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以來蘇青研究述評

郭靖宣

摘 要：蘇青無疑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流行作家”，到了五六十年代卻黯然消失，直到九十年代的“蘇青熱”，她再度進入學界視野。這樣的起落沉浮背后是令人深思和耐人尋味的。進入到二十一世紀，蘇青研究從理論闡釋、文本解讀、外延比較等方面又上了一個新臺階。筆者現(xiàn)觀照二十一世紀以來的蘇青研究，對其進行綜合評述。

關(guān)鍵詞：二十一世紀;蘇青;女性主義;研究述評

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浩瀚星河中，通俗文學曾經(jīng)幾度受到貶斥與奚諷，尤其是鴛鴦蝴蝶派，因?qū)懖抛蛹讶顺呻p成對有如鴛鴦蝴蝶而得名，更是印證了當時的學界更多地只是認識到它作為“一個病態(tài)的消極的”文學流派的存在。但如今來看，這樣的觀點與立場無疑是片面的、狹隘的。

蘇青，本名馮允莊，早期發(fā)表作品時署名馮和儀，是海派女作家的代表人物，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集中于上海淪陷時期。對蘇青的研究，從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到今天，已經(jīng)近九十個年頭，隱性或顯性地展露出其特殊的軌跡，尤其是進入到二十一世紀，更加豐富，更加多元，視野更加開闊。我們將其大致分為兩個階段：二十一世紀前十年的蘇青研究;2011年至今的蘇青研究。

一、二十一世紀前十年的蘇青研究

隨著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蘇青熱”，蘇青研究逐步成熟，這必然成為二十一世紀起初蘇青研究的重要財富，所以，這階段的蘇青研究仍有九十年代的影子。云南師范大學的葉向東在《蘇青文學思想：中國女性主義文學的濫觴》（《云南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4期）中仍然運用女性主義的視角進行考察與分析，但是葉向東認為蘇青之前的受“五四”影響的女作家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她們心中的女性仍然是男性的附庸，對于女性解放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抑或說沒有真正解決諸如此類的問題，而蘇青才是真正的“獨立于男性話語的女性寫作”，認為她“對女性自身以及性的關(guān)注使她的文學創(chuàng)作迎來了一個真正的女性話語時代”。

運用女性主義理論對其作品進行分析的佳作還有蘇州大學方賢緒的《女性主義的感覺世界——蘇青解讀一種》（《蘇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2期），筆者認為蘇青是一個獨特而孤立的女性主義者，這種女性主義意義在于：第一，清醒地意識到男權(quán)社會集體無意識中女性在性愛中主體意識的失落;第二，其作品不是一味地強調(diào)男女平等，而是肯定男女的區(qū)別以體現(xiàn)女性的特點和個性;第三，她敢于直面女性自身的缺陷和弱點，痛下針砭而不留情面。筆者雖然沿襲之前蘇青研究的女性主義理論，但是又進一步豐富充實，觀點較新穎，且論證過程比較系統(tǒng)化。

曲阜師范大學的張全之、程亞麗的《蘇青與四十年代市民文化》（《德州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3期）另辟蹊徑，運用接受美學理論對蘇青作品進行了解讀，強調(diào)“蘇青正是在這種不宜文學生長的時代土壤中開始‘播種文學的”，“蘇青的文風與其為人一樣都是平實而率真的，適應(yīng)于四十年代特殊的政治氣候，她為了謀生之必需，寫作遂成為她解決精神和物質(zhì)雙重需求的手段”，并以此為論據(jù)核心與基點，對蘇青“淺直俗白”的評價加以反駁，筆者強調(diào)在藝術(shù)實踐上，蘇青與張愛玲一道具有“新文藝腔”，以此獲得讀者的心。湖北師范學院李興陽的《蘇青小說中的男性世界——蘇青敘事藝術(shù)談片（之二）》（《理論月刊》2001年第10期）中通過分析小說中的男性世界和解析蘇青男性人物的書寫模式來證明蘇青小說中的女性主體意識的展現(xiàn)方式。李興陽對蘇青筆下的男性人物的分析分為形體和精神兩類：從形體方面看，蘇青極少對男性人物進行語言鞭打，閹割矮化男性身體;從精神層面看，男女性別對立與男性自身的靈肉對立扭結(jié)糾纏，構(gòu)成蘇青小說敘事結(jié)構(gòu)的基本模式。

安徽文藝出版社編輯凌敏的《蘇青及蘇青所營造的世界》（《宿州教育學院學報》2002年第1期）中則認為蘇青是一位超越的女權(quán)主義者，她不把男女平等視為終極追求，“飲食男女”是其作品的主題，但語言缺乏含蓄和主題缺乏意象導(dǎo)致藝術(shù)感低下，很難進入現(xiàn)代經(jīng)典作品行列。這是在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為數(shù)不多的，而且比較早地闡釋蘇青作品的短板與不足?？烧憬髮W徐岱的《大世界與小天地：論蘇青》（《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3期）中又指出：作為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曾與張愛玲齊名的優(yōu)秀女作家，蘇青的小說創(chuàng)作業(yè)績獨具風格，但相比起來，對她的文學藝術(shù)特色的把握至今仍不到位”，可見對于蘇青作品的藝術(shù)特色也是各執(zhí)一詞，各有爭鳴。

值得一書的還有曲阜師范大學文學院的程亞麗的《毀譽浮沉六十載——蘇青研究述評》（《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2期），這是目前可以找到的比較早的蘇青研究述評。程亞麗關(guān)注蘇青研究六十年中的獨特軌跡，將蘇青研究分為三段：第一，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的蘇青研究;第二，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蘇青研究;第三，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至今（2003年）的蘇青研究。文章末尾也指出了一些問題，其中比較中肯的是認為蘇青研究不應(yīng)僅限于女性批評視角，應(yīng)拓寬研究視野，采用一些其他的研究方法。

當然，這十年間還有一大部分研究是將其與張愛玲對比或通論的，例如：呂志、李萍萍的《沖出云圍的月亮——蘇青、張愛玲比較論》（《保定師范?？茖W校學報》2003年第1期）中就個人經(jīng)歷與體驗、女性意識、藝術(shù)風格三方面對二者進行了比較。劉艷的《市民文化的女性言說——張愛玲、蘇青創(chuàng)作品格論》（《山東社會科學》2004年第5期）強調(diào)張愛玲的“女性言說”和蘇青的“女性話語”都折射出市民文化之精髓，蘊含市民的生存智慧和文化趣味。劉曉虹的《非常時期的“平?！比∠颉獜垚哿崤c蘇青的生存觀與文學觀剖析》（《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5年第1期）中，通過上編“落水者”的“救生圈”“以弱自處”“因弱卸責”的生存態(tài)度與文學姿態(tài)和下編“茍全性命于亂世”的現(xiàn)世主義和利己主義主導(dǎo)下的人生選擇與文學態(tài)度兩大部分，闡釋了二者在民族生死存亡的非常時刻采取人生與文學上的“平常”姿態(tài)的原因，還有應(yīng)如何評價這種取向等問題。

其他，如呂紅的《女性異化：論蘇青的創(chuàng)作特色及影響》（《廣東社會科學》2006年第1期）、毛?，摰摹短K青作品語言的民俗學解讀》（《浙江學刊》2007年第3期）、張哲的《都市女性生存體驗的真實表達——讀蘇青的<結(jié)婚十年>》（《黑河學刊》2009年第6期）等也都從不同角度，運用不同研究方法對其進行了進一步闡釋。

二、2011年至今的蘇青研究

蘇青研究不斷豐富，而且評論家們也試圖運用更多的研究方法考察其文學創(chuàng)作。翁少娟的《論蘇青小說的性愛敘述及其精神分析》（《名作欣賞》2011年第27期）中從人“性本能”的角度出發(fā)，結(jié)合人的自我、本我和超我對人性的追求和壓抑，對蘇青小說中蘇懷青等人物的性愛心理進行分析，追尋其性愛敘述的文學史意義。楊菁的《以生為本——蘇青文學作品中對日常生活描寫的意義》（《貴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3期）中，格外注意到了蘇青作品中的具體情節(jié)，把對日常生活的描寫抽離，又結(jié)合敘事學理論，闡釋了其“以生為本”的生活文化意義。董文桃的《論蘇青創(chuàng)作的文學史意義》（《社會科學輯刊》2012年第5期）中，從兩個方面論述了蘇青創(chuàng)作的文學史意義：第一是題材選取上，敞開了長期被遮蔽的女性的日常生活世界;第二是在價值立場上，其創(chuàng)作是傳統(tǒng)觀念和現(xiàn)代觀念混雜的矛盾體，體現(xiàn)了個人和歷史的雙重局限。

各種角度、各種選取方式的研究述評層出不窮。王淑艷、耿傳明的《近十年蘇青創(chuàng)作研究述評》（《甘肅聯(lián)合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年第1期）從性別視角的延伸、時空定位的清晰取向、解讀啟示三方面將2000—2010年間的蘇青研究進行了評述。呂純的《張愛玲、蘇青比較研究綜論》（《齊齊哈爾師范高等?？茖W校學報》2015年第2期）則以所有的張愛玲、蘇青研究為背景，對其比較研究中的角度進行分類，從而指出了蘇青、張愛玲比較研究中的創(chuàng)新點和盲點，具有一定學術(shù)價值。

寧波大學左秀秀的《論蘇青的世俗化寫作》（《名作欣賞》2016年第2期）以蘇青的日常世俗寫作為切入點，結(jié)合蘇青的小說、散文和相關(guān)史料，從世俗化寫作的緣由、世俗化審美寫作圖景兩方面對其世俗化寫作的成因進行論述。在第一部分“世俗化寫作的緣由”中，分為三類：地域文化培植的市民寫作意識、“孤島”環(huán)境下市民期待的塑造、生存處境的逼迫。今天來看這三個方面仍然具有學術(shù)意義，而且論證過程流暢，邏輯性很強。王艷芳的《論蕭紅、蘇青的傳統(tǒng)家庭書寫》（《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18年第6期）則獨樹一幟，擺脫了“蘇青只能與張愛玲比”的怪圈，從傳統(tǒng)家庭的書寫角度，把蘇青與蕭紅相比較，分別闡釋了二者作品中的傳統(tǒng)家庭形態(tài)以及傳統(tǒng)家長的異同。

鄭曉寧的《論女性自身批判思想在蘇青作品中的踐行》（《遵義師范學院學報》2017年第6期）、劉人鋒的《論蘇青作品中情欲與性愛的言說》（《名作欣賞》2014年第26期）、彭超的《民國視野下海派女性創(chuàng)作的“食色”人生——以張愛玲、蘇青為例》（《當代文壇》2014年第3期）等都是具有一定學術(shù)價值的評論文章，值得一讀。

二十一世紀以來，蘇青研究的論文數(shù)量不小，而且大多數(shù)都是具有對比意味的。在此還要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關(guān)于比較文學“比較”的內(nèi)涵與意義，目前很多學者對“比較”的界定也是模糊的。筆者認為比較文學“比較”的最基本前提是“一國文學與另一國文學之間或多國文學之間的比較”或“文學與人類其他表現(xiàn)領(lǐng)域之間的比較”，故使用“對比”一詞。這就暴露出目前蘇青研究的怪象，那就是對其人其作品研究尚未透徹，就轉(zhuǎn)戰(zhàn)對比，對蘇青其人及作品的深度研究仍有空白。

作者單位：

內(nèi)蒙古民族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