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全信息下的制度選擇

[摘 要]制度具有替代性，同一任務有多種制度實現(xiàn)方式，如何選擇制度，最終依據(jù)是效率，但具體的影響因素卻方方面面、錯綜復雜。文章從信息角度分析制度選擇問題，即不完全信息如何影響制度選擇，并歸納制度選擇的策略，以闡釋信息技術發(fā)展對制度的影響。

[關鍵詞]不完全信息;制度選擇;制度替代性

[DOI]10.13939/j.cnki.zgsc.2021.10.193

制度是一種抽象且復雜的規(guī)則設置，并且具有多樣性。同一個組織，同一種行為，可以有多種制度設置。對不同制度進行取舍，也稱為制度選擇。對制度選擇的傳統(tǒng)研究，側重于歷史的、環(huán)境的、成員的、行為的分析，但輕視“信息”這一因素的影響。事實上，信息對制度的影響一直存在，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這種影響力日益增強。從信息角度分析制度選擇，也變得更加重要。文章利用博弈論方法，結合現(xiàn)實的案例，闡釋不完全信息對制度選擇的影響及相應策略。

1 制度選擇與信息

制度選擇是在眾多方案中，選擇一種最優(yōu)的制度設置。表面上看，它是管理者單方面的決定，但是在博弈論看來，最終選擇何種制度，既是成本收益的考量，也是各方博弈的結果。制度選擇是由制度的所有相關方共同決定的，選擇的結果不一定整體最優(yōu)，但往往是個人最優(yōu)，即某種意義上的納什均衡。約束制度選擇的因素很多，僅從信息角度看，制度選擇的主體總是傾向于選擇能體現(xiàn)自身信息優(yōu)勢的制度，或彌補自身信息不足的制度。

（1）制度的可替代性。不同的制度設置，會產(chǎn)生不同的組織績效，這是制度選擇的意義所在。對于同一對象，不同制度間存在可替代性。關于制度的可替代性，新制度主義有著深層次的論證。新制度主義認為，制度選擇主要受交易成本的影響。以市場經(jīng)濟為例，當交易成本為零時，制度選擇就失去意義。因為不管制度如何設置，市場通過交易行為都會實現(xiàn)資源配置的帕累托最優(yōu)。當交易成本大于零時，制度選擇就變得非常重要。因為不同的制度選擇，會導致不同的資源配置效率。但是，交易成本為零的情況，在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交易成本大于零，則是一種普遍現(xiàn)象。所以，制度選擇是一個常態(tài)化問題。

舉一個形象的事例，張三有一瓶酒，想請李四幫他賣掉，對于賣酒所得的錢，有三種分配方案（制度）：

方案A：張三只取80元，剩下的歸李四。

方案B：張三支付李四20元，其余的歸張三。

方案C：賣酒的錢，李四與張三二八分成。

在事例中，每個方案隱喻一種制度，方案A是承包制，方案B是工資制，方案C是分成制（提成制）。對于賣酒行為而言，這三種方案似乎都是可行的，可相互替代的，哪種方案最佳，似乎很難區(qū)分。但是，在現(xiàn)實中，這三種方案具有明顯的適用范圍與績效差異。

（2）信息對制度選擇的約束。如前所述，交易成本是制度選擇問題的根本原因，而信息是交易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制度選擇往往受限于信息的完全程度，信息的完全程度約束了制度選擇范圍和績效。

為什么工程建設類任務往往選擇承包制？我們做一個簡易模型進行解釋，假設一所學校請一個建筑公司建一幢教學樓。學校是發(fā)包方，建筑公司是承包方，最終的制度選擇是雙方協(xié)商（博弈）的結果?？晒┻x擇的制度有三種：承包制、工資制與分成制。約束制度選擇的信息可分為兩類：一類是建設信息，包括施工過程中的人工成本、物料成本、合理工時等信息。這類信息對建筑公司而言，較易掌握且相對完全，屬于優(yōu)勢信息。另一類是使用信息，包括教學樓建成后的運營成本、盈利狀況、授課數(shù)量等信息。這類信息對學校而言，較易掌握且相對完全，屬于優(yōu)勢信息。從雙方掌握信息的完全程度，分析制度選擇的最終結果。

學校不會選擇工資制。因為工資制是基于建設信息的制度，學校對施工信息掌握并不完全，對施工過程中的監(jiān)督、控制幾乎無能為力。工資制對學校而言屬于嚴格劣等策略，如果采用工資制，一年的工期拖延到三年，1萬元的材料采購需3萬元，類似現(xiàn)象極可能出現(xiàn)。

建筑公司不會選擇分成制。因為分成制是基于使用信息的制度，建筑公司對使用信息掌握并不完全。一幢教學樓，建成后運營維護成本是多少，具體使用情況如何，每年獲得多少利潤，這些信息建筑公司很難獲得，即使學校是非常賺錢的生意，建筑公司也不會同意與學校分成。

無論是工資制，還是分成制，都會造成博弈雙方的信息不均衡，從而形成博弈的優(yōu)勢與劣勢。為應對這種不均衡，在無法掌握完全信息的狀況下，雙方可以選擇共同確定的信息，作為制度設置依據(jù)即完工信息。承包制就是基于完工信息設置的制度。教學樓最終建成什么樣子、具有哪些功能、最終投入多少金額、何時進行支付，這些信息對于學校和建筑公司雙方而言，是可以確定的、相對均衡的信息。基于此類信息設置的制度，比較容易達成一致。因此，工程建設類任務往往選擇承包制。

同理，為什么工廠往往選擇工資制？因為工資制是基于工作時長、工作效率、產(chǎn)品質量決定最終工資的多少，此類信息相對公開、易于獲取，對老板與員工都相對透明。工資制是一種均衡的制度選擇。對工廠而言，老板不會選擇承包制。如果選擇承包制，老板會因無法獲取必要的生產(chǎn)信息而承擔經(jīng)營風險。同理，工人也不會選擇分成制。如果選擇分成制，員工存在獲取采購信息與銷售信息的困難，將承擔相應的道德風險。

這里需要解釋一點，如果說工廠一定采用工資制，這種說法有失偏頗，在現(xiàn)實中，也有一些工廠進行改革，采用分成制，或者說股份制，并且取得很好的效果。但請注意兩點：第一，分成制的對象主要是中、高層管理人員，因為他們的相關工作信息老板很難獲取，這一點委托代理理論有著很好的說明，不做過多贅述。第二，成功的分成制改革，必然伴隨工廠信息公開，如果工廠對工人一直保持信息優(yōu)勢，或者說人工無法獲得相對完全的工廠信息，分成制最終往往是失敗的。

企業(yè)的制度選擇，與信息完全程度相關。進一步簡化分析，企業(yè)內的中高層管理者與普通員工都是勞方，為什么老板更愿意給中高層管理者股權，而很少給普通員工股權，因為中高層管理者的工作信息較難獲得，而普通員工的工作信息相對完全。但是，如果信息的完全程度發(fā)生改變，假設老板對中高層管理者的工作信息了如指掌，則對他們采用工資制，亦可保證生產(chǎn)績效;假設老板對普通員工的工作信息也不完全掌握，則對普通工人也應該采用分成制。最典型的是銷售行業(yè)的員工。對于銷售人員，尤其是外出跑業(yè)務的銷售人員，分成制是有效的制度選擇。由于老板無法獲得完全的銷售過程信息，采用簡單工資制必然是無效的，底薪加提成才能達到預期的激勵效果。

總而言之，由于信息的不完全性，每個經(jīng)濟活動的參與者，掌握的信息領域與數(shù)量是不同的，每個人都傾向于選擇能夠發(fā)揮其信息優(yōu)勢的制度。因此，從某種角度而言，現(xiàn)實的制度是信息博弈的結果。

2 不完全信息下的制度策略

理論上而言，人們可以通過信息收集消除信息的不完全性，以彌補自己的信息劣勢。但是，受客觀條件限制，有些信息往往無法收集，或收集成本很高。對此，人們可以通過制度選擇，削弱信息不完全的負面影響。在不完全信息情況下，制度選擇的普遍策略有三種，即利益捆綁、優(yōu)勢信息與決策替代。

（1）利益捆綁，是指通過建立共同利益，彌補信息不完全劣勢的制度策略。這種策略本質是放棄部分信息的收集，代之以利益捆綁的方式進行激勵。委托代理理論可以很好地說明這一策略。由于信息不對稱的存在，委托人往往無法確定代理人是否盡職，而獲取相關信息的成本又極高，如根據(jù)盡職程度決定報酬無疑是低效的。這時，可以通過設置利益捆綁機制進行改善。例如，當事人與律師可以約定，根據(jù)訴訟的成敗支付不同的報酬。老板與職業(yè)經(jīng)理人約定，根據(jù)企業(yè)業(yè)績支付相應的年終獎。

（2）優(yōu)勢信息，是指根據(jù)相對簡單、真實、易得的信息設置制度的策略。例如，在18—19世紀英國派人用輪船運送罪犯去澳洲。起初的辦法是，政府對私人船長按運送的人數(shù)付費，這些費用要能保證每個罪犯的基本食物和醫(yī)療，但貪心的船長僅提供簡陋的條件，并囤積食物，導致運送過程中罪犯的平均死亡率極高。為減少死亡率，政府先后采用四種不同制度，如表中所示制度A、制度B、制度C、制度D。實踐證明制度D最為有效。如果將制度D還原為信息問題進行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其符合優(yōu)勢信息策略。如表1所示。

（3）決策替代，是指由占信息優(yōu)勢的主體代替進行決策的制度策略。以小費制為例，小費制的本質是讓顧客而不是老板決定服務生工資。一般而言，服務質量是決定服務生工資的主要因素，包括真誠的微笑、貼心的話語、快速的服務等。但是，此類信息對老板而言屬于隱性信息，老板很難完全獲取，更無法在此基礎上做出薪資決定。如果支付每位服務生同等工資，則起不到激勵作用。如果依據(jù)已有的不完全信息支付工資，又很難做到客觀公正。小費制解決了這個信息不完全問題，雖然服務質量對老板是不完全信息，但對顧客則是相對完全信息。顧客是最了解服務質量的人，與其由老板承擔高昂的信息收集成本，并決定工資發(fā)放，不如直接將決策權交予顧客更為有效。

3 信息時代的制度變遷

隨著信息技術的發(fā)展，信息采集、傳輸、存儲、處理的成本都在不斷減小，信息總體上正由不完全趨向于完全，這一進程必將影響各類組織的制度設置。隨著信息完全性的提高，制度的可替代性會更強。例如，小中等超市的蔬菜水果區(qū)，一般不是超市自主經(jīng)營，而是承包給他人。因為，相對于超市的其他商品，蔬菜水果的價格變動極快。同一種蔬菜，其價格隨時在變化。供求關系會導致采購價格的變化，新鮮程度會導致銷售價格的變化。對于超市而言，這種價格頻繁變化的商品，自主經(jīng)營的管理成本極高，所以超市往往將蔬菜水果區(qū)承包給他人。但是，在信息成本極大降低、獲取信息相對完全的條件下，蔬菜水果區(qū)也有可能采用自主經(jīng)營，或合伙人制度。

信息不完全性是制約制度選擇的因素之一。筆者認為，分成制會更多地代替工資制，因為腦力勞動正更多地取代體力勞動。因為腦力勞動是無形的，生產(chǎn)信息很難獲取及監(jiān)督;體力勞動是有形的，相關信息易于觀察。在不能完全掌握腦力勞動信息時，分成制無疑比工資制更為有效。

在信息論來看，所有的制度問題本質上都是信息問題，或者說都可以還原為信息問題。關注信息技術的發(fā)展狀況，善于從信息角度分析問題，可以更好地認識和解決組織問題，這是信息時代對管理者提出的新要求。

參考文獻：

[1]約翰·納什.納什博弈論論文集[M].北京：首都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出版社，2000.

[作者簡介]潘國剛，男，云南昆明人，研究方向：電子商務、信息經(jīng)濟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