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南，山之北

唐櫻

一

兒時就聽說過新疆，是從大人們《新疆是個好地方》的歌聲里，然后便是數(shù)十年的關(guān)注和眺望。始終向往一次新疆之旅，卻始終也沒能到新疆那神奇的好地方去看看。

有很多藝術(shù)家創(chuàng)作過關(guān)于新疆的文藝作品，我也從中獲得了不少了解。作家王蒙的長篇小說《這邊風景》就是寫了伊犁這片土地上的事情；還有那首有著“東方小夜曲”美稱的《草原之夜》，我便從歌曲里知道了新疆還有一個城市叫“可克達拉”。

除此，我也曾跟著史書神游，隨湖南名人左宗棠到達過新疆。

清同治四年（1865年），中亞浩罕汗國頭目阿古柏在英國支持下率兵侵入南疆，建立“哲德莎爾”偽政權(quán)，進而占領(lǐng)天山南北廣大地區(qū)，實行殖民統(tǒng)治。一八七一年，俄國出兵占領(lǐng)了當時被作為新疆軍政中心的伊犁地區(qū)，大清王朝的版圖上已經(jīng)喪失了一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面對“塞防”和“海防”之爭，以直隸總督李鴻章為首的“海防”派主張放棄新疆，偏安一隅以求自保，而以陜甘總督左宗棠為主的“塞防”派則高瞻遠矚，主張收復新疆，以從根本上鞏固整體國防，徹底恢復國家元氣。光緒元年，左宗棠說服了慈禧太后，被任命為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

國庫空虛，左宗棠需要親自籌集軍需；兵員憊懶怯戰(zhàn)，左宗棠精兵簡將任用良材；裝備落后，左宗棠大批采購外國先進武器，并在蘭州制造局大量仿制；經(jīng)過數(shù)月籌備，左宗棠搜集了可供大軍食用一年的四千多萬斤糧食，重新整訓了隊伍，這才率領(lǐng)著八萬湖湘子弟從蘭州出發(fā)。大軍一路克服水土不服等困難險阻，經(jīng)數(shù)月跋涉方抵達伊犁。

男兒有志身許國，驅(qū)強虜，安邊塞。六十四歲的左宗棠此際已到了該解甲歸田、頤養(yǎng)天年的時候，然而作為軍事統(tǒng)帥，他一路西去，令人抬上了一口為自己準備的大棺材隨軍出征，以彰誓死守衛(wèi)國家疆土的決心。

根據(jù)新疆敵情及地理特點，左宗棠制定了“先北后南”“緩進急戰(zhàn)”的戰(zhàn)略方針，打響了收復新疆之戰(zhàn)，并于一八七六年八月十八日收復烏魯木齊，一八七七年四月十九日全殲達坂城中的阿古柏軍，四月二十六日兵臨吐魯番城下，阿古柏守軍近萬人開城投降。之后清軍勢如破竹，一月疾馳兩千里，一舉收復喀喇沙爾、庫車、阿克蘇、烏什；十二月中下旬連克喀什噶爾、葉爾羌、英吉沙爾；一八七八年一月攻克和田。肆虐新疆十二年之久的阿古柏匪幫終于被徹底地從中國領(lǐng)土清除了出去。

列強虎視眈眈，任何軟弱和退讓都只能換來分疆裂土的恥辱。左宗棠深謀遠慮，誓死守衛(wèi)領(lǐng)土的完整和邊塞安全，他在哈密的四個月期間竭力改善天山運道，修筑盤曲山路，沿途大量種植柳樹、棗樹等防風耐旱植物，且多方籌集糧秣，發(fā)動軍民屯田墾荒，興修水利，增糧積谷，減輕內(nèi)地長途調(diào)運軍糧的困難，并在哈密大營加緊訓練，提高部隊戰(zhàn)斗力。直到此時，那些惡意揣測他的人，才愿意相信他真的是鞠躬盡瘁在為社稷江山考量。

山河萬里，誰知守土艱辛？

美麗的伊犁河是否還珍藏著左宗棠的身影？

雄壯的天山是否還回蕩著湘軍征戰(zhàn)的吶喊？

于是，我終于來了，我要來看一看新疆——這個我一直向往的好地方。

飛機降落伊寧機場是北京時間下午八點左右，這個時間在湖南早已經(jīng)華燈四起、暮靄沉沉了，但在新疆卻還不見晚。遼闊的祖國大地橫跨多個時區(qū)，東邊已經(jīng)入夜，而地處大西北的新疆卻仍舊是白天。

這一夜，我們?nèi)胱∫晾缳e館。中巴開進伊犁賓館大門的那一瞬間，就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涌來。借著夜色，我們看見一片頗有些年份的樹林，樹林間夾雜著一棟棟獨體別墅式的紅房子，大致默數(shù)了一下，這紅房子差不多有十多棟。

此處曾是沙俄設(shè)立在中國的領(lǐng)事館，就是在這里，沙俄用武力威逼清政府簽訂下《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鯨吞中國西北四十四萬平方公里土地。看到清政府如此軟弱好欺，沙俄又繼續(xù)簽訂了《伊犁條約》等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掠走伊犁、帕米爾地區(qū)的九萬平方公里土地。

沙俄殖民這片土地長達十多年，失去了祖國的呵護，不知當時的人們過著怎樣牛馬不如的生活。伊犁的牧民們不堪欺凌，冒著生命危險聯(lián)名給清政府遞交請求朝廷派軍收復伊犁的奏折，才有了后來的左宗棠請命和“抬棺西征，收復新疆”的壯舉。

房子有記憶，樹林也會有記憶。它們記錄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歷史事件，也記錄著伊犁人民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失去祖國庇佑是多么可悲可憐，而如今天下太平帶來的繁榮安定又是多么圓滿和珍貴。

第二天，我們首先前往的是伊寧市園藝場示范基地。

雖然已經(jīng)收割完畢，但無邊無際的薰衣草種植園，仍給人們帶來了豐富多彩的想象。種植面積最大的是蘆草溝鎮(zhèn)四宮村，已達1.1萬畝。薰衣草綻放時形成花的海洋，吸引著全國各地的人們前來觀光，最高時可達十萬余人次。基地既能將收獲后的薰衣草制成精油和純露銷售，又能拉動民宿和餐飲業(yè)的發(fā)展，使村民們提前步入小康。

接下來，我們乘車前往伊寧市的克伯克于孜鄉(xiāng)馕產(chǎn)業(yè)園。

不少人可能對新疆菜的認識就是“烤羊肉”“大盤雞”和“馕”?！扳巍笔仟毦咝陆厣拿朗?，當然它也占有著不同一般的社會地位。新疆人常說“可一日無菜，不可一日無馕”和“飯是圣者，馕是精靈”等諺語，便反映出了馕的不可替代性。

馕以面粉為主要原料，不放堿，而放少許鹽。馕大都呈圓形，最大的馕叫“艾曼克”馕，中間薄，邊沿略厚，中央戳有許多花紋，直徑足有四十至五十厘米，要使用到兩公斤面粉，被稱為馕中之王；最小的馕卻只有一般的茶杯口那么大，叫“托喀西”馕，厚不足半寸，是做工最精細的一種小馕；還有一種直徑約十厘米、厚五六厘米、中間有一個洞的“格吉德”馕，這也是所有馕中最厚的一種。

克伯克于孜鄉(xiāng)馕產(chǎn)業(yè)園是純手工制馕，完全采用原始工藝，因而能在這里了解馕的古老歷史。悠悠歲月遠，但千年歷史突然離你很近?；魻柟故锈萎a(chǎn)業(yè)園則是采用“小馕餅撬動大產(chǎn)業(yè)”的產(chǎn)業(yè)模式，生產(chǎn)車間內(nèi)使用了全自動生產(chǎn)線，揉搓、稱重、定型、烤制、包裝，全采用流水線生產(chǎn)，走的是產(chǎn)業(yè)化道路?；魻柟故惺沁吘吵鞘?，與哈薩克斯坦的潘非洛夫區(qū)遙遙相望。長年生活在內(nèi)地的我，此刻卻在祖國的邊疆與異國近在咫尺，心中頓生奇異之感。

離開園區(qū)時，大家的行囊里，已經(jīng)增加了一樣東西，那正是馕。

不管是用哪一種風格來制作馕，都能充分展示出新疆人“民以馕為食”的地域特點。我們品嘗著這正宗的新疆馕，果然柔韌清甜，越嚼越香，不少同行的朋友買了十多個大馕準備帶回家去給親友們嘗嘗。車里，馕香滿溢，大家的呼吸都隨之香甜起來。

二

《草原之夜》，這首已傳唱了一甲子的“東方小夜曲”，成就了一座新城、一座邊城、一座充滿活力的城，這座城名叫第四師可克達拉市。

一路走來，邊關(guān)的氣氛是吉祥幸福的，守衛(wèi)這邊關(guān)的正是第四師官兵。我們沒有機會去接觸他們，但走在祖國的邊陲，心里卻滿滿都是對他們的敬意。

第四師可克達拉設(shè)市僅五年時間，但第四師的紅旗卻已在這邊關(guān)衛(wèi)戍了數(shù)十年了，它的前身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五軍55師。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六軍團改編成八路軍120師359旅717團，后于一九四九年再改番號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軍5師13團，55師就是以這支部隊為主組成。要知道，這支英雄的部隊可是誕生于一九二七年的湘贛邊界農(nóng)民武裝，曾參加過五次反“圍剿”、二萬五千里長征，以及百團大戰(zhàn)、南泥灣大生產(chǎn)、南下北返、中原突圍、保衛(wèi)延安、解放大西北等眾多載入史冊的大事件，直至進軍新疆，真可謂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歷盡艱辛，為新中國的誕生建立了不朽功勛。

一九五六年，由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六軍17師50團改編組建的五〇農(nóng)場（今第四師66團）劃入農(nóng)四師建制進行管理。這支同樣有著光輝歷史的英雄部隊誕生于有“亮劍部隊”之稱的八路軍129師386旅新一團，因作戰(zhàn)勇猛，被授予“朱德模范青年團”，曾參加過百團大戰(zhàn)、保衛(wèi)延安、解放西安、攻克蘭州等戰(zhàn)役，同時也是最早進入伊犁地區(qū)開展建黨建政、減租反霸、土地改革等工作的部隊。這兩支英雄部隊的光輝歷程，奠定了第四師可克達拉市的紅色基因和革命傳統(tǒng)，是第四師可克達拉市最寶貴的精神財富。一九六二年，農(nóng)四師奉命果斷處置“伊塔事件”，執(zhí)行代耕、代牧、代管“三代”任務，先后新建十三個邊境農(nóng)場，筑起了堅不可摧的國防屏障。第四師可克達拉市廣大干部職工群眾始終牢記和忠實履行維穩(wěn)戍邊的職責使命，在亙古荒原上澆灌出片片綠洲，建設(shè)出了一座現(xiàn)代化的新城，為鞏固西北邊防、維護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邊疆經(jīng)濟、保護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發(fā)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我們新疆之行的第二站要走G30連霍高速，翻越兩千多米高的天山，前往博樂市貝林哈日莫墩鄉(xiāng)決肯村。

隨行司機在新疆長大，深諳各種天氣的變化，于是他細心地提醒大家，說今天經(jīng)過的地方風大、寒冷，大家需要把帶來的厚衣服都給穿上。說完了好一陣，他看我似乎沒什么反應，又沖我說：“唐老師，你一定要相信我！早幾天我路過了一次，這里的天氣情況真是很不好呢?！庇谑俏疫€是聽從了他的建議，拿出厚外套裹了個嚴實。

“這就是進天山了！”同行的老師說。

大家都向往天山已久，一聽到這話便都馬上顯得嚴肅認真起來，不由自主地望著窗外的風景。

天山是傳說中的地方，天山更是個神圣的地方?，F(xiàn)在大家到了天山，手機馬上開啟了拍照的功能，時刻準備著要搶拍風景。

也許除了風景之外，還能遇見武俠小說中的武林高手峰頂對決吧。可是沒有，眼前只有風景。遠遠近近，除了積雪還是積雪，草和樹都臣服于寒冷與狂風，低眉順眼地匍匐著生長。

在遙遠的峰頂峭壁，肯定有圣潔的雪蓮在生長，那是我們的視線無法抵達的地方，但我仍是盯著遠處，仿佛看著，就與雪蓮產(chǎn)生了神魂的交會。

這時候，我腦海里還浮出幾句詩，“山舞銀蛇，原馳蠟象”，“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這銀裝素裹的秋天我是看見了。與湖湘之秋截然不同，家鄉(xiāng)的秋暖暖的，漫山斑斕，豐收在望，而天山已是滿滿的冬時景色了。

公路在果子溝時結(jié)了個環(huán)形，就像是項鏈上的水滴型吊墜，從這里開始就是連霍高速的賽果段了，這五十多公里距離要途經(jīng)果子溝大橋、果子溝風景區(qū)、賽里木隧道和賽里木湖，被人們譽為中國色彩最豐富的高速公路。

有好風景，司機總會提前告知我們，讓我們一睹為快。新疆太美了，太多讓人沉醉的景色，每推薦一處景區(qū)讓大家“走馬觀花”，都能看出司機有滿滿的自豪感。

前面左側(cè)就是賽里木湖了，它是天山上的明珠，這美麗的湖泊鑲嵌在天山腳下，據(jù)說是大西洋的海風越過千山萬水吹到了這里，變成了這“最后的一滴眼淚”。我們應聲都朝左前方看去，藍天下，藍汪汪的靜水，映著白云，湖邊是軟綢似的綠地和柔軟的碎花，大家趕緊拿出手機又開始拍攝，然后嘆息。

這樣的好風景，不管是攝影技術(shù)還是攝影裝備，包括這搖搖晃晃的攝影角度，都無法拍下最讓人滿意的照片來。于是大家安靜下來，只剩眼神里滿滿的刻錄和留戀，希望能讓賽里木湖的風光印得深一點，更深一點。

賽里木湖極大，周長近百公里，水至深處也有近百米，且湖水常年保持在一個水位，仿佛從不增減。湖水清澈見底，似乎無礙無塵，可牧民們說，賽里木湖也是有故事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里并沒有湖，只有一望無際的賽里木草原，草原上盛開著美麗的鮮花，還有一位叫切丹的美麗蒙古姑娘。切丹與一位叫雪得克的哈薩克族男青年相愛，可是有一天，他倆正在草原上放牧，騎著馬兒開心奔跑時，被路過草原的魔鬼看見了。魔鬼垂涎切丹姑娘的美色，伸出魔爪將切丹擄入了他的魔宮，切丹想伺機逃出魔宮，不料魔宮壁壘森嚴。切丹傷心欲絕，最后跳進了魔宮里的一口深潭。雪得克得知切丹跳入深潭死去，他也萬分悲痛地跳入了潭中殉情。霎時，深潭里涌出滾滾波濤，很快就將魔宮里的魔鬼們?nèi)垦退懒恕＿@便是賽里木湖的由來，只是這故事聽得讓人心里痛痛的，再看一眼這美麗的湖面，便覺得藍天下藍藍的一湖，都是切丹和雪得克的淚水了。

聆聽著賽里木湖的愛情故事，很快我們看見了蜿蜒的博爾塔拉河，這就是抵達博樂市貝林哈日莫墩鄉(xiāng)了，決肯村在望。

即使我們在江南見過如詩如畫的鄉(xiāng)村，即使我們剛剛欣賞過賽里木湖的美景，也還是感嘆這是一個美得不一般的村莊。它的每一個角度都是一幅完美的畫面，說是油畫也可，說是一首詩一支歌也可，總之，它就是很美。

我無法說這些美只是來自各種各樣的花兒盛開在村莊每一個有泥土的角落，也無法說是那潔凈的村道上有羊群擠擠搡搡地走過，三五成群散布得那么巧妙。它們穿過村莊到草地里去吃草，都像是預謀，擺好了最佳角度，等著人欣賞和拍攝呢。牛羊都是很聰明的動物，它們自來自去，根本不用主人家操心。在這蒼茫的天地間，它們更像是這片土地上的主人，自得其樂，親近著腳下的亙古長存的原野。

三

去往“塔城”，同樣需要好幾個小時的顛簸。這一路上的行程排得滿，跑得遠，有些辛苦，同行的朋友多數(shù)都會一上車就開始休息。而我，照舊是貪戀著窗外的風景。司機偶爾同我聊幾句，便說這一程是要在茫茫戈壁灘上行駛，風景是一個樣的，看久了也乏，三小時以后才會出現(xiàn)新的風景呢。

聽了司機的話，我也就不再期待驚喜了，索性低下頭來翻閱采訪得到的各種資料。雖然數(shù)據(jù)并不完全，卻也很可觀了。除了做好駐村的扶貧工作，文聯(lián)的工作人員還同時創(chuàng)作出版了有關(guān)脫貧攻堅的長篇報告文學、長篇小說達十余部，且在新疆文聯(lián)所屬的十三個雜志和各地州文聯(lián)、縣市文聯(lián)的雜志開辟脫貧攻堅專欄，刊發(fā)了一千多篇報告文學。這些作品主要都是宣傳深度貧困村的“第一書記”致富帶頭人真抓實干的事跡，宣傳先進典型和先進人物，用榜樣的力量來激發(fā)更多的靈感和斗志，轉(zhuǎn)變其他貧困地區(qū)群眾“靠等要”的觀念，激發(fā)他們的自我造血能力。

這次新疆行，我們聽到一個叫熊紅久的名字，他是新疆文聯(lián)駐村工作隊總領(lǐng)隊、駐恰木古魯克村第一書記。恰木古魯克村是國家級深度貧困村，全村有一千零九十二戶，三千九百五十八名村民，其中貧困戶二百五十一戶共計九百五十九人。

這個村太窮了，藝術(shù)家即使精通藝術(shù)，可總不能要村民餓著肚子來欣賞藝術(shù)吧。通過熊紅久等人的考察，他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村民們都會一手優(yōu)秀的木匠活。平時村民們也靠著木匠活在周邊攬活做，但收入有限，始終受窮。如何幫助村民們利用自己的手藝富起來？駐村工作人員四處奔走，到處籌集資金，終于在村里建了一千平方米的廠房，并引進了一家家具生產(chǎn)企業(yè)。廠房建好，散落在外務工卻又賺不到幾個錢的村民們都被召喚回村了，這樣就能讓有木匠手藝的五十七名貧困人員就近就業(yè)，既能賺錢，又能同時照顧到家庭。

“巴扎結(jié)米”在維吾爾語中就是“集市的邊上”，恰木古魯克村自古就有做生意的傳統(tǒng)，做好家具廠的安置和生產(chǎn)工作之后，工作隊又積極籌集援疆資金建了一座兩千平方米的夜市，吸引更多的貧困戶擺攤做生意。大家都靠自己的勞動養(yǎng)活自己，錢賺得多了，生活變好了，腰桿子都抻得更直了，于是原本貧困的村民們主動提出要退出低保。除此以外，衣食不愁了的村民們，開始想著創(chuàng)作詩歌了。

恰木古魯克村人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人人都感受到了“最好的地方就是家鄉(xiāng)”，“詩和遠方”都被刻在了心上。

汽車沿著中哈邊境線奔馳，薩爾布拉克的草原的清晨，有一種空曠而孤寂的美，能將眼睛和心都塞得滿滿當當。

新疆之行的尾聲，我們采訪了一位神秘人物，這位神秘人物就是第九師161團的魏德友。當我們看見茫茫戈壁荒漠中長出的一朵特立獨行的蘑菇時，魏德友的居所就到了。我跟著隊友們匆匆下車，尊敬地向魏德友老人伸出了雙手。這一刻，我卻感覺有些恍惚了。

此魏德友，不就是二〇一七年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之一的魏德友老人嗎？

我還記得，當時是淚流滿面地看完了他的事跡，事后又在網(wǎng)上搜了相關(guān)情況看了好幾回，每一次看，都會增加一些感動。人呀，有時候真的好奇怪，我是淚流滿面看完老人的事跡的，可我現(xiàn)在親眼見到了他，能緊握著他那雙歷經(jīng)歲月被打磨得粗糙的傷殘老手時，淚點那么低的我，竟然沒有流淚。

握手，手掌之間正有一股力量汩汩流淌，在使我變得堅強。

五十多年來，魏德友老人始終堅守在兵團第九師161團二連，放羊、巡邊，這是眾人眼里多么平凡的小事呀?？墒侨ヂ犅犜Ｃ窨h哈拉布拉鄉(xiāng)的村民們怎么說吧——“我們哈拉布拉鄉(xiāng)與161團毗鄰，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很平凡，但我們知道，一個人只要能心有祖國，心有人民群眾，甘于奉獻，他就是不平凡的。老魏就是在平凡之中，活成了不平凡的樣子?！?/p>

中哈新疆邊境的薩爾布拉克草原地勢平緩，缺少邊境線最渴望的天然屏障。特別是漫長的冬季來臨，當其他牧民都帶著帳篷趕著牛羊遷移到別處牧場的時候，這一望無垠的荒涼草原中，就只剩下魏德友和他的一百多只羊。白天放羊、巡邊，天黑之前把羊群趕進羊圈關(guān)起來。魏德友孤獨地回到自己的“地窩子”，這時草原上只有風，天空里只有月亮和星星，再也找不到一個人對話，人影子都不可能有，這是怎樣一種可以令人窒息的孤單。

可是這樣的情景并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魏德友一守就是半個多世紀，那漫長漫長的冬季啊，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支撐他呢？

國家，安全。

魏德友時時刻刻都把祖國裝在心中，他就是為國家而生，國家需要，他就沒什么不能扛過去。

“你什么時候告老還鄉(xiāng)？”臨行時我問他。

“這是我和戰(zhàn)友們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我要守住這個地方，這是我和戰(zhàn)友們的責任，我會守到自己動不了的那一天！”他的話語和眼神充滿了堅毅。

責任編輯：胡汀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