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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斯皮瓦克異質(zhì)倫理翻譯思想與實踐

      2019-12-21 12:57:50周庭華
      五邑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19年3期
      關鍵詞:源語靜默異質(zhì)性

      周庭華

      (五邑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東 江門 529020)

      蓋亞特里·斯皮瓦克 (Gayatri Spivak,1942—)是美國當代著名的文學理論大師,同時也是一位有廣泛影響的翻譯理論家。她的學術生涯始于對德里達 《論文字學》的成功翻譯和介紹。作為一個身處世界文化中心的印度人,斯皮瓦克對語言的跨界始終保持研究的熱情,撰寫了一系列討論翻譯的名文,如 《翻譯的政治》《想象的地圖·譯者序跋》《屬下的文學再現(xiàn):來自第三世界的女性文本》《關于翻譯的問答:游移》等。斯皮瓦克對翻譯的思考主要體現(xiàn)在探討翻譯所反映的不同文化和種族間的關系,揭示主流文化對他者文化的遮蔽機制,并嘗試為他者文化發(fā)聲的途徑。美國學者Tat-siong Liew指出斯皮瓦克認為只有愛才能補償翻譯中不可避免的 “丟失 (losses)”,只有愛才能“認識到每一次相遇的 ‘倫理獨特性'”。[1]美國斯皮瓦克研究專家桑吉特·瑞 (Sangeeta Ray)認為斯皮瓦克著作闡述的主要是 “閱讀他者可能性相關的倫理問題”。[2]國內(nèi)學者研究斯皮瓦克的翻譯思想通常采用兩種路徑:要么依據(jù)某一文學或文化理論(如后殖民主義或者屬下研究)解讀斯皮瓦克翻譯思想的政治訴求;①要么綜合斯皮瓦克在不同文本中關于翻譯的論述或者對斯皮瓦克某一篇文章中的翻譯論點作詳盡的闡發(fā)。②前一種研究在特定的理論框架下便于深入挖掘,但由于斯皮瓦克理論來源多元,其翻譯思想遠非某一理論所能涵蓋,因此把斯皮瓦克的翻譯思想簡單歸于某一理論,有削足適履、管中窺豹之感。后一種研究貌似全面,但讀后卻讓人不得要領,因為和德里達一樣,斯皮瓦克使用的理論術語不斷滑動,難以固定。③那么是否還有別的研究路徑呢?本文作者認為,斯皮瓦克的翻譯思想始終以異質(zhì)倫理思想為歸旨,在她眾多翻譯理論文本和文學譯作中,斯皮瓦克不斷嘗試如何通過修辭手段解除邏輯的控制接近原文難以表達的異質(zhì)性。下面將從語言觀、翻譯思想和翻譯實踐等三個方面對斯皮瓦克的翻譯倫理觀做系統(tǒng)梳理。

      一、斯皮瓦克的三層次語言觀

      作為跨種族跨學科的理論大師,斯皮瓦克龐雜艱深的著作常常讓研究者感到如深陷迷宮,不得要領。其實斯皮瓦克的學術生涯貫穿著一條主線,即對他者的倫理考察。桑吉特·瑞在其新著中敏銳地指出:“各個時期,宏觀上看異質(zhì)倫理一直是斯皮瓦克作品關注的中心,即使有時并未明確表述?!盵3]異質(zhì)倫理是伊曼努爾·列維納斯 (Emmanuel Levinas,1906-1995)倫理學的中心理念。與西方傳統(tǒng)倫理觀不同,列維納斯倫理學強調(diào)在自我與他者關系中他者的絕對異質(zhì)性,即不能被自我意愿包含或主體的概念和語言再現(xiàn)的他者性。列維納斯認為他者先于自我存在,他者的異質(zhì)性是哲學的第一性。在 《意義與感知》一文中,列維納斯寫道:“我面對的他者不能盡為語言表述所包含,……他既不是文化符碼也不是簡單的給定,……他者的顯現(xiàn)是他自己的意義生成過程,獨立于外部世界給定的意義之外?!盵4]如果說列維納斯從認識論上強調(diào)他者的異質(zhì)性,斯皮瓦克則側(cè)重通過文學想象靠近他者。她說:“絕對異質(zhì)性——完全他者——必須通過文學形象加以想象。人自打出生就得面向他者。對人的詮釋以他者的異質(zhì)性為前提。這是倫理關系中的人的底線?!盵5]斯皮瓦克特別強調(diào)他者異質(zhì)性是倫理關系中的人的底線,斯皮瓦克也正是以此為出發(fā)點來思考語言問題。

      斯皮瓦克對語言問題的考察重點不在語言自身,而是試圖揭開語言背后的意識形態(tài)運行機制,特別是他者的聲音如何被意識形態(tài)的網(wǎng)絡濾除。這是斯皮瓦克對異質(zhì)倫理思考在語言方面的體現(xiàn),也就是說她所思考的語言問題實質(zhì)是語言所反映的自我與他者的倫理關系問題。在 《翻譯的政治》一文中,斯皮瓦克指出人是在語言運用中構建自我身份的,這個過程不是封閉的自說自話 (identity as self-meaning),而是首先指向他者并向他者開放的交流過程。[6]179斯皮瓦克進而依據(jù)語言中自我與他者的互動關系,提出 “三層次的語言觀”(three-tiered notion oflanguage): 邏輯、 修辭和靜默。[6]181

      語言是人與人之間思想交流的符號系統(tǒng),語言學的研究對象通常是符號本身。靜默是語言交流的反面,是言語的缺位和交流的缺失,通常不能進入語言研究的視野。然而,在斯皮瓦克對語言所分的三個層次中,靜默處于最核心的位置。斯皮瓦克對語言的關注溢出了語言學通常的研究范圍,因為她關注的重點不是語言交流而恰恰是語言交流的障礙。斯皮瓦克對靜默的研究并非要揭示語言運行機制自身的障礙或者缺陷。她始終關注的是話語背后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是如何使處于弱勢地位的他者消音。斯皮瓦克最有代表性同時也是飽受爭議的文章《屬下能說話嗎?》探討的就是屬下女性如何被主流話語消音。文中講述了一個印度革命女青年因無法完成革命團體委派的暗殺任務而選擇自殺的故事。她特意選在月經(jīng)期自殺,以避免被誤認為殉情而亡。但她以自己生命書寫的信息經(jīng)過主流話語的過濾而變得面目全非,即使在她親人眼里,她也是因未婚懷孕蒙羞而死。而她真實的死亡動因則被主流話語抹除。斯皮瓦克從這個事例中看出,靜默是語言的權力機制運作的結(jié)果,語言的缺位反映的正是主流話語意識形態(tài)的在場。斯皮瓦克繼而從這個事例推演開來,發(fā)現(xiàn)靜默并非某個歷史時期的特定現(xiàn)象,而是語言的內(nèi)在特征,其根源在于自我與他者關系的不對等,也就是列維納斯所闡述的他者絕對異質(zhì)性。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斯皮瓦克強調(diào)語言不被理解的可能性或是 “沒有意義的可能性”[6]181。

      修辭通常被認為是語言的特殊用法。但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發(fā)現(xiàn)修辭是語言的本質(zhì)特性,只是人們對語言表達習以為常后,它的修辭性被遺忘了。解構大師保羅·德曼 (Paul de Man)從語言的修辭性找到了解構文本的切入點,而斯皮瓦克則把修辭看做克服他者絕對異質(zhì)性的語言策略。“有些東西可能就是沒有什么意義的,修辭系統(tǒng)通過把這作為在語言之外總可能存在的危險空間而加以控制?!盵7]279斯皮瓦克設想人類與太空中可能存在的其他智能生物的交流場景,為了讓交流成為可能,“絕對異質(zhì)性或者他性被延異為與我們相似并能與我們交流的另一個自我?!盵6]181通過修辭, 絕對他者被轉(zhuǎn)化成另一個自我。斯皮瓦克將修辭轉(zhuǎn)化過程描述為 “修辭則必須在言詞之間及言詞周圍的靜默中活動,試探怎樣才起作用,效力有多大。”[7]280她認為修辭的基本機制是將處于理解疆界外的絕對他者置于自我范疇之下,她稱之為 “修辭內(nèi)在的對靜默的暴力”(the founding violence of the silence at work within rhetoric)。[6]181我們仔細分析, 不難發(fā)現(xiàn)修辭過程存在一個內(nèi)在的悖論。一方面,絕對異質(zhì)性只能經(jīng)由修辭過程才能走出靜默,實現(xiàn)交流;然而經(jīng)過修辭過程的轉(zhuǎn)化,絕對異質(zhì)性也就無法保留。也就是說,修辭并不能取消靜默,因為靜默正是修辭轉(zhuǎn)化過程中所遺漏或者壓抑的信息。

      在斯皮瓦克對語言的分層中,處于最底端的是邏輯。斯皮瓦克對邏輯一詞的使用有別于我們對邏輯的通常理解。邏輯學上的邏輯指的是事物的客觀規(guī)律或者思維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斯皮瓦克是從語言與意識形態(tài)的關系來考察語言,她認為 “邏輯使我們得以依據(jù)明確表明的連接把言詞串聯(lián)起來”。[7]180與作為客觀規(guī)律和內(nèi)在聯(lián)系的邏輯不同,斯皮瓦克強調(diào)邏輯是由外部強加的 “明確表明的連接”,也就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語言表達。從他者角度看,邏輯是嚴密排他的網(wǎng)絡,清晰明確的邏輯徹底清除了異質(zhì)的聲音,體現(xiàn)的是主流話語權力意志。由此,我們不難看出,斯皮瓦克對語言所分的三個層次反映了語言所體現(xiàn)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運作:邏輯是意識形態(tài)的語言表達,靜默是被意識形態(tài)網(wǎng)絡壓抑和濾除的信息,而修辭是意識形態(tài)濾除他者信息的運行機制。依照列維納斯對自我和他者關系的描述,我們可以將斯皮瓦克對語言所分的三個層次的關系表述為:靜默代表絕對他者,邏輯是自我的體現(xiàn),修辭是自我與他者的中間地帶,是溝通自我與他者的紐帶。斯皮瓦克一方面考察他者如何被意識形態(tài)消音,一方面探索他者發(fā)聲的可能性。以此語言觀為基礎,斯皮瓦克對翻譯的研究強調(diào)對他者的想象,也就是通過修辭的運用,打破邏輯的禁錮,盡可能靠近靜默的他者。

      二、翻譯是愛的交流和閱讀

      斯皮瓦克對翻譯的思考著眼于在全球化語境下保存弱勢語言和文化的獨特性。在英語幾乎一統(tǒng)天下的網(wǎng)絡時代,邊緣文化只有經(jīng)過翻譯才能進入國際文化市場。但在翻譯過程中,為了滿足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原文的獨特語言和文化表達常常會被濾除。在斯皮瓦克看來,喪失了原文文化特性的翻譯不是真正的翻譯。斯皮瓦克探討在翻譯中保存原文文化特性的可行途徑。她特別關注翻譯過程的倫理層面,強調(diào)要在目標語中重建源語原有的語言的三層次的關系。她指出:“修辭和邏輯之間、獲得認知的條件和獲得認知的效應之間的不協(xié)調(diào)的關系,就是為能動者構建她的世界的關系,如此能動者才可能有倫理的行徑、政治的行徑、日常生活的行徑;如此能動者才可在世上以人的方式生存。除非能至少為那另一種語言建構起這樣一個模式,否則就沒有真正的翻譯可言?!盵7]280邏輯和修辭在翻譯中的轉(zhuǎn)換不難理解。但靜默作為在原文中被主流意識形態(tài)濾除的信息又如何能譯呢?國內(nèi)有學者認為直譯即可?!爸弊g通過危險地接近這種修辭性,使得原文語言編織物整齊緊密的織邊遭到磨損、變得松散脫落,從而釋放出原文以邏輯方式逃避、限制和壓抑的靜默?!盵8]對此疑問,斯皮瓦克并沒有在技術上給予解答。與德里達相似,斯皮瓦克主要是從哲學和倫理的層面思考翻譯。緣于此,她把翻譯定義為 “把對他者在自我之中的痕跡的感應活演出來”,“在愛意中及有關愛的交流和閱讀”,并將翻譯者的任務界定為 “促進原文及其影子之間的愛,讓散佚發(fā)生,免受譯者的能動機制和她想像的或真實的讀者對她的要求的牽制。”[7]278-79斯皮瓦克界定翻譯的術語表明她思考的倫理維度,即他者異質(zhì)性。無論是 “他者痕跡”還是 “愛的交流和閱讀”都強調(diào)的是在翻譯時面對異質(zhì)文本所應保持的謙恭姿態(tài),即翻譯不是將原文的語言文化特性在目標語中化于無形,而是要 “譯者必須完全貼服于原文。她必須在文本中苦苦求索,窮其語言盡處,因為那修辭作用的一面會指向文本的靜默,在那里語言不受限制地散佚開,而文本則是以其特有的方式去防止它的發(fā)生?!盵7]283也就是說, “只有本著對人類的愛,對原文和原語的愛,那些 ‘具備對原語言場地的鑒別能力'的譯者在 ‘貼服于原文的修辭作用'的過程中才能更接近翻譯的倫理目標”[9]。

      斯皮瓦克以自己翻譯18世紀的孟加拉詩歌的經(jīng)歷為例,說明翻譯如何才能盡可能地接近原文的靜默?!拔曳g的時候貼服于文本。這些歌在我記事前就以家庭合唱的形式日復一日地演唱,讓我感到特別親切。在這種情況下,閱讀和貼服都被賦予了新的含義。我得以從記憶中的他者痕跡進入到自我最私密的深處?!盵6]180這段話看似平常, 談的也只是翻譯的個人體悟,因此沒有引起國內(nèi)翻譯學界的注意。然而,斯皮瓦克所描述的翻譯路徑卻不同尋常,其中蘊含著深刻的倫理思想。斯皮瓦克強調(diào)在翻譯中借由他者的痕跡進入自我,她首先突出的是他者的異質(zhì)性,這就從翻譯層面呼應了列維納斯將他者作為第一性的倫理思想。斯皮瓦克在 《翻譯的政治》一文進一步闡發(fā)了突出他者異質(zhì)性的翻譯,并歸納出 “作為譯者的讀者”(Reader as Translator或RAT)的概念。陳永國教授對這個概念做了深入闡釋,形象說明了翻譯要如何才能進入他者:“他/她 (譯者)不僅要弄懂每一個字、詞、句,還要身不由己地、本能地、自發(fā)地被文本懾服,被一種特殊的語境、文化、語言所懾服。在這種被懾服的狀態(tài)中,主體與客體、源語言與目標語、自我與他者之間的界限瞬間消失了,于是,譯者在距離自我最近的地方跨越了他者的蹤跡”[10]。

      斯皮瓦克把 “貼服”視為向他者開放的倫理行為,盡管他者的異質(zhì)性超越了理解的視域。她說:“作為倫理的能動主體,我們不能夠傾盡全力去想象他者性或者異質(zhì)性。我們只能將他者轉(zhuǎn)變成和自我相近的東西才能建立起倫理關系。翻譯時的貼服愛欲的關系多于倫理的關系?!瓰榱粟A得這份友誼的權利或放下我的執(zhí)著,為了明白只要你投入到文本中它的修辭作用就會給你展示語言的盡處,你必須與語言——而不僅與特定的文本——建立起不同的關系”[6]183。

      就技術層面而言,貼服于源文文本的翻譯就是要放棄符合目標語語言規(guī)范的 “安全”翻譯,而要能體現(xiàn)源語語言異質(zhì)性。[6]182所謂 “安全” 翻譯指的是犧牲源語修辭特性的意義傳遞,也就是說對目標語的破壞被降低到最低值。而斯皮瓦克關注的不僅僅是傳遞源語的語言信息,她更強調(diào)保持源語的特定表達習慣和其背后蘊含的文化信息。她因而主張盡可能直譯,因為直譯會打破目標語的邏輯關系和修辭方式。在某種意義上,直譯是對目標語的一次暴力。它能將處于靜默中的源語最大程度地釋放到目標語,帶來異質(zhì)的表達方式、材料和觀念。斯皮瓦克強調(diào)翻譯要貼服于原文,著眼點就是要保持對他者異質(zhì)性的開放,目的是要讓原文的異質(zhì)性在翻譯的過程中盡可能得到保留。由此可見,斯皮瓦克的翻譯策略體現(xiàn)的是她的異質(zhì)倫理思想,即對他者絕對異質(zhì)性的開放。斯皮瓦克的翻譯實踐始終以盡可能保留處于弱勢文化地位的第三世界的語言和文化特性為歸旨。我們在此舉一個廣為引用的例子。馬哈斯維塔·德維 (Mahasweta Devi,1926—)是當代印度著名的政治小說家。她有一篇名為的“Stanadayini”的孟加拉語短篇小說,第一個英文譯本將標題譯為 《奶媽》 (“The Wet-nurse”)。英文 “奶媽”一詞雖然表明了女主人公的社會身份,但卻沒法傳遞原文所暗含的 “將女性乳房視為商品勞動力的器官和將乳房作為將他者視為物品的隱喻物件?!盵6]187斯皮瓦克在她的譯本中自創(chuàng)了一個新詞“乳房供應者”(Breast Giver),這個詞巧妙地表現(xiàn)了主人公作為家庭和雇主的性工具和物品的價值。小說女主人公靠哺育主人家的兒女來養(yǎng)家,后來凄涼地死于乳腺癌,死時乳房脹裂。如果說 “奶媽”是英語的安全譯法,“乳房供應者”則盡可能地保留了孟加拉語原文的語言和文化信息,打破了英文的習慣表達和英文譯文讀者的閱讀習慣,給目標語帶來了弱勢文化的異質(zhì)信息,斯皮瓦克將之稱為對目標語的 “社會邏輯,社會合理性和社會實踐中的修辭性的破壞力”。[6]187斯皮瓦克強調(diào)翻譯對目標語力的破壞是為了保留源語 (第三世界的弱勢語言)的異質(zhì)性。

      三、翻譯德維

      翻譯尤其是文學翻譯不僅僅要實現(xiàn)信息在語言間的轉(zhuǎn)化,還要處理源語的修辭如何在目標語中轉(zhuǎn)化和呈現(xiàn)。然而在從第三世界邊緣語言到西方主流語言的翻譯過程中,修辭問題卻常常被忽視。邊緣語言和主流語言之間翻譯的不平衡性最直接地體現(xiàn)在對譯者的要求上。斯皮瓦克發(fā)現(xiàn)對以主流語言為源語的譯者要求很高,例如對瑪麗安·穆爾 (Marianne Moore)和艾米麗·迪金森 (Emily Dickinson)這些英語詩人的譯者,既要求在語言上完全掌握目標語和源語,還要求精通詩歌;然而對以第三世界語言為源語的譯者標準卻降低到 “能夠以源語交流的人”。[6]188結(jié)果導致 “所有第三世界文學翻譯過來都有一股翻譯腔,以至于一個巴基斯坦女性作家的作品行文風格和一個臺灣男作家的類似。”[6]182也就是說邊緣語言在被譯入主流語言的過程中,其語言特點及其所負載的文化信息被濾除了。這樣的翻譯是犧牲源語的修辭特性以適應目標語的表達習慣,體現(xiàn)了主流語言的強勢和霸權。無怪乎,斯皮瓦克稱這類翻譯為 “自戀的翻譯”和“缺乏親密的翻譯?!盵6]184那如何才能做到親密的翻譯呢?除了 “個人生活細節(jié)里所體驗的對正確文化政治的深刻認同,……語言的歷史、作家所處的歷史時刻、以及翻譯中和用于翻譯的語言的歷史,也必須予以玩味。”[7]288斯皮瓦克對以邊緣語言為源語的譯者所提出的要求,包含語言、文化、歷史以及情感等諸多方面,目的是為了盡可能在翻譯中保存邊緣語言的異質(zhì)性。斯皮瓦克對第三世界文學翻譯者提出的要求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翻譯馬哈斯維塔·德維的經(jīng)驗總結(jié)。

      斯皮瓦克早期翻譯德維的作品時,常常為適應英語讀者的閱讀習慣而改變甚至抹除孟加拉的特殊表達。如在 《德羅巴蒂》一文,她以直白的日常英語譯出孟加拉部落人的口語。斯皮瓦克在早期的一篇論文中總結(jié)了自己翻譯時選擇語言風格的策略:“我曾在翻譯部落人說的特定的孟加拉語時遇到 ‘譯者的難題'??傮w上,受教育的西孟加拉人對部落人的口語有種族主義的歧視……。而用勞倫斯的 ‘大眾'英語或者??思{的黑人英語又讓人尷尬。再說語言的獨特性無關宏旨。我選擇使用‘直白英語'?!盵11]斯皮瓦克所說的 “譯者的難題”主要是指在翻譯中如何選擇語言風格。語言的風格是語言使用者的階級和種族的重要標志。勞倫斯小說中工人用語粗俗不堪,福克納筆下的黑人口語不合英語表達規(guī)范,讀者閱讀他們的作品有不小的難度。而德維筆下的印度西孟加拉邦的部落人的用語自然更會讓英語讀者望而卻步。初涉文學翻譯的斯皮瓦克于是選擇使用 “直白英語”翻譯部落人的日常用語,這無疑降低了英文讀者的閱讀難度。但因為斯皮瓦克沒能在翻譯中保存或者體現(xiàn)部落孟加拉語的獨特性,源語所鮮明刻畫的部落人獨特的生活態(tài)度和精神面貌也就一并抹除了。雖然我們不能以斯皮瓦克自己所批評的 “翻譯腔”來貶低這篇英文譯文,但它也的確稱不上 “親密的翻譯”。

      十多年后,斯皮瓦克在翻譯德維的長篇小說《蒙達和他的箭》時,采取突出源語獨特性的翻譯策略。她采用對美國方言昵語的大膽變形,把西孟加拉語的獨特節(jié)奏和形象以創(chuàng)造性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為了表現(xiàn)部落人蒙昧原始的生活和精神狀態(tài),斯皮瓦克大量省略單詞的元音或者輔音,由此產(chǎn)生的支離破碎的句式?jīng)_擊了讀者的閱讀習慣。這些詞單獨看來難以理解,但連在一起讀卻簡單明了。更為重要的是,這種句式成功營造了部落人艱辛困苦的生活境遇和在面對壓榨剝奪時發(fā)聲的困難。馬克·桑德斯 (Mark Sanders)評論認為斯皮瓦克的翻譯 “發(fā)明了新的語言。引人注意的是,這些土語中包含了美國俗語和口語體的詞匯和轉(zhuǎn)譯的含有英語外來詞的孟加拉語?!盵12]44以下, 筆者引用一段斯皮瓦克的譯文來加以分析:

      Why're ye jerkin't'Mundas aroun'at market and takin'cuts?

      Who said?

      I say.Daroga must be told.If ye cross t'Mundas-takin'cuts again! Understan'? Then Daroga too will hafta answer.Yes,I'll not tease t'Munda People.But e'en t'Gormen don'want new torture and t'Munda roughed up.[13]6

      這段充滿吞音和詞匯變形的對話較為真實地呈現(xiàn)了原文質(zhì)樸破碎的風格。不規(guī)則的拼寫,如“gormen” (government), “hafta” (have to) 既體現(xiàn)了口語隨意多變的特點,又切合部落人淳樸閉塞的身份,與??思{筆下的黑人口語和勞倫斯的工人口語有異曲同工之妙。值得注意的是,斯皮瓦克的英文變體簡潔干脆,沒有所謂黑人英語常見的重復拖沓,而有莊嚴凝煉的質(zhì)感,如未曾雕琢的璞玉,傳達出在種族迫害和資本壓榨下掙扎的部落人的尊嚴。誠如斯皮瓦克在譯者前言中所說:“這部小說的最鮮明特色之一是屬下對話所營造的氛圍,這些屬下人并沒讓人覺得卑賤。就好像是鄉(xiāng)紳的話語,只是少了些語法規(guī)范而已。我長時間對這個特色的翻譯有所擔心?!钗倚牢康氖?我到達加爾各答,馬哈斯維塔·德維一見到我首先提到的就是:‘蓋亞特里,我對你譯文由衷欣賞,你把方言表現(xiàn)得那么高貴。'”[13]vii與十多年前的譯文相比, 斯皮瓦克更加原汁原味地保存或者表現(xiàn)了西孟加拉口語的質(zhì)樸和簡潔,語言的獨特性及其所負載的文化信息在翻譯過程中被最大限度地保留了下來。這些夾雜著西孟加拉語的不規(guī)范的英語是斯皮瓦克在翻譯時貼服于源語的創(chuàng)造。馬克·桑德斯對斯皮瓦克所譯方言的倫理意義做了如下評論:“在我看來,這種口語體所暗含知識精英與部落賤民的某種關聯(lián)或者關聯(lián)的缺失, 這正是倫理的標志?!盵12]45的確, 經(jīng)過十多年的摸索,斯皮瓦克找到了一條貼服于源語的親密翻譯之路,從而最大程度地在譯文中體現(xiàn)了西孟加拉語的獨特性。

      四、結(jié) 語

      在 《屬下能說話嗎?》一文中,斯皮瓦克論證了在男權社會和西方文化主導的話語體系中屬下女性無法自我言說的事實。這只是斯皮瓦克關注的意識形態(tài)網(wǎng)絡濾除的異質(zhì)性他者的個例。她一方面用犀利的理論論述破除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藩籬,揭示被主流話語遮蔽的他者異質(zhì)性,一方面通過翻譯德維等第三世界作家的文學作品,把來自異質(zhì)文化的一個個鮮明形象展現(xiàn)在英語讀者眼前。對于翻譯德維作品的初衷,斯皮瓦克說道:“閱讀她 (德維)的作品我能想象出一個不可能的完整的世界,沒有這樣的世界便不會有文學?!蛟S是自不量力,通過與這些獨特人物的神交,我試圖打開難以企及的社會正義的結(jié)構,見證語言、主題和歷史的獨特性并以這難以實現(xiàn)的全球公正的體驗對這個雜合的全球文化的霸權觀念加以補充?!盵14]斯皮瓦克翻譯德維的作品的目的在于描繪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世界,這是個完整的世界,他者的異質(zhì)性得以呈現(xiàn),多元文化異彩紛呈。正是由于斯皮瓦克對這個理想世界的執(zhí)著信念,她的翻譯思想和翻譯作品才能在世界各地的讀者中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

      注釋:

      ①參見陳永國:《從解構到翻譯:斯皮瓦克的屬下研究》,載 《外國文學》2005年第5期,37-43頁;袁曉亮;《從后殖民主義角度看翻譯——讀斯皮瓦克 “翻譯的政治”》,載 《中國校外教育 (理論)》2007年第2期,24-25頁。

      ②參見關熔珍:《斯皮瓦克翻譯研究初探》,載 《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08年第1期,62-65頁;李紅玉:《斯皮瓦克翻譯思想探究》,載 《中國翻譯》2009年第2期,12-16頁;蔡新樂: 《斯皮瓦克的翻譯思想:悖論與修辭誤用》,載 《外語教學》2010年第3期,84-87頁。

      ③斯皮瓦克給翻譯下了一系列定義:“閱讀就是翻譯,翻譯就是閱讀”、“把對他者在自我之中的痕跡的感應活演出來”、“在愛意中及有關愛的交流和閱讀””、“文化即翻譯”。蔡新樂教授對 《文化即翻譯》一文的解讀著重揭示了斯皮瓦克觀念中的 “悖論”和關鍵詞的修辭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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