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惡心》看薩特的哲學與美學思想

趙榮婕

摘 要：薩特作為法國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和社會活動家，被譽為“二十世紀人類的良心”，薩特早期文學的代表作為《惡心》。本文從薩特與《惡心》出發(fā)，對《惡心》所體現(xiàn)的一些哲學理論進行簡要分析，主要從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存在先于本質(zhì)和介入說進行分析。然后對薩特的美學思想想象論與自由論進行簡要闡釋，最后對全文進行簡要概括，更好地理解薩特的存在主義。

關鍵詞：薩特;《惡心》;哲學;存在;自由;想象

一、《惡心》與薩特

讓-保羅·薩特研究成果涉及哲學、文學與美學，其思想主要受到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等德國哲學思想的影響。戰(zhàn)前時期薩特認為：“人之所以能夠從事想象，也正是因為他是超驗性的自由。”戰(zhàn)后時代薩特認為“想象即自由，自由即藝術”，并結合當下局勢探討自由問題，并在《什么是文學》中提出論“介入”理論。但無論是戰(zhàn)前還是戰(zhàn)后，薩特的美學理論的核心是關于自由，自由永遠是薩特美學理論的思想核心。

薩特在1938年出版長篇自傳性質(zhì)的日記體小說《惡心》，它體現(xiàn)出一個荒誕的世界，這個世界給人帶來了荒誕、絕望感，讓人充滿著壓抑感?！稅盒摹烦耸钦軐W小說、哲學日記，還是一個哲學命題，它帶給人們哲學式一種生理體驗——惡心，通過惡心這種從主觀對客觀的非理性的生理感受的產(chǎn)生，并對存在進行探索發(fā)現(xiàn)?！稅盒摹分械囊痪湓挘骸拔颐靼琢?，我已經(jīng)找到了存在的答案，我惡心的答案，我整個生命的答案。其實，我所理解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歸結為荒誕這個根本的東西?！贝嬖谑腔恼Q的，當明白這一切的時候，惡心感便隨之而來，換句話說就是存在即虛無。《惡心》中關于存在、人的存在等還有很多的論述，在下文中再進行介紹。

關于自由，書中說道：“我是自由的：我再也沒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所有我嘗試過的理由都站不住腳了，我再也想象不出別的了。……我孤獨而自由?？墒沁@種自由有點象死亡?！彼_特認為自由不是任何存在，它是人的存在。在薩特的自由論中通過藝術想象人可以將一切外在現(xiàn)實虛無化，自由與想象也成為了其理論思想的一部分，《惡心》從本體論的角度出發(fā)闡釋了自由，并體現(xiàn)出薩特的早期哲學。

二、《惡心》中的哲學體現(xiàn)

《惡心》作為薩特早期的作品，所體現(xiàn)出的哲學思想對其后期的存在主義哲學與存在主義美學，有著深刻的聯(lián)系?！稅盒摹匪w現(xiàn)出的前期哲學思想，與當時哲學背景有關，從其哲學背景進入薩特的哲學觀。尼采說“上帝死了”，就沒有了被前定的生存境遇，少了被許諾的人生方向，也缺少一種無法抗拒的文化習俗，失去了“我”存在的合理性。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當我思消失了，“上帝死了”，世界成為了一維世界。人作為個人存在，成為社會存在最基本構成，個人意識的覺醒也成為了推動社會進步的根本動力。而在失去上帝后，存在沒有任何神圣和權威的光環(huán)，也缺少提供存在的正當理由，失去了所謂的合理性，少了其理想秩序，存在缺少了意義。成為了一個感覺到惡心、荒謬的虛無場，通過生理感受得出感性認知。資本主義的盛行，在人與物的社會之中，資源的占有、不足，存在變得物化。薩特提出的自由觀，人的存在、人的自由存在，這是一種自我救贖，也是在構建新的審美共同體與更廣的審美世界，是一個從感性到理想的過程。以下從兩個方面對《惡心》中的哲學體現(xiàn)進行分析，第一個方面自在存在、自為存在，第二個方面存在先于本質(zhì)。

自在存在、自為存在：《惡心》中提到：“我看到樹枝擺動，心里想：運動從不完全存在，它是兩種存在之間的過度，中間階段，音樂中的弱拍，我既將看到存在從虛無中誕生，逐漸成熟，充分發(fā)展，我終于能看到誕生中的存在了。”兩種存在之間的過度是指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之間的相互聯(lián)系，《惡心》的主要內(nèi)容也是在探討兩種存在之間的聯(lián)系。自在存在薩特認為是“自在的存在永遠既不能是可能的，也不能是不可能的”，也可以理解為不被意識所轉移客觀存在的世界，是偶然的、荒誕的、超越意識的獨立存在，它只是存在著而已。自為存在薩特認為是“自為為一種永久的偶然性所維持，它承擔這種偶然性并且與之同化，但永遠不能清除偶然性”，也可以理解為受人的主觀意識能動性的影響，它具有個人意識認清人對自己存在的事實，也可以說是人的存在。

《惡心》中“荒誕的世界”是指自在存在，而產(chǎn)生的“惡心”是由于自為存在“人”。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的聯(lián)系，是自為存在對自在存在的體驗與感悟。薩特認為“世界是荒謬的，人是痛苦的”。世界的荒謬就是一種自在存在，人是痛苦的就是一種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的聯(lián)系所產(chǎn)生的感受。人生活在這荒誕的世界之中，感受這荒誕世界帶來的痛苦。當《惡心》中的主人翁看到了存在的誕生，也感受到了世界的荒誕與無意義。這種體驗的誕生也來源于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兩者的聯(lián)系，而兩者的聯(lián)系依賴的是人的本身，所以如果沒有人，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就不會存在。薩特說：“自為和自在是由一種綜合的聯(lián)系重新結合起來的，這種聯(lián)系不是別的，就是自為本身?！弊詾榇嬖冢ㄈ说拇嬖冢┙^對了使自在存在重新賦予了意義，人作為規(guī)定之外的存在先于本質(zhì)，便有了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觀點。

存在先于本質(zhì)。《惡心》中主人翁在沒有約束的荒誕世界中尋找不到安全感，對世界對不可知，荒原的無限感到恐懼與害怕，從這種荒謬中感受到惡心。“荒謬這個詞此刻在我筆下誕生。但我明白自己找到了存在的關鍵、我惡心及我自己生命的關鍵。的確，后來我所能抓住的一切都歸結為這個根本的荒謬?！倍@種荒謬感誕生于一個所共知的事實，即上帝是不存在的，存在沒有任何神圣和權威為這個世界的存在提供一種終極的正當理由，存在失去了合理性，我們需要尋求一種新的出路，認識到存在先于本質(zhì)這一特性是尋找出路的前提。

薩特受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哲學思想影響，現(xiàn)象學的本質(zhì)是還原，本質(zhì)及現(xiàn)象，現(xiàn)象即本質(zhì)。薩特提出了存在先于本質(zhì)，將本質(zhì)看成一種本體、實體，人對存在加以命名。沒有存在者，存在就是荒原。人即存在著，人的存在，使荒原出現(xiàn)了無限可能性。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二元對立，使存在有了無限性與有限性的二元對立，而本質(zhì)與現(xiàn)象的區(qū)分就是一種語言烏托邦，而語言烏托邦離不開人的視角，其存在論的本身也就是對存在加之命名的過程。人意識到物的存在，人處在物之中。人的存在不能被遺忘，人無法介入物的存在、人開始懷疑人本身的存在、人和物重新建立關系，人的存在是存在先于本質(zhì)的前提條件。“存在先于本質(zhì)”是指“首先是有人，人碰上自己，在世界上涌現(xiàn)出來——然后才給自己下定義。如果人在存在主義者眼中是不能下定義的，那是因為在一開頭人是什么都說不上的。他所以說得上是往后的事，那時候他就會是他認為的那種人了。所以，人性是沒有的，因為沒有上帝提供一個人的概念人除了自己認為的那樣以外，什么都不是。這就是存在主義的第一原則”。人的本質(zhì)是人自己定義、自己選擇，“上帝死了”人不再受到任何約束，薩特強調(diào)出了個人的存在，而存在主義的人道精神也體現(xiàn)在個人存在的超越性與主觀性中。在缺乏理性、毫無意義的世界中，了解人的真實存在，進行自我救贖。

以上對《惡心》中所體現(xiàn)的前期哲學思想，自在存在、自為存在與存在先于本質(zhì)進行簡要的論述后，在《惡心》與《什么是文學》的哲學思想觀點的變化，體現(xiàn)在介入說。人的存在是自由的，不同的存在者組成了社會空間，在自我選擇的同時也應該具備相應的責任，對此薩特提出了介入說。在《惡心》的結尾“但是，到了一定的時間，書將會寫成，它將在我后面，他的些許微光亮會照著我的過去。那時，通過他我也許會回憶自己的生活而不感到厭惡。”薩特試圖讓主人翁在藝術中尋找自我救贖，通過藝術達到人與客觀環(huán)境的協(xié)調(diào)。但《惡心》是薩特參加戰(zhàn)爭前的作品主要從個體出發(fā)，戰(zhàn)后薩特認為作家應該具有社會責任感，為社會自由與正義進行書寫，薩特的存在主義也被稱之為介入說。雖然介入說的思想主義體現(xiàn)在文藝論著《什么是文學》之中，但進過戰(zhàn)爭的洗禮，從《惡心》中的純粹個人轉變到《什么是文學》的社會主義，薩特的人道主義逐漸誕生。介入說主要說的是“由個體轉向社會，由美學轉向政治，由懦弱性的退縮轉向政治性的介入”，并提出作家寫什么、作家為誰而寫、作家的作品寫給誰看的三個問題。薩特“要求作者在實現(xiàn)社會自由的基礎上行使存在本體論的自由，同時強調(diào)提出，沒有他人的自由，個體自由是無法完全實現(xiàn)的”。“讓文學介入”更好的反映時代，并承擔著世界責任，用介入的方式去關注人的存在。通過對薩特哲學思想的分析，能夠更好地理解薩特被譽為“20世紀的良心”的緣由。

三、薩特的美學思想：想象論與自由論

在西方古典美學中，最早使用想象的是亞里士多德，他把想象看作一種思維方式;古羅馬時期斐洛斯屈拉特最終研究想象與藝術創(chuàng)作;在西方古典時期還有很多美學家、文學家對想象進行研究，但總體理論價值不高并缺乏美學分析。德國古典哲學的創(chuàng)始人康德對想象的研究是一個突破性的進展，提出了想象力的自由游戲說，薩特的想象論也繼承與發(fā)展了康德的想象力的自由游戲說的相關內(nèi)容;德國古典哲學家黑格爾提出想象是形象思維，是藝術創(chuàng)造的動力源泉，薩特在黑格爾的理論基礎上提出了意象創(chuàng)造;對薩特有很大哲學影響的胡塞爾提出現(xiàn)象學體驗的剩余與意向性理論，認為意識揭示了與本質(zhì)無關的存在，只有通過想象才能使事物呈現(xiàn)原本的樣子。薩特認為想象創(chuàng)造出了美，在想象的創(chuàng)造性活動中體現(xiàn)出人存在的價值，想象也是現(xiàn)在與未來溝通的一把鑰匙。

《惡心》中主人翁一開始認為自己是宇宙的中心應該實有的幸福，但是宇宙并不以我為中心所以產(chǎn)生了虛無的痛苦。人無法永遠生活在痛苦中，人渴求幸福。人只好主動建構自我，然后人接受無意義，并開始慶祝無意義，主人翁在解構并進行建構中，尋求存在及其合理性。通過文學想象更好的表達藝術創(chuàng)作者所傳遞的價值，使藝術形象更加生動化。

在薩特的想象論中，他主張依據(jù)胡塞爾現(xiàn)象學關于想象的相關理論，肯定了想象的主動性與創(chuàng)造性。薩特從心理學的角度把想象看作一種特殊的意識現(xiàn)象進行分析，它屬于一種主觀的活動，具有非理想主義色彩。想象對象并非是存在的，它具有隨意性與非實在性，從這方面來看想象與虛無有著相應的聯(lián)系，同時也體現(xiàn)出想象的不確定性與想象的自由性。薩特說：“因為意識是可以想象的，它必須憑借自身的努力去回避世界，總之它必須是自由的。”想象是非實體化的意識現(xiàn)象為“自為的存在”打下鋪墊，肯定了人的意識是自由的，為存在先于本質(zhì)、自由論打下了理論基礎。

自由是一個永恒的話題，從尼采的自由就是創(chuàng)造論到弗洛伊德的泛性欲主義的性自由，再到杜威的多元論自由觀，再到薩特的存在主義自由論。薩特的自由是存在本體論上的自由，從本體論的角度出發(fā)把自由賦予人類。薩特的自由觀從想象、介入和主體間性進行分析，認為在現(xiàn)實生活中，人是不完全自由的，人會被異化。薩特通過自由選擇造就人的自由，這不僅只是未來精神上的自由還是存在的自由，真正的達到人的解放，把自由還給了人。同時薩特認為自由與藝術想象的結合，文學是最理想的自由形態(tài)，能夠更好的展示出自由。在《惡心》主人翁的結局中，主人翁最終相信藝術作品可以解救他，主人翁認為在藝術的想象創(chuàng)作中，他會尋找到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尋找不到的那一份美，美是由想象的意識創(chuàng)造的，在想象創(chuàng)造中發(fā)現(xiàn)美、欣賞美?！叭说淖杂上扔谌说谋举|(zhì)，并且使人的本質(zhì)成為可能，人的存在的本質(zhì)懸置在人的自由中”，即有了存在先于本質(zhì)之說，也就是人的自由存在先于人的自由本質(zhì)。人的存在是絕對的自由，故對自由的處境賦有責任。人在行動中的自由選擇，意味著人要為自己的行動賦予責任。

在薩特的美學思想中想象、自由、存在相互之間都有密切的聯(lián)系，存在和自由之間人的存在是自由的，存在即虛無，那么自由就是存在的虛無;自由是存在的絕對自由。自由和想象之間，想象具有自由性，藝術的自由本質(zhì)在于想象，文學也是最理想的藝術形式?！稅盒摹愤@部日記體小說中的自由觀雖然沒有為自由而斗爭的《蒼蠅》那么明顯，但在藝術想象的創(chuàng)造中構建了不一樣的純文學，并自由先于本質(zhì)的前期思想。并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哲學與思想，通過本體論角度對自由進行探索，薩特繼承中發(fā)展了人道主義精神與自由主義精神。

四、總結

通過薩特的《惡心》，我們可以看到薩特的早期思想，在其自傳中，薩特說：“我就是洛根丁，我利用他表現(xiàn)我生命的脈絡?！彼_特的整個理論體現(xiàn)都圍繞著“人”，探索人的存在、自由、意識、想象等。探尋人的價值與本質(zhì)，為人類尋求一條自由之路。從《惡心》這部自傳性質(zhì)的日記體小說中“惡心”這一種生理現(xiàn)象，闡釋出薩特早期的存在哲學主義世界觀?！稅盒摹吩凇胺此记暗奈宜肌敝系囊环N對荒謬的反抗中，繼續(xù)探索自我認識的意識。薩特從主觀的、新的“我思”中去構建存在主義。在早期哲學中通過對自在存在與自為存在去了解存在先于本質(zhì)，從存在、自由、想象等概論積極的對待人生，進行自我救贖，在薩特的存在主義中感受他對西方哲學思想的繼承和創(chuàng)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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