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米”

富麗

中國人常說一句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可見，一提到飲食，我們總繞不開“米”。

“米”最初是指糧食作物去皮后的籽實。據(jù)《周禮·地官·舍人》記載：“（舍人）掌米粟之出入，辨其物?！睗h代鄭玄注曰：“九谷六米別為書?！碧拼Z公彥作疏進一步解釋：“九谷之中，黍、稷、稻、粱、菰（gū）、大豆，六者皆有米，麻與小豆、小麥三者無米，故云‘九谷六米?！本C合這段文字，我們可以獲得大量的信息。首先，不是所有的糧食作物都有“米”;其次，古代所謂“六米”，是指黍、稷、稻、粱、菰、大豆這六種糧食作物的籽實;“九谷”則是在“六米”的基礎(chǔ)上增加了麻、小豆、小麥三種作物。這九種作物構(gòu)成了中國古代主要的糧食來源。至于前文中“米”和“粟”的區(qū)別，結(jié)合《說文解字》“米，粟實也”，以及清代孫詒讓《周禮正義》“已春者為米，未舂者為粟”，可知“米”是經(jīng)過了去皮脫殼等加工過程，而“粟”則未經(jīng)去皮脫殼;“米”和“粟”均為通稱，而非專指某一種糧食作物或其籽實。

因為受到時間、地理等條件的制約，曾經(jīng)在相當長的一段時期內(nèi)，南方長江流域以稻米為主，而北方黃河流域則以粟米為主，也就是今天所說的大米、小米。杜甫《憶昔二首》（其二）：“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倉廩俱豐實。”描繪的是國富民豐、糧食儲備充足的太平盛世景象。后來，隨著水稻在全國范圍內(nèi)的廣泛栽培和產(chǎn)量的大幅度提高，稻米成為大江南北餐桌上的主食。今天，當我們提到“米”時，主要是指稻米。

除了“稻米”和“粟米”，還有一種“米”在古代詩文中也時常被提及，就是“菰米”。比如，杜甫《秋興八首》（其七）：“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蓮房墜粉紅。”杜牧《早雁》：“莫厭瀟湘少人處，水多菰米岸莓苔?！陛赃@種水生植物對一些地區(qū)的人來說或許有些陌生。但如果提到它可以食用的嫩莖，也就是茭白，大概知道的人就多一些了。菰米是同一種植物所結(jié)的籽實，也叫雕胡米。雖然如今已經(jīng)很少被人當作糧食來食用了，但是中國人食用它的歷史非常久遠，也是前文提到的“六米”之一。

后來，“米”的含義逐漸變得寬泛，由指糧食作物去皮后的籽實，進一步又可以指各種植物脫去皮的籽粒，比如花生米，甚至還可以指植物籽實之外的其他一些像米的小粒，比如蝦米、海米等。北魏賈思勰《齊民要術(shù)·養(yǎng)魚附種芰法》引《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蓮、菱、芡中米，上品藥。食之，安中補藏，養(yǎng)神強志?！笨梢?，蓮、菱、芡的籽實都可以稱為“米”。清代鄭燮《由興化迂曲至高郵七截句》之六：“最是江南秋八月，雞頭米賽蚌珠圓。”其中的雞頭米跟芡實是同一種東西。

“米”字的字形演變

由于米的主要特征是顆粒較小，因此，當用“米”來表示跟數(shù)量相關(guān)的意義時，通常指極少或極小的量。于是，當我們看到《呂氏春秋·察微》中這樣一句話“夫弩機差以米則不發(fā)”時，就不難推斷出，其中“差以米”的意思就相當于“差之毫厘”。元曲雜劇中更不乏此類用法。比如，明代湯顯祖《牡丹亭·回生》：“你看正面上那些兒塵漬，斜空處沒半米蚍蜉。”

當米和鹽這兩種顆粒細小之物結(jié)合在一起時，有時并不是指這兩種事物本身，而是比喻繁雜瑣碎。《漢書·酷吏傳·咸宣》：“其治米鹽，事小大皆關(guān)其手?！边@句話的前半句如果單從字面來看，很容易理解成咸宣管理米、鹽之事，然而，實際上是說咸宣管理瑣碎繁雜的事務。《史記·天官書》中也有類似的用法：“而皋、唐、甘、石因時務論其書傳，故其占驗凌雜米鹽?！薄傲桦s米鹽”就是雜亂細碎的意思。

今天，“米”還有一種常見的用法是作為長度單位。這跟它表示農(nóng)作物籽粒的意義無關(guān)，而是“舶來品”。這種今天在國際上通用的長度單位創(chuàng)始于法國。傳到中國后，人們用“米突”“公尺”來翻譯法文中對應的單詞mètre，后來又把“米突”簡稱為“米”。

“米”現(xiàn)在還作為偏旁部首使用。由“米”構(gòu)成的字，大多跟糧食有關(guān)，比如糖、粳、糙、粥、粟、粱、糜等。不過，咪、迷、瞇、謎、麋等字中的“米”只表音，與“米”的意義沒有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