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維心中的江南

陳旭慧

(安徽師范大學 文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一、“江南”概念

江南，從地域概念來看，是指長江以南，一般多指長江南岸區(qū)域。如今所說的江南指上海、浙北、蘇南、皖南、贛北等長江以南地區(qū)。但不同歷史時期，對“江南”這個概念的地域劃分是不同的。最早記錄“江南”一詞的現(xiàn)存先秦文獻是《左傳》和《國語》。“鄭伯肉袒牽羊以逆, 曰:‘孤不天, 不能事君, 使君懷怒以及敝邑, 孤之罪也, 敢不唯命是聽?其俘諸江南, 以實海濱, 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 使臣妾之, 亦唯命’?！盵1]還有《國語》當中有“于是吳王起師, 軍于江北, 越王軍于江南。”[2]但不能明確這個時期的江南到底在何處。秦漢時期，文獻中的“江”作為“長江”的專稱，而“江南”這一概念仍未定型。直到唐代貞觀元年627年，分天下為十道，設立江南道，才開始有明確的江南概念?！敖系?，蓋古揚州南境，漢丹楊、會稽、豫章、廬江、零陵、桂陽等郡，長沙國及牂柯、江夏、南郡地?！盵3]由此可見，江南道的范圍是非常寬廣，包括今天的長江以南，嶺南以北，西起四川貴州，東至海濱的大半個中國。不過，在開元二十一年的時候，原來的十道被改為十五道。江南道被分為江南東道，江南西道和黔中道。江南東道領原江南道潤、常、蘇、湖、杭、睦、歙、明、衢、婺、處、溫、臺、建、泉諸州，加上從嶺南道劃來的福、漳、汀三洲。管轄地為今江蘇省南部、上海、浙江全境，福建全境及安徽徽州。江南西道領宣、饒、撫、虔、鄂、江、洪、袁、吉、澧、朗、岳、潭、衡、郴、邵、永、道、連諸州，也即今天的江西全境以及湖南、安徽、湖北的一部分。所以，將江南范圍認定為江浙一帶，江西和福建全境，以及安徽、湖北、湖南的一部分地區(qū)。

二、王維與“江南”

在唐代以前，就有諸多的詩篇描寫江南。諸如漢樂府古詩“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江南》)在這里，我們可以感受到一個風景秀美、魚米之鄉(xiāng)的一個文化概念上的江南。到了唐代，有了明確的地域概念上的江南，描寫江南的詩歌也幾乎達到了頂峰時代，從白居易的“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憶江南》)再到杜牧的“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寄揚州韓綽判官》)皇甫松的“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聽笛雨蕭蕭?！?《夢江南·蘭燼落》)還有花間派詞人溫庭筠詩人描寫江南的詩作更是不可勝數(shù)，譬如有名的“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望江南·梳洗罷》)作為盛唐時期著名詩人之一的“詩佛”王維也不例外，他用詩歌描繪了他心中的江南印象。

王維為蒲州(今山西永濟)人，十五歲時離家赴長安，此后幾年一直在長安參加科舉考試、干謁等活動，后為太樂丞，第二年被貶至山東濟州，赴任途中經(jīng)過洛陽、滎陽、京水；在任期間曾游清河、魚山。于開元十四年離任，后一直輾轉(zhuǎn)于長安、洛陽、嵩山等地，過上了時而退隱時而出仕的生活。[4]雖然他 一直輾轉(zhuǎn)于不同地方，但他的活動范圍一直在黃河流域。根據(jù)王輝斌先生的《王維開元間行蹤求是》考證認為，王維在濟州離任到開元二十二年間，曾到過蜀川一次。開元二十八年，王維知南選，唐代經(jīng)常性的“南選”只在嶺南和黔中舉行，王維此次“南選”的目的地在黔中，從長安經(jīng)大散關(guān)入蜀。次年返回長安，路線為從渝州順長江東下至夏口, 然后逆漢水直抵襄陽, 并在途中的南陽臨湍驛與神會等談經(jīng)數(shù)日。[5]另外，王輝斌先生等人認為王維在開元年間曾自北國而南下吳越一次。[6]

由此可知，王維的前半生根本沒有去過江南，但并不妨礙他寫一些描寫江南的詩篇，比如:《送綦毋潛落第還鄉(xiāng)》《送綦毋校書棄官還江東》等。及至開元年間，無論是否真如后世學者考證的那樣，王維因知南選去了黔中還是曾轉(zhuǎn)官去過吳越。總之，王維在江南一帶游歷或生活的經(jīng)歷應該是比較短暫的。王維也寫過一些描寫江南的詩歌，幾乎是想象中的江南，而不是身臨其境、觸景生情而作出的。

據(jù)統(tǒng)計，王維描寫江南的詩作共15首，除了《登辨覺寺》《漢江臨眺》及《贈吳官》以外，全為贈別詩。贈別詩根據(jù)贈別對象可以分為三類,現(xiàn)將王維江南詩作中的贈別詩列表如下：

表1 贈別詩的分類

雖然有一些詩為詩人送別前往江南的友人，但根本沒有江南風光等特征性的描寫，比如：《別綦毋潛》，所以，就不算在內(nèi)。故僅算作15首供研究用。

三、江南意象之美——“鐃吹喧京口，風波下洞庭”

葉朗說：“詩是審美意象，是情景的統(tǒng)一，審美意象直接在審美感興中產(chǎn)生，是對于審美自然的真實反映?！盵7]也就是說，審美意象是詩歌當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那么,何為意象呢？黑格爾說：“在藝術(shù)里，感性的東西是經(jīng)過心靈化的，而心靈的東西也借感性化而顯現(xiàn)出來?！盵8]所以，意象即是外在的物象與詩人主觀感受的結(jié)合后而產(chǎn)生的綜合體，也即融入了詩人主觀感受的審美形象。朱志榮《論審美意象的創(chuàng)構(gòu)》一文中認為審美意象由物象、事象及其背景感發(fā)情意而創(chuàng)構(gòu)，審美意象的“象”包括物象、事象及其背景。[9]物象側(cè)重于物，比如：“茅亭宿花影，藥院滋苔紋”“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事象側(cè)重于人，比如：司空曙的《喜外弟盧綸見宿》中的“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還有“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北尘凹劝ǜ行孕螒B(tài)，也包括無形的文化氛圍。背景并非都是實際存在的，可以通過有形之象的暗示激發(fā)主體的聯(lián)想。背景只能是一種陪襯，通過背景的烘托來突出主體，比如孟浩然的《夏日南亭懷辛大》就能很好地體現(xiàn)這一點?！吧焦夂鑫髀洌卦聺u東升。散發(fā)乘夕涼，開軒臥閑敞?！毕﹃栁飨?，褪去了白天炎熱的溫度，月亮漸漸東升，掛在漸黑而未黑的天空中，這樣一個舒適而安逸的夏日傍晚背景，烘托出詩人開軒閑敞這一意象。

王維江南詩歌當中的意象以物象和背景居多，其中物象以“江水”“南風”“猿啼”“明月”“秋空”“鐃”“子規(guī)”等意象最多。這些意象都帶有較典型的江南特點。王維作為一個久居黃河流域的人，所以，詩歌當中出現(xiàn)“江水”這一意象是很少的，而“山”的意象非常多，比如：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山居秋瞑》)荒城臨古渡，落目滿秋山。(《歸嵩山作》)讓我們來看看他為數(shù)不多的使用“江水”意象的詩歌：

朱欄將粉堞，江水映悠悠。(《送康太守》)

秋天萬里凈，日暮澄江空。(《送綦毋潛校書棄官還江東》)

欲歸江淼淼，未到草萋萋。(《送張五諲歸宣城》)

忽佐江上洲，當自潯陽下。(《送張舍人佐江州同薛據(jù)十韻》)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漢江臨眺》)

在王維詩中，長江是浩浩湯湯、橫無際涯的；同時，又是空明澄澈、隨波縹緲的。給人流動飄逸，空靈恬淡的禪意之感。這與王維作為一個佛教信徒，自身所獨有的空靈清凈的心境不無關(guān)系。所以，他筆下的長江與李白筆下的長江形成鮮明對比。從“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渡荊門送別》)到“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中就可以感受到李白筆下長江的氣勢磅礴、奔騰不息、寬廣闊大，不受任何羈絆。讀來讓人感覺熱血沸騰、暢快淋漓，直有“神歡體自輕，意欲凌風翔”之感。

除“江水”這一意象以外，王維還喜用“猿啼”這一意象，從古往今來的詩文中，我們可以感知到“猿啼”是南方所獨有的，而且這一意象同很多我們所熟知的意象一樣，有其自身所特有的內(nèi)涵和文化積淀。譬如：只要一提到“梅花“這一意象，傲雪凌寒、孤高自潔的形象便不言自喻了。同樣，“猿啼”在詩歌中一般用來表達詩人悲涼落寞的情緒。比如：“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啼三聲淚沾裳?！?《水經(jīng)注·江水》)“猿啼客散暮江頭，人自傷心水自流?！?《重送裴郎中貶吉州》)“青楓江上孤舟客，不聽猿啼亦斷腸。”(《竹枝詞》)在王維的送別詩里，當然不會少了這樣一個悲傷而具有江南特色的意象?！耙芟肽狭赕?zhèn)，可宜猿更啼?！?《送張五諲歸宣城》)“鳥道一千里，猿啼十二時?！?《送楊長史赴果州》)，以及“明到衡山與洞庭，若為秋月聽猿啼?！?《送楊少府貶郴州》)。在這些贈別詩里，王維發(fā)揮其豐富的想象力，想象友人在旅途當中的情景，友人所到達的地方，所見所聞的事物。既表現(xiàn)了友人的風塵仆仆，又表達了離別的傷感。

除了這些以外，“南風”這一意象在王維的江南詩歌中也值得重視。 “何處寄相思，南風吹五雨”。(《送宇文太守赴宣城》)“愁看北渚三湘近，惡說南風五雨輕”。(《送楊少府貶郴州》)“五雨”為古代測風器，航行時用來測風的方向和力度。詩人想象著風力足夠大之時，友人揚帆起航，相思之感頓時涌上心頭卻又無處寄托抒發(fā)。除了借風揚帆的南風以外，南風放在江南這樣一個概念里，不同于北方的風那么強勁干燥。南風是“南風不用蒲葵扇，紗帽閑眠對水鷗。”(寄王舍人竹樓)那樣的和熏；是“細雨茸茸濕楝花，南風樹樹催枇杷”(《天平山中》)那樣的溫柔；是“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西洲曲》)那樣淺淺的惆悵。試問這樣的意象出現(xiàn)在王維的詩里，怎不令人感受到江南之美呢？

王維江南詩作中的背景烘托以空靈清寂為主，比如“秋天萬里凈，日暮澄江空。清夜何悠悠，叩舷明月中?！?《送綦毋潛校書棄官還江東》)詩人首先營造了清空閑遠的氛圍，想象著友人在江天一色之中，乘著一葉扁舟，叩舷而歌。這樣的畫面是如此的自由自在，悠然自得，不受任何拘束。還有“朱欄將粉堞，江水映悠悠。鐃吹發(fā)夏口，使君居上頭?！?《送邢桂洲》)在煙波浩渺的江畔，鑼鼓齊鳴，聲勢浩大。友人的船即將揚帆起航，詩人仿佛能看到友人的船只漸漸消失在遠方。這樣的背景渲染使我們感受到離別時的不舍，但這種離別是淡淡的優(yōu)傷。

四、江南意境之美——“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

司空圖的詩論發(fā)展了殷璠、皎然之說，注重含蓄蘊藉的韻味與清遠淳厚的意境，從詩歌的“味外之旨、象外之象、景外之景”不同側(cè)面指出了意境的特征。惲南田《題潔庵圖》說:“視斯境，一草一木，一丘一壑，皆潔庵靈想之獨辟，總非人間所有，其意象在六合之表，榮落在四時之外，將以尻輪神馬，御冷風以游無窮。真所謂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塵垢秕糠，綽約冰雪?！盵10]從歷來對詩的意境議論評述中，我們可以概括總結(jié)出“意境”是情和景相互交融的產(chǎn)物的結(jié)論。人的情感會受到景物、環(huán)境的影響，所以有“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尋尋覓覓》)而景物、環(huán)境在人心中的印象也會受到創(chuàng)作主體的作用，所以“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春望》)在這樣情景交融的作用下，即使構(gòu)成的意象相同，呈現(xiàn)出的詩境也是紛紛不一的。 譬如同樣是寫江上觀覽之景，杜甫是“星垂平野闊，江入大荒流。”(《旅夜書懷》)而王維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王船山說：“工部(杜甫)之工在即物深致，無細不章。右丞(王維)之妙，在廣攝四旁，圜中自顯。”又說：“右丞妙手能使遠者近，摶虛成實，則心自旁靈。”[10]杜甫的詩歌意境是高大深厚的，是沉郁雄渾的；而王維的意境是靜遠空靈的，誠如宗白華先生所言：“心自旁靈”表現(xiàn)于“墨氣所射，四表無窮”，“形自當位”，是“咫尺有萬里之勢”。 “廣攝四旁，圜中自顯”“使遠者近，摶虛成實，則心自旁靈”，這正是大畫家、大詩人王維創(chuàng)造意境的手法，代表著中國人于空虛中創(chuàng)現(xiàn)生命的流行，絪蘊的氣韻。[10]王維仿佛站在六合之外來看這世界。他筆下的江南，是煙波浩渺、一望無際的長江；是若隱若現(xiàn)、濃墨相宜、連綿不斷的遠山。這樣空靈縹緲的意境難道不讓人聯(lián)想起一幅江南水墨畫？

更妙的一句詩是“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送邢桂州》)夕陽漸漸下沉，光影交錯之間，江水與落日余暉交匯融合，呈現(xiàn)一片耀眼的白光；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席卷而來，天地之間被暈染成了朦朧的藍青色?！短扑卧娕e要》稱贊此句：“氣象雄闊，涵蓋一切”。闊則闊矣，然而較之雄闊，似乎用空闊深邃來概括這句詩的意境更為合適。

除此之外，還有“地迥古城蕪，月明寒潮廣”，(《送宇文太守赴宣城》)“秋天萬里凈，日暮澄江空”(《送綦毋潛校書棄官還江東》)等句。王維運用了他最常用的“天”“月”等意象及“明”“寒”“凈”“澄”“空”等冷色調(diào)的形容詞，刻畫了清冷靜謐的江南秋天形象，營造了江天一色無纖塵、清幽閑遠的意境。

五、江南色彩之美——“朱欄將粉堞，江水映悠悠”

畫是一種無聲的詩，詩則是一幅有聲的畫。美術(shù)是視覺的藝術(shù)，可以通過感官的認識，直接去感受。文學是想象中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主體通過文字將創(chuàng)作對象描繪下來，而最終還要經(jīng)過接受主體的主觀想象，才能在大腦中形成一個完整的獨特形象。蘇軾在《書摩潔藍田煙雨圖》中這樣稱贊王維：“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何以讀者在品讀王維的詩時，能夠感覺在欣賞一幅幅生動形象的畫？其詩歌當中色彩的運用必定發(fā)揮了必不可少的作用。細讀王維的詩，就會發(fā)現(xiàn)王維非常善于使用各種各樣的色彩，來為他的詩潤色。比如：

青菰臨水映，白鳥向上翻。(《輞川閑居》)

嫩竹含新粉，紅蓮落故衣。(《山居即事》)

開畦分白水，問柳發(fā)紅桃。(《春園即事》)

雨中草色綠堪染，水上桃花紅欲燃。(《輞川別業(yè)》)

從這些詩中，讀者可以感受到王維筆下林林總總的顏色，而且王維喜歡運用明度較高、活潑清新的顏色，給人更強的視覺感受和沖擊力，也更具有想象空間。王維的江南詩歌也不乏這一特點。例如：

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青。(《送邢桂洲》)

朱欄將粉堞，江水映悠悠。(《送康太守》)

青草瘴時過夏口，白頭浪里出湓城。(《送楊少府貶郴州》)

王維詩中運用的白、青等顏色絢爛之極而又歸于簡淡，在這些顏色所描繪下的江南不像白居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憶江南》)中明艷動人；也不像“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江南春》)那樣的濃濃郁郁，而是高閑清遠、疏淡曠逸的。在這樣的色彩搭配中，一個清澹簡疏的江南形象了然于目，這與王維超塵脫俗的心境及其一以貫之的創(chuàng)作主體風格也是一致的。

六、江南風物之美——“不如儂家任挑達，草屩撈蝦富春渚”

古往今來，“江南”都是文人墨客向往的地方，那是一個風光秀麗、物產(chǎn)豐富的魚米之地?！敖稀庇小盁熈嫎?，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有“市列珠璣，戶盈羅綺”，有“重湖疊囐清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望海潮·東南形勝》)還有“便風船尾香粳熟，細雨層頭赤鯉跳。”(《江南二首》)試問這樣的江南怎能不令人心生愛慕與向往之情？無怪乎韋莊說“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菩薩蠻其二》)那么，王維心里的江南都有些什么呢？

在他贈給京城做官的吳地朋友的詩里，他寫道：“江鄉(xiāng)鯖鲊不寄來，秦人湯餅哪堪許。不如儂家任挑達，草屩撈蝦富春渚?！?《贈吳官》)料想朋友在炎熱的夏季見到此詩，聯(lián)想到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美食，也會有季鷹見秋風起，思念吳中鱸魚膾之感吧。詩人在這里還運用了吳地方言來表現(xiàn)吳地特有的風土人情。而“草屩撈蝦富春渚”這一句更是將江南景象描寫得細致入微。穿著草鞋的勞動人民在富春江渚捕魚撈蝦，這樣的描寫既極具畫面感，又生動表現(xiàn)了江南富有生活氣息的一面。

此外，還有“樹色分揚子，潮聲滿富春”(《送李判官赴江東》)，“鄖國稻苗秀，楚人菰米肥”(《送友人南歸》)，“漁浦蘭陵郭，人家春谷溪”。(《送張五諲歸宣城》)總而言之，長期生活在關(guān)中的王維，其心中的江南除了有秀麗的風光外，還有儒雅婉轉(zhuǎn)的吳儂軟語，以及物產(chǎn)豐裕的魚米之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