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門遐思

肖水泉

劍門關在四川省廣元市劍閣縣，關口周圍山峰高聳入云、料峭如壁，綿延數(shù)百里，橫亙 似城，在一斷裂處猶如一座天然大城門，于是就有了“峰如劍，關似門”的說法，這也是“劍門關”之名的真正由來。其實，即便是現(xiàn)在游客親臨劍門關，只要環(huán)顧這高山深谷、險峰疊翠，特別是伴著一抹如血的落日余暉，從云隙里射出，直端端地照在這青瓦翹角的雄關之上，仿佛就能感受到有一股股“煞氣”縈繞、有一點點血腥殘留。

四川人的盆地意識非常強，最容易陶醉于自足自滿、小富即安，客觀上缺少了一些進取的血性和奮進拼搏、不斷創(chuàng)新的精神。在眾多蜀國政權中，除諸葛亮想方設法折騰著要一統(tǒng)中原外，好像還真沒有多少蜀王有過類似的遠大抱負，很少有馳騁盆地外的想法。

自古以來，四川就以“地大物繁而俗好娛樂”載于史籍，這得益于天府之國的良田沃土，得益于都江堰 ?的“水旱從人”，使得川人有了幾分悠閑，有了喝茶“沖殼子”的坦然。這與中原地區(qū)每過一段時間，就狼煙四起、生靈涂炭，只要有點勢力的軍閥，個個都想成為中國歷史上的主角明顯不同。而四川的寧靜、四川人的閑散，鑄就了一種世外桃源的愜意生活，唐明皇落難之時，他也想到往四川跑、往成都跑。

然而，在靠天吃飯的年代，四川人活得有滋有味， 鄰居家卻經(jīng)常為生開戰(zhàn)、為活搏擊，那自然就要被人家窺視覬覦。于是乎，從春秋戰(zhàn)國秦惠王的“石牛糞金”，到三國時鄧艾的“陰平偷襲”，再到蒙古鐵騎的長驅直入，這些中原地區(qū)的政權一旦成了氣候，向來都對四川念念不忘。北方人要南下，四川人就自衛(wèi)，在嚴防來犯之敵的過程中，也就促成了四川戍關把守的“守成思想”。而四川人是幸運的，因為盆地四周高山 縱橫，大隊人馬進出奇難，也就根本用不著修建漫長的長城，只需把一些缺口稍加整理，派少量兵馬就可守住，盆地中人就可高枕無憂。作為天府之國北邊門戶的劍門關，其特殊位置凸顯出無比重要的作用。

劍門關曾是 2000 多年間川陜交通的唯一要道，是連通中原與西南經(jīng)濟、文化的主動脈，也是歷代兵家必爭之要塞;在2002 年京昆高速開通之前，這里一直還是川北方向進出四川的僅有通道，說它是蜀中第一關確實毫不為過。據(jù)說歷史上在劍門關發(fā)生過上百次戰(zhàn)爭，此關從未被正面攻破過，因而被譽為“兩川咽喉、蜀北屏障”也就名副其實，被譽為“天下雄關”之稱也恰如其分。為此，一代詩仙李白揮筆寫道“：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p>

的確，在冷兵器時代，“地利”是決定戰(zhàn)爭勝負的重要因素。劍門關處在高峻險絕的龍門山脈中，到處是壁立千仞，如鐵壁銅墻一般，只在大劍山和小劍山之間，有一道空隙可以通過，給閉塞的四川盆地開了 一道通往北方的門。特殊的地形、特殊的時代，使得 三國魏將鐘會率十萬精兵強攻劍門關，也久攻不下。劍門關這樣的地形，完全就是一架戰(zhàn)爭中的絞肉機， 無論多少個十萬兵馬，也照樣是有力用不上。好在鄧艾偷渡陰平成功，否則中國歷史會怎么發(fā)展，還真是 一個未知數(shù)。

說到劍門關，姜維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在蜀國滅亡這件事上，因為鄧艾私自篡改劇本，因此劍門關 和姜維幾乎都成了群眾演員。某些人說蜀國在姜維 手中滅亡，確實有點牽強附會?？陀^地說，蜀國滅亡 是大勢所趨、是必然。眾所周知，決定一個國家存亡， 不是一關一隘、一將一才;綜合國力的不濟，即便是孫 武再世，也照樣回天無力。所謂運籌帷幄，所謂謀定 天下，那是雙方勢均力敵的龍門陣，如雙方力量不對 等，甚至力量懸殊過大，弱勢一方只有被碾壓的份。我們再看姜維的處境，當時的蜀國已經(jīng)羸弱不堪，他 不得不嚴絲密縫地執(zhí)行著諸葛亮既定的韜光養(yǎng)晦國 策——主動防御，以守代攻。這猶如一場完全防守、沒有反擊的足球賽，除對方烏龍外，要想進球得分，自然是異想天開。所以，無論是姜維，還是當今的你我， 一旦進入全面守勢，亡國也就是早晚之事。這就是創(chuàng)業(yè)難、守業(yè)更難的道理。姜維守住了劍門關，結果發(fā) 現(xiàn)自己孤零零地佇立在雄關之上，而劉禪卻在積極準備進貢魏王的奇珍異寶，那種“我心向明月，奈何明月 照溝渠”的苦悶，對一代名將而言，真是比五馬分尸還 痛苦。

如今，雄關依舊，物是人非，大浪淘沙始現(xiàn)金。能被歷史銘記的人物，不僅是自己的榮耀，也是整個團隊的榮耀。沒有永久的恩仇，也沒有永遠的隔閡。三分一統(tǒng)，劍門關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皠﹁T耕鏵，戾氣低沉祥氣起;門迎覽客，殺聲遠去笑聲來?！睔v史地點和歷史人物都成了江河里的一葉扁舟，來是一道景，去也是一道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劍門關存在的意義雖不同，但這里風光旖旎，蛻變成一道文化風景，這也是它最好的歸宿。作為中國歷史上的一道文化符號，作為見證蜀國興旺的重要地標，劍門關確實是值得一去的地方。朝陽紅霞，峭壁峰巒，再來一縷縷霧氣升騰，這就是劍門關最美的青春容顏。

（作者單位：金堂縣科學技術協(xi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