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語個體量詞認知研究

石麗菊

(中央民族大學 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文學學院，北京 100081 )

個體量詞被稱為“陪伴詞”[1]、“天然單位詞”[2]、或分類詞(sortal classifier )[3]，雖然名稱各異,但所指相同：都是表示個體事物天然的類別或單位,它是適應事物本身的特點而形成的；在使用時通常視事物為一個完整的個體；它的作用在陪伴名物，不是核算分量的。劉丹青認為漢語個體量詞可以構成個體和類指的范疇對立，同時對于小部分名詞來說，量詞附帶具有分類作用[4]。本文以水語個體量詞為研究點，并嘗試了解水語個體量詞的認知機制。

一、水語個體量詞

本文個體量詞指用來稱量事物的單位詞，同時具有描述人、動物或其它事物的特征、種屬、類別等意義[5]。根據中和水語(1)本文語料調查點為貴州省三都水族自治縣中和村中寨，調查發(fā)音人的母語均為水語。個體量詞的主要語義特征，把個體量詞分為形狀量詞、類別量詞、專用量詞、通用量詞、種類量詞(2)由于專用量詞具有專屬性，較為單一，種類量詞只有pn33一個，其涉及認知較為復雜，因此此文對專用量詞和種類量詞不作討論。。此外，形狀量詞又根據其語義范疇化特征，又分為一維量詞、二維量詞和三維量詞。

(一)類別量詞

ɡa31t31nui31兩只蟲

二 只 蟲

ti33t31mum42一只老虎

一 只 老虎

二 只 跳蚤

ɡa31t31po42兩頭牛

兩 頭 牛

二 只 玩具 狗

幾 位 客人

ɡa31ai33zn11兩個人

二 個 人

ti33ai33zn11tin31一個石頭人

一 個 人 石頭

ɡa31ai33ma??11兩個鬼魂

二 個 鬼魂

ɡa31ai33ni42bja?k35兩個女人

二 位 母親 女

ɡa31ai33zn11mjeu24兩個稻草人

二 個 人 稻草

(二)通用量詞

ɡa31dt55han42兩只蚯蚓

二 只 蚯蚓

ha?m11dt55mm24三條魚

三 條 魚

ha?m11dt55mt43三只螞蟻

三 只 螞蟻

二 只 狗

ha?m11dt55pai31三個紅薯

三 個 紅薯

ɡa31dt55ta?n33tau11兩道影子

二 道 影子

ɡa31dt55n11兩塊磚

二 塊 磚

ɡa31dt55nam33nda11兩條淚水

二 條 水 眼睛

ɡa31dt55zn11兩個人

兩 個 人

ɡa31dt55ma??11兩個鬼魂

二 個 鬼魂

(三)形狀量詞

強調物體物理特征(形狀)的量詞稱為形狀量詞。本文所收集和觀察水語形狀量詞共計13個。根據其語義范疇化特征，又分為一維量詞、二維量詞和三維量詞。從表面上看，它們形式相同，語義相近。但是，它們具有自己獨特的稱量范圍和特色，稱量范圍相互補充和交叉。以下分別對各個小類的典型形狀量詞展開細致的描寫，歸納總結該類量詞的稱量范圍和區(qū)別特征。

1.一維量詞

強調物體呈條形狀的量詞稱為一維量詞。此類量詞所稱量的名詞具有線條形的語義特征，以下分別細致描寫一維量詞tj?u31、ɡui31和ha?k35。

tj?u31可稱量線條狀或條帶狀的物體，如皮帶、木橋、河流、路等事物。例如：

(1)nu42a?u11ɡa31tj?u31la?k35ta?11nd11fa31.

弟弟 拿 二 根 帶子 來 捆 羊

弟弟拿兩根帶子來拴羊。

(2)dja?k55a?u11i31tsa35,ɡa31tj?u31i31

時候 要 糍粑 那 二 根 糍粑

長 非常 慢 掛 來 下

要糍粑時，兩條長長的糍粑慢慢地掛下來。

例(1)中的tj?u31稱量條帶狀的la?k35“帶子”。例(2)中的tj?u31稱量線條狀的i31“糍粑”。由此可知，tj?u31可稱量線條狀或條帶狀的無生命物體，均不受物體硬度的限制，也不受限于其規(guī)格尺寸，其規(guī)格尺寸由后面的名詞確定。

tj?u31也可稱量外形呈線條狀的建筑物，如房屋、橋等事物。例如：

在 腳 山 看 見 村 他

有 五 六 棟 房子

從山腳看，他們寨子有五六棟房子。

(4)man11jn11a?u24u11tj?u31?u31tsa35.

他 站 在 上面 座 橋 那

他站在那座橋上。

在同一個語境里，如果存在不同的一維量詞， tj?u31一般稱量規(guī)格尺寸相對較大的物體。例如：

上面 衣服 你 像 粘 二 根

pjam11ti33tj?u31fa?n2433.

頭發(fā) 一 根 線 語氣詞

你衣服上好像粘有兩根頭發(fā)和一根線嘞。

例(5)有多個一維量詞，此時，tj?u31稱量尺寸相對較大的fa?n24“線”，hak35稱量尺寸相對較小的pjam11“頭發(fā)”。

在中和水語里，tj?u31稱量的線狀事物可由現實世界延伸到精神世界，如精神世界里的舞蹈、歌、生命，等等，此類事物都以tj?u31來稱量。例如：

你 有 幾 條 命 真 疑問詞

你 沒有 怕 死 語氣詞

你有幾條命啊？你不怕死啊？

(7)li42ɡa31tj?u31ip43ta?11?n42ɡ55.

編 二 首 歌 來 聽 語氣詞

編兩首歌來聽吧。

tj?u31也可稱量立體的柱狀物體，不受其規(guī)格尺寸的限制。例如：

(8)ja42ta?u35it35au42sa?m33m?31dai33ha11,

奶奶 摔 痛 小腿 走 不 得到 語氣詞

van11van11tai31ɡa31tj?u31tju?42.

天 天 拿 二 根 拐杖

奶奶摔傷了小腿不能走路，天天拿著兩根拐杖。

(9)nd33ɡa31tj?u31ɡa?m33a?u24na?i24.

看 兩 根 柱子 在 這

在這里看見有兩根柱子。

ha?k35稱量規(guī)格較小的、長度較短的線條狀物體，稱量尺寸以動物毛發(fā)的尺寸為參照物。例如：

個 誰 洗 菜 做 掉 二 根

pjam11pa?i11Ga?u33ma11na?i24.

頭發(fā) 去 里面 菜 這

誰洗菜掉了兩根頭發(fā)到菜里。

(2)man11djn11a?u11i33ha?k35ka?11ti33

他 拔 要 幾 根 草 小

tiu42na?i24pa?i11li42ti33ma??31l?31.

非常 這 去 做 什么 語氣詞

他拔這幾根小草去干嘛呀？

(3)ɡa?u33ts??24ɡu31dja11i33ha?k35vn24ai35.

里面 鍋 撈 剩 幾 根 粉 還

鍋里面還剩幾根粉?

例(2)中，ha?k35稱量ka?11“草”，強調小草的尺寸如毛發(fā)一般，尺寸較小。例(3)中，ha?k35稱量vn24“粉”。凸顯粉條的尺寸，強調粉條的尺寸比一般粉條的尺寸要小。

ɡui31稱量近直線形狀的物體，可描述人為形成的直線狀事物，也可稱量自然形成的直線狀事物，不受物體規(guī)格尺寸的限制。例如：

(1)nu42ti33na?i11na?24?33na?24?33,u11na33

小孩 小 這 使勁 哭 使勁 哭 上面 臉

kh11na?11ɡa31ɡui31nam33nda11la?u42lan31.

都 有 二 條 水 眼睛 大 非常

這個小孩拼命地哭，臉上都有了兩條長長的淚水。

(2)na?11ɡa31ɡui31khwn11ha?t43pa?i11nda?i35

有 二 條 路 爬 去 旱地

man11dai33.

他 得到

有兩條路可以爬到他家的旱地。

例(1)中，ɡui31稱量nam33nda11“淚水”。例(2)中，ɡui31稱量khwn11“路”。 可知，ɡui31可描述人為形成的近直線狀事物，也可描述自然形成的近直線狀事物。

以上3個一維量詞各具獨特的稱量范圍和特色。tj?u31稱量線條狀或條帶狀事物，不受尺寸的制約，強調物體的條形狀。ha?k35稱量相對于tj?u31規(guī)格小的線條狀物體，強調物體的規(guī)格尺寸。ɡui31稱量近直線狀的線條狀物體，不受物體尺寸大小的限制，強調物體的直線形狀。該3個形狀量詞其區(qū)別特征分別如表1：

表1 一維量詞的區(qū)別特征

在表1中，其尺寸大小以發(fā)絲為參照物，比發(fā)絲尺寸大的歸類為尺寸特征大的一類，與發(fā)絲同等大小或比發(fā)絲尺寸還小的物體歸為尺寸特征小的一類。一維量詞tj?u31還可稱量質料為液體的事物或者抽象事物，例如可稱量淚水、生命等。例如：

ɡa31tj?u31nam33nda11兩行淚水

二 條 水 眼睛

ti33tj?u31nja11一條河

一 條 河

ɡa31tj?u31mi?24兩條命

二 條 命

?o42tj?u31ip43五首歌

五 首 歌

值得注意的是，當ɡui31充當個體量詞時(3)ɡui31也可充當準量詞或集合量詞，視具體語境的語法環(huán)境分析為主。充當準量詞，例如：ɡa31(二)ɡui31 (痕跡)tin11(腳)兩個腳??；充當集合量詞，例如：表示.ti33 (一)ɡui31(排)mai41(樹)一排樹。在這里暫且不贅述，但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有趣的語言現象。，強調物體呈線條狀的特征，例如：

ɡa31ɡui31nam33nda11兩行淚水

二 行 水 眼睛

ɡa31ɡui31ka?u11兩根電線

二 根 電線

ɡa31ɡui31khwn11兩條路

二 條 路

ti33ɡui31fa?n24一根線

一 根 線

2.二維量詞

強調物體呈平面狀的量詞稱為二維量詞。該文共收集與描寫4個二維量詞，以下分別細致描寫二維量詞ba11、va35、im33和kwa?i35。

(1)ɡa?n31man11a35la?k43bja?k35phn42ha?i11i33

家 他 出嫁 小孩 女 陪嫁 給 幾

sop43ba11d??35ha?i11la?k43bja?k35man11.

十 床 床單 給 小孩 女 他

他家給他女兒陪嫁了幾十床床單。

(2)pu42ndj?u11pa?i11q?42ndjai33?42ba11bin33

父親 我們 去 集市 買 五 床 涼席

我父親去集市買了五床涼席。

例(1)中，ba11稱量d??35“床單”。例(2)中，ba11稱量bin33“涼席(4)以竹子為原材料，由薄的寬為二厘的竹條編織成長方形的席子，長約三米，寬約兩米，其主要功能是用于曬谷子?！?。 如強調其規(guī)格尺寸大于或小于生活中正常使用的規(guī)格尺寸，則在被稱量物體后另加形容詞。例(3)中，ba11稱量bin33“涼席”可在bin33“涼席”后另加fa??33“寬”，以此強調bin33“涼席”的規(guī)格尺寸大于生活中正常使用的規(guī)格尺寸。

(3)ha?m11ba11hun33tso?55sop43kwa?i35p?11m?31.

三 頂 蚊帳 全部 十 元 賣 不

三頂蚊帳總十元賣嗎？

(4)hai33fn11lj?35,a31ja?p55pa?i11un11ɡa31

快 雨 語氣詞 你 趕緊 去 扛 二

張 曬席 中間 田 那 來 家

快下雨了，你趕緊把田里面的那兩張曬席收回家。

(5)ɡa?n31ndj?u11na?11ha?m11ba11nda?i35

家 我們 有 三 塊 旱 地

在 頂 山 上面 那

我家有三塊旱地在那山頂上。

va35可稱量紙、相片、紙幣、塑料等較薄的方形物體，受物體厚度的限制。例如：

不 知道 個 誰 掉 二 張 紙幣

在 中間 路 那

不知道誰掉了兩張紙幣在那路中間。

洗 一 張 相片 多少

錢 語氣詞

洗一張相片多少錢?。?/p>

va35可普遍稱量片狀的植物葉子，不受其規(guī)格尺寸的限制。例如

你 去 菜園 摘 要 二 片

菜 來 喂 雞 吃

你去菜園里摘幾片菜葉來喂雞吃。

(1)la35a?u11ɡa31im33pu31zop55na?i11li42

切 要 二 塊 冬瓜 這 做

ti33ma??31.

什么

切這兩塊冬瓜做什么？

劈 分 成 五 塊 柴 語氣詞

把柴劈為五塊吧。

kwa?i35可稱量有棱角的方形物體，其稱量范圍包括木板、田、紙張、磚等物體，不受物體厚度的限制，強調其形狀。例如：

(1)ɡa?n31sa?u11na?11i33kwa?i35ɡa35l?31.

家 你們 有 幾 塊 水田 語氣詞

你們家有幾塊水田?。?/p>

你 去 測量 二 塊 旱地 那

你去測量那兩塊旱地。

只 馬 這 次 馱 得到 八

kwa?i35pin35.

塊 木板

這匹馬每次可以馱八塊木板。

值得一提的是，kwa?i35可稱量人類或動物類的臉。例如：

(4)qau35ɡa31kwa?i35na33ɡa31man11,

看 二 塊 臉 倆 他

張 臉 誰 大 多

他倆的兩張臉，誰的臉更大？

(5)ɡa31kwa?i35na33mn24ha?n33sa?11.

兩 張 臉 猴子 紅 非常

兩張紅彤彤的猴子臉。

除此之外，kwa?i35也可稱量平面狀的圓形物體。例如：

你 放 兩 張 光盤 歌 那 去

哪里 語氣詞

你把那兩張民歌光盤放哪兒了？

遞 兩 塊 糍粑 來 嘗 語氣詞

遞兩塊糍粑(5)在水族地區(qū)，糍粑一般被捏成圓形靜置晾干保存。該例句表達的糍粑形狀是圓形形狀。來嘗嘗？

kwa?i35可稱量平面狀的圓形物體,該用法強調該物體是“平面狀”的狀態(tài)，延伸了它的稱量范圍。

根據上文對水語二維量詞的描寫可知，ba11、va35、im33、kwa?i35語義側重點不一樣。具體的區(qū)別特征如表2：

表2 二維量詞的區(qū)別特征

在表2中，kwa?i35其尺寸特征小相對于ba11而言，該特征以床單尺寸為參照物，比床單尺寸大的物體歸類為大，與一般床單同等大小或比床單尺寸還小的物體歸為小。例如：

(1)ɡa31ba11nda?i35兩塊旱地

二 塊 旱地

ti33kwa?i35nda?i6兩塊旱地

一 塊 旱地

(2)ɡa31ba11de?35兩床床單

二 塊 床單

ɡa31kwa?i35de?35兩塊床單

二 塊 床單

(3)*(6)*代表該用法不成立，下文同引。ɡa31ba11ma?n35***

二 塊 毛巾

ɡa31kwa?i35ma?n35兩塊毛巾

二 塊 毛巾

(4)* ɡa31ba11a35***

二 塊 田

ɡa31kwa?i35a35兩塊田

二 塊 田

例(1)(2)中的ba11和kwa?i35兩個量詞稱量的物體比一般床單面積大時，其隱含的認知尺寸特征為大，這兩個量詞可以互換稱量；在例(3)中，當稱量比一般床單面積小的物體時，ba11不可稱量毛巾，kwa?i35可稱量毛巾。該組反映了ba11和kwa?i35稱量物體在尺寸特征方面有“大”和“小”之分。但是，在例(4)中，ba11不能稱量田，目前還沒有找到具體的依據。

3.三維量詞

強調物體呈立體狀的量詞歸納為三維量詞(7)jn33圈狀、qo33lo33環(huán)狀具有準量詞的性質，但是本文將之歸入三維量詞進行討論和分析。。本文共收集與描寫6個典型的水語三維量詞，分別為pop55、lam11、ui24、jn33、q33l33和ku42。

pop55可稱量帶有圓形特征的花朵，不受物體生命特征的限制，也不受尺寸的限制。例如：

我 折 得 三 朵 花 桃子

我摘了三朵桃花。

pop55以稱量花朵這一認知原型，進一步延伸稱量植物果實，該類植物果實具有花朵形狀特征。例如：

(2)nda?i35a31hai33jn31pop55fa?i35ka?n35kai11.

旱地 你 快 每 朵 棉花 白 非常

你地里每一朵棉花都很潔白。

除此之外，pop55借著稱量花朵這一典型特征，進一步延伸稱量云朵，例如：

上 天 有 二 朵 云 白

kai11?31.

非常 語氣詞

天上有兩片潔白的云朵。

lam11可普遍稱量具有圓形特征的物體，也可稱量柱形的植物果實。通過分析歸納可知，lam11的稱量范圍有以下九種情況。

第一，lam11可稱量具有圓形特征的水果類，稱量尺寸較大的物體。例如：

你 給 五 個 桃 給 孩子 我

真 啊

你真的拿五個桃子給我孩子??？

(2)j?42fa?n11om33i35?42lam11qam35ta?31

叔叔 從容地 抱 四五 個 柚子

pa?i11hom42piu33.

去 臥室 藏

叔叔從容地拿四五個柚子藏在臥室里。

但是，在同一個語境，如果出現多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稱量尺寸較大的植物果實。例如：

(3)ha?i11i33lam11twa?i35ha?i11ai31si35dju35,

給 幾 個 板栗 給 我嘗試 嘗

不 給 幾 顆 錐栗 也 可以 語氣詞

給我?guī)最w板栗嘗嘗？要不給幾顆錐栗(8)錐栗是栗子的一個小類，尺寸小于一般的栗子，尺寸如黃豆一般大小。也可以嘛。

例(3)中，出現多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稱量尺寸較大的植物果實。但是，如果在某個語境只出現單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不受尺寸制約。

(4)ha?i11i33lam11twa?i35ha?i11ai31si35dju35.

給 幾 顆 板栗 給 我 試 嘗

給幾顆栗子我嘗嘗？

給 幾 個 錐栗 給 我

si35dju35.

試 嘗

給幾顆錐栗我嘗嘗？

給 幾 顆 錐栗 給 我

si35dju35.

試 嘗

給幾顆錐栗我嘗嘗？

從例句可知，某個語境只出現單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不受尺寸制約。

此外，當植物果實包含果肉和果核兩部分，lam11只可稱量整體的單個植物果實，不可稱量植物果實的某個構成部分，例如：果肉、果核，等等。例如：

要 二 個 桃 去 安慰 小孩

拿兩個桃子去哄哄小孩。

要 二 個 桃核 去 安慰

nu42.

小孩

例(7)中，lam11稱量fa?11“桃”。例(8)中，lam11不可稱量ha?i42fa?11“桃核”果核，故例句不成立。由此可知，lam11可稱量完整的個體植物果實，不可稱量植物果實的某個構成部分。

第二，lam11可稱量具有圓形特征的蔬菜類，除了豆類。例如：

(9)man11pa?i11a?i35a?n11pju11dai33ha?m11

他 去 旁邊 菜園 摘 得到 三

lam11kwa11pa?i11ɡa?n31pja?m24lu35hom33tsj?11.

個 黃瓜 去 家 煮 湯 酸 吃

他去旁邊的菜園里摘了三個黃瓜拿回家煮湯酸吃了。

爺爺 我們 喜歡 折 一些 四 五 個

lja?n35ta?11ham33dwa11dui11ha?u33tsj?11.

辣椒 來 蘸 鹽 搭配 酒 吃

爺爺喜歡摘四五個辣椒蘸鹽做下酒菜。

晚上 你 去 摘 要 二

lam11t24lju24ta?11pn11tsj?11.

個 豆角 來 涼拌 吃

晚上你 去 摘 要 二

lam11t24pa?p35ta?11pn11taj?11.

個 扁豆 來 涼拌 吃

第三，lam11稱量蛋類，不受規(guī)格尺寸的限制。例如：

(13)ɡa?n31man11sai24i33t31?a?n24,hai33

家 他 養(yǎng) 幾 只 鵝 幾乎

每 天 撿 得到 六 個 蛋

?a?n24u35.

鵝 真

他家養(yǎng)了幾只鵝，幾乎每天都可以撿六個鵝蛋。

(14)qam42la?k43man11?t35lj?u42lam11kai35

頭 小孩 他 堆 全部 個 蛋

tu11lj?u42.

虱子 了

他孩子頭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虱子蛋。

第四，lam11可普遍稱量具有圓形特征的無生命事物。例如：

(15)ja42fa?i11dai33i33lam11un11va?11

奶奶 編織 得到 幾 個 凳子 稻草

ta?11hui24.

來 坐

奶奶編了幾個草凳拿來坐。

例(15)中，lam11稱量un11“凳子”。 關于個體名量詞稱量凳子的情況，這里稍作一些補充。lam11除稱量圓形的草凳外，還進一步延伸稱量所有形狀的凳子，如柱形的鐵凳子、方形的木凳子、搖椅等多種形狀的凳子。

第五，lam11可普遍稱量帶有圓形特征的容器。例如：

(16)ju35pu42sa?u11pa?i11q?42ndjai33ti33

喊 父親 你們 去 集市 買 一

la?m11th?33ta?11ndau35nam33i42ndi31.

個 桶 來 裝 水 語氣詞

喊你們的父親去集市上買一個桶來裝水啊。

由于lam11可普遍稱量帶有圓形特征的容器，因此，也可延伸稱量某些沒有圓形特征的容器。例如：

爺爺 我們 砌 二 個 盆 豬

mai42hun42ta?11ha?i11ndj?u11.

樹 送 來 給 我們

我爺爺做了兩個豬槽送給我們。

第六，lam11可稱量海洋、湖、池塘等自然景觀，不受規(guī)格尺寸的制約。例如：

(18)ɡa?n31man11na?11ha?m11lam11p?42

家 他 有 三 個 池塘

在 方向 那

他家有三個池塘在那個方向。

墩姑娜 有 一 個 水潭

深 很

墩姑娜有一個很深的水潭 。

第七，lam11可稱量話語。例如：

(20)fan31ti33lam11ho?11ku33m?11dai33.

講 一 句 話語 也 不 能

一句話都不能講。

第八，lam11可稱量單個建筑物、建筑工具、家具等等，不受形狀的限制。例如：

你 做 一 個 梯子 爬 去

樓上 語氣詞

你修一個樓梯爬上樓哦。

(22)tsop55a?u11ɡa31lam11n11pa?i11?n35.

撿 要 二 個 磚 去 一起

順便撿兩塊磚。

你 計劃 做幾 個 門 去 家

你計劃為這個房子設計幾扇門。

第九，lam11可稱量新興事物，與形狀沒有直接聯系。此稱量情況可能是延伸了lam11的第八種稱量方法，強調物體以單個個體存在的狀態(tài)，一般對應漢語量詞“個”、“臺”、“輛”、“架”。例如：

(24)ɡa?n31man11ndjai33ɡa31lam11tj?n11s11u35.

家 他 買 二 個 電視 真

他家真的買了兩臺電視。

(25)la?31na?11ti33lam11tsh33ta24

剛剛 有 一 個 車 經過

pa?i11na?i24.

去 語氣詞

剛剛才有一輛車經過這里。

(26)man11ndjai33ɡa31lam11sau55i33

他 買 二 個 手機

wan42ui11ha?i11la?k43man11.

玩具 給 孩子 他

他買了兩個玩具手機給他小孩。

要 二 顆 羊奶果 去 給 奶奶

tsj?11ɡk55.

吃 語氣詞

拿兩顆羊奶果給奶奶吃。

我 去 舀 豆 才 掉 幾 顆

豆 母親 我 就 罵 我

我去舀豆時僅僅掉了幾顆豆，我媽媽就罵我。

(3)ɡa21man11ndjai33pa?t35ui24kun55tsu33.

倆 他 買 八 顆 玻璃彈珠

他倆買了八顆玻璃彈珠。

用 兩 顆 石頭 彈 語氣詞

用兩顆石頭彈射吧。

(1)pa?i11un11ɡa31jn33kn55a?i35ɡa?n31

去 扛 二 卷 水管 旁邊 家

tsa35ta?11.

那 來

去房子旁邊扛那兩卷水管來。

(2)tsai11tsop55ti33jn33hui31a?u24

很 像 一 條 蛇 在

nd?33tsa35.

地方 那

那地方有一個特別像一條蛇的物體。

(3)tsj??11ndjai33?42ljk43jn33pha?u35pa?i11

新年 買 五 六 卷 炮竹 去

puk55sa33i55.

神靈 語氣詞

新年買五六卷炮竹祭拜神靈啊。

遞 二 圈 鐵 給 我

遞兩圈鐵給我。

(2)ha?i11ti33q33l33ta??31ha?i11ai31

給 一 圈 糖 給 我

tsj?11ma31.

吃 語氣詞

給一圈糖給我吃嘛。

要 二 圈 鐵 大 來

捆 緊

要兩圈很大的鐵絲捆緊。

ku42可稱量團狀物體，不可稱量有生命的動物，例如：

你 滾 二 塊 石頭 來 撐 語氣詞

你滾兩塊石頭來撐著嘛！

隨便 稱 一 坨 肉 就 可以 語氣詞

隨便稱一坨肉就可以了。

(3)tjui35ɡa31ku42i31ha?i11ai11tsj?11i55ma31.

掐 兩 塊 糍粑 給 我 吃 語氣詞

掐兩塊糍粑給我吃嘛！

例(1)中，ku42稱量tin31“石頭”。 例(2)中，ku42稱量na?n42“肉”。例(3)中，ku42稱量例i31“糍粑”。由此可知，ku42可稱量任一團狀的物體，不受事物類別與規(guī)格尺寸的限制，強調物體為單個物體。

根據上文對水語三維量詞全方位的描寫，該6個三維量詞具體的區(qū)別特征如以下列表：

表3 三維量詞的區(qū)別特征

(1)ha?i11i33lam11twa?i35ha?i11ai31si35dju35,

給 幾 個 板栗 給 我 試 嘗

不 給 幾 顆 錐栗 也

可以 語氣詞

給我?guī)最w板栗嘗嘗？要不給幾顆錐栗(10)錐栗是栗子的一個小類，尺寸小于一般的栗子，尺寸如黃豆一般大小。中和水語一般用ui11稱量。也可以嘛。

例(1)中，lam11稱量twa?i35“栗子”；ui24稱量錐栗”。 由此可知，在同一個語境，出現多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稱量尺寸較大的植物果實。

但是，如果在某個語境只出現單個圓形特征的植物果實，lam11稱量不受尺寸制約，而ui24只能稱量與一般板栗同等大小或比板栗尺寸還小的圓形物體(11)這里所稱量的范圍不包括蛋類。。例如：

(2)ha?i11i33lam11twa?i35ha?i11ai31si35dju35.

給 幾 顆 板栗 給 我 試 嘗

給幾顆栗子我嘗嘗？

給 幾 個 錐栗 給 我

si35dju35.

試 嘗

給幾顆錐栗我嘗嘗？

(4)ha?i11i33ui24po33tsu33ha?i11ai31qam35.

給 幾 顆 玻璃彈珠 給 我 看

給幾顆玻璃彈珠我看看？

二、個體名量詞對名詞義類的范疇化

(一)動物性詞義類范疇化

人類的范疇劃分，顯然是有著客觀基礎的，但范疇并不是客觀事物的直接投射，而是經過了認知的中介，或者說，范疇是客觀事物經過認知折射表現在語言中。Aikhenhald(12)Aikhenhald (2000)認為分類詞和名詞的選擇關系完全依賴于名詞所指對象的語義。她提出了四個標準：生命度(animacy )；物理性質(physical property )：緯度、形狀、硬度；屬性等功能上的性質(functional ):操作方式；排列(arrangement ):如“束”、“串”等。將分類詞和名詞的選擇關系完全依賴于名詞所指對象的語義，她提出了四個標準[3]。下文將參考該4個標準，歸納分析水語個體量詞的范疇化特點。

1.人類與非人類

水語量詞ta?k43和ai33可稱量人類，也可稱量與人類體型相似的玩具、雕塑等無生命物體。ta?k43,ai33只稱量上屬概念，如：人、商人、殘疾人等，不稱量具體的稱謂，如：爺爺、奶奶、爸爸等人稱稱謂。水語量詞ta?k43、ai33將人類從萬物中區(qū)別出來，形成人類與非人類兩大范疇，如圖1所示：

圖1 對名詞義類的劃分標準：人類與非人類

2.對名詞義類的劃分標準之一：動物與非動物

圖2 對名詞義類的劃分標準：動物與非動物

(二)外觀特征的范疇化

1.形狀特征

圖3 對名詞義類的劃分標準：形狀突顯特征

形狀突顯特征是水族人民對事物分類的又一重要劃分標準，在語言上表現為量詞將形狀突顯的事物分為一維(線)、二維(面)、三維(體)三類事物，每類事物都有一類量詞將具有這些形狀特征的事物范疇化，如圖4所示：

圖4 對名詞義類的劃分標準：形狀突顯特征

水語一維量詞包括tj?u31、 ha?k35、ɡui31。tj?u31稱量形狀突顯為線條狀的事物，例如：尺子、皮帶、河、路、房子，等等。hak35稱量毛發(fā)或形狀與毛發(fā)相似的物體，例如：頭發(fā)、汗毛、魚須、小草，等等。ɡui31稱量連接為某一整體且呈線條狀的事物，例如：眼淚、汗水、傷疤，等等。

水語二維量詞包括ba22(床、面)、va35(張)、kwa?i35(塊)。ba22可稱量床上用具，例如床單、蚊帳、涼席、棉被等物體。va35稱量紙、相片、紙幣、塑料等較薄的方形物體。kwa?i35稱量有棱角的方形物體，其稱量范圍包括木板、豆腐塊、田等物體。

水語三維量詞包括pop55、lam22、ui24、jn33、q33l33。lam11、ui24可普遍稱量具有圓形特征的物體，也可稱量呈柱形的植物果實，例如：水缸、井、桃子、栗子、辣椒，等等。pop55稱量帶有圓形特征的花、云等相關事物。jn33、q33l33稱量具有空心特征的圓形物體，例如：炮竹、鐵絲、魷魚圈、甜圈等物體。

2.規(guī)格尺寸

水族人民如果要強調事物的規(guī)格尺寸，可依據事物的規(guī)格尺寸選用不同的量詞。ha?k35稱量如毛發(fā)尺寸大小的事物，規(guī)格尺寸與毛發(fā)相似。tj?u31稱量比毛發(fā)尺寸大的事物。po?35稱量呈線條狀的煙、霧等相關事物，不受事物規(guī)格尺寸的制約。因此，以量詞為范疇化工具，一維量詞形成了關于規(guī)格尺寸的范疇化系統(tǒng)，如圖5所示：

圖5 對一維(線)事物的區(qū)分

va35稱量紙張、照片、紙幣、樹葉等面積不大的較薄的方形物體，ba22稱量面積較大的、呈四方形的方形物體，一般用來描述可攤開、鋪開的面積較大的床上用具、曬米工具，也可用來稱量旱地。kwa?i35稱量有棱角特征的物體，稱量范圍廣泛，不受規(guī)格尺寸的制約，范圍也包括田、旱地等事物。因此，以量詞為范疇化工具，二維量詞形成了關于規(guī)格尺寸的范疇化系統(tǒng)，如圖6所示：

圖6 對二維(面)事物的區(qū)分

圖7 對三維(面)事物的區(qū)分

(三)存在狀態(tài)的范疇化

在水語量詞系統(tǒng)里，除了人類范疇與動物范疇外，液體、氣體和固體，這些標記可以用量詞加以體現。液體標記與氣體標記用專用量詞標記了液體與固體的范疇；其余的固體標記較細致，其中主要以形狀為分類依據，具體分類方法以上已列舉，這里不再重復。量詞對名詞義類存在狀態(tài)分類情況如圖8所示：

圖8 對存在狀態(tài)的區(qū)分

ha?m11tm35nam33三滴水

三 滴 水

ha?m11tm35man31三滴油

三 滴 油

ti33po?35mon24一層霧

一 股 霧

ti33po?35kwan31一股煙

一 股 煙

ku42的稱量范圍前文已作詳細描寫，此處不再贅述。

三、水語量詞的認知特點

Adams[6]以37種亞洲語言為對象得出，在分類詞結構里，有生命和無生命是最基本的分類范疇。并對形狀劃分出三個基本的分類：即長短、平坦、圓形。他強調，“形狀”這一語義特征有時優(yōu)先于“有生性”。也就是說，在數詞分類詞(13)Aikhenhald (2000)認為分類詞和名詞的選擇關系完全依賴于名詞所指對象的語義。她提出了四個標準：生命度(animacy )；物理性質(physical property )：緯度、形狀、硬度；屬性等功能上的性質(functional ):操作方式；排列(arrangement ):如“束”、“串”等。語言里，其實體的“形狀”對分類詞的選擇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Kiyom認為，在自由語素分類詞語言里，名詞和分類詞是通過有生性和形狀來選擇的，但是非數詞分類詞語言不包括靠形狀來選擇的分類詞。因此，他認為在選擇分類詞的語義等級上，有生性優(yōu)先于形狀。同時，他指出語義范疇中的有生性和形狀之間沒有蘊含共性，這兩個語義范疇是個獨立而基本的語義范疇[7]。那么在量詞認識范疇上，它們之間是否存在蘊含共性的類型特點？

Boye[8]詳細描寫了 50 種語言的認識意義的表達規(guī)律，并從認知角度進行了解釋，世界語言的認識意義是一個層級系統(tǒng)。語言是人類經驗結構的符號系統(tǒng)，若語言不同，其被語言形式所凝結、所攜帶的經驗結構也有所不同，不同語言是通過不同的認知類型來塑造該語言的事象類型的，事象類型不是客觀的，而是因語言的認知類型的不同而有別[9]。

在水語里，該形式通過量詞體現出來。個體名量詞范疇化體現了水族群體心理上對事物進行等級程度的判斷，也體現了對世界的認知與分類。從類型學上看，水語個體量詞在分類詞結構里，有生命和無生命是最基本的分類范疇。量詞ta?k43、ai33和 t31把人與動物從萬物中區(qū)別出來，涇渭分明。而無生命物體需根據物體的物理屬性等特征，體現了水語量詞在認知上有生性優(yōu)先于形狀，如圖9所示：

圖9 水語個體量詞認知范疇化范圍

水族群體圍繞典型家族成員的相似性[10]，把人類與非人類事物區(qū)分出來；在非人類范疇下，把動物與非動物范疇區(qū)分出來；在非動物范疇下，把形狀特征突顯與形狀特征弱顯區(qū)分出來；在形狀特征突顯范疇下，通過形象化思維方式范疇化該類事物。水族群體把日常經驗看成個體量詞使用的基礎，把一個范疇中典型成員與邊緣(非典型)成員之間[11]的關系有效地組織起來，稱量范圍分工明確，但又交叉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