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君,楊 秋
(貴州大學 歷史與民族文化學院,貴州 貴陽 550025)
近年來,土司學已成顯學,召開的各級各類學術會議達數十次之多,產生了一批重量級的國家課題及優(yōu)秀成果,研究內容涉及歷史學、考古學、邊疆學、民族學、文化遺產學諸多方面。甚為遺憾的是,以上諸多成果對土司屬官構成、土司屬官“惟土司意志是從”到王朝國家認同等問題展開系統(tǒng)梳理和研究者并不多見,這不能不說是土司學研究的一大憾事。土司制度是有別于內地政區(qū)的行政管理制度,特點是就西南羈縻制度時期各民族區(qū)域建政,在不變動原有的經濟體系,不完全改變原有的政治制度,任命原有的民族首領為土司,給以職名代理朝廷世襲管理地方的民族制度[1],在這一制度下,土司屬官要對土司負責,聽從其調遣,一旦土司與王朝國家發(fā)生沖突,就會充當土司對抗朝廷的急先鋒。故如何實現其土司認同到王朝國家認同的轉換,就成了明清王朝處理土司問題之要務。查閱學界研究成果,對此題域有所涉及者主要有《滇西僰夷的土司政治》[2]《涼山倮彝考察報告》[3]《試論土目內涵的演變及其在土司制度中的地位和作用》[4]《論明清土目的揀選和提升》[5]等,為深入這一題域,本文擬從土司屬官類型述略,土司屬官“惟土司之命是從”到王朝國家認同的轉換等加以說明之。
今四川、云南、貴州、廣西、重慶及其毗鄰地帶,歷史上民族群體眾多,元代以前,朝廷對此多施羈縻之策,以穩(wěn)定是區(qū)統(tǒng)治。元明清時期,朝廷依據其群體勢力大小,任其首領為土司以治理之。土司乃中央王朝正式官員,對其內部朝廷準許自署職官,以維護土司政權的運行和穩(wěn)定,然這樣的屬官“惟土司之命是從”,甚至隨土司以抗國家,危害中央王朝在西南民族地區(qū)的治理。如何實現土司屬官從土司認同到王朝國家認同轉換,首先就得弄清楚土司屬官的構成和性質,筆者擬按土司屬官形成分土司自署職官、大土司領下朝廷官授土司官。
土司自署職官,是指土司在王朝國家準予的范圍內,按照帝制行政模式在其轄內設置的有職銜的官員[6],按層級和類別可分為土司親貴大員、衙署要員、衙署職員差役,以及土司政區(qū)長官和軍事長官等,這樣的屬官因土司封授,故聽其調遣,對其負責。
1.土司親貴大員。土司親貴大員指的是因系土司親屬關系,而產生的特殊上層官員,職責是輔助土司處理政務和土司官族事宜。職官有“護印”“代辦”“護理”“族官”等,這些職官有如帝制時代的親王、攝政王、諸侯。“護印”又稱掌印,即正印土司的副手,職責是協助正印土司處理司事,非土司一家親貴不能擔任?!睹魇贰肪砣灰弧端拇ㄍ了疽弧份d,嘉靖元年,朝廷“命芒部護印土舍隴壽襲知府”,又言“以嫡故立壽”,從資料見,隴壽不僅是芒部土知府的護印,還是其嫡長子。(康熙)《卯洞司志》卷三《建置志》言,“司屬頭目,護印一,權司一,總理一,中軍一”,“照得司內之員,親莫親于護印,而權司、總理次之;貴莫貴于權司,而總理、中軍次之”?!坝H莫親于護印”句導出了護印人選與土司的親密關系?!对颇辖洕份d,“正印土司即朝廷的官授土司,該土司為政治、經濟、軍事以至宗教之最高領袖,在下設置護印土司?!薄白o印乃土司同胞兄弟中最長之一人,以協助正印土司辦理政事”,“護印另有一所官衙,通稱為二衙門,此正如帝王制中之親王”[7]?!稊[夷的經濟文化生活》亦載,“正印土司的同胞兄弟中年級最長之一人,稱為護印”,以“協助正印處理司事”,他的官署,“稱為二衙門”[8]。以上資料反映,擔任土司“護印”的人選,在土司政體中具有的顯赫地位。
“代辦”,是指在正印土司出缺,或年幼不能理事時,則由其親族中推舉一人出來總覽政權,俟正印土司推定,或年幼土司達到法定承繼年齡時,即將政權交還,此名“代辦”。代辦在攝政期間,一切權威完全與正印土司相同,“恰如帝政時代之攝政王”[9]。“護理”,是指“土司如因某種關系,不能執(zhí)行政權時,土目并得護理。[10]”“土目”,土司手下官員的統(tǒng)稱,能出任護理職,當為土司、代辦重要親屬?!对颇辖洕份d,“如果無正印土司,而有代辦時,則不設護印,而設置護理,由代辦的同胞兄弟最長之一人任之,職權與護印同”[11]。
“族官”,即土司手下管理土司官族的親貴官員,又稱屬官、族目。在土司官族中可以選為族官的條件有三:一是土司或代辦的最近親屬;一是有很強辦事能力的族屬;一是得到土司或代辦信任的親屬。土司是土司官族最高統(tǒng)治者,設立族官的目的就是為土司官族的凝聚和團結,以穩(wěn)固土司官族的地位,鞏固土司的政治權利[12]?!叭魧⑼了颈茸鞯弁?,則族官便是封受的公、侯、伯等爵,若將土司比作大諸侯,則族官便是諸侯境內的大夫”[13]。
透過上述土司親貴大員的產生和性質,我們可以看到三個方面的內容:其一是“護印”“代辦”“護理”“族官”都來源土司境內的貴族、土司近親。江應樑言,充任護印、代辦的人選,“一般是正印土司的親叔父、親兄弟,或舅父”,護理,則由代辦的同胞兄弟任之[14],而族官人選或為土司親屬,或為代辦同胞兄弟。其二是土司與親貴大員是一個牢固的利益共同體,親貴職位的設立,目的是維護土司政權、土司官族權威的正常運行,若省去這一階級,也就必然影響土司境內貴族的生活,不利于土司政權的維護,故土司興,則親貴興,維護土司的利益,也就是維護土司親貴的利益[15]。其三是土司親貴大員一定程度決定土司的興衰,故土司為維護其統(tǒng)治和權益,通過籠絡親屬成員,把他們當做自己忠實的力量來依靠。因此,土司親貴除了擔任護印、代辦、族官外,還可擔任衙署要員、政區(qū)長官和軍事長官,具體內容見下。
而在湘鄂渝黔的土家族衙署內高級官員有“總理、家政”[17],(康熙)《卯洞司志》卷六《藝文志》載,司內之員,“權司、總理、中軍,為司職極品”。權司掌監(jiān)察大權,總理管民政司務,中軍管理軍事,其中以權司為最尊,他有監(jiān)察各部門的權力。云南的車里宣慰司署要員,“擺語稱為‘大叭’,其數多至三十余人,各有固定的職掌。職權最高的一人名叫‘總叭’,土語稱為‘都弄稿’,是宣慰的內閣總理”。十二班納各土司署設“叭稿”,職位相當于車里宣慰司署的“都弄稿”,是土司署的總理,地位在土司一人之下,全境頭人之上,承土司之命,管理全境各頭目及大小事務[18]。從上見,朝廷官署土司官衙署職官設置,與大土司同。如“總叭”“叭稿”都為土司總理,功能相同,僅是層級差異罷了。
以上大致體現的是不設土府、土州、土縣之司署要員者,而對于設置府州縣的土官自署職官,土官是其最高統(tǒng)治者,衙門所有的大小事情,均以土官的意志而定。(民國)《貴州通志·土司土民志》載,“土司知州乃世襲,仿佛古蠻夷小國,自擅生殺,其官屬、首老二人最尊,次首大四人,次曰都老、曰耆老、曰權戶、曰權工”[19]。劉介的《嶺表紀蠻》云,“土官公署之組織,各隨文武職銜及其官階之大小而微有歧異,今就土官組織中土縣而論,……有大頭目四:曰總理、曰總訴、曰總目、曰管家;有總番六:曰兵科總番、禮科總番、吏科總番、刑科總番、戶科總番、工科總番”[20]?!翱偫怼惫苊裾?,“總訴”管刑獄,“總目”管官員,“管家”管土司內務,另“兵科總番”管軍隊,“禮科總番”管禮儀等。從上可見,土府州縣衙署職官設置有如流官衙署,從其衙署職官職責,可見土司衙署職官分工精細,對于土司政權穩(wěn)定發(fā)揮了積極作用。值得一提的是,土司衙署要員由土司任免產生,惟土司之命是從,要不就會受到土司處罰。
3.司署職官差役。土司司署除了司署要員外,還有負責土司具體司事的職官差役,他們主要是協助土司、衙署要員處理具體政事的工作人員,一般不參與土司議事?!对颇辖洕份d,土司衙署內職員有庫房、總管、管倉、伕馬、文案、教讀、漢書辦、夷書辦、二爺、府役、官差等,其中庫房、總管、管倉、伕馬諸職,由族官選任,為族官中最紅人。筆者以滇西土司司署職官差役為例,加以說明之,具體見表1。
土司所屬民族不同,漢文獻對土司衙署職官差役稱謂有別,如“庫房”,壯族司署稱之為“帳房”?!拔陌浮?,壯族土司稱之為師爺[21]?!皶k”,壯族土司稱之為房科[22],土家族土司稱之為“舍把”,或干辦舍人[23]。劉介在其《嶺表紀蠻》一書中曰,土官公署之組織,“土官之下有文牘一,曰師爺;……以下又有用印、門房、管券(以上各一人),及書班、跟班、送簽等等,與流縣公署之組織大致相類”[24]。對于土司衙署職官差役的性質,學界認為,“這般員役,與其稱他們?yōu)楣倮簦銓幏Q之為家臣,這類人選不是惟賢惟才,而是議親議故,……土司是世官,他們就是世臣世仆,他們只強求他們的壁壘,國家的法律政令,根本不是他們應用的東西。土司所用的師爺,掌理文牘,是拿來應付上級的流官,不是治民施政的顧問”[25]。從此見,他們也是惟土司之命是從,土司的意志就是命名。
表1 滇西土司司署職官差役
資料來源:張肖梅:《云南經濟》,中國國民經濟研究所,1939年版,第D12頁。
4.土司政區(qū)長官。土司領地被劃為若干政區(qū),并置官員管理。土司所屬的民族不同,即其政區(qū)長官稱呼亦異。就貴州宣慰司之水西土司、水東土司言,他們以“部”為行政單位,部長稱為頭目、馬頭等。(萬歷)《黔記》卷四《輿圖志》載,“貴州宣慰司有二,安氏所轄地廣,領羅夷民四十八部,其部長曰頭目。宋氏所轄地狹,領漢夷民十二部,其部長曰馬頭?!?康熙)《貴州通志》卷三十《蠻僚》載,水西土司“自濟濟火以來千有余年,世長其土。勒四十八部,部之長曰頭目?!薄顿F州通志·土司土民志》載,水西“地有十三則溪,則溪蓋子旗之轉,其制尤唐之州,宋之軍。則溪之下,有四十八目,又其下有百十二罵衣,千二百夜所,該猶中國之鄉(xiāng)里甲也”[26]。就以上資料言,《貴州通志·土司土民志》較為詳細的記載了水西土司政區(qū)職官體系的層次性、嚴密性,即相當于內地州的為則溪、相當內地縣的為目,相當于內地鄉(xiāng)里的為罵衣、夜所等。值得一提的是,水西土司以上諸政區(qū)職官“頭目”,有的文獻又稱之為“把目”等?!肚厦缧U圖說》載,“白倮倮,又名白蠻。在昔安氏盛時,倮倮分三種,剛夷最賤,世為臣僕,白夷次之,世為把目(宣慰司舊統(tǒng)四十八部,部長曰把目),黑夷最貴,世為酋長”[27]。同屬彝族的烏撒土司區(qū)設置了八大部,部的行政官員被稱為首目、土目等,《大定府志》卷五十《烏撒安氏本末》載,“烏撒八大部:遵化首目以幾,德化首目赤兔烏,性化土目居好,治化土目馬擺,廣化首目阿底,大化首目起處,歸化首目媽姑,順化首目雄所”等,其實這些首目、土目就等于水西的把目或頭目,盡管稱法有異,但都為土司政區(qū)內的重要官員。
有的土司,因其所處特殊地理因素,則以峒、村、寨為行政單位,長官曰頭人、寨頭等。如滇西騰越邊區(qū)各土司境“夷人所居地方,可大別為村、寨、畹三種,較大村落或合數村落而成為一寨,合數寨成一集團畹。地方官吏依照單位委任之。畹的官吏稱為畹頭,或稱老畹,總攬所屬畹中各村寨之行政實權?!徽L,為老幸,一村之長為同一人,此外在交通要沖漢夷鄰后村寨,還設有客長,專事接待過往官吏之責,此為一種不常設的地方職官”[28]。類似的土司行政管理在西南較為普遍,如明清安順府境“西堡副長官,領有四寨,頂營長官司,領有三寨”[29]。黎平府境潭溪正副司領有五十三寨,八舟司領有二十七寨,洪州正司領有三十八寨,副司領有十五寨,古州司領有六十六寨,三郎司領有二十一寨,隆里司領有五十寨,亮寨司領有二十一寨,中林司領有二十四寨,新化司領有十一寨,歐陽正副司領有十三寨,湖耳正司領有十八寨,副司領有十一寨,曹滴洞司領有九十一寨等[30]。此外在川西地區(qū)因為土司領地內部的地理結構情況,人一般都生活在有利于生產的山間狹小壩子里,當地稱之為“溝”,故其行政單位以“溝”命名,如川西黨壩長官司領有“五溝”,松岡長官司領有“三十六溝”等[31]。以上“寨”“溝”等都是土司地方行政單位,行政長官漢文文獻含糊稱之為“頭人”“寨頭”“寨目”等。
值得一提的是,明清以降,隨著中央王朝對西南經營的深入,在土司政區(qū)出現了漢族移民集聚區(qū),土司就其地置“漢把”以管理之。(萬歷)《黔記》載,“一路出北門歡喜嶺岔路,八里至青岡林,十里至剪營寨,二十里至五岔口,岔路多,故名。盜賊多從此出,系水西地方,宜令該管漢把提防”。《清世祖實錄》卷一二二載,順治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經略大學士洪承疇奏報,“水西宣慰使司宣慰使安坤差漢把赴軍前投誠”。“漢把”,指水西土司在其領地中就漢族聚居集中地設立的行政區(qū),任這一官職的人多出生漢族。[32]而在滇西,對于這樣的漢族村寨小集團,土司為了加強其管理,其職官“亦為漢人,職別有兩種,即練紳和村長,練紳由土司委派漢人居住區(qū)域內之漢人任之,秉承土司之命,辦理該區(qū)域人民居住遷徙之管理,征收租稅,傳達土司于人民。村長,在練紳所轄制漢人村落中,每村有村長一人,由練紳求得土司同意而委派之”[33]。
而在廣西壯族土司區(qū),其行政設置與地方官員又是另外一種稱謂,談琪認為“土司衙門是土司最高行政機構,地方還設置下屬機構,直屬土司衙門,各處的土司的下屬機構名稱不一致,有花、哨、亭、段、坡、甲、處、堡、鎮(zhèn)等名目”,如安平土州下轄八化,南丹土州下轄13哨等,“化”“哨”就是土州的下一級行政區(qū)劃,設置若干吏目,如安平土州八化就設有知峒(化的最高掌管者,由土司委任)、總化(又稱總管,協助知峒分管若干村屯,由土司任免)、權隘(各化隘口的土目,直轄于土司或知峒)、錢峒(為土司征收糧賦的官員),還有掌峒、副峒、總理等分管一個大村屯或幾個小屯等吏目[34]。泗城府岑氏土司領地歷史上跨紅水河兩岸,泗城土司政區(qū)“分內哨和外哨兩大部分,內哨由長子承襲,系土府管目自治,外哨分給次子及外姓的世襲頭目治理,各管其部,總聽命于土府,哨設哨目一人,頭人和保正若干,哨以下設甲、亭組織機構,甲下設亭,有亭目一人,亭有大小之分,……基層組織是村寨,每村設頭人一名,或名寨把。”[35]這些土司領地內的行政長官,要忠實執(zhí)行土司的命令,違者,將受重罰。
5.土司軍事長官。土司無論司職大小,均掌有一支武裝,即“土兵”。(明)《殿粵要纂》卷一《永順長官司圖說》載,“該司聽調兵員額六百名”,《永順副長官圖說》載,“該司額調兵一千名”等。土兵必然涉及土司軍事長官,對土司內部的軍事編制構成,《貴州通志·土司土民志》有詳載,是書言“土司知州乃世襲,仿佛古蠻夷小國,自擅生殺,其官屬”,“主兵之官曰內兵,與首老敵體一人,中軍一人,先鋒二、三、四人。有七總:總旗、總槍、總炮、總甲、總錨、總刀等也。又有八把,有馬房,馬房之官,曰甲槽、曰馬排?!睆纳弦?,土司軍制的完備性。
西南民族眾多,土司軍事長官因民族不同,則稱呼亦異。筆者以湘鄂渝黔的土家族軍事長官說明之,土家族土司軍事編制單位為“營”“旗”?!睹此局尽肪砣督ㄖ弥尽份d,“司內五營,中營、前營、后營、左營、右營”,中軍“為司職極品”,“轄五營,五營有總旗,旗長次之,旗鼓又次之,千總、把總為弁之末”?!度菝兰o游》載,“旗長下各有守備、千總、百戶,名雖官任,趨走如仆隸,其隨司主近身捍衛(wèi)者曰親將,皆悍勇之士”[36]。又載,田氏土司境“官屬旗鼓最尊,以諸田賢者領之”,“五營中軍,則以應襲長子領之,官如副將;左右前后四營,同姓之尊行領之,如參將”[37]。從資料可見,“營”是土家族土司的正規(guī)部隊編制,“宣慰司一般擁有五營土兵,稱為前、后、中、左、右,以中營最為重要,通常由應襲長子率領,其他四營則由境內的大姓或土司親屬、心腹擔任首領?!敝档靡惶岬氖牵捌炫c營間沒有明確規(guī)定的隸屬關系,營的多少以人而定,而旗的多少是以地域大小劃定,故各土司即使官職等同,擁有旗的多少卻有差異,如永順宣慰司有58旗,保靖宣慰司只有16旗,桑植宣慰司只有14旗,旗均有旗名”[38]。旗與營的最高長官,為總司長官[39],即土司下的最高軍事長官。
土司武裝是維護土司政區(qū)穩(wěn)定的重要機器,為中央王朝軍事力量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這樣的土司政權在中央王朝勢力強大時,對維護國家民族地區(qū)穩(wěn)定有積極意義,一旦王朝勢力衰微,又成了對抗朝廷和土司爭霸的重要力量,如播州土司楊應龍對抗明廷,《平播全書》言,楊應龍“招引紅腳、黑腳生苗居之,設為四牌七牌統(tǒng)治諸所,明為硬手,用以戰(zhàn)勝攻取,所向無前,西北則侵凌綦合,百里之外,皆以自封,立碑定界,以為永業(yè)?!盵40]水西土司安貴榮曾派其軍事長官私自送水東土司境內勢力阿賈、阿雜武器,挑起水東土司內亂,以趁機吞并其領地,從此見,土司軍事長官是效命土司的,是維護土司統(tǒng)治的機器。
大土司領下朝廷官授土司官,在文獻中稱之為“所屬司”,它是土司屬官的特殊形式,與自署職官的差異在于,由朝廷任命的中下級土司官,隸屬上一級大土司管轄?!短谟罉穼嶄洝肪戆耸咻d,“思州宣慰司領有二十二長官司,思南宣慰司領有十七長官司”?!睹魇芳o事本末》卷六十四載,播州土司“領黃平、草塘二安撫,真州、播州、白泥、余慶、重安、容山六長官司?!薄墩赜蛑尽份d,正統(tǒng)年間,貴州金筑安撫司下轄有“大華、麻響、木瓜”三長官司[41]?!睹魇贰肪砣偈顿F州土司傳》載,“貴州宣慰司所領長官司九:曰水東、曰中曹、曰青山、曰札佐、曰龍里、曰白納、曰底寨、曰乖西、曰養(yǎng)龍坑”。(同知)《宜昌府志》卷十六載,“五峰安撫司、石梁、水浕各長官司均隸容美宣慰司”等。值得一提的是,此類朝廷官授中下級土司官要對上一級土司稱臣,聽從其調遣,對其負責,具體見表2。
表2 明朝大土司領下官授土司官朝貢例舉
從表2可見,明代貴州、四川各大土司派遣屬下官授土司官貢馬情況,反映了各大土司領下的中下級土司官服從其調派,對其負責。但此類土司官有很大的自由權,有如帝制朝廷藩屬與宗主國的關系。江應樑言,“車里宣慰司十二版納各土司,雖統(tǒng)系上直接轄制于車里宣慰司,但地方行政及經濟大權,則是由各土司分別直接管理,且各有特有制度,宣慰除開幾宗習慣上例須知道的事件外,各土司的治權及經濟處理,概不受干預,所以各土司之于宣慰司署,實近似藩屬之于宗主國?!盵42]
從上可見,土司政體是一個很嚴密的組織系統(tǒng),若做一個比喻,恰如帝制朝廷的縮影,土司衙門好比朝廷,土司所在地便是都城,各部、村寨等似地方行省州縣。土司是皇帝,政治的最高掌握者,土司親屬便是親王大員,衙署要員便是朝廷大臣,各部、村寨等大頭目便是封疆大吏,這樣完備的土司職官體系,通過層層隸屬關系分級管理,實現了對土司政區(qū)的全面統(tǒng)治。需要注意的是,土司境內各級屬官惟土司之命是從,對王朝國家的認同,首先是對土司的認同,一旦土司與朝廷發(fā)生沖突,就會成為土司的馬前卒,對抗朝廷。如萬歷年間的“平播之役”,天啟年間的“奢安之亂”,都與土司屬官助紂為虐直接關聯,就“平播之役”言,涉及被處罰土司屬官有楊氏土司親族舍楊淳、大總管楊明子楊七、外司大總管何漢良、軍師孫時泰凡30余人[43]。雍正朝時,川滇黔毗連地帶之烏撒、芒部、烏蒙等地叛亂,皆系土目所為,其中以烏蒙土目祿萬福影響最大。因此如何轉變土司屬官從土司認同到王朝國家認同,這也是明清朝廷一直思考的問題。
從前文可見,土司政體儼如帝制朝廷,土司的意志就是對土司屬官的命令,其領地內任何人不得違背,以致“土人知有土官而不知有國法”[44]。一旦與朝廷發(fā)生沖突,土司屬官必成其先鋒危害朝廷統(tǒng)治。對此,為提高土司屬官的國家認同意識。明清朝廷對土司子弟和其屬官子弟積極推行儒學教育、加強揀選任命等舉措,一定程度實現了土司屬官的土司認同向王朝國家認同的轉換。
要使土司屬官從認同土司到認同王朝國家,就得改變其觀念,強化其對國家的認同,這就必然涉及教育了。洪武十五年十一月甲戌,朱元璋對普定軍民府知府者額言,“今爾既還,當諭諸酋長,凡有子弟皆令入學受業(yè),使知君臣、父子之道,禮樂教化之事,他日學成而歸,可以變土俗同于中國,豈不美哉!”[45]資料中的“酋長子弟”,即該土司領下的各類屬官長官子弟?!熬贾馈?,即土司及其屬官子弟對國家的認同。洪武十七年六月乙亥,“普定軍民府知府者額,遣其子吉隆及其營長之子阿黑子等十六人入太學”[46]?!睹魇贰肪砣僖皇端拇ㄍ了径份d,“洪武二十一年,播州宣慰使司并所屬宣撫司官,各遣其子來朝,請入太學?!焙槲涠晡逶录河?,“播州、貴州宣慰使司并所屬司官,各遣其子來朝,請入太學[47]”,“所屬司”,即前文言及的大土領下的朝廷官授土司官?!白印贝颂幹竿了疽约案飨螺牴偈谕了竟俚淖訉O。據研究,當時南京國子監(jiān)中有“啰啰生”“僰子生”等,都為烏撒、芒部、烏蒙、建昌、大理等地的土司及其屬官子弟。除了土司及其屬官子弟到太學學習外,朝廷還令在云南、四川、貴州、廣西等“土官區(qū),設儒學,選其土司子孫弟侄之俊秀者教之,使之知君臣、父子之禮[48]”。(萬歷)《黔記》卷十六《學校志上》載,“成化十年,令土官嫡子,許入附近學校”?!肚迨雷鎸嶄洝肪硪欢d,“今后土官應襲,年十三以上者,令入學習禮,由儒學起送承襲”,“族屬子弟,聽補廩、科、貢,以漢民一體仕進”?;诖耍魍了炯娂娤驅W,諸多土司親屬、貴族子弟通過學習,知王朝威儀,走上了科舉之路,如貴州省黎平府亮寨龍氏土司家族中,自康熙四十四年伊始,出現仕宦類官員20余人。有清一代,廣西忻城莫氏土司家族通過科舉考中舉人的有3人[49]。云南“云龍州箭桿場土巡檢元勛,其子顯道力學,補諸生,用經,明舉鄉(xiāng)貢進士,不樂就土職。[50]”從此可見,朝廷通過對土司屬官的教育不僅提高了土司屬官對國家認同,而且這些土司及屬官子弟學習后,再回到土司區(qū)任土司屬官,直接參與地方管理,對于地方穩(wěn)定了發(fā)揮積極作用。如播州土司領下諸司子弟在學習回到領地繼承土司職后,“均奉朝廷正朔”,朝廷在平叛楊氏叛亂中,他們“率先歸附”,聽從朝廷調度,維護朝廷利益,不能不說朝廷實施的教育在此間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土司屬官為土司內部重要官員,“辦起事來,皆能惟土司之命是從”[51]。有違者,要受到嚴罰。(明)王士性《廣志繹》卷五《西南諸省》載,廣西左、右江土府州縣,“土目有罪,徑自行殺戮”、革職重究?!都螒c拾捌年正月爛土司信照條約碑刻》載,司內“六大目十四小目,大小事件,俱皆稟請官司,照理相商,不得私和詐索。倘有情弊,地方具稟革出?!薄霸谘米咭廴说?,凡大小事件,必須稟明管目,待管目稟明司主,以便示出行事,不得越等進言。如越等進言。諂媚蔽聰者,地方具稟革出。”“凡審斷詞役之際,兩旁侍役,唯有照其言語稟傳語,不得妄添一言,以致是非顛倒。如有妄添一言,使直為屈者,地方具稟革出”[52]。涼山土司法度之《穆烏新基家官署法令規(guī)則十條》載,“土司以下,無論大小吏目,公糧為汝等爵食,水源為汝等汲飲。汝等當上莫犯司鋒,下莫欺白彝,莫敲榨黑彝。遇調節(jié)案件時,莫庇護此方,而侵害他方,有理即說理,有道即依道。如此,上以護土司,下以愛百姓,非然者,其將舛誤而受罰?!薄半S官即事官,事官須廉。莫竊彝,莫欺漢。官之隱莫舉,目之秘莫泄。舉官隱者,土司有逆鱗,泄目密者,司吏有抵角”[53]。以上資料反映,土司屬官直接接受土司統(tǒng)治,“承認他(土司)是自己正式的主子”[54],以致“知有土官而不知有國法”。
為了加強土司屬官管理,穩(wěn)定土司地區(qū),明清朝廷開始關注土司屬官的揀選任命,以提高王朝國家在土司屬官中的威嚴。如乾隆二年,廣西布政使楊鍚紱奏:
查土目頭人所屬久遠充當,奸猾異常,愚蠢土民聽其指揮,是以土民聚眾抗官之事,要皆頭目為首。以本署司管見,欲除挾制之風,莫如更換頭目,并定以賞罰。查土司中有土目頭人,猶流州縣之有鄉(xiāng)友練保也,鄉(xiāng)約練保皆由里民選擇老成謹慎之人,從公舉報州縣官驗明取結,委令承充,料理地方事務,每年更換一次,以均勞逸。土司中之土目頭人,亦應照州流州縣之鄉(xiāng)約練保更替之例,令各土民選擇老成謹慎,素無過錯者,據實舉報,該土司不許索取陋規(guī),從公點驗,取結委充,將各土目姓名年齡,并各名下所管村寨丁口,逐一備細造冊,申報該管知府稽查。定以三年一換,如該頭目于三年之內并無過犯,所管地方安靜無事,該知府核實,給予嘉獎。倘有營私不法,察出即行革退懲治。若有遇事生風,聚眾挾制情事發(fā)覺,將該頭目嚴加治罪。如此,庶官毋獲印有協理之人,不致內外間隔,滋奸從弊,而土目頭人不令久充,自無生端挾制,可以永杜爭擾矣![55]
從資料可見,清代為了規(guī)避土司屬官僅聽命于土司,直接改變了土司屬官的任免權,使之知王朝國家威嚴,進而由之向化,這樣不僅提高了土司屬官對國家的認同,也使其知道王朝國家認同才是其出路所在,愚昧的認同土司,只能死路一條。
土司是明清時期西南民族地區(qū)有效的地方官員,因此各土司屬官如能招撫周邊民族,建立軍功等,亦能獲得朝廷嘉獎,或升格為官授土司官,或封授擴大其領地,這樣也提升了官授土司官對國家的認同。如洪武五年,“播州宣慰使楊鏗、同知羅琛、總管何嬰、蠻夷總管鄭瑚等,相率來歸,貢方物,納元所授金牌、銀印、銅章。詔賜鏗衣幣,仍置播州宣慰使司,鏗、琛皆仍舊職,改總管為長官司,……以嬰等為長官司長官?!薄翱偣堋保赐了韭毠倜?。“嬰”即何嬰,因其與播州土司一同歸順明朝,故從土司自署職官成為朝廷官授土司官。又如洪武六年十一月丁酉,“田州府總管黃志威,招撫奉議等州一百一十七處,人民皆來款附。上嘉志威招撫之功,命以安州、侯州、陽縣屬之”[56]。資料反映,永樂四年,朝廷設置的隸屬播州宣慰司轄的重安長官司長官張福保,因為招輯重安蠻民向化而從族官晉升為長官司[57]?!昂螇袅?,(思州)宣慰司頭目,洪武六年,從征有功,授都坪司正長官”,“周斌,(思州)宣慰司頭目,永樂元年,從征有功,授隨司辦事長官。五年,男周瑛,十二年,升本司(思州宣慰司)正長官”。乖西副長官劉海,“把事,男得秀調征有功,永樂三年,升副長官”[58]。景泰四年六月乙已,敕通議大夫管廣西思恩土官岑瑛曰,“朕以爾親率本府馬步狼兵頭目韋陳威等于廣西在城操練,協助軍威,茲特升爾階為正議大夫,給賜彩緞表里。其韋陳威等,亦俱令冠帶”[59]。務川知縣田雄厚,祖為土司“頭目”,后務川缺土官知縣,經保舉,成為務川土知縣。上赤水頭目袁年,下赤水頭目袁鍪,仁懷里頭目王繼先,安羅二村頭目羅國明等,在萬歷“平播之役”中率先歸附,被朝廷“授以鎮(zhèn)撫、總旗等職銜”[60]。
對此,清世宗言,“土司所屬之夷民即我內地之編氓,土司所轄之頭目即我內地之黎獻?!盵61]土目“所管地方安靜無事,該知府核實,給與旌獎”[62]。對于有軍功者授其官職。如雍正十年,“普洱土目召音,隨師奮勇甚屬出力”,授土把總職銜[63]。從上可見,土司屬官晉升為其認同朝廷開辟了新路徑,這樣一定程度上也加強了對民族地區(qū)的穩(wěn)定,提升了民族地區(qū)土民對國家的認同。
明清時期,隨著改土歸流的推進,土司屬官或廢除,或因為地方穩(wěn)定,被朝廷改造加以任用。(乾隆)《黔南識略》卷二十六《威寧州》載,州境“夷多漢少,漢人多江南、湖廣、江西、福建、陜西、云南、四川等處流寓,各以其省設一頭人。夷人則有土目,其次曰得木、麻色。土目多安姓,大約田多而佃戶眾者,即土目,非官設也。夷民俱聽土目約束,地方有命盜案及征糧等事,皆責成土目協差分辦如鄉(xiāng)約”。趙翼《檐曝雜記》卷四《黔中倮俗》言,“貴州之水西倮人更甚,本朝初年已改流矣,而其四十八支子孫為頭目,如故凡有征徭,必使頭目簽派,輒傾刻集事,流官號令不如頭目之傳呼也。倮人見頭目,答語必跪,進食必跪,甚至棒盥水亦跪。頭目或有事,但殺一雞瀝血于酒,使各飲之,則生死惟命。余在貴西嘗訊安氏頭目爭田事,左證皆其所屬倮人,群奉頭目所約,雖加以三木無改語,至刑訊頭目已吐實,諸保猶目相視不敢言,轉今頭目諭之,乃定讞”。《威寧彝族回族苗族自治縣板底彝族村寨調查》載,民國時期,彝族土目在村寨里仍舊保持著至高的等級地位,彝話說:“土目家的人大三代”。盡管清代對烏撒土司進行改土歸流后,然“人們對其土目家人還保留著尊稱,稱土目家小孩為‘官哥’,青年稱‘官叔’,壯年稱‘官爺’。同土目家人說話,寨民則一律自稱‘小的’。寨民到土目家,不經允許,不得入坐,即便財勢大過土目家的地主也不例外,對淪為窮人的土目貴族仍然莫大敬畏?!盵64]
從上述資料可見,土司屬官曾代表土司執(zhí)行地方社會管理,有穩(wěn)定地方、發(fā)展經濟之能力,因此也一直為朝廷重視。雍正帝說,“向來云、貴、川、廣,以及楚省各土司,僻在邊隅,肆為不法”,“是以朕命各省督、撫等悉心籌劃,令其改土歸流,各尊王化”,“自此土司所屬之夷民,即我內地之編氓,土司所轄之頭目,即我內地之黎獻”[65]。資料中的“頭目”,即土司屬官的統(tǒng)稱?!袄璜I”,指改土歸流后朝廷通過對各土司屬官的改造,成了王朝國家地方穩(wěn)定、社會經濟發(fā)展的重要力量,足見朝廷對土司職官改造再用之重視?!渡褡谌f歷實錄》卷三五八載,萬歷二十九年四月丙申,吏部議,“播地新設郡縣,既分川貴,其統(tǒng)轄監(jiān)司委不可缺”,“播州諸司均奉我正朔,渠魁既戮,中有率先歸附者,即宜分別錄取,以真州正長官為該州土同知,副長官即為土判官,江外諸司安撫與正長官即為土縣丞,副長官為土主薄,同知羅氏即為新府土知事,其上赤水里、下赤水里,仁懷里,安羅土村頭目,授以鎮(zhèn)撫、總旗等職銜”。清乾隆朝后,貴州各府大員大力發(fā)展柞蠶經濟,大定府意義漸里土目安國太,栽種橡樹萬余株,在鄉(xiāng)里遠近聞名,朝廷“賞給銀牌以示鼓勵”[66]。民國年間,貴州大定縣維新鎮(zhèn)土目安國興、義德鄉(xiāng)土目安介泉,“注意清除內奸,安定鄉(xiāng)里,以除隱患,因其行為曾一度充任縣府中隊長”[67]。改流后保留的土司屬官,雖然地位不能與此前相當,然此時的他們已不再是土司之佐治官,而是朝廷和民國政府地方穩(wěn)定、社會經濟發(fā)展之重要力量,實現了其認同土司到認同國家的轉換,這應是改流后土司屬官一個根本性變化,應該引起注意。
土司制度時期,土司屬官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必然要尋求自己的大土司保護,維護土司的利益,一旦出現土司間的爭斗,這些屬官都成為土司向外爭斗的機器,或朝廷勢力削弱時,就有可能參與土司為亂,影響王朝國家邊疆的穩(wěn)定。如明末的“奢安之亂”,這些土司屬族都參與其間,嚴重危害了國家在民族地區(qū)的基層治理,這就必然要推行改土歸流,將土司官僚體系進行改革,以便于流官府州縣管理??傮w看,中央王朝對土司屬官的管理舉措是有效的,提升了他們對王朝國家的認同,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構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土司是西南地區(qū)及其毗鄰地帶的民族首領,又是中央王朝的基層官吏,在其領地內權力很大,土司屬官系土司維護其統(tǒng)治的手下官員,這樣的屬官體現了朝廷對西南民族地區(qū)經營的深入,反映了朝廷對土司政區(qū)管理的靈活性和有效性。但土司屬官系土司的佐治官,惟土司之命是從,對王朝國家的認同,首先是體現在對其主子土司的認同上,故一旦土司與王朝國家發(fā)生沖突,就會充其馬前卒,危害地方穩(wěn)定和經濟發(fā)展,導致中央王朝在土司區(qū)基層治理的失序。針對此,明清時期中央王朝要求土司及其屬官子弟要接受儒學教育,要接受朝廷揀選任命等,這樣一定程度推動了土司屬官的土司認同向王朝國家認同的轉換,這一認同對于中央王朝基層治理、經濟發(fā)展發(fā)揮了積極作用。故深化其研究,對于推進古代中央王朝在民族地區(qū)的基層治理和國家認同關系探討,可以提供直接歷史資料。概言之,土司屬官內容甚為復雜,本文也只能拋磚引玉,進一步的深入研究還需要學界賢達繼續(xù)努力,以豐富完善土司學的建構,以進一步從制度層面深化理解歷史時期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建構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