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之戰(zhàn)》回歸卡夫卡式的幻想與現(xiàn)實

黃敏

當戴安·洛克哈特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電視里播放著2017年希拉里當選總統(tǒng)的畫面，癌癥找到了治愈方法，北極熊數(shù)量過剩，熱帶雨林被拯救……以至于“特朗普當選總統(tǒng)”更像是一個過于真實的噩夢，需要花費三年之久才能醒來。

于4月9日回歸的美劇《傲骨之戰(zhàn)》（The Good Fight）第四季，為我們帶來了這樣一個卡夫卡式的幻想開局。對于疫情時期頻頻被特朗普的“中國病毒”、“注射消毒液治療新冠”等奇葩言論刷低認知下限的美國和中國民眾來說，這個假想倒是正中下懷。盡管歷史沒有第二次機會，但大家總會禁不住設(shè)想，希拉里當總統(tǒng)的世界會更好嗎？

編劇提供了一種冷酷的可能性：女性總統(tǒng)的上臺并不必然意味著女性地位的提升，相反，可能恰恰掩蓋了被欺凌者的聲音，女性對女性的支持，以沉默為代價，以壓抑憤怒為代價，換來女性“凝聚”的表象、女性“領(lǐng)跑”的優(yōu)勢，以及女性總統(tǒng)連任的希望。于是，在這條世界線上，沒有了特朗普上臺引爆女性憤怒，沒有了游行抗議，甚至沒有了反性侵運動;哈維·韋恩斯坦沒有被曝出性侵丑聞，反而成了總統(tǒng)自由勛章獲得者，更荒謬的是，戴安及其律所合伙人還成了韋恩斯坦的辯護律師——因為女性、黑人律師對韋恩斯坦的政治正確形象更為有利而被選擇。

這是不是懷疑主義者過分悲觀的想象？事實上，性別政治的許多問題都能在種族問題上找到答案——兩者在許多方面是相通的。4月22日《洛杉磯時報》上亞裔演員John Cho對美國華人處境的反思就呼應(yīng)了這一設(shè)想的真實性。在文章中，John Cho指出，“模范少數(shù)族裔”的神話會提供一種“無種族”的幻覺。讓一些亞裔精英高高在上成為典范，就會讓那些質(zhì)疑制度不公正的人閉嘴。這個“神話”會使亞裔美國人看不到他們有12%的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引誘他們保持沉默，自覺維護神話，覺得自己受到保護，甚至覺得自己就是模范的那個人。

《傲骨之戰(zhàn)》第三季曾經(jīng)用整整一季的能量與密度表達了生活在特朗普時代的絕望與瘋狂，現(xiàn)在，它用第四季第一集的大膽幻想，翻轉(zhuǎn)了題面，卻得到同樣的答案——那些絕望與瘋狂仍在，只是換一種方式。所以，是時候清理情緒，重新出發(fā)，因為相比于世界末日式的歇斯底里，冷靜、理智、竭盡所能地為正義而戰(zhàn)，也許是我們面對這個日益撕裂的世界所能保有的最后尊嚴，也是“The Good Fight”的底色。

作為一部律政衍生劇，許多觀眾擔心它越來越偏離母劇《傲骨賢妻》的風格，甚至偏離律政劇的類型——依賴法律案件的斗智斗勇和法庭上的唇槍舌劍提供快感。但在我看來，《傲骨之戰(zhàn)》更像是一種類型的重新發(fā)明，它是一份對我們時代的政治隨想，不斷從時事新聞中汲取素材，將虛構(gòu)與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從講述方式、音樂插曲到服裝設(shè)計都有著獨特的美學品位。觀眾也永遠不會缺少尋找彩蛋的樂趣——比如，第四季第一集中戴安為韋恩斯坦代理的電視劇項目《雪國列車》（Snowpiercer）就是真實存在的，這部改編自奉俊昊同名電影的新劇將在5月16日開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