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安順方言單字調的調形格局
——兼論單字調的時長及其與拱形的關系

明茂修

（貴州工程應用技術學院人文學院，貴州 畢節(jié) 551700）

安順市地處貴州省中西部，毗鄰貴州省省會貴陽，素有“黔之腹、滇之喉、蜀粵之唇齒”之稱，是黔中城市群重要中心城市，現轄西秀區(qū)、平壩區(qū)、普定縣、鎮(zhèn)寧布依族苗族自治縣、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紫云苗族布依族自治縣和安順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黃果樹旅游區(qū)等8個縣（區(qū)），總面積9267平方公里，總人口300萬人。[1]

安順境內的漢語方言基本上都屬于北方方言當中的西南官話，其他的則主要是分布在安順屯堡及其周邊的屯堡話，本文所說的安順方言指的是屯堡話之外的其他漢語方言，以安順城區(qū)話為代表。具體說來，關于安順方言的歸屬在西南官話內部的劃分上還是存在一定分歧，如《貴州漢語方言的分區(qū)》認為安順方言屬于西南官話黔西南片[2]198-203，而《西南官話的分區(qū)（稿）》則把安順方言劃為西南官話川黔片黔中小片，該片或小片的主要特點是沒有撮口呼韻母[3]。安順方言的語音系統(tǒng)當中，共有18個聲母，32個韻母，4個聲調，這4個聲調分別是陰平、陽平、上聲和去聲，其調值分別記錄為陰平55，陽平21，上聲42和去聲13。[4]61-73

傳統(tǒng)上專門對安順方言進行研究的成果并不多，主要是單篇論文，如《安順方言本字考》[5]、《安順方言中的變調》[6]、《安順城區(qū)方言音系》[4]61-73、《〈躋春臺〉中的安順方言例釋》[7]、《安順漢語方言詞的構詞理據及文化內涵研究》[8]和《安順城郊漢語方言地名解讀》[9]等。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是存在于方言著作之中的成果，作為這些著作的一部分，如《貴州漢語方言的分區(qū)》[2]198-203、《貴州漢語方言調查》[10]、《貴州省志·漢語方言志》[11]等。對于安順方言的語音（包括聲母、韻母和聲調）實驗研究，至今也還沒有看到有人做過。有鑒于此，我們首先對安順城區(qū)方言的聲調進行實驗研究，這對于促進安順方言實驗語音學研究是有一定意義的。

一、安順方言單字調實驗準備

1.實驗例字

本實驗所選取實驗例字一般為塞音或塞擦音聲母與單元音韻母組合，個別為零聲母或雙唇鼻音聲母與單元音韻母組合。這樣選擇的好處是聲調承載段易于辨別和切分，可以更好地保證聲調承載段的準確性。安順方言單字調實驗例字①見表1。

表1 安順方言單字調實驗例字

2.實驗軟件

實驗軟件可以分為錄音軟件、語音處理軟件和數據統(tǒng)計分析軟件等。本文實驗所用的錄音軟件是Adobe Audition 3.0，該軟件具有集錄音及音頻編輯為一體的功能，所以，我們也使用該軟件對錄音文件進行切分。聲調承載段的標注、基頻和時長數據的提取以及描寫分析過程中的語圖觀察等都通過語音分析軟件praat5356進行。使用辦公軟件Microsoft Excel 2007對基頻和時長等數據進行統(tǒng)計分析和作圖。

3.發(fā)音人

安順方言單字調實驗研究發(fā)音人有3位，男性1名，女性2名，都是操中新派方言的，調查時間為2014年。3位發(fā)音人的具體信息見表2。

表2 安順方言單字調實驗發(fā)音人

二、安順方言單字調的調形格局

1.原始基頻

表3是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基頻均值、標準差（單位Hz）和樣本數（單位個），從上到下分別是M1、W1和W2。

表3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基頻均值、標準差和樣本數

陰平9陽平1 2 W 1上聲1 3去聲1 1陰平1 0陽平8 W 2上聲1 3去聲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基頻均值標準差2 7 2 9 2 2 5 7 2 4 9 1 1 2 2 0 1 4 2 6 0 1 0 2 1 7 1 8 2 2 2 8 1 9 0 1 2 2 7 2 9 2 1 9 7 2 4 1 9 2 0 4 1 0 2 5 2 8 2 0 6 1 6 2 1 6 9 1 8 1 1 0 2 7 2 8 2 1 5 8 2 3 7 8 1 9 7 8 2 5 0 7 2 0 1 1 4 2 1 2 1 0 1 8 0 7 2 7 1 7 2 1 1 9 2 3 4 9 1 9 7 7 2 4 8 7 1 9 8 1 3 2 0 9 1 1 1 7 9 8 2 7 0 7 2 0 6 9 2 3 2 1 0 1 9 7 8 2 4 8 9 1 9 5 1 1 2 0 8 1 0 1 8 2 7 2 7 0 7 2 0 2 8 2 2 9 1 0 2 0 1 8 2 4 7 9 1 9 2 9 2 0 6 1 0 1 8 6 6 2 6 9 7 1 9 6 7 2 2 6 1 1 2 0 7 8 2 4 5 9 1 8 9 1 0 2 0 5 1 0 1 9 0 7 2 6 8 7 1 8 9 6 2 2 3 1 1 2 1 4 1 0 2 4 4 9 1 8 5 1 0 2 0 3 1 0 1 9 3 6 2 6 7 6 1 8 0 6 2 2 1 1 1 2 2 1 1 3 2 4 8 1 0 1 8 2 1 0 2 0 2 1 1 1 9 6 1 0 2 6 6 6 1 7 2 6 2 2 0 1 1 2 2 7 1 4 2 5 5 1 2 1 7 7 1 0 1 9 9 1 3 2 0 2 1 1 2 6 1 9 1 5 8 9 2 1 8 1 1 2 3 3 1 5 2 6 0 1 3 1 7 3 1 0 1 9 7 1 5 2 1 4 1 0 1 1

根據表3中三個發(fā)音人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基頻均值數據，可以作出圖1每個發(fā)音人基于基頻均值的調形格局②圖，其中上左圖為男發(fā)音人M1，上右圖為女發(fā)音人W1，下圖為女發(fā)音人W2。

圖1 安順方言基于基頻均值的調形格局圖

根據圖1可以考察安順方言基于原始基頻值的各單字調基頻曲拱形態(tài)。陰平調的基頻曲拱，處在整個調形格局的頂部，總體上是一條平直的曲線，但M1和W2有輕微曲折，W1有微降的趨勢。陽平調和上聲調都是降拱形，其主要區(qū)別在于前者高而后者低。但是對于W2來說，陽平調和上聲調的調頭的區(qū)別度不大，其主要區(qū)別特征應該在調尾，但仍然表現出了上聲調的調頭稍高，而陽平調的調尾較低的特點。去聲調的表現者是低升調，無論男發(fā)音人還是女發(fā)音人，其聲調曲線前部都有一個降勢調頭，相對來說，女發(fā)音人的降勢要大一些。

2.基頻歸一化

表4是三個發(fā)音人的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基頻歸一化值。

表4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基頻歸一化值

圖2是根據表4的數據所作基于基頻歸一化值的安順方言的調形格局圖。上左圖為M1的調形格局圖，上右圖為W1的調形格局圖，下圖為W2的調形格局圖。

圖2 安順方言基于基頻歸一化值的調形格局圖

從圖2中安順方言的調形格局圖來看，男發(fā)音人和女發(fā)音人各個聲調曲線的基本趨勢是基本相同的，只是部分地存在高低的差別，其調形格局可以概括為“高平-半高（中）降-高降-低升（凹）”的格局類型，并且可以進一步概括為“平—降—降—升（凹）”的格局類型。我們曾將貴州漢語方言的調形格局劃分為兩種占主導地位的格局類型，其一是“升—降—降—升（凹）”型，其二是“平—降—降—升”型。[12]從安順方言的調形格局來看，它應該屬于第二種調形格局類型，但是又在去聲調上存在一定的區(qū)別，其凹的趨勢還是比較突出的。當然，在后文我們對安順方言實驗調值的概括中，我們還是把去聲調概括為低升調的，從這個角度來看，安順方言的調形格局還是與貴州漢語方言的的第二種調形格局類形相合的。

表5是根據圖2總結的安順方言基于基頻歸一化值的單字調的實驗調值。

表5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實驗調值

從圖2和表5可以看到，雖然具體的實驗調值存在部分差別，但大部分還是相同的，尤其是所有發(fā)音人的調形格局來看。而實驗調值中的差別主要表現為高低的差別，而聲調的曲拱表現都是相同的。其中M1和W1無論實驗調值還是調形格局都相差無幾，而W2除了陰平與之相同之外，其他三個調值都要低一些。但總體上來看，三個發(fā)音人的實驗調值并不存在本質的區(qū)別。

從與傳統(tǒng)研究的安順方言單字調調值的對比中來看，實驗調值與傳統(tǒng)研究的調值（見表6）也不存在本質的區(qū)別。

表6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傳統(tǒng)調值

在我們的實驗調值中，陰平調是一個高平調55，這與傳統(tǒng)研究中的調值是相同的。陽平調和上聲調在聲調的拱形上是相同的，它們都是降調，只是調值的高低不同，陽平調記為41/31，上聲調記為53/54/42。而傳統(tǒng)上陽平調記為低降調21/31，上聲調則記為42，與實驗調值都是有同有異，其主要差別還是起點高度的差別。去聲調在拱形上都表現為低降升調，但聲調前部的低降幅度都相對較小，實驗調值中用上標的2/3/4標記。這既考慮到了其拱形上的降升趨勢，但也照顧到其總體上是個升調的事實。這與沒有注意到聲調前部降勢的傳統(tǒng)調值12、13或24都有所不同，但是總體上都確定為低升調還是相同的。

三、安順方言單字調時長與拱形的關系

表7是三個發(fā)音人安順方言單字調的絕對時長（單位ms）和歸一化時長。

表7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時長

從絕對時長來看，兩個女發(fā)音人各單字調的時長都大于同調類的男發(fā)音人的時長，而其間的差距還是不小的；兩個女發(fā)音人中基本上是在陰平調和陽平調中W2大于W1，而在上聲調和去聲調中W1大于W2。在所有發(fā)音人各單字調的時長中，陰平調的時長是W2＞W1＞M1，陽平調的時長是W1＞W2＞M1，上聲調的時長是W1＞W2＞M1，去聲調的時長是W1＞W2＞M1。

根據表7中歸一化時長數據可以作出三個發(fā)音人的安順方言各單字調的歸一化時長圖（圖3）。

從表7和圖3可以看到三個發(fā)音人的四個單字調的時長大小順序體現出了極大的一致性。無論是男發(fā)音人還是女發(fā)音人，去聲調的時長都是最長的，次長的都是陰平調的時長（W1除外），最短的是陽平調的時長，而上聲調的時長是次短的（W1除外）。從時長與拱形的關系來看，時長最長的去聲調都是低降升拱形，陰平調是高平拱形（個別發(fā)音人還有微小曲折），而陽平調和上聲調都是降拱形，高降上聲調又長于低降陽平調。這說明，聲調的時長可能與聲調的拱形以及高度有較為密切的關系，曲折調長于非曲折調，平拱形長于降拱形，而在相同拱形當中高調又會長于低調。

圖3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歸一化時長圖

四、結論

通過對安順方言單字調的實驗分析，對其單字調的拱形、調形格局、時長以及時長與拱形的關系等方面的特點可以總結如下：

1.安順方言單字調的拱形

安順方言的單字調主要有平拱形、降拱形和升（凹）拱形等3種基本拱形。具體看來，陰平調主要表現為最高的平拱形，帶輕微的凹或降勢；陽平調和上聲調都是直降拱形，主要區(qū)別在于前者調高而后者低；去聲調則是低升（凹）拱形，但前部凹勢相對較小，也可以認為是升拱形。

2.安順方言單字調的調形格局

安順方言單字調的調形格局可以概括成“高平-半高（中）降-高降-低升（凹）”的格局類型，這與根據傳統(tǒng)調值總結出的“高平-低（中）降-半高降-低升”調形格局存在很大的一致性，兩種調形格局的區(qū)別主要在于陽平調和上聲調的高度的高低，在實驗調形格局較高，而在傳統(tǒng)調形格局中則基本上都相應地低一度。安順方言的調形格局還可以進一步概括為“平—降—降—升（凹）”的格局類型，這與貴州漢語方言中兩種占主導地位的格局類型之一“平—降—降—升”是相合的。

3.安順方言單字調的時長與拱形的關系

在安順方言單字調的時長方面，一般表現為去聲調的時長最長，陰平調的時長次長，最短的是陽平調的時長，而上聲調的時長是次短的。在時長與拱形的關系方面，主要表現為曲折調長于非曲折調，平拱形長于降拱形，而在相同拱形當中高調又會長于低調。

致謝：筆者在赴安順市做調查的過程中，得到了安順學院徐國江同學和吳彪同學的大力幫助，特致謝忱！

注釋：

①由于所選實驗例字或有讀不出或讀錯的情況，所以不同發(fā)音人同一調類中的實驗例字與實際樣本數或稍有出入，特此說明。

②“調形格局”是我們提出的與“調類格局”對應的一個概念，與“調類格局”同為聲調格局之下位概念，用以表示一個方言（或語言）點的所有聲調調值線性化的調形曲線的空間分布特征。而對于大于方言（語言）點的成片方言（語言）乃至跨方言（語言）的具有更大概括性的調形曲線的空間分布特征，我們認為可以用區(qū)別于單個方言（語言）點的“形”的“型”來概括，稱為“調型格局”，擬另文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