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玲 陳明錕
摘? 要:快樂與善是倫理學的一對重要范疇。有的哲學家將快樂等同善,作為所要追求的人生的一個最高的和終極目標,如快樂主義者;有的哲學家承認快樂的存在,但并不將快樂等同于善,而是將快樂進行分類,那些真正的、純粹的快樂才能與善相互等同,如柏拉圖。在柏拉圖看來,快樂有真實的和虛假的快樂,好的與壞的快樂,熱愛金錢、名譽和智慧的快樂,而只有那些真正的快樂才能符合善的本性,才是我們所要實現(xiàn)的目標。對快樂與善的區(qū)分,是理解柏拉圖思想的關鍵。
關鍵詞:柏拉圖;快樂;善;《理想國》
一、柏拉圖對于快樂與善的闡述
(一)柏拉圖對于快樂問題的界說
柏拉圖關于快樂的描述主要是集中在《理想國》之中,在書中,柏拉圖在與他人的對話中發(fā)現(xiàn)人們常認為非正義者比正義者具有更大的快樂與幸福,認為正義是最好結果與最差結果之間 折中性的和解。最好之事是不用因為惡而受罰,最壞之事是無法對先前遭受的不公平待遇進行報復。正義并不是出于自愿,主動要達到的目標,僅是因為人們作惡的能力無法為人們帶來更大的幸福與快樂的被動遵循。在這種正義觀的驅(qū)使下,人們普遍的認為從自身出發(fā)去做那些不正義的行為反而比遵守各項法則所獲得快樂要大得多。比如不正義者可以用獲得的不當財富來為神像塑金身而得到稱贊,獲得更大的快樂;但正義者在一貧如洗的情況下還要被質(zhì)疑其遵循正義是為正義本身還是為正義背后的目的,所獲得的快樂反而要少得多。
為了解決正義者是否享有更大的快樂的問題,柏拉圖在解釋正義時用正義為快樂作辯護。在柏拉圖看來,正義即處在各自位置上的人各守本分,做其本性規(guī)定之事。在城邦之中存在三種不同類別的人,具有三種不同的德性,如智慧、勇敢和節(jié)制。照應在靈魂中有三種表現(xiàn),即理性、激情和欲望。靈魂各部分有條不紊地運行會達到正義,人們也會得到符合本性的最大程度的快樂。因而,在柏拉圖那里,快樂是靈魂良好運轉(zhuǎn)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是各部分固守本性、不去僭越的和諧狀態(tài)。但柏拉圖所強調(diào)的快樂不是一種滿足欲望需要的快樂,而是一種追求至善和純粹的快樂。
(二)柏拉圖對于善的概念的闡釋
柏拉圖所說的快樂是一種追求至善的快樂,至善是柏拉圖整個思想體系的核心。柏拉圖一生都將善作為所要追求的終極價值。從本體論角度來說,善是整個理念世界的根本,是可感世界的太陽,萬事萬物分有善的理念而共存,善的理念是最高的本體性存在;從認識論的角度看,善的理念存在于永恒不變的獨立于感性世界的理念世界之中,知識和理智是善的一種最高的表現(xiàn)形式;從目的論角度來看,善位于整個由理念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所鑄造的金字塔的最頂端,是一切生物所要追求的最高目標,是一種無可替代的至善的存在。
因而,善的理念在柏拉圖那里是最為重要與核心的一個概念。在《理想國》中,柏拉圖通過對于正義是什么以及正義者是否能夠獲得最大的善與快樂問題的探討,通過對于社會各階級的分工以及對于他們德性的認知,從而將善理解為整個城邦中的四主德的和諧一致,人們靈魂各功能的協(xié)調(diào)有序,以此看作是實現(xiàn)他們本性的最大的快樂與善。同時,在對善描述中,柏拉圖還將快樂看作是善的構成之物,認為真正的和純粹的快樂必然是以它自身為存在依據(jù)而不是出于其他目的的,真正的快樂必然是對于至善的追求。
二、并非所有的快樂都是善——對快樂各類型的區(qū)分
柏拉圖在追求快樂時將善的理念作為快樂的終極目標,但不能因此就將快樂等同于善。善一定是包含著某種程度的快樂的善,但是快樂并不完全就是善,二者不可完全等同,必須要在各種形式與類型的快樂中找出真正符合善的本性的快樂,以此來充實我們所要追求的最高善性。
1、基于善惡好壞的分類--快樂中有惡存在并非善
善不是快樂,因為快樂中有惡的存在。柏拉圖曾說過,“即便是那些認為善就是快樂的人也不得不承認某些快樂的事情是壞的,那么這便是在承認某些善也同時是惡的了,這樣的說法顯然是自相矛盾的,是與善的本質(zhì)相違背的?!盵1]善惡作為評判事物的標準,并不是一種相互依賴性的存在。善的本性來是一種完全在自為的存在,具有絕對性的價值,并不是一種依賴于惡才相對性的存在。
快樂與惡可以善的、也可以惡的,但這都不能指代善本身的存在。如果人們在心中知道什么是惡和善,最終卻還是不得不做惡 行,就如同善被惡制服了一樣,這種邏輯是荒謬的。如果將快樂等同于善,將痛苦等同于惡,那么就會失掉其絕對性,快樂與痛苦也并不是善的判別標準。
為論證這一點,柏拉圖在戰(zhàn)場上的勇敢者和怯懦者面對敵軍的撤退為例。面對這種情況,勇敢者與怯懦者都會感到快樂,但怯懦者感到的快樂卻要更加的深遠,在這種情況下,好人與壞人沒有區(qū)別,甚至壞人所得到的比好人還要更多,而這是荒謬的。因為怯懦者得到的快樂是一種充滿惡的快樂,這種快樂并不符合善的完滿性與崇高性,因而包含著惡的快樂是一種并不純粹的快樂,并非是一種善。
2、基于苦樂感覺的分類--免于痛苦的虛假快樂并非善
在快樂主義者看來,趨樂避苦是生物的本性,快樂就是生命存在的終極意義,“當我們在沒有快樂就會感覺到痛苦的時候,快樂就會對我們有益。當我們不再痛苦的時候,快樂便對我們不再有用了。在一種痛苦得到消除之后,即便是說沒有一種具體的快樂伴隨而來,人們同樣的也會感到高興,這便說明沒有痛苦就是最大程度的一種快樂?!盵2]他們將快樂作為一種善,思想的核心便是治療痛苦,消除苦難,但柏拉圖認為這并沒有說明快樂的本質(zhì)。
在柏拉圖看來,快樂主義者所強調(diào)的對于痛苦的免除本身的快樂并不存在積極價值。當人們在極度痛苦時,他們確實會把享受安寧的不受痛苦看作是最令人愉快的東西,在此時沒有任何一種快樂比得上終止痛苦所帶來的幸福,但這并不能將快樂看作是來源于痛苦的?!巴纯嗟慕K止就意味著快樂,快樂的終止就代表著痛苦并不是事物的本質(zhì)······不可相信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就是一種純粹的快樂或者離開了快樂就是痛苦的”[3]這種類型的快樂僅是某種中性的快樂,是在與自己負面狀態(tài)的對比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快樂。
因而這種基于痛苦的消除所產(chǎn)生的快樂僅是一種虛假的快樂,僅僅是感官在疼痛狀態(tài)下對快樂的虛假反射。人們之所以會將痛苦的免除等同于快樂,便是因為對于事物本性的誤解。事物的本性有三類并代表著快樂,無快樂無痛苦的中間狀態(tài)以及痛苦三種情形。當人們痛苦時,他們的確是在把握痛苦。但是當他們由痛苦走到中間地帶的時候,他們以為自己到達了快樂和完滿的境地。但是,如同人們在黑色的一旁只能看到灰色而由于缺乏經(jīng)驗不能看到白色時,他們對快樂的認知也被經(jīng)驗所蒙蔽了。因而,這種由免于痛苦所產(chǎn)生的快樂并非一種真實的快樂,而只是一種由感官感知外物的虛假快樂,并不是一種善。
3、基于德性的分類--追求金錢與名譽而非智慧的快樂并非善
柏拉圖在《理想國》中,將公民依據(jù)其本性分為三種類別,三個等級的人們在自己的崗位上安守本分是最為正義的,同時能夠獲得在他們的位置所產(chǎn)生的最大程度上的快樂。與這三種等級相呼應,存在著三種不同的快樂。
國家的統(tǒng)治者分有智慧的德性,其快樂是追求智慧的快樂。在他們看來,快樂始終存在于追求知識的過程中,本身就是一種最高尚的快樂,不需要其他快樂的輔助;國家的守護者分有勇敢的德性,其快樂是勝利和名譽的快樂。在他們看來,追求金錢的快樂是庸俗的,追求知識和理性的快樂只是一種虛幻的投影,而只要人們努力,榮譽和勝利可以跟隨每一個人;國家的勞動者分有節(jié)制的德性,他們認為一切追求知識與名譽的快樂都是沒有意義,除非能夠以某種方式為人們帶來金錢的利益,是一種缺乏理性的快樂。
在柏拉圖看來,只有熱愛智慧的快樂才是最為至善的快樂。其余兩種快樂都只是一種不真實、不純潔的快樂。追求智慧的快樂更多的如知識、理性永恒不變的真實實體,在更真實的快樂中獲得享受。而追求榮譽與金錢的快樂擁有的則是不斷變化的,經(jīng)受腐朽的食物、名聲等實體,缺乏真實性與可靠性。
同時,以利益和名望為樂的人,由于對于智慧沒有經(jīng)驗,總是為了吃喝在生命的長河中往下游走,不斷地在中間徘徊。但窮盡一生只能來回游蕩,不能向前一步的達到更高境地,無法享受純潔的快樂。他們面臨的快樂只能是與痛苦相伴隨的,以真正的快樂作為幻影而投射出來的假象,因為種種錯綜復雜的顏色而使人們深信不疑,從而不斷地將欲望植根進那些缺少理性的靈魂之中。因而,這樣兩種類型的快樂并不是真正的善的形式,也不可與善等同。
三、理性求樂--理智求善
快樂是人生中想要達到的身體和心靈的滿足狀態(tài),是靈魂的愉悅。善是人生所要達到的最高價值標準??鞓放c善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但不是等同的。不是所有的快樂都可以被劃分到善的界限之內(nèi),只有純粹真實的快樂才可被看作善。
當我們面對快樂時,要分辨快樂中的善與惡。不能簡單地 將善等同于快樂,將惡劃歸為痛苦,因為快樂中有惡的存在,而痛苦中也有著善的存在。當談論到快樂與痛苦時,不能將快樂看作痛苦的消除。真正的快樂應當是為了快樂本身而追求的快樂,快樂自身就是它存在的目的與手段。感官判斷并不是完全可靠的,必須以理性作為統(tǒng)籌。至善是人生本質(zhì)的體現(xiàn),是一種善良、美好、和諧有序的生活方式,因而需要智慧、勇敢、節(jié)制、正義四種美德的支持,并用智慧來統(tǒng)領其他的德性,是一種將低級欲望與沖動激情都統(tǒng)攝在理性之下的生活,快樂的生活也是使金錢與榮譽的服從智慧知識的生活。在這種狀態(tài)下,將將得到本性范圍內(nèi)的最大快樂,獲得屬于它的最為真實和本質(zhì)的東西。
因而,在面對快樂時,要理性求樂;在求樂的基礎上,還要理性求善。
參考文獻:
[1]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何,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231).
[2]包利民,吳廣瑞。柏拉圖與“快樂論者”:盟友還是敵手--哲學治療的“加法”與“減法”[J].浙江學刊,2001:(4).
[3]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何,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6:(2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