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赟 潘偉華
路易·皮埃爾·阿爾都塞是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的杰出代表人物。阿爾都塞初步接觸共產(chǎn)主義是在二戰(zhàn)的德國戰(zhàn)俘營之中,重返巴黎時,他又系統(tǒng)學習了哲學知識。在20世紀之前,人道主義馬克思主義在整個歐洲占據(jù)主導地位,強調(diào)人的自由及其存在價值,但隨著蘇共二十大的召開及結構主義思想的興起,在時代背景的感染下,阿爾都塞認識到如想要推動馬克思主義思想取得新的進展,就需要吸收當下時代的新興思想,構建一種具有結構主義色彩的馬克思主義。阿爾都塞在《保衛(wèi)馬克思》的序言中寫到:“歷史把我們推到了理論的死胡同中去,而為了從中脫身,我們就必須去探索馬克思的哲學思想?!盵1]阿爾都塞也正是通過關于馬克思主義與結構主義關系的大討論逐步增強了自身在法國學術界的影響力與話語權,將二者進行有機結合,使其所構建的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獲得了廣泛的認同。
此時,東方發(fā)展的馬克思主義正處“反斯大林主義”的思潮之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蘇共二十大就是在打著“反斯大林主義”的旗號反共產(chǎn)主義,這對當時的國際形勢和馬克思主義理論都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同時,在東方社會主義陣營中蘇聯(lián)和中國兩個大國關系交惡。中共與蘇共的分裂對正在東方蓬勃發(fā)展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產(chǎn)生了巨大的阻力,對其后期理論的豐富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
在西方發(fā)展的馬克思主義具有濃厚的人道主義色彩。尤其是在《1844年經(jīng)濟學哲學手稿》出版以后,更加強調(diào)應當高度關注“異化”問題,將實踐理解為一種倫理的宣泄,強調(diào)人性和人文關懷,并試圖以“異化”學說統(tǒng)攝整個馬克思主義理論。阿爾都塞認為這是一種抽象的非科學,是具有倫理色彩的形而上學,背離了真正的馬克思主義思想,也背離了無產(chǎn)階級革命。阿爾都塞在《保衛(wèi)馬克思》序言中提到:“馬克思的著作本身就是科學,而過去,人們卻要我們把科學當作一般的意識形態(tài)。因此,我們必須退卻,而在這樣的混亂狀態(tài)下,必須從復習基本知識開始?!盵2]“我們甚至沒有讀過馬克思成熟時期的著作,因為我們太熱衷于在馬克思青年時期著作的意識形態(tài)火焰里重新發(fā)現(xiàn)自己熾烈的熱情?!盵3]
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的著作本身應當就是科學,而保衛(wèi)馬克思的某種意義上就是在思想上認同其科學性,在理論意義上反對其人本化特征和形而上學的獨斷論特征,去尋求研究馬克思哲學的真正途徑。當時,正處于主流地位的人道主義馬克思主義只是對馬克思青年時期完成的著作進行了某種程度上的解讀,忽視了從整體上對馬克思主義著作進行解讀,缺乏將馬克思思想由人道主義向科學理論轉化的深刻性。在阿爾都塞的論證過程中,他提出了兩個較為重要的概念:“認識論斷裂”和“總問題”。
“在馬克思的著作中,確確實實有一個‘認識論斷裂’。”[4]“認識論斷裂”并非阿爾都塞的自創(chuàng)概念,而是借用于加斯東·巴什拉?!兜乱庵疽庾R形態(tài)》中“把我們從前的哲學整理一下”[5]標志著《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是馬克思的思想發(fā)展過程中那個斷裂的關鍵點,這一斷裂標志著將科學前的總問題轉變?yōu)榭茖W的總問題。
關于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和人道主義之間關系的談論從20世紀80年代就一直存在,而阿爾都塞所強調(diào)的“認識論斷裂”問題是最早將馬克思所講的唯物史觀和人道主義區(qū)分開的。阿爾都塞以1854年為界,將馬克思的思想時期分為了兩大歷史階段,即為1854年之前的“意識形態(tài)”階段和1854年之后的“科學”階段。阿爾都塞認為,1854年之前的馬克思思想與之前的哲學區(qū)分不大的人道主義思想為主,而1854年之后的馬克思思想則創(chuàng)立了唯物史觀,是進行哲學變革的科學階段。
阿爾都塞在認識論上的斷裂是將馬克思思想斷裂為青年時期和成熟時期。阿爾都塞認為,青年時期的馬克思思想雖然強調(diào)用實踐去恢復人的本質(zhì)、實現(xiàn)真正的自由,但其所強調(diào)人的異化問題是一種人本主義的、倫理的追求,勢必會造成偽主體,是深受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影響的人道主義思想,具有唯心主義和經(jīng)驗主義的因素,是非科學的形而上學。
阿爾都塞提出的“總問題”為“認識論斷裂”理論提供了一定的理論支撐。“總問題是指某個特定的思想整體的系統(tǒng)結構,是這個思想整體下各個具體思想‘成分’的共同內(nèi)在本質(zhì)?!盵6]總問題都會具有鮮明的整體性特征,同時能夠指導該思想理論具體問題的發(fā)展,在整體性上把控該思想理論的進行。
在阿爾都塞看來,“總問題”的分析方法之所以能夠作為“認識論斷裂”的思想基礎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總問題”的分析方法超越了之前傳統(tǒng)的、樸素的分析方法。之前傳統(tǒng)的、樸素的分析方法是以分析性前提、目的論前提、觀念自己的認識原則為基礎的,這種分析方法帶有一種強烈的折衷主義色彩。在這種理論下我們始終只能得到理論目的論和觀念的自我認識,破壞了思想理論的整體性。另一方面,“總問題”的分析方法是對其思想理論的整體性把握。“假如真的要朝這個方向進一步提出組成成分的問題,人們就要承認,一切都取決于總問題的性質(zhì),因為總問題是組成成分的前提,只有從總問題出發(fā),組成成分才能在特定的文章里被思考。”[7]總問題雖出于思想理論深處且較難把握,但其通常決定著思想理論的發(fā)展方向。只有從思想理論深處的總問題出發(fā),整體把握和發(fā)現(xiàn)思想理論中的自身思想,才能在真正意義上認識馬克思思想并把握其思想實質(zhì)。
阿爾都塞強調(diào)在解讀馬克思主義文本時要在整體性的基礎上用其方法研究馬克思主義,主要包括以下幾個原則:第一,要在思想理論的整體性基礎上來把握其思想,不能用部分思想以偏概全;第二,在對于思想理論進行把握時,要結合該思想理論現(xiàn)有的意識形態(tài)環(huán)境和當下的社會結構特征,以強調(diào)其現(xiàn)實性;第三,推動思想理論發(fā)展的動力在于外部,要重視思想理論同其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重大事件的聯(lián)系。
阿爾都塞被稱之為“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的創(chuàng)始人,其思想的深刻性使阿爾都塞在思想史上居于重要位置。正如前文講,阿爾都塞提出的“認識論斷裂”是最早將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和人道主義進行區(qū)分,其提出“總問題”的分析方法強調(diào)從整體上去解讀馬克思思想,從某種意義上都可以夠喚起人們對馬克思主義真正的思考。
阿爾都塞強調(diào),真正的馬克思主義在其理論意義上是一種反人道主義的思想,其試圖使馬克思主義成為現(xiàn)代科學意義上的科學體系。阿爾都塞認為,人道主義是一種歷史邏輯的倒退,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對人道的幻想,人道主義關于馬克思與黑格爾所具有的繼承性的論斷是依托某種結構來說明的,試圖按照現(xiàn)代倫理規(guī)律來解釋馬克思主義,因而阿爾都塞認為教科書體系中的馬克思主義和人道主義馬克思主義都沒有真正理解馬克思主義思想。
阿爾都塞在《保衛(wèi)馬克思》中積極強調(diào)從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整體性去保衛(wèi)其純正性,維護馬克思主義思想自身的科學性。對當時人道主義為主的思潮進行了強烈的抨擊,認為馬克思思想本身就是一種科學,但當時的馬克思主義者卻只把馬克思思想當作一種意識形態(tài)去理解,這使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哲學家,這是對真正馬克思主義的叛離。阿爾都塞提出的“認識論斷裂”,對研究成年時期的馬克思思想以及對研究后期馬克思主義思想發(fā)展都具有積極作用。后來結構主義馬克思主義在思想史上的積極作用,也彰顯了阿爾都塞馬克思主義思想的積極意義。
阿爾都塞將結構主義運用到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研究中,運用結構主義的系統(tǒng)、整體、二元對立等為方法論重新解釋馬克思思想,被稱為“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者”。阿爾都塞強調(diào),馬克思主義哲學要以科學反擊意識形態(tài)為主導,于是他以制定唯物主義為己任,試圖以實證主義科學來解釋和把握社會生活和歷史進程,避免獨斷論,考慮歷史進程動因的決定性、多元性,在試圖保持馬克思的科學性的同時,擴大了唯物史觀的解釋能力。
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阿爾都塞提出保衛(wèi)馬克思,無疑是為當時的馬克思主義思想內(nèi)部注入了強有力的理論源泉。雖然他不承認自己是結構主義者,認為自己不過是具有理性主義傾向而已,但其以結構主義方法來解釋馬克思主義是事實。阿爾都塞所寫的《讀〈資本論〉》就是其用結構主義方法來研究和閱讀馬克思著作的典型代表。阿爾都塞開創(chuàng)了意識形態(tài)研究理論新的高度,對之后的普蘭查斯、赫斯特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對后世研究和推進馬克思主義也具有積極作用。一個理論的提出永遠都是從不成熟發(fā)展到成熟,或者說其最終的所謂的成熟也是在時代背景下所講的相對成熟。阿爾都塞提出的保衛(wèi)馬克思,無疑是在一定程度上保衛(wèi)了馬克思思想的科學性。作為當代的馬克思主義者,我們應該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繼承和發(fā)展現(xiàn)有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做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的繼承者和守衛(wèi)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