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凝《笨花》一解"/>
□ 胡行舟
在鐵凝2006年出版的長篇力作《笨花》里,“笨花”指的是兆州本地的棉花,也是一個由此而得名的村莊。“笨花”不同于“洋花”,前者是“老年間”的祖宗移民帶來此鄉(xiāng)此土的“土花”,“絮在被褥里禁蹬踹”;后者則是近世從外國傳來,成色更好,更適合紡織。所以“笨”即“土”,是鄉(xiāng)土的本色、豐收的沉甸和歷史的根脈,是其貌不揚、包不住精明卻經(jīng)得起沖擊的內斂韌性。在鐵凝筆下,“笨”卻還有一種特別的用法:女人懷孕,可謂“身子笨了”。這種用法出現(xiàn)在笨花村的語境中,仿佛一種擬物,人成了豐收時節(jié)的花,女性的妊娠如同大地遲緩負重的傾吐?!氨俊庇谑菨摬刂感缘纳沉α?、和自然一體的勃勃生機。不僅如此,“笨”還是一種寫作的狀態(tài)和文化接續(xù)與重構的象喻,敞露著文學創(chuàng)造的艱辛勞作和作家醞釀滿腹的速度和體積,包蘊著他我界線的流淌和沉重中靈犀的大美。而要讀出這些,我們需要從《笨花》回轉到鐵凝發(fā)表于1992年的短篇名作《孕婦和?!?,從小說中那個很俊的孕婦和那頭在孕婦的凝視中“笨手笨腳”的待產母牛說起。
孕婦的那頭牛名叫“黑”,可它并不是一頭黑牛,而是黃牛。一個有些俏皮的錯位,可在我看來,它的含義還遠不止于此。著名的超現(xiàn)實畫家勒內·瑪格麗特有一幅名畫叫作《圖像的背叛》(The
Treachery
of
Images
,1926),上面畫有一個煙斗,煙斗下卻手寫著“這不是一個煙斗”。這幅畫在1966年有了一個新的版本,題名為《兩個奧秘》(The
Two
Mysteries
),煙斗還是那個煙斗,只不過從黑褐色變成了橙紅色,和那句“叛離”的語句一齊出現(xiàn)在了三腳架支撐住的一個畫框之中,而在這個內置于畫布的畫框之外,還多出了一個淡紫色背景中的紫灰色煙斗,更加醒目地懸浮于內置畫框的前景。為這兩幅畫,??聦iT寫了一本小書《這不是一個煙斗》(This
Is
Not
a
Pipe
)。孕婦牽著的那頭黃牛,也為它的名字所反叛,或者說用它真正的毛色、它應有的表象反叛于它的名字。當然黃與黑,并非“是”與“不是”的那種對向否決,它更像是傾斜分岔的歧義,但它和瑪格麗特的那幅初稿一樣,都暗示出我們一旦把被描畫的事物理解為對某個真實事物的模仿,就將出現(xiàn)所見和語言的對撞。但首先煙斗就不必是一個基于模仿論而謄寫到紙上的煙斗,作為表象本身它本就不再是煙斗,加上了那句話的圖像更不是煙斗。黃牛也不是以一種自然主義的方式進入到小說畫面的黃牛,它不僅經(jīng)過寫作的墨染,而且也是溢出于動物生命體自身的、有其在文本中的自為作用的寓言裝置?;蛟S瑪格麗特后續(xù)的《兩個奧秘》會是一個更貼切的參照:黃牛就如同畫面中的畫框里的那個橙紅色煙斗,它和孕婦行走在一個自然的鄉(xiāng)土空間中,相互牽引和對望;但經(jīng)由一種命名的錯位,黃牛又躍出于它原有的明確坐標系的框定,分身成為一種懸浮的、既與其動物生命體相關涉又開放連接的文學端口,如若那個前景中的紫灰色煙斗。懸浮是暫時的,它即將進入另一個坐標系,一個與石碑上的文字共同構成的坐標系。文字,如我們通常所想,正是黑色的。孕婦要來鉛筆和白紙,小心翼翼地摹寫石碑上的碗大的文字。石碑是歷史遺物,與遠處的白色牌樓同處在這曾為王爺陵寢的風水寶地,卻早已讓“城里來的粗暴的年輕人”推倒,歪在路旁供路人歇腳。孕婦并不識字,卻感覺到腹中嬰兒的脅迫,覺得字不但是好東西,而且是必須要為孩子提前準備的禮物,是她成為母親的資格證書。她覺得這些字里一定包含著美好的意思,正如人們對她的夸贊,她是俊的,字也是俊的。她不識字,卻從字中看到了跟她一般渾金璞玉的美,預想到孩子未來所處的文化世界。她在摹寫中被汗水浸濕,感受到支配一支筆是如此艱辛的一項勞作,“還從來沒有遇見過一樁這么累人、又這么不愿停手的活兒,這活兒好像使盡了她畢生的聰慧畢生的力”。她天真卻也自覺地在一種陌生化的效果中完成了一次文化的刻錄或再生產,這與她作為母親、作為生產者的笨重身姿相屬,重疊為一個文化母體在自我間離后重新找到自身原點并繼續(xù)繁衍的寓言形象。她寫下的十七個大字是:“忠敬誠直勤慎廉明和碩怡賢親王神道碑?!蔽谋?、敘述者或者作者幫這位不識字的俊女人讀出了這行文字,可見作者是多么親密地在她身后;讀者也自然而然地讀出了這行文字,孕婦的希望沒有落空,在我們讀出時她的刻錄便交到了我們這群后來者的眼眸里,我們或將感謝這位母親笨拙卻精心的準備。
這十七個字中,最醒目的也許應當是“勤”。孕婦是勤勞的,她用“干活兒”人的態(tài)度對待手上的紙筆,像是面向土地的耕耘。黃牛也沒閑著,在農村牛本來便是人勞作的伙伴,而此時它凝視著孕婦的勞作,“它那憔悴的臉上滿是安然的馴順,像是守候,像是助威,像是鼓勵”?!昂凇?!”孕婦一遍一遍地這樣喚著待產的黃牛,喚著這個和她“相依為命的女人”。這種凝視與相依,或讓人想起現(xiàn)代繪畫史上的又一幅杰作——白俄羅斯裔法國畫家夏加爾的《我和村莊》。牛的凝視里傳導著自然的精魄、生殖的驅動和身體勞作的基本方式,注入孕婦操持的文化活動中(在《我和村莊》中處在孕婦位置的則是綠臉龐的、手持寶石樹的郵差,某種知識、藝術或未來的信使),自然的生產凝視著文明的生產。而牛又偏偏叫“黑”,過于巧合的命名使它超出動物生命體的本來面目或單純表象,攜帶著特殊的顏色記號、一種語言自我標注的記號進入孕婦手中的紙筆,懷孕的“黑”牛是書寫著的字,是以泥土的養(yǎng)分和勞作的誠樸孕生與播散著的文明基因。不識字的孕婦其實一直都在用生命書寫,用身體書寫。從她和?;蚯盎蚝蟮牟阶?,我們怎會看不到一個女性作家和語言文字在勞作或孕生過程中的相互牽引?
黑停下來,拿無比溫順的大眼瞪著孕婦,而孕婦早已走到它前頭去了,四周空無一人。黑直著脖子笨拙而又急忙地往前趕,卻發(fā)現(xiàn)孕婦又落在了它的身后。
語言會和牛一樣,有時走得比作家快一些,有時賴在麥地里不肯動。她們步調一致時,定會悠然而甜美,甚至酣暢,卻也不改變背后始終挺立的勞作的使命,也不改變她們身姿的分量——寫作是個“笨活”?!吨袊敶膶W主潮》指出,“鐵凝的小說,以如此淡雅的筆法,卻意指著一個謎一樣的思維向度。如果考慮到這篇小說寫于整個社會陷入彷徨的20世紀90年代初,那對這篇小說透視出的微妙的寓言意義,當不會感到意外”。若把那“微妙的寓言意義”亮明,可以說,鐵凝在《孕婦和?!分醒堇[的,是一種蘇格拉底甚至盧梭式的無知。90年代初的中國人,既面臨早被“粗暴的年輕人”翻騰過的傳統(tǒng)廢墟,又在后革命的彷徨氣氛和市場經(jīng)濟浪潮中隨波逐流,現(xiàn)代性的裹挾和城市包圍圈的擠壓并非沒有在小說中留下痕跡,只是尚還為這風水寶地的烏托邦或異托邦留有余地。面對這種陷落無主的文化情境,鐵凝提供了一個特殊的姿態(tài),要求以自我陌生化并返歸自然的無知為知識助產,要求在最原始的觸摸和最勤勉的勞動中重新整理語言和言說者關系,要求用好奇而非世故圓熟或不屑一顧的目光追隨古老文明的形體從而獲取持守并重塑文化根本的堅韌力量,要求從無言的洞穴涌出陰性的語言、從笨重的承載流出輕靈的光線,凝聚面對未來、面對更長遠的現(xiàn)代生活的精神軸心。
這樣看來,《笨花》中次要人物西貝牛的最先登場似乎不是偶然。西貝牛不是一頭牛,他是西貝家最年長的主人??伤拿掷铩盃恐币活^牛,他的外號更響亮地叫作“大糞?!保蠒r終得有尊號,曰“老肥”,仍脫不開土地和農事,脫不開他畢生心念的攢糞肥田?!凹S”是“肥”,“笨”也是“肥”,是佝僂負載所有的希望與臟污,是化作春泥滋育生長。我們沒想到主人公,堂堂大將軍向中和自己選擇的歸宿,竟如此之“笨”,如此接近他的老鄰家,接近那最先在故事中冒出頭來的“大糞?!?。
向中和原名向喜。少時曾入私塾讀《論語》《孟子》,長大成人后經(jīng)營小本生意,挑著擔子賣豆腐腦,年節(jié)將近時插制佛堂。他賣豆腐腦賣出了不尋常的經(jīng)歷,在亂葬崗招待過鬼眾,彼此以禮相待。此番鄉(xiāng)野奇遇似乎預言了他日后不平凡的人生道路,卻也似乎同樣注定了他的不平凡會像是南柯一夢,醒來時他將仍在原處,或者他之繞回原處才是真正的傳奇所在。
我想鐵凝的回答將是,文學的本質也需回到一種單純且笨的勞動,偏執(zhí)地面向糞便,面向土地的蘊藏、終點中的起點、虛無里的存在、惡臭內的生命泉涌。這也是鐵凝滲透在向喜這個人物身上掩蓋不住的作者意志或潛意識,以至不得不往下彎折他的人生線路。抑或說,在敘述中發(fā)展著的“笨”的哲學和美學促使小說在“糞”或“肥”上完成其閉環(huán),從而讓孕育的身姿、大地的吐納、憨實的持守、母性的包容和卑賤的巨力融合為一,并且通通游入文學寫作和虛構的內里。這便也關乎石碑上的“勤”,關乎鐵凝所謂的“大老實”:
寫作需拿出“干活兒”人的“大老實”,是一項充滿堅實性和物質性的勞作。它要像摹寫石碑的孕婦那樣專注而費力,它要像向喜那樣懂得處理糞塊,收納不堪、以糞為“肥”,從實則最富潛能的混沌污穢中提取閃爍的金子。也正如向喜的糞廠并不在笨花村而是在城里,朝向糞土的文學活動同樣需要某種內在的間離,這種陌生化間離連同那在無知中小心觸摸的態(tài)度,構成連接過去和未來的要領:只有無知與間離,才能好奇而耐心地打量過去,才能穿透成見、習慣和歷史塵埃的重重掩蓋,才能把根系還原在一個朝向未來的文化土壤中,而不是還原于古舊自身的殘骸。
“笨”與孕婦、母牛、糞肥、寫作等的關聯(lián)打開了一個母性的、自然生殖性的空間,這為小說帶來一個重要的后果,即一種生成性力量和超女性視角對性別分野的跨越。向喜是個脫不去傳統(tǒng)父權威嚴的男人,但他的“笨”、他與糞土的親近接入了那種更深遠廣大的陰性血脈,使他的性別權威被一種渾然流淌的生命樂章所“中和”。
鐵凝的女性視角無疑是鋒芒隱現(xiàn)的,小說中女性命運的悲劇不能不指向對男性性別專制和傳統(tǒng)婚姻制度的尖銳批判。向喜并非不知道他瞞住原配同艾再娶妻室是往她心里插刀子,但他還是按傳統(tǒng)男性或軍人的慣習給她插上了兩刀,后者則唯有默默隱忍。后來同艾和丈夫向喜難得在老家同床,卻總跑肚子想上廁所,并從此落下病根。做大夫的兒子向文成研究多年,給出了一個“神經(jīng)性腹瀉”的結論,可這種神經(jīng)性的癥狀,正是來自同艾心中的梗塞、緊張與隔閡,它也是賢良淑德的傳統(tǒng)女人屈折抱恨于壓抑性婚姻體制的一種具有社會心理學意義的癥候。當她和向桂的二房,被大房記恨虐待的小妮兒倒上白蘭地對飲時,兩個女人彼此映照的那種苦澀和咬牙過日子的堅忍尤顯意味深長。小襖子就更不用說,她作風淫蕩,但并非邪惡,她的身體被身處不同政治坐標的男性拉扯、欲求、利用和厭憎,誰都需要她,可誰動不動就要拿槍“崩”了她。脫去不同政治外衣,我們看到是一種赤裸的男性權力對女性身體的交易、引誘、脅迫和蔑視。當然還有小說人物走動兒的情人元慶媳婦,一個據(jù)說是活犄角——雷公下雹子的幫手——的后人而從來見不得光的女人。她死時元慶一家不愿留下她的任何東西,也不愿給予她任何東西,走動兒也不知曉她的名字,她的墳前只立了塊磚,文成出主意在上面畫了個圈,便是“O之墓”。這個歸于黑暗、歸于無名的女人宣告了女性被擠壓至隱形和虛空的存在,她既代表了神秘的自然力量和鄉(xiāng)土的神靈氣韻在笨花村的暗流涌蕩,也是那種力量和神韻被阻塞和埋葬的證明。
這些誰都無法視而不見。但與此同時,我認為一種超女性視角的介入使得鐵凝對傳統(tǒng)和鄉(xiāng)土表達出更多“同情之理解”。這種超女性視角來自土地深處渾濁難分、無他無我的生命涌流,它在包容那些暫時的偏斜與罪孽時并不淹沒女性視角的針鋒相對,它甚至比后者更加激進和徹底,潛在地要求改變語言本身的性向,穿刺入男性的人格構造并促使其展現(xiàn)異乎尋常的綜合氣象,跳躍到批判的背景和遠景并矚望一種新的人類文化的孕造?!氨俊钡年幮粤α坷锸氰F凝的某種未來詩學。
《笨花》有它特殊的美學風景。“笨”的美學,包含著質樸真純洗盡鉛華的敘述之雅,應機而變卻本色不改的躍動之靈,歷史脈絡與世俗生活交融之大,天光自然和兒女風情相映之俊,仁人志士沉浮跌落之悲,多難民族浴火重生之堅韌,日復一日勞作和奮進不止之平實。它對鄉(xiāng)村的描繪,對地理空間的細膩鋪展、民俗生活的悠然刻畫、女性桎梏的敏銳聚焦、自然光影的妙手捕捉,都讓人想到蕭紅的《呼蘭河傳》。連那些牲畜打滾兒的泥坑,都仿佛是從蕭紅的小說里轉運過來,卻完全改變了模樣?!侗炕ā分杏型斐?,我們卻聞不到《呼蘭河傳》里的那番針刺國民脊髓的辛辣,鐵凝對鄉(xiāng)村的溫情和對根源的追溯使她更側重鄉(xiāng)土中國的生命氣概、精神紐帶和文化活力。
讓我們最后來看看《笨花》中這場被我稱作“歷史變裝秀”的舞臺劇,來看看鐵凝那“笨”的美學如何——并不相悖于其托載的全部重量——立足于簡單性和直接性。這個舞臺上站著幾個格外鮮活的小人物:愛走動的“走動兒”,說瞎話的“瞎話”,敲糖鑼的“糖擔兒”。就像在荷馬史詩中,英雄人物無論何時出場都攜帶著標明其特征的“頭銜”,阿喀琉斯總是“捷足”或“神勇”的阿喀琉斯,奧德修斯總是“足智多謀”的奧德修斯;在鐵凝那里,人物不僅把它們的生計或癖好兜在了名字里,而且走動兒也總是愛走動的走動兒,瞎話也總是滿口瞎話的瞎話。日軍的侵犯打破了鄉(xiāng)村的安寧,歷史的劇變促迫人們在新的時勢格局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然而,這些小人物是如此輕松自然地找到了自身的定位,因為他們根本也不用改變什么;歷史的風云變幻對他們而言,猶如舞臺上布景的輪換,臺上的人還是那個人,換一身行頭,所行的事還是一如從前的事,卻因為布景的不同而改變了行事的本質和歷史意義。走動兒恰如其分地成了抗日政府的“交通”,還是邁開雙腿,給人傳話與人接頭;瞎話說巧不巧地做起了笨花的維持會長,仍然滿口瞎話,糊弄“支應”著日本人;“糖擔兒”本色依舊地敲打著他的糖鑼,給瞎話打下手,把以往鉆窩棚打趣叫賣的本事用在了給街坊鄰里通知喊話上。在這些人物的一側,向文成當然也總是那個出主意的、足智多謀的向文成;更遠處,向喜也一直是那個干活兒賣力氣的實在人向喜。歷史時間的巨輪轉動了舞臺后的布景,卻皆收納于鄉(xiāng)土舞臺空間這個支撐性的結構,無礙于在這個結構中生存的人們的天性和活法,他們換上行頭換上名牌演繹的其實都還是同一個原本如初的角色。
這當然也不是非要如此。鐵凝只需要輕輕一筆,就可以讓走動兒走動不起來,也可以讓敲鑼的糖擔兒改去打鼓,讓無常的命運更改一個人的本來面目。但“笨”的美學不允許她這樣做,不允許她畫下過多的曲線,她必須和向喜一樣執(zhí)拗,必須把這“活兒”干得簡單、直接、老實。這些秉性堅牢的人物身上,寄寓了鐵凝對鄉(xiāng)土天性之恒常的深厚信念。他們也被歷史帶到意外之境,也在歷史中煙消云散,但他們應對變動和未知的那種自在如常,仿佛是追著時間拼命賽跑、終面目全非的當代人的解藥。這些人物退場之后,鄉(xiāng)土世界如何還能守住它的恒常?它還能在現(xiàn)代性的哪個區(qū)間去聲明和挺立它的恒常?我們又有什么常性,可以充當一個未來風暴中的支點?這些也都是鐵凝在文學勞作中孕育揣度著的,笨又不笨的問題。
注釋:
①鐵凝:《笨花》,河南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71頁。
②鐵凝:《笨花》,河南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42頁。
③米歇爾·??轮材匪埂す四崴棺g:《這不是一只煙斗》,加州大學出版社1982年版,第15~31頁。
④鐵凝:《孕婦和?!罚惰F凝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2頁。
⑤鐵凝:《孕婦和牛》,《鐵凝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3頁。
⑥鐵凝:《孕婦和?!?,《鐵凝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2~163頁。
⑦鐵凝:《孕婦和?!?,《鐵凝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3頁。
⑧鐵凝:《孕婦和?!罚惰F凝精選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13年版,第160頁。
⑨陳曉明:《中國當代文學主潮》,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409頁。
⑩鐵凝:《笨花》,河南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