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朋,耿靖雯
(大連民族大學 中華民族共同體研究院,遼寧 大連 116005)
中華民族共同體是指以中國為主要區(qū)域,中華各族人民自覺凝聚而成,集政治、經濟、文化為一體的民族實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作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基石,已經融入到了中華民族的血液之中,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中華各民族通過不斷交流交往交融,最終各民族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形成共鳴,從而對自己身為中華民族一份子的身份產生認同感,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必要前提,“中華民族共同體”這一概念是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二次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上首次提出[1],但在歷史的發(fā)展進程中,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一直存續(xù)的,探索中華民族共同體構建與實踐的歷史演進顯得尤為重要。目前學術界對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研究頗有建樹,主要以其內涵和實踐途徑進行研究,本文意在探討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歷史演進,從古至今各朝代各民族之間相互融合,交流交往交融,并以史實為基礎進行宏觀的梳理和闡釋,從而進一步探索其新時代啟示。
多民族共存是中國一直以來的基本形態(tài)。五方最早是在《禮記·王制》之中記載: “中國戎夷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東方曰夷……南方曰蠻……西方曰戎……北方曰狄?!盵2]由此可見,“五方之民”是對“中國”與東夷、南蠻、西戎、北狄的合稱,“五方”作為最早對多民族之間關系的認知模式,其形成經歷了春秋、戰(zhàn)國五個多世紀,這種認知模式不僅體現(xiàn)在強調以“中國”為中央,對周邊地區(qū)進行權力征服上,更體現(xiàn)在對中央與地方文化之間的交融。五方將“中國”與其他民族放置在同一地理空間概念之中,這種認知模式一直延續(xù)下來,可謂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濫觴。最早在西周時,夷蠻還只被作為泛稱,沒有對方位的辨別,就如《詩·小雅·何草不黃》被認為是“下國刺幽王”的詩,其中有“四夷交侵,中國背叛”的詩句,四夷的概念便突出了“中國”的概念??酌先寮业拿褡逵^對后世有很大的影響,孔子作《春秋》“用夏變(于)夷者夷之夷,而進至中國,則中國之”[3]。從西周到春秋,這一時期民族的稱呼與其所處的方位密切相連,雖然還沒有建立整體格局的思想,只是將各方對應關系加以概括和總結,但已為日后奠定堅實的思想基礎。到了戰(zhàn)國時期,五方之間相互配合,一統(tǒng)的觀念已經形成,對四夷實行“修其教不易其俗,齊其政不易其宜”的政策,在先秦就予以實踐,這一重要政策為統(tǒng)一多民族中國的形成與發(fā)展,奠定了歷史基礎?!赌印分忻鞔_了“四夷”與“四方”的直接對應關系,整體格局觀念初步形成。從《墨子》和《禮記》中記載的內容可以看出,這一時期華夏族的民族觀、地理觀、世界觀正逐漸形成等級秩序。自西周以來,經歷了漫長的演變,最終形成于《禮記》中《王制》所反映的時代。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五方之民”的格局,是人們對國家統(tǒng)一大趨勢和國家民族地理觀的設想。秦漢時期,政治上大統(tǒng)一,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正式形成,在一個政權之下有多個民族存在,各民族聯(lián)系日益加深,多民族國家這一共同體自然也日漸鞏固和發(fā)展?!妒酚洝匪囊膫髦校峭怀隽酥性貐^(qū)的地位,此后將周邊的少數(shù)民族都按照四夷的標準進行劃分,五方之民這一體系的形成,使得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歷史以及他們和華夏族的交往融合的過程被記錄下來,為后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提供了思想基礎和歷史依據(jù)。
秦漢建立政權,不僅華夏統(tǒng)一,而且將各少數(shù)民族納入統(tǒng)治之中。自秦統(tǒng)一六國以來,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設立與“諸夏”一樣的管理機構——郡縣,對少數(shù)民族進行管理,從而,形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多民族國家。秦朝48郡之中包括許多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縣級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稱為道,由郡守管轄。西漢在征服的匈奴地區(qū)設立了武威郡、酒泉郡,后攻滅南越,設立了南越九郡。秦漢在少數(shù)民族聚居地設立的管理機構加強了對少數(shù)民族的管理,同時也促進了民族間的融合與交流。
中原地區(qū)較邊疆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開發(fā)早,邊疆地區(qū)受自然環(huán)境因素的制約,農業(yè)發(fā)展落后,仍處于游牧經濟狀態(tài)。秦統(tǒng)一南越和北假等地后,實行徙民戍邊政策,為邊疆地區(qū)增加勞動力。漢武帝大敗匈奴后,實行大規(guī)模移民屯田的政策。興修水利,引水灌溉,發(fā)展農業(yè)生產,不僅解決了戍卒的糧食供應問題,而且?guī)舆吔褡灏l(fā)展生產。漢在西域設立西域都有重要的政治意義,而且將西域的蔬菜瓜果傳入中原地區(qū),如葡萄、黃瓜等,中原地區(qū)的飲食種類日益豐富。而在家畜類別上,騾、驢的傳入,不但使中原地區(qū)的耕作能力有所提升,也促進了中國古代畜牧業(yè)的發(fā)展。同時中原的“穿井”技術也傳入大宛,“聞宛城得秦人(漢人),知穿井”[4]。
終漢一朝,漢匈之間的關系直接影響了漢朝的民族關系政策。西漢初期,面對社會凋敝、人民急需修養(yǎng)生息的現(xiàn)狀,匈奴的屢次侵擾,漢朝不得不示弱以安匈奴,和親政策正是以此思想為指導的產物。《史記》中記載:“歲奉匈奴絮繒酒米食物各有數(shù), 約為昆弟以和親?!盵4]漢高祖此后三代君王均延續(xù)下來,至漢武帝時期國力強盛,才轉變了對匈奴的政策。漢朝取得對匈作戰(zhàn)的巨大勝利,所占匈奴之地與漢族邊境連成一片。漢匈戰(zhàn)爭勝利直接使得匈奴國家政權瓦解,匈奴內部劃分兩部,呼韓邪單于率部歸降。匈奴政權的崩潰消除了漢匈之間交往的最大障礙,由此,漢匈之間的民族交流發(fā)展到一個新的階段,彼此間的遷徙、通婚以及經濟交流不斷加強,雙方為增強經濟交流特設關市。漢匈各取所需,互利共贏,漢朝精良的鐵器和匈奴的優(yōu)良馬匹在市場上備受歡迎。在政治上,漢朝的政策也發(fā)生了極大的轉變,對待匈奴恩威并施,對匈奴首領采取以招降懷柔為主、戰(zhàn)爭為輔的基本政策。伴隨著經濟交流的加深以及匈奴上層的歸附,漢匈之間的民族融合進程加快。匈奴多接受漢族的文化和禮儀,他們的飲食和服飾也豐富了漢族的日常生活。漢匈之間政策的轉變和關系的密切使得其他少數(shù)民族紛紛與漢朝建立起友好關系,促進了中華民族共同體的進一步發(fā)展。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是在中華各民族之間的經濟文化交融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各民族獨具特色的民族文化使得中華文化多元而璀璨。
隋唐時期的“合同為一家”與魏晉南北朝時期的民族大融合有著不可分割的關系。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政權迭代最頻繁、民族關系最復雜以及人口遷移最頻繁的大分裂大動蕩時期,這種社會狀況,促使各民族在經濟、文化、政治等各個領域發(fā)生巨大變化。經過魏晉時期的積淀,隋唐為中國歷史打開了新的局面。隋唐的民族政策在風格上是開放的,對周邊民族,以羈縻政策為主,對民族分裂者則進行武力征服,同時輔之以和親政策,建立互市,加強聯(lián)系,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民族的融合以及中國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的發(fā)展??傊@種開明的民族政策為以后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成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這一時期處理民族問題時基本秉承著“華夷一家”的思想觀念,譬如隋煬帝有云:“今四海既清,與一家無異?!盵5]體現(xiàn)了隋代“混一戎夏”,諸族一家的民族開放思想。
唐太宗于貞觀二十一年(627)曰:“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之如一,故其種落皆依朕如父母”[6]的觀點,深入人心。隋唐時期的和親政策是為安頓邊疆而實施的民族政策中的一個重要內容。唐朝與周邊少數(shù)民族政權以和親的方式建立起民族關系網,其成員熟知的有吐谷渾、回鶻、突厥、吐蕃等。在唐朝歷史中,共進行了二十八次和親,當屬文成公主進藏最為著名,在政治上通過血緣關系的維系來穩(wěn)定邊疆,免受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侵擾,人民得以休養(yǎng)生息,促進雙方政治經濟發(fā)展。通過和親也加強了唐王朝在邊疆的影響力,政治上的穩(wěn)定使得經濟、文化穩(wěn)定發(fā)展。隨文成公主出嫁的一干人等將農具制造方法傳入吐蕃,并且還傳授了漢族的耕作方法。當?shù)貗D女學會了漢族的紡織、刺繡技術。制陶、冶金技術逐漸傳入,吐蕃手工業(yè)快速發(fā)展。這些都對吐蕃的經濟發(fā)展起到了推動作用。與此同時,吐蕃向唐朝定期朝貢,雙方開放互市,經濟上唐蕃互補。在文化上,吐蕃利用漢文結合民族語言習慣創(chuàng)造出屬于本民族的文字——藏文,對吐蕃影響深遠。釋佛像和大量佛經傳入,佛學文化快速傳播,以至于佛教成為吐蕃的國教。疏勒、龜茲等樂器傳入大唐,豐富了中原地區(qū)舞蹈音樂藝術。
和親政策的推行,使得唐蕃“合同為一家”,達到政治上友好往來、經濟上蓬勃發(fā)展、文化上兼收并蓄的盛況,德祖贊普曾在給唐的奏表中真切表達了“外甥是先皇帝屬舅宿親,又蒙降金城公主,遂和同一家”[7]的美好感受。和親政策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政治聯(lián)姻,使各民族親上加親,民族融合趨勢日益增強,為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發(fā)展提供保障。隋唐時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形成的重要時期。
宋遼金時期,契丹、西夏、女真相繼建立政權,此時民族關系雙向發(fā)展,民族斗爭雖不斷,但隨之而來民族交往也在不斷加強,統(tǒng)一的多民族國家不斷成熟。以遼代為例,無論是政治上的南北面官制,還是經濟上學習中原的先進技術、賦稅制度,文化上崇尚“華夷同風”的思想,無不體現(xiàn)出民族融合與發(fā)展的大趨勢。宋遼時期出現(xiàn)了南北對峙的局面,戰(zhàn)爭雖無法避免,但客觀上促進了民族遷徙與融合,打破了“華夷”長期不得同步發(fā)展的局面。北方各民族加快發(fā)展,紛紛由奴隸制向封建制過渡,改變了北方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相較南方較為落后的局面,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提供了更新的形式,更廣泛、更穩(wěn)固的統(tǒng)一基礎。遼文化兼收并蓄、博采眾長,其特點以漢文化和契丹文化為主體,兼之其他少數(shù)民族文化,從而形成了獨具特色、豐富多彩的遼文化。正是在這種逐漸多源合流的發(fā)展過程中,使得“華夷同風”的思想在有遼一代蔚然成風。
遼道宗曾以《君臣同志華夷同風應制》一詩獻皇太后?!坝萃㈤_盛軌,王會合奇探;到處承天意,皆同捧日心。文章通谷暴,聲教薄雞林,大寓看交泰,應知無古今?!盵8]這首詩宣揚了遼代的國威,并將遼文化發(fā)展的盛況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在遼朝廷的積極倡導之下,“華夷同風”思想深入人心,上至皇帝,下至百姓,無不被中原文化所感染。少數(shù)民族文化同漢文化相融合,反映了契丹民族以及治下的少數(shù)民族發(fā)展的趨向一統(tǒng),即由多元逐漸融合走向一體。
儒家文化的傳播,為“華夷同風”思想的形成提供了思想基礎。中華民族一直將儒家思想秉承為最基本的主流價值觀。遼建國以來,隨著勢力不斷擴大,與漢族交往密切,為了維護統(tǒng)治地位,穩(wěn)定政局,積極倡導儒家文化的傳入,契丹提出“尊孔崇儒”的文教政策。在儒家思想的熏陶影響下,契丹本民族逐漸摒棄了以往“好為寇盜”“貴壯健,賤老弱”“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為不壯”[9]這些原始的道德觀念,而將“三綱五?!狈顬榻浀洹_|以此來考察吏制,約束君臣之間的關系,忠臣升遷、奸臣貶黜。在遼太祖時期諸弟叛亂的事件中,“有司上諸帳族與謀逆者三百余人罪狀,皆棄市”[10]9除此之外,“三綱五?!币仓饾u成為契丹民族約束自身、與他人交往的準則。鼓勵孝順、贍養(yǎng)父母的行為,“民間有父母在,別籍異居者,聽鄰里覺察,坐之。有孝于父母,三世同居者,旌其門閭”[10]112。
儒家文化的傳播與融入,使“華夷同風”這一思想在社會生活方面也充分體現(xiàn)。早期契丹民族“畜牧與畋漁以食,皮毛以衣,轉徙隨時,車馬為家”[10]373。隨著與中原日益交融,飲食習慣隨之發(fā)生變化,飲食生活更加豐富。蔬菜在契丹民族日常飲食中所占比例逐漸增大,喜愛面食和黏食?!罢┲畷r,國俗以糯飯和白羊髓為餅,丸之若拳。”[10]877契丹服飾也逐漸漢化,“會同中,皇帝、南面臣僚漢服。乾亨以後,大禮,雖北面三品以上亦用漢服;重熙以後,大禮并漢服矣”[10]908。除此之外,婚喪嫁娶、風俗節(jié)日無不被漢文化所影響。 在有遼一代,“學唐比宋”“華夷同風”的思想深入人心,各民族間隔閡消融,民族間更加緊密,民族融合加深,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發(fā)展邁出重要一步。
元朝結束宋遼金割據(jù)狀態(tài),實現(xiàn)國家統(tǒng)一,幅員遼闊,疆域空前擴大,政治上的統(tǒng)一鞏固發(fā)展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明清之際,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構建與發(fā)展的確立階段,明朝對于與少數(shù)民族關系的治理上,就有“華夷一家”的思想,明成祖朱棣曾曰:“夫天下一統(tǒng),華夷一家,何有彼此之間?”[11]
至清代,皇太極提出:“滿漢之人,均屬一體,凡審擬罪犯、差徭、公務,毋致異同?!盵12]26對滿漢各族一視同仁,平等對待。并積極任用漢人為官,在“滿漢一體”基礎之上,隨著民族關系不斷發(fā)展,后將蒙古族也納入行列,提出“滿洲、蒙古、漢人,視同一體”[12]556清入關后一直遵循這一政策。順治時期,在繼承“滿蒙漢一體”思想的同時,進一步提出“中外一家”“中外一統(tǒng)”的觀念。順治帝曾派遣使者到朝鮮、外藩蒙古諸國,稱“朕荷天庥,纘承祖宗丕業(yè),已敷大賚于國內,茲罔分中外,廣沛仁恩”[13]35。在當時“中外”一詞已表示與各藩屬國的關系。如順治帝在兩次諭禮部時曰:“今中外一家,君猶父也,民猶子也,父子一體”[13]186。康熙時期,以“中外一體”為指導思想,在敕諭厄魯特噶爾丹時曾有言“尚毋違朕視四海一家、中外一體至意”[14]。貫徹“中外一體”的思想處理與蒙古的關系,邊疆問題處理得井井有條。雍正時期,在此基礎上提出了“萬物一體”的新理念。雍正皇帝提出“天下一家,萬物一體,自古迄今,萬世不易之常經”[15]147。以“華夷一家”為準則處理民族關系,認為“夷之字樣,不過方域之名”[15]696。雍正時期對待各民族一律平等,力圖通過地域觀念協(xié)調民族關系。提倡“滿漢一視”,雍正稱“國家須滿漢協(xié)心,文武共濟,而后能致治”[15]1100,認為對待滿漢要不偏不倚,公平公正。在處理與回民關系時,稱“朕思考回民之有教乃其先代留遺家風土俗,亦猶中國之人,籍貫不同,嗜好方言,亦遂各異”[15]48。強調各民族即使風俗各異,但都是中國人。乾隆時期繼承發(fā)展,將“中外一家”思想推向全盛。
清后期,在上諭中“外夷”已經不再是對治下少數(shù)民族的稱呼,而是對沙皇俄國、越南、日本等外國的稱呼。例如:“越南貢使陳請為其國王母乞人葠,得旨賞給。而諭中有“外夷貢道”之語,其使臣欲請改為“外籓”,部中以詔書難更易?!盵16]正是在這種“大一統(tǒng)”思想的指導下,在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推行改土歸流制度,少數(shù)民族與中原民族相互融合,建立起空前強大的統(tǒng)一多民族國家。這一制度是推動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重要舉措與關鍵環(huán)節(jié),中華民族共同體也由此從“自在”逐漸走向“自覺”,為實現(xiàn)國家“大一統(tǒng)”作出重要貢獻。
改土歸流制度的實施,使諸民族在多方面形成一體化。政治上通過改土歸流制度實現(xiàn)一體化,不僅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威懾四方,改變了原土司制度造成的割據(jù)局面,而且原土司管轄地正式納入到國家版圖之內,為今日中國的版圖奠定基礎。經濟上,改土歸流后,農業(yè)較落后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開墾荒地、興修水利,鼓勵移民,中原地區(qū)先進生產技術不斷傳入,鐵制農具的使用使農耕技術得到了很大進步。各地之間貿易往來頻繁,商業(yè)手工業(yè)都有所發(fā)展。原有的封建領主經濟和農奴制經濟最終“一統(tǒng)”為封建地主經濟。文化上,改土歸流后,在西南地區(qū)推行儒學教育,儒家思想深入人心,加強了思想上的統(tǒng)治地位。土司地區(qū)婚俗漢化,“與漢人漸次化合,習俗變易。如兄弟共妻,械斗為婚,久已不聞”[17],再如改夷服為漢服等各種習俗的改變。各少數(shù)民族文化也為中原地區(qū)所吸收,豐富發(fā)展了漢族文化,各民族相互交融,中華文化不斷豐富和發(fā)展。
近代以來,民族危機加深,民族意識也逐漸由“自在”走向“自覺”。19世紀中后期,清政府昏昏沉沉,妄自尊大,帝國主義列強大肆侵略,已深深陷入列強的軍事侵略和經濟掠奪的危機之中,國家卻仍在頑固的封建專制統(tǒng)治下躑躅踱步。無論邊疆還是內地,都同樣籠罩著被侵略的陰云,無論是漢族還是少數(shù)民族都共同面臨著被奴役的厄運,面對清政府的內憂外患,中國一部分接受先進思想的知識分子的民族主義思想開始覺醒。
梁啟超最早在《國家思想變遷異同論》中,首次引入并提出了“民族主義”這一概念,開中國民族主義之先河,隨后,又在《新民叢報》中發(fā)表了《新民說》一文,文中首次解釋了民族主義的概念:民族主義是“各地同種族、同言語、同宗教、同習俗之人,相視如同胞,以謀公益而御他族是也”[18]。補充文獻出處他所提出的“大民族主義”是以漢族為主體,聯(lián)合滿、回、苗、藏諸族共同構成中華民族,抵御列強的侵略。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提出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深入人心,孫中山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提出了“五族共和”思想,指出包括漢族、滿族、蒙古族、回族、藏族在內的少數(shù)民族和睦相處。
“九一八”事變以來,存亡之際,中華民族空前覺醒,全國各族人民和各種政治勢力聯(lián)合起來,組成了中國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東北地區(qū)的各個少數(shù)民族都調動起來,朝鮮族、滿族、鄂倫春族等族人民以各種形式參加和支持東北抗日聯(lián)軍的建設。在內蒙古開辟了大青山抗日根據(jù)地,蒙漢抗日聯(lián)軍的建立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中國共產黨所處的陜甘寧邊區(qū)的防衛(wèi)壓力,分散牽制了大量日軍的兵力。活躍于冀中平原的馬本齋領導的回民支隊以及廣泛活動于河北各地的回民組織,如山西災關的回民游擊隊、長治的回民營,安徽定遠縣的清真大隊等,為中國共產黨抗擊日軍提供了有力的配合。中國各族人民積極投身于抗日斗爭,在全國形成了廣泛的抗日熱潮。海南島的黎族、苗族人民以及有著抗日斗爭光榮歷史的臺灣各族人民紛紛參加瓊崖縱隊,有力配合了抗日斗爭??箲?zhàn)初期,中國接收援助的抗日物資主要依賴東南沿海各港口,日軍控制沿海港口之后,中國各族人民僅用八個月就修建了長達958公里的滇緬公路。這是一條以各族人民血肉之軀建成的生命通道,為持續(xù)接收抗日物資提供了保障,對中國最終贏得抗日戰(zhàn)爭的勝利具有重要意義。日軍從緬甸向中國云南發(fā)動進攻,企圖掐斷滇緬公路運輸線,云南邊境地區(qū)的少數(shù)民族奮起抗爭,傣族、傈僳族、拉祜族、阿昌族等少數(shù)民族人民,一方面積極支援鎮(zhèn)守滇西的抗日軍隊,一方面用比較原始的武器抗擊日本侵略者。新疆各族不僅從行動上支持抗日戰(zhàn)爭,還為抗日募捐大量的戰(zhàn)備物資,購買10架新疆號戰(zhàn)斗機送往抗日前線,并募捐80000件皮衣、10000架馬鞍和一批藥材,運往延安。這些事實表明,各少數(shù)民族的支持和奮斗為中國革命的勝利作出巨大貢獻,強化了中華之民族共同體的意識,刻畫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基本形態(tài)。
新中國成立以后,中國共產黨從中國國情出發(fā),制定了具有中國特色的民族區(qū)域自治制度,各民族走向共同繁榮之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社會發(fā)展邁入新階段,中國共產黨歷代領導集體高度重視少數(shù)民族的發(fā)展問題。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正式提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面對日益復雜的國際環(huán)境更應該不忘初心,不斷推動建立中國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牢固團結各族人民為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作出卓越貢獻。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極大的豐富了馬克思主義民族理論,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指明了方向,具有極大的時代價值。費孝通先生曾從“自在”和“自覺”的兩個角度出發(fā)分析中華民族的形成,他指出:“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在近百年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xiàn)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所形成的。”[19]中華民族在幾千年的歷史中不斷融合發(fā)展,最終形成了共同的經濟環(huán)境、文化基礎以及社會心態(tài),中華民族共同體也正是在不斷地分散與融合中逐漸產生的。從先秦時期形成的“五方之民”格局,到近代“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演進而經歷了由“自在”到“自覺”的過程,直至中華民族共同體概念明確提出,每個歷史時期都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構建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從歷史考察中可以得出:國家統(tǒng)一實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基礎,民族團結系根本凝聚力,文化認同乃根本向心力,此三點認識為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深刻的啟示。中華民族共同體思想能夠使我們保持對歷史的清醒認識,凝聚各民族的思想,最終實現(xiàn)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如今,中國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取得決定性成就,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起到了重要的凝聚作用,有效調動各民族團結奮斗,從而提升各民族對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的認同程度。中華民族共同體不僅僅是對馬克思民族理論的發(fā)展,更是實現(xiàn)中華民族實現(xiàn)偉大復興、開啟新時代偉大征程的思想引領。
中華民族共同體概念雖在新世紀提出,但共同體意識的雛形早已存在于歷朝歷代之中并發(fā)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從先秦時期形成的“五方之民”格局,到近代“中華民族”意識的覺醒,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演進而經歷了由“自在”到“自覺”的過程,直至中華民族共同體概念明確提出,每個歷史時期都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構建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從歷史考察中可以得出:國家統(tǒng)一實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基礎,民族團結系根本凝聚力,文化認同乃根本向心力,此三點認識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深刻的啟示。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之下,新時代的社會主義民族關系蓬勃發(fā)展,各民族相輔相成,大放異彩。本文只是粗略地將中華民族共同的歷史演進進行簡單的梳理,但對于部分分裂時期并沒有涉及,需繼續(xù)研究發(fā)掘,形成更系統(tǒng)更完整的研究,對于每一各朝代的研究也需更加細致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