認為不論是其文學體裁還是內(nèi)容,都在歷史變遷的過程中展示著世界多樣文化的面貌,也在不同時期對區(qū)域文化的共性和差異性做出了獨特的詮釋,進而被各國、各民族、各地區(qū)的受眾接受和傳播。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鐘志清研究員認為,長期以來,從事東方民間文學研究的諸多學者多是獨舟獨槳地在區(qū)域民間文學領域撐門拄戶?!稏|方民間文學》不僅再次集納了學界同仁的集體智慧,更強化了經(jīng)典文獻中民間文學的元素,激發(fā)了新的學術興趣點。她回憶了黃寶生等前輩學者對經(jīng)典文本的翻譯工作,論述了結(jié)合當下各高等院校的課程設置建立東方民間文學教學體系、教學范式的必要性。此外,鐘志清以諾亞方舟為代表的創(chuàng)世起源神話為例,通過東方民間文學素有的“關照人類文明起源、重述史前歷史發(fā)端”的自然特質(zhì)分享了東方各國民間文學對世界多元文明的溝通作用。最后,鐘志清還舉隅了東方民間文學批評領域的內(nèi)涵和外延,強調(diào)了“經(jīng)典”引導下的當代東方詩歌、敘事文體創(chuàng)作傳統(tǒng),認為東方民間文學在教學思路上應嘗試將民間文學與當代社會的人文關懷緊密結(jié)合起來,以推動學習者進一步理解和認識人類現(xiàn)實生活和民族生存命運。
北京大學中文系陳泳超教授在發(fā)言中提到,中國的民間文學、民俗學研究主要是從歐美世界延伸過來的,我們的腳步跟隨的是西方的現(xiàn)代化進程,但在這一過程中,我們對于東方的了解相對就有了一層隔膜。他認為,今天中國民間文學不僅經(jīng)歷了自我生長的過程,同時還具有了一種外向輸出的功能,甚至在一些跨境民族中出現(xiàn)了互動性的生長,而東方民間文學為跨文化之間的對話提供了學科平臺,讓我們看到了多樣文化之間進一步溝通與研究的可能性。
天津師范大學文學院孟昭毅教授認為,國內(nèi)從事東方民間文學研究的學者和教學團隊應該有一個一以貫之的“中國學者”的立場,在對外來文化求同存異、兼收并蓄的同時要堅守中華文化的悠久傳統(tǒng),不斷推陳出新。在文學批評和理論層面,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者應該抓住民間文學的“民間性”,這也是東方文學的一個重要特點。他還以比較文學主題學的實踐為例,闡釋了東方民間文學研究能夠拓展的理論依據(jù)和基本方法,認為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者應該深化東方民間文學本體論、認識論、方法論、實踐論的落實,在原有的民間文藝學研究方法的基礎上,拓展一些跨學科的研究方法,從而推動建立東方民間文學堅實的學科基礎。
南開大學文學院王立新教授做了題為《時代之變與東方文學教材編寫和學科建設》的發(fā)言。他指出,我們正身處一個變化的時代,在時代之變的過程中,東方文學的學術研究、教材的編寫也必然體現(xiàn)著我們今天對整個東方文學學科的新的認識。首先,他認為,陳崗龍在剛剛出版的《東方民間文學》的長篇導論中提出了一系列重要而富有啟發(fā)性的理論思考和觀點,值得我們進一步進行專題探討。其次,他指出,《東方民間文學》教材體現(xiàn)了一種對專業(yè)精神的追求。這部教材的許多成果在對源語文本與文獻的翻譯、分析、比較和解讀的基礎之上,填補了國內(nèi)外國文學研究的空白;而且它對于相關知識的介紹、對于文本的選擇和分析、對于一國或一種文學傳統(tǒng)的傳播與影響,乃至與中國文化與文學傳統(tǒng)之間的交流關系的敘述,不斷擴大或深化著我們對東方文學、世界文學認識的原有版圖。最后,王立新認為,東方民間文學的學科建設始終保有一種開放、對話的意識,這不僅表現(xiàn)在北京大學東方文學研究中心的學者與國內(nèi)兄弟院校學者在項目研究、教材建設和教學規(guī)劃等各方面全方位的合作上,更體現(xiàn)在東方文學學科建設方面與國外學界展開的富有成效的對話意識上。今天的中國東方文學學界正以更自信的姿態(tài)走向世界,更積極地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中國社會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宗笑飛研究員強調(diào),東方民間文學研究中的去西方中心主義特點是非常重要的,西方民俗學界在其發(fā)展與成熟的過程中對于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是忽略的,因此東方的學者就承擔起了東方民間文學學科建構(gòu)的使命,同時這也是對全人類民間文學多樣化研究的一種補充。宗笑飛強調(diào),去西方中心主義的同時并不意味著樹立另一種對立,而是以一種超越二元對立的姿態(tài)建構(gòu)一種更宏大的格局。她從橫向的文化傳播和縱向的歷史演變兩個角度分析了諸如阿拉伯、印度、東南亞民間故事的跨區(qū)域傳播實例,以此說明了東方民間文學有機整體的特點。她還認為,在目前東西方差異越來越明顯的時候,東方民間文學的教學和研究都更應該以“超越二元對立”為思路,進一步發(fā)現(xiàn)和整合東方民間文學所具有的廣闊的人文內(nèi)涵,以開辟更大的視角和格局。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康麗教授首先認為,在《東方民間文學》教材中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各個學科較新研究成果的呈現(xiàn),并試圖建立一個多元文化的對話框架,尤其是口頭文化與書面文化之間的對話。她認為,這部教材從口頭傳統(tǒng)的視角重新思考了文學與書寫這種非本質(zhì)的關聯(lián)。由于西方文學的影響,我們總是把文學與書寫綁定在一起,但是從口頭傳統(tǒng)的研究中我們能夠看到,這種綁定其實可能是一種現(xiàn)代的學術成果。對于口承與書寫的關系,民間文學的研究者存在著一種共識,即口頭性的本質(zhì)存在指的并不僅僅是一種聲音之學,而是在其中囊括了關于身體、空間等多重語境的關切,這種關切在這部教材中也得到了很好的呈現(xiàn)。其次,康麗認為,這部教材突破了東西方的地域限定,呈現(xiàn)了一種全新的東方概念,在這一概念背后也關注到了文化流布的內(nèi)在關聯(lián)。在本書導論中提到了超越一國民間文學的整體觀,這一整體觀不僅是對于東方各國民間文學的整體關注,而且在體例上也搭建了一個整體的架構(gòu)。康麗認為,對于學科的發(fā)展而言,學科建設不僅僅是學者個人的努力和思考,還要從學科教育與學術普及的角度去理解一部教材在學科建設中的重要性,編纂教材的學者在這一過程中也承擔了履行公共職能的責任??傊?,這部教材在基礎資料的搜集與整理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在教材中我們能夠看到從古代到現(xiàn)代的延伸,而如何讓這樣一種延伸走向當代則是今后需要繼續(xù)思考的問題。
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研究所阿地里?居瑪吐爾地研究員從自身的研究出發(fā),強調(diào)了中亞民間文學在東方民間文學中的重要性。中亞地區(qū)是我國“一帶一路”建設、上海合作組織建設中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無論歷史上還是現(xiàn)在,中亞地區(qū)在整個國際交流方面也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但目前在中亞各國的研究方面,對于經(jīng)濟、國際關系等方面的研究較為豐富,而關于中亞文學文化的研究則相對薄弱,中亞文學研究在整個東方文學研究中也是一個相對明顯的短板。作為東西方各種文化的交匯之地,阿地里強調(diào),需要繼續(xù)加強對于中亞文學文化的研究,才能夠更好地服務于“一帶一路”倡議等國家重大戰(zhàn)略,但在劃分、界定中亞民間文學時需要有一個大的視野,同時也需要考慮到中亞各國與蒙古、俄羅斯、伊朗等國家各種各樣的關聯(lián)。
清華大學中文系沈衛(wèi)榮教授結(jié)合《荷馬史詩》《格林童話》等經(jīng)典文本的研究傳統(tǒng),說明了古典文學研究和民間文學研究在建構(gòu)民族國家歷史文化層面上具有的現(xiàn)實意義。同時,他以古典學、語文學的研究經(jīng)驗重提了“東方”概念的內(nèi)涵與外延,認為在東方文學的學科建設、教材編寫、成果梳理過程中,應謹慎區(qū)分東方學的批評方法與東方民間文學研究方法、研究對象、研究結(jié)論之間的種種差別和聯(lián)系,東方民間文學的研究應該進一步從語言文字、歷史變遷、社會文化的角度全面認識東方民間文學所具有的人文關懷。
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梁坤教授以“東方金枝的意義”為題,回顧了西方浪漫主義、比較神話學、東方學的研究傳統(tǒng),分享了目前學界同仁對東方史詩、民間故事等體裁的接受與關注實例,同時結(jié)合自己對于俄羅斯文學、民間文藝學的研究教學經(jīng)驗,提出系統(tǒng)研究東方民間文學經(jīng)典作品的重要性。她認為諸如蒙古、中亞各國的民間文學體例的活態(tài)傳承和創(chuàng)造性轉(zhuǎn)化充分說明了東方民間文學在勾連各國、各地傳統(tǒng)文化方面的巨大潛力,這也能夠為西方經(jīng)典文學研究、東方民間文學前沿問題研究提供經(jīng)驗借鑒。
在會議閉幕式上,《民間文化論壇》主編、溫州大學黃濤教授向一直以來關注和支持《民間文化論壇》的專家學者表示了感謝,并充分表達了《民間文化論壇》對東方民間文學學科的關注和支持。
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陳崗龍教授做總結(jié)發(fā)言。他首先向與會專家學者、《東方民間文學》教材編寫團隊、相關出版界代表的精彩發(fā)言和長久支持表示了衷心的感謝。陳崗龍總結(jié)道,東方民間文學不僅與中國文學、外國文學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關系,還與人類命運共同體、中華民族精神家園息息相關,本次研討會不僅對過去東方民間文學成果進行了總結(jié)和歸納,也對未來東方各國史詩、神話等文本的翻譯和具體國別民間文學的研究有著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