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方言程度副詞語義類型分析

周琳 姜嵐

摘? 要：方言詞語是不同方言之間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威海方言屬于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威海方言有許多特殊的程度副詞，是普通話所沒有或使用有所不同的，包括“血、死、老、溜、錚、刮”等26個。它們主要可分為兩種語義類型：超量級程度副詞和高量級程度副詞。

關鍵詞：威海方言;程度副詞;語義類型

目前關于山東漢語方言程度副詞的研究成果主要有兩類。第一類是宏觀研究，其中有少量內容涉及某種山東方言的程度副詞，這類研究多重視語料的調查整理。如錢曾怡《煙臺方言報告》，王淑霞《榮成方言志》，姜嵐《威海方言調查研究》，董青《威海方言初探》，王寧寧《莘縣方言語法研究》，劉如永《新泰方言語法初探》，齊巖《山東省章丘市普集鎮(zhèn)方言副詞研究》，邵園園《棗莊方言副詞研究》等。第二類是微觀研究，主要包括兩種情況：一是研究山東方言某個具體副詞，有胡靜（淄博），曹延杰（德州），許鳳香（鄄城），呂卓雅（臨清），徐利（單縣）等;二是研究程度副詞在某一方言中的多種表達法，有于文文（即墨），榮偉（沂水），劉麗（嘉祥），康茂林（臨沂），張志偉（德州），郝景芳（青州）等。

上述成果主要涉及山東中西部方言的程度副詞研究，而其中研究膠東方言程度副詞的論文僅有兩篇，一是樓楓（2011）的《煙臺方言程度副詞研究》，一是于文文（2018）的《山東即墨方言程度副詞研究》。即墨方言屬于膠遼官話青州片膠萊小片，而屬于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的威海方言，其程度副詞卻鮮少有人專門研究。威海方言中程度副詞較多且使用頻率較高，研究方言的程度副詞有助于豐富現(xiàn)代漢語詞匯的研究，也有助于指導大眾準確使用程度副詞，傳承方言文化。因而關于威海方言程度副詞的研究十分必要。

威海方言屬于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本文所涉及的威海方言指威海城區(qū)方言，即環(huán)翠方言。筆者以“山東語言資源有聲數(shù)據(jù)庫·環(huán)翠點”的調查成果為基礎，又對祖父母進行了補充調查。筆者的祖父母均為威海環(huán)翠人，均已70歲，均無外出經歷，只會說環(huán)翠話。

一、威海方言程度副詞語義類型

威海方言程度副詞可以分為超量級程度副詞、高量級程度副詞和低量級程度副詞三類，本文僅分析前兩種較為典型的語義類型。

關于程度副詞，一般認為，漢語中體現(xiàn)程度量的語法手段是程度副詞。程度副詞經常用來修飾形容詞（主要是性質形容詞），此外，還可以修飾部分心理動詞和部分具有特定語義特征的名詞。王力先生說：“副詞是介于虛詞和實詞之間的一種詞，副詞永遠不能成為句中的主要骨干成分，既不能充當主語，也不能充當謂語。凡是有明確比較對象的， 稱為相對程度副詞;而沒有明確的比較對象、只是模糊地描述程度的，叫做絕對程度副詞?！盵1]（P144）

張誼生指出：“根據(jù)程度副詞的不同量級與特征，將程度副詞分為兩類六級，相對程度副詞分為最高級（‘最類）、較高級（‘更類）、較低級（‘稍類）三種，將絕對程度副詞分為超量級（‘太類）、高量級（‘很類）、低量級（‘有點類）。”[2]（P4）威海方言的程度副詞都表示一般陳述，很少表比較，故將其歸為絕對程度副詞。

有學者指出：“一個方言中不少漢字有兩個或多個有文雅/俗白風格區(qū)別的語音形式，形成成系統(tǒng)的層次，即所謂的文白異讀現(xiàn)象。”[3]（P227）威海方言中也存在這種現(xiàn)象，在日常交流中，威海人不僅會用到下表中威海方言的絕對程度副詞，也會用到普通話中的“太、很、挺”。不過，在使用頻率上，威海方言的絕對程度副詞使用頻率更高，也更能體現(xiàn)說話者的心理。

威海方言超量級絕對程度副詞有3個，高量級絕對程度副詞有23個。語言是在社會中產生的，這些豐富的程度副詞為說話者自由表達個人的主觀情感提供了更多選擇;同時，超量級的數(shù)量遠遠少于高量級，與威海人說話留有分寸的社會心理密切相關。

二、威海方言超量級程度副詞分析

威海方言中超量級程度副詞共3個，分別是“血”“死”“老”。

1.血[?i?]

（1）五月了，葉子都血綠血綠的。③

（2）這個菜血紫血紫的。

（3）他血猛，直接進了決賽。

（4）我遇著你，真是倒血霉了。

“血”所修飾的形容詞可以是單音節(jié)也可以是雙音節(jié)，能被“血”所修飾的的形容詞大多具有[+褒義]的語義特征，僅有例（4）一種情況具有[+貶義]的語義特征。同時，“血”常用來修飾形容詞，兩者是直接關系，表示顏色過深，在句中多和所修飾的形容詞一起充當謂語成分。在威海方言中，形容顏色過深的程度副詞還有“墨、通、焦、透、挑”，下文將會有所涉及。

“血”還可以修飾表示人或事物屬性的一般形容詞，如“倒血霉”或“血倒霉”，前者使用頻率更高，表示過分倒霉之意。“血”還用來形容一個人的能力，表示很厲害，語用上具有主觀色彩，有強調之意。

2.死[s?]

（5）箱子死沉的，沒法兒拿。

（6）這個人死倔的，勸不動。

（7）那個人不會辦事兒，死膈應人的。

（8）今兒買的蘋果不好，死艮的（很不脆）。

《辭?！罚ǖ诹妫┲小八馈钡牡谖鍌€義項是“形容極甚”。如：笑死了;高興死了。元代楊文奎《兒女團圓》第三折：“這添添小哥哥……父親歡喜死他?！焙推胀ㄔ掝愃频囊稽c是，威海方言的“死”可以放在所修飾詞的后面做補語，也有“膈應死了、夠死了”的說法。

威海方言的“死”只能修飾貶義詞或中性詞，不能修飾褒義詞。因此，它在語用方面多表示說話者的厭惡不滿等負面情緒。例如：

死沉的? *死輕的

死倔的? *死好的

3.老[lɑu]

（9）趕集老多人，真熱鬧。

（10）那條河老（么）深，小心點兒。

（11）地上老臟的，該掃掃了。

（12）街上老臭的，真熏人。

（13）梨老臊的，不甜。

（14）前面隊排得老（么）長，不知道在弄么。

（15）俺家離那兒老（么）距遠。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老”的第十四個義項表示“很、極”，是表示程度高的一個副詞。句法方面，“老”對所修飾詞語的詞義有選擇性，“老”只能修飾“宏量”級的形容詞，諸如“濃、厚、高、大”等，不能用于修飾“淡、薄、近、小”等“微量”級形容詞。而且威海方言中“老”很少修飾表現(xiàn)心理活動或情緒態(tài)度的動詞，比如“老后悔了”“老失望了”等用法在威海方言中基本不用。例如：

老長的? *老短的

老臭的? *老香的

“老”這一程度副詞在威海方言中相對特殊之處有兩點：

一是形容人很多時，會用到“老鼻子人、老多人、老些人、海了人、真、幾好個人”。語用方面，“老鼻子人”語氣最強，“‘老鼻子這一說法最早在哈爾濱興起，言外之意是非常多?！盵4]（P9）威海話中也常用“差老鼻子了”來表示“差得很遠”。關于“真”這一說法，“漢代揚雄《方言》一：，多也。南楚凡大而多謂之。凡人語言過度及妄施行，亦謂之?！盵5]（P319）

二是形容時間很久時，威海話常用“老（么）子旰、老些日子、老多天、海了日子”來表達。語用方面，“海了日子”的語氣最強?！昂Ａ巳兆?、老些日子、老多天”表示持續(xù)幾十天（一般不超過一年，超過一年則多用“海了年、老些年”），而“老（么）子旰”則表示持續(xù)幾小時（一般不超過一天）。

此外，“老”在普通話中還作為頻率副詞中的高頻副詞，在威海方言中形容某動作發(fā)生頻率高時，有“產”這一說法，多帶有譴責意味。如“別產惹他生氣”，意為“不要老（總）惹他生氣?！?/p>

三、威海方言高量級程度副詞分析

威海方言中高量級程度副詞較多，共23個?？煞譃閮深悾红`活型和單一型。

（一）靈活型

靈活型是有兩種及以上組合方式且所修飾詞語可褒可貶的詞，包括溜、錚、刮、焦、通、#1[l?]、精、巴、稀、#2[?i?]、節(jié)、透、爛，共13個。

4.溜[liou]

（16）他站得溜直的。

（17）電視上大閱兵都走得溜齊的。

（18）這種布料溜滑的。

（19）沙抓不住，溜散的。

（20）家里讓我收拾得溜干凈的。

（21）老劉頭坐在棉花包上一顛一顛的，在這溜平的大道上，車跑得快。（北大CCL語料庫）

（22）小閨女長得溜熨帖的。

（23）水缸溜滿的，不用加。

（24）肚子溜鼓的，不哈飯了。

在威海方言中，“溜”所修飾的形容詞多為單音節(jié)，少數(shù)為雙音節(jié)。同時，“溜”多修飾事物外部狀況的形容詞，如例（16）表示直立程度，例（17）表示整齊程度，例（18）表示光滑程度，例（19）表示松散程度。“‘溜不修飾表示事物內部性質的形容詞，也不修飾表示事物外部顏色的形容詞?！盵6]（P116）例如：

溜鼓的? *溜紅的

在威海方言中，也常使用“提溜圓圓”或“提溜團團”來形容一個東西很圓，也會用“提溜滑的”代替“溜滑的”。

5.錚[t???]

（25）書包錚輕的。

（26）衣服錚新的。

（27）褲子錚緊的，登登的（很緊）。

（28）他把頭發(fā)梳得錚亮的。

（29）桶里的水錚清的。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對“錚”的解釋是：“<方>表示器物表面光亮耀眼?！痹谕７窖灾?，“錚”不僅能和所修飾詞語一起充當句子的謂語成分，還能作補語，一般是以“錚+形容詞+的”的結構出現(xiàn)。

6.刮[kuɑ]

（30）豬子刮肉的。

（31）我剛買的西瓜刮水的。

（32）這個瓜刮面的。

（33）剛哈完飯，弄得桌子刮油的。

（34）很久沒掃，凳子刮灰的。

（35）冰柜海了日子沒清，刮味的。

普通話中有“清湯寡水”的說法，“寡”是（油水）很少的意思。而在威海方言中，“刮水”中“刮”的語義恰好和普通話相反，表示“（水）很多”，表程度之深。

7.焦[t?iɑu]

（36）管子流出來的水焦黃的。

（37）你買的橘子焦酸的。

（38）胳膊累得焦酸的，都抬不起來。

（39）快點，別弄得焦黏的。

（40）過年蒸的糕焦黏的，不糙。

普通話中的“焦黃”是狀態(tài)形容詞，《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的解釋是形容黃而干枯。而威海方言“焦黃”中的“焦”表程度之深，而不是“干枯”之意?！敖桂ぁ笨梢杂脕硇稳輺|西的粘稠度或形容人性格拖沓。

8.通[thu?]

（41）茼蒿通嫩的，包個魚餃子吧。

（42）小小兒手通嫩的。

（43）胳膊讓繩子勒得通紅的。

（44）外面通黑的，不出去吧。

《辭海》（第六版）“通”的第十一個義項是“十分;很”。如：通明;通紅。在威海方言中，“通紅”的用法依然留存，還增加了“通嫩”這一用法，可以用來表示事物的新鮮程度或形容人的年輕程度。

威海方言中對于表達顏色之深的程度副詞相對固定，比如“焦黃的”、“血紫的”、“血綠的”、“通紅的”和“透紅的”（二者使用頻率相當）、“通黑的（使用頻率低）”和“墨黑的（使用頻率高）”、“挑白的”。這六個副詞和所修飾的形容詞都不能交叉混用。

9.#1[l?]

（45）地上#1濕的，你小心點走。

（46）醫(yī)生給我開的藥#1苦的，真難哈。

10.精[t?i?]

（47）這個毛巾精濕的。

（48）剛下雨，地上精搋的。（雨后地面泥濘）

（49）他精瘦的，不像在早了。

（50）去年買的衣服現(xiàn)在穿袖子都精短的。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對“精”的解釋如下：<方>用在某些形容詞前面，表示“十分、非?！?。《辭?！罚ǖ诹妫┲小熬钡牡谑粋€義項是：通“凈”。如：精光，精空。由此引申為“尤甚”。如《呂氏春秋·勿躬》：“夫自為人官，自蔽之精者也?！备哒T注：“精，甚?！币虼耍熬痹谕７窖灾斜硎尽昂?、非?！笔菑墓糯Ａ粝聛淼摹?/p>

威海方言中表示濕度大，可以用“精濕”和“#1濕”兩種表達法，其中，“精濕”使用頻率更高。

11.巴[pɑ]

（51）桃子沒熟透，巴澀的。

（52）經常干活兒的手摸起來巴澀的。

（53）藥巴苦的，難哈。

“巴”在威海方言中作為程度副詞多用來形容味覺和觸覺，所修飾的形容詞多具有[+貶義]的語義特征。所以，語用方面“巴”作為程度副詞時多表達說話者排斥、不滿等較為負面的情緒。

12.稀[?i]

（54）西瓜稀甜的。

（55）排骨烀得稀爛的。

（56）烙的餅稀軟的。

（57）暖瓶掉地下跌得稀碎的。

（58）超市茄子稀賤的（很便宜）。

《辭?！罚ǖ诹妫跋　钡牡谒膫€義項是“很;極”。如：稀軟;稀松。《紅樓夢》第四回：“那薛公子便喝令下人動手，將馮公子打了個稀爛，抬回去三日竟死了?！?/p>

13.#2[?i?]

（59）乜家#2空的，東西都搬走了。

（60）被單子洗完了，#2干凈的。

威海話表達某物很干凈可以用“溜干凈”，也可以用“#2干凈”，后者使用頻率更高。

14.節(jié)[tsi?]

（61）把菜切得節(jié)囊的（切得很碎），好消化。

（62）她太瘦了，腿節(jié)細節(jié)細的。

15.透[thou]

（63）我剛買的蝦爬子透肥的。

（64）剛出鍋的花卷兒透暄的。

（65）曬得小臉兒透紅的。

（66）下完雨井里的水透渾的。

（67）剛下鍋的蟹子還透活的。

《辭海》（第六版）“透”的第六個義項解釋是“表示程度極深”。《老殘游記》第二十回：“走到吃飯的小店前，天已黑透了?！?/p>

威海方言形容很胖的表達法有三種：透胖的、透肥的、刮肉的?！巴概值摹庇脕硇稳萑?，表褒義;“透肥的”用來形容動物，如魚類或牲畜，也表褒義;“刮肉的”多用來形容動物，表褒義，少數(shù)時候形容人，表貶義。三者為固定搭配，不能隨意更換。例如：

*透肉的 *刮肥的 *刮胖的

16.爛[lɑn]

（68）地瓜干兒爛軟的，好吃。

（69）這個松緊帶不好使了，褲子爛窾的。（很松弛，不緊）

（70）凳子爛搖晃的，好壞了。（凳子很搖晃，快壞了。）

《辭?！罚ǖ诹妫盃€”的第六個義項如是說：表示程度極深?！都t樓夢》第八十八回：“前年我在東府里，親眼見過焦大吃的爛醉，躺在臺階子底下罵人?！蓖７窖灾小盃€”不僅可以修飾形容詞，也可以修飾動詞，如“爛搖晃”（表示人或物晃動的程度大）、“爛顫顫”（多形容人顫動或哆嗦的程度大）。

在威海方言中，表示某物很柔軟有“稀軟”和“爛軟”兩種表達法，前者使用頻率更高。普通話中，“稀軟”是又稀又軟，“爛軟”是又爛又軟。而在威海方言中，“稀”和“爛”都是表示程度之深。

（二）單一型

單一型是僅有一種組合方式的詞，包括墨（黑）、頂（硬）、齁（咸）、枵（?。?、響（干）、#3[phei]（香）、挑（白）、瞎（腥）、蔥（?。?、風（快），共10個。

17.墨[m?]

（71）他學車曬得墨黑的。

18.頂[ti?]

（72）餑餑頂硬的，熥熥再吃吧。

（73）他是局長的親戚，關系頂硬的。

“頂”所修飾的中心詞多具有[+貶義]的語義特征。在威海方言中，有“頂不老硬”、“風不老快（形容很快）”的說法，“頂不老硬”“頂老硬”“頂硬”都表示硬。在語氣強烈程度方面，頂不老硬>頂老硬>頂硬。與“頂老硬”相似的用法還有“方老熱”，一般形容人或物溫度高。

19.齁[xou]

（74）炒菜鹽加多了，齁咸齁咸的。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中“齁”的第二個義項是“非常（多表示不滿意）”。句法方面，“齁”在威海方言中用法比較局限，只修飾表示味覺的形容詞，且所修飾形容詞為單音節(jié)，它多與“咸”連用，其他用法并不常見。語用方面，多表示說話者對語境中某一事物屬性的不滿情緒。在口語中，“齁”經常兒化，產生“齁兒齁兒”的說法，同樣表達“齁咸”。

威海方言形容味覺的程度副詞的表達法相對固定，焦酸的、稀甜的、#1[l?]苦的、齁咸的，這一點和上述修飾顏色的程度副詞用法類似。

20.枵[?iɑu]

（75）衣服枵薄的，現(xiàn)在穿冷。

21.響[?iɑ?]

（76）糧食曬得響干的。

22.#3[phei]

（77）擦完臉以后#3香的。

23.挑[thiɑu]

（78）她從小就挑白的。

24.瞎[?iɑ]

（79）魚瞎腥的，真熏人。

25.蔥[?hu?]

（80）小閨女蔥俊的。

26.風[f??]①

（81）風快的就好畢業(yè)了。

“風快的”在威海方言中還有“鋒快的”這一同音不同義的形式，“風快”是用來形容速度很快或效率很高，而“鋒快”多用來形容刀子比較鋒利。

威海方言的13個靈活型高量級程度副詞，“溜”最為靈活，其次是“刮”。10個單一型高量級程度副詞用法相對局限，其修飾成分和被修飾成分大多是固定的，不可隨意更換。

此外，和普通話比較類似的是，威海方言也用“沒XX”來表示“很X”，比如：沒道道兒（很平常）、沒子旰兒（很快）、沒距遠兒（很近）、沒粗細兒（很細）、沒深淺兒（很淺）、沒高矮兒（很矮）、沒枵薄兒（很?。┑取Ｓ袝r也用“ABB”型詞語表示“很X”，比如：黏唧唧、彪咧咧、二乎乎、火次次（很惱火）、忙活活、懶塌塌、饞拉拉、臊哄哄、浪掰掰（很浪）、寬約約等。

四、結語

普通話中超量級和高量級絕對程度副詞有“太、過、過于、過分、很、極、挺、怪、非常、十分、相當”11個，而威海方言程度副詞數(shù)量上明顯多于普通話，共有26個：“血、死、老、溜、錚、刮、焦、通、#1[l?]、精、巴、稀、#2[?i?]、節(jié)、透、爛、墨、頂、齁、枵、響、#3[phei]、挑、瞎、蔥、風”。這些程度副詞都具有粘著的特征，可以和所修飾的形容詞一起充當句子的謂語成分，多放在所修飾詞語前面，少數(shù)也能放置于形容詞之后充當補語，并且大部分可以與其后所修飾的形容詞一起重疊以加強語氣。

“死、巴、齁、頂”這四個程度副詞多修飾貶義詞或用來表達說話者不滿的負面情緒?！八?、老、錚、透、通、精、爛、齁、稀”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或《辭?！罚ǖ诹妫┲锌刹殚喌接嘘P程度副詞的義項解釋?！敖裹S、刮水、稀軟、爛軟”這四個詞的語義與普通話有所不同：普通話的“焦黃”是黃而干枯，威海方言的“焦（黃）”表程度之深;普通話的“稀軟”是又稀又軟，“爛軟”是又爛又軟，而威海方言的“稀”和“爛”都表示程度之深;普通話中“清湯寡水”的“寡”是形容（油水）少，而威海方言中“刮水”的“刮”表示（水）很多。

需要說明的一點是，文中調查成果來源于當前威海方言?！耙蛲Ｊ?987年升格為地級市，環(huán)翠區(qū)成為威海市中心城區(qū)，城市化建設開始飛速發(fā)展，所以威海方言受到了多種影響，其中普通話的影響較大?！盵7]（P7）這一點在副詞中也有所體現(xiàn)。

參考文獻：

[1]王力.中國現(xiàn)代語法[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5.

[2]張誼生.現(xiàn)代漢語副詞探索[M].上海：學林出版社， 2004.

[3]徐通鏘，葉蜚聲.語言學綱要（修訂版）[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

[4]張兆金.東北方言程度副詞研究[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

[5]姜仁濤.膠東方言特征詞研究[M].濟南：齊魯書社， 2016.

[6]常純民.試論東北方言程度副詞[J].齊齊哈爾師范學院學報，1983，（3）.

[7]姜嵐.威海方言總攬[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9.

[8]樓楓.煙臺方言程度副詞研究[J].重慶科技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13）.

[9]姜嵐.威海方言親屬稱謂及其文化特征[J].東岳論叢， 2013，（5）.

[10]漢語大字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字典（第二版）[Z].武漢：崇文書局，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2010.

[11]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7版）[Z].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

[12]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第六版）[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

[13]李榮，羅福騰.牟平方言詞典[Z].江蘇：江蘇教育出版社，1997.

[14]許寶華，[日]宮田一郎.漢語方言大詞典[Z].北京：中華書局，1999.

[15]董紹克，張家芝.山東方言詞典[Z].北京：語文出版社，1997.

Semantic Types Analysis of Degree Adverbs in Weihai Dialect

Zhou Lin，Jiang Lan

（1.Department of Chinese and Literature， Ludong University， Yantai 264000;

2.Jiaodong Culture Research Institute， Ludong University， Yantai 264000， China）

Abstract：Dialect words are important forms of expression between different dialects.Weihai dialect belongs to Jiao Liao Mandarin，Deng Lian Pian，Yan Wei Xiaopian（膠遼官話登連片煙威小片）.There are many special degree adverbs in Weihai dialect， they are not commonly used by mandarin， such as “xie（血），si（死），lao（老）， liu（溜），zheng（錚）， gua（刮）”and so on. We will analyze them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antic types.

Key words：Weihai dialect;degree adverbs;semantic typ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