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柚子快長大

一

周圍一片黑暗，柚子突然覺得自己從空中直愣愣地往下掉。她拼命想抓住什么東西，但周圍是無盡的空洞、混沌和黑暗。

往下掉，往下掉……極度的恐懼中，柚子的雙腿不由自主地伸了一下，一個激靈，猛地醒了過來。前幾秒還是劇烈的天旋地轉，過了一會兒，頭暈目眩的感覺消失了，柚子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床上。

原來做夢了。

媽媽說，夢中猛地伸腿，是在長高。

柚子長得很快，一天比一天高了。

月光透過窗戶，在房間里灑下一層淡淡的銀白色。濃重的睡意頃刻間席卷了柚子，她又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突然，對面的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笑聲，接著是壓低嗓子的竊竊私語，窸窸窣窣地，不知在說什么。是姐姐葉子和葉子的好朋友小妖。

“你們在說什么，你們還沒睡嗎？”柚子瞬間清醒了。

黑暗中傳來姐姐的聲音：“柚子，你醒了？很晚了，快睡吧?！?/p>

柚子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故意把身子像個碾盤一樣重重地砸在床上。

旁邊的說話聲停住了，但不一會兒，又是一陣細小的說話聲。似乎怕柚子聽到，她們把頭捂在了棉被里。不一會兒，實在憋得慌，又把頭露出來，繼續(xù)窸窸窣窣地說話，一邊說一邊偷偷地笑。

這聲音充滿了親密無間的秘密感，是只屬于姐姐和小妖兩個人的。這讓柚子覺得自己被冷落和排斥了，但又充滿好奇和向往。她有些焦躁地問：“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呀？”

姐姐使勁憋住笑，“沒什么，快睡吧?！?/p>

柚子又故意砰砰地翻了個身。那秘密仿佛一個巨大而透明的泡泡，把姐姐和小妖包裹在里面，而把自己隔離在外面。那泡泡堅固極了，任憑自己怎么想要刺破泡泡，都刺不穿。

柚子雖然年齡比她們小幾歲，但一點不比她們笨。她已經(jīng)好多次聽到晚上姐姐和小妖不睡覺，湊在一起說悄悄話，說著說著還咯咯地笑起來。比如山上有一種野葡萄特別甜，比甜水還甜，不過長得特別隱秘，要翻到山的另一面才能找到;上游的水庫開閘放水了，河灘上有好多水，水里還有魚，有人拿著水桶，捉了好多魚，下次放水的時候，她們也要去捉魚;二十里外的縣城有歌舞表演，又唱又跳，熱鬧極了，周末可以去看……

這些斷斷續(xù)續(xù)的話像鉤子一樣勾動著柚子好奇的神經(jīng)。每次她急急地問“你們要去哪兒玩”時，姐姐都會敷衍她：“沒有呀?！毙⊙宄旱拇笱劬飫t滿是不屑：“去去去，沒你的事！”說完兩人繼續(xù)興高采烈地說笑。

小妖是姐姐的好朋友，兩人從小就黏在一起，好得跟一個人一樣。小妖姓姚，原本應該叫“小姚”，但她古靈精怪的，鬼點子特別多，大家都叫她“小妖”。

小妖家房子并不小，但她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住在柚子家，和葉子擠在一張床上。小妖的眼睛特別大，烏溜溜的，黑珍珠一般，經(jīng)常骨碌骨碌轉，一轉就想出一個鬼主意。

柚子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們這樣神神秘秘的，弄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有一次她明明聽到姐姐和小妖睡覺前在嘰嘰咕咕地說去哪里玩，等她也想聽時，兩個人卻什么都不說了。柚子急切地說：“剛才你們說要去哪里玩？我也要去?！?/p>

姐姐說：“我們沒說要去玩呀，快睡覺吧?！?/p>

柚子不滿地說：“剛才你們明明說了！”

小妖的眼睛骨碌碌一轉，“柚子，剛才我們確實說到了玩——”

柚子鉆在被窩里，把頭轉向她們，熱切而專注地聽著。

“剛才我們在說，一個大森林里住著好多仙女，晚上所有的仙女都回家休息了，有一個頑皮的小仙女卻不肯，‘大家別回家呀，再繼續(xù)玩一會兒吧，她一個人在森林里玩呀玩，結果——”

“結果什么？”柚子急切地問。

“結果森林女巫來了，把小仙女抓走了?！毙⊙f。

柚子正在遺憾這個故事并不好玩，突然恍然大悟，小妖是在編派她呢。每次她纏著姐姐和小妖時，小妖就是用這種惡作劇來捉弄她的。

二

柚子是家中的“老小”，比姐姐小好幾歲，但她從不覺得自己被偏愛了。爸爸媽媽工作忙，經(jīng)常讓姐姐照顧她，但姐姐很不喜歡這個小尾巴，覺得她處處礙事、煩人。從小，姐姐就愛到媽媽面前告狀，對柚子充滿抱怨，想方設法甩掉她：她和小妖一起畫畫，柚子把她的畫撕了，油彩弄得哪兒都是，以后再也不帶著柚子了;她和小妖去集市買蝴蝶結，柚子非要吃東西，結果買蝴蝶結的錢都沒了，以后再也不帶著柚子了;她和小妖去電影院看電影，看了一半，柚子非要出來，害得她們也沒看成，以后再也不帶著柚子了……

但柚子從小就喜歡黏著姐姐，姐姐的世界太有意思了，讓柚子無比艷羨：姐姐認識好多字，特別厚的書一會兒就看完了，看完后，還能講出特別有意思的故事;姐姐和小妖騎車去特別遠的地方趕廟會，從廟會上買來泥人、風箏、七彩玻璃球、手串等各種好玩的東西，柚子每個都喜歡;姐姐在院子里種了鳳仙、繡球、梔子、蜀葵、牽牛等各種各樣的花，春天一到，花就開了，五顏六色的，特別漂亮……

姐姐不喜歡帶著柚子，喜歡跟小妖在一起。她們一起上學，一起看書，一起外出，連體嬰兒似的，根本拆不開。柚子有時特別怨恨小妖，她就像一個野蠻的掠奪者，把原本屬于自己的姐姐搶走了。

小妖也知道柚子不喜歡自己，她的大眼睛骨碌碌轉著，笑哈哈地說：“分明是你把葉子搶走了，本來我們玩得好好的，你半路冒出來了。”

柚子惹不起小妖，心中又生氣，便去找媽媽評理：“我想跟姐姐玩，但她們老是甩開我！”

媽媽笑著說：“你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吧，不要老纏著姐姐?！?/p>

柚子哀求地說：“但是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媽媽笑著說：“你現(xiàn)在還小，跟她們玩不到一起去，等你長大些，她們就愿意跟你一起玩了。”

柚子心中充滿了期盼和渴望，那把好奇的鉤子又跑出來作祟了。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 好想好想快快長大呀，這樣就能跟姐姐一起玩了！

三

這天，姐姐和小妖氣鼓鼓地回家了。兩人一進屋，把書包往床上一扔，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那個地雷，真是太討厭了！”姐姐的臉紅通通的，眼睛里全是怒火，看來真的被氣壞了。

“就是，一個男生，竟然玩這種把戲，一定不能讓他得逞！”小妖用手呼啦啦地扇著風，額頭上都出汗了。

柚子好奇地問：“地雷怎么了？”

柚子知道地雷，他是小鎮(zhèn)上很不好惹的大魔王，手下有一幫“小弟”。他不喜歡誰，就會帶著一群“小弟”在放學路上截住那個人，恐嚇一頓，那個人立刻就認輸了。地雷跟姐姐和小妖同班，成績很差，老師看他高高大大的，就讓他當了體育委員。

小妖氣呼呼地說：“班上要選班長，葉子最有可能當上，誰知那個地雷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想當班長。他知道葉子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就在放學路上截住我們，恐嚇葉子不要參加競選！真是太氣人了！”

姐姐說：“我本來怕當班長影響學習，不想?yún)⒓痈傔x的，但地雷竟然搞這種把戲，我偏偏要跟他競爭到底！”姐姐很要強，一旦她的好勝心被激起來，就會比較可怕。

晚上柚子起夜，看到姐姐和小妖的床上有光亮。她們鉆在被窩里，打著手電筒，正在一個小本子上寫著什么。兩人一邊寫，一邊低聲說話，像在商量什么事。柚子依稀聽到了“一定要好好準備，戰(zhàn)勝地雷”的話，柚子知道，她們是在為競選班長努力了。

就著那一絲光亮，柚子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上完廁所，又輕手輕腳地回來了。姐姐和小妖太投入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柚子。

柚子一聲不吭地躺在床上，旁邊那如豆的光還在亮著，不時能聽到姐姐和小妖的低語。柚子靜靜地躺著。夜色深沉，睡意漸漸向她襲來，不知什么時候，她睡著了。

四

吃完早飯，姐姐和小妖準備出門。 正在吃飯的柚子一看她們要走，立刻放下碗筷，也趕緊準備出門。

姐姐和小妖知道柚子的企圖。因為昨天的事，姐姐的心情還是不太好，她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也要出去？”

柚子拗著脖子，“只許你們出去玩，就不許我出去？”

姐姐皺著眉頭，“那我們先走，你別跟著?！?/p>

柚子咬著嘴唇不說話。

姐姐和小妖在前面走著，柚子緊緊跟在后面，與她們隔著一段距離。她們走得快了，柚子也就快走幾步;她們走得慢了，柚子就慢下來，生怕被她們發(fā)現(xiàn)。

姐姐和小妖出了小鎮(zhèn)，來到郊外，又穿過一條長滿綠草的小徑，來到一條山溪旁。接著，她們走上一座小橋，經(jīng)過橋下潺潺的流水，來到山腳下綠油油的農(nóng)田里。這時莊稼長得正盛，清風吹來，讓人心曠神怡。

柚子一路緊跟著她們。前方是一個岔路口，一眨眼，她們就不見了。

柚子著急地跑了幾步，走到岔路口，東張西望，還是不見她們的影子。她們?nèi)ツ膬毫耍?/p>

突然，右邊的一棵大樹下傳來一句：“快過來吧?！?/p>

是姐姐。她們早就發(fā)現(xiàn)她了。

柚子正扭捏著不知該如何解釋，地雷突然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了?！艾F(xiàn)在認輸還來得及！”他帶著那條叫“毒狼”的大黑狗，輕蔑地吹著口哨，昂著頭，大搖大擺地從她們身邊走過。姐姐和小妖氣壞了。

前面坡地上有一片蘋果園，是村頭劉大爺承包的。圓圓的青蘋果掛在枝頭，翡翠一般，晶瑩潤滑，離得老遠，就能聞到青蘋果清新香甜的氣味。沿著蘋果園的邊緣，劉大爺用長滿硬刺的荊棘砌了一道又高又密的圍墻，是為了防止有人偷蘋果。地雷和毒狼搖搖擺擺地向蘋果園走去，一不留神就看不見了。

姐姐和小妖對視一眼，也快步朝蘋果園走去。地雷怎么突然消失了？小妖在周圍看了看，很快就發(fā)現(xiàn)荊棘墻里有一個豁口。這個豁口不算大，但身形瘦小、動作靈活的孩子完全能鉆過去。

小妖說：“剛才地雷是去了蘋果園吧？”

姐姐篤定地說：“對，沒錯?！?/p>

小妖眼睛骨碌一轉，“這片果園是劉大爺?shù)?，地雷進去不會是做什么壞事吧？”

姐姐也猛地想起什么：“我昨天看見地雷書包里有好幾個青蘋果，還好奇怎么來的……”

小妖的大眼睛撲閃著，“咱們進去看看，要是地雷敢在里面干壞事，就去告訴劉大爺！”

姐姐點點頭。劉大爺是孤寡老人，盡心盡力地服侍著這個蘋果園，每年的收入就靠蘋果熟了賣錢。要是地雷真的偷了劉大爺?shù)奶O果，她們是不會放過他的！

柚子聽明白了，姐姐她們是要去“抓賊”。一想到“抓賊”，柚子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起來。地雷力氣那么大，要是打不過他怎么辦？地雷的大黑狗毒狼那么兇，鋒利的牙齒和鮮紅的大舌頭讓人看了就發(fā)抖，而自己最怕狗了……她越想越害怕，臉煞白煞白的，雙腿也發(fā)軟了。

小妖貓著身子，倏地從荊棘墻的縫隙鉆了進去，無比輕快。姐姐正準備鉆進去，被柚子猛地拽住了，“姐，我害怕……”

姐姐猶豫了一下，說：“那你就在外面放風吧，要是看到地雷帶著蘋果出來了，你就大聲喊，把人們都喊過來。”說完她也倏忽不見了。

柚子無比焦灼地站在蘋果園外，心打鼓一樣怦怦直跳，似乎要從嘴里蹦出來了。

姐姐和小妖已經(jīng)進去很久了，但蘋果園里一點聲響也沒有。周圍是一片碧綠而空曠的田野，靜悄悄的，平時小蟲子的吱吱叫也聽不到了。

時間似乎靜止了，柚子覺得自己渾身戰(zhàn)栗，牙齒咯咯直響。她顫抖地喊了聲：“姐姐，小妖姐姐……”但根本沒有人回應。她更害怕了，壓低聲音喊著：“姐姐，小妖姐姐……”還是沒有人應答。

與荊棘墻最近的那棵蘋果樹似乎呼啦啦地響了幾下，掛滿青蘋果的枝丫簌簌地抖動著。突然，傳來幾聲尖厲的狗吠，柚子覺得自己的心驟然一緊，似乎要窒息了。

狗吠聲越來越近，那大黑狗似乎已經(jīng)張著血盆大口朝自己撲過來了。柚子嚇得拔腳就跑，沒跑幾步，腿一軟，被地上一塊石頭絆倒了。她撲通趴在地上，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

一抬頭，地雷就站在她的面前。

五

姐姐沒有當上班長。

地雷在選舉班長現(xiàn)場，當著班主任和全班同學的面說，葉子和小妖跑到他家的蘋果園里打算偷蘋果。原來不久前，劉大爺把果園轉給地雷的爸爸承包了。

姐姐和小妖百口莫辯，于是地雷成了班長。

回到家，姐姐把書包往地上一扔就哭了。她滿臉淚花，無比傷心地說：“太丟人了！被老師和全班同學當成小偷，我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去上學？”

小妖面帶慚色地說：“都是我不好，出的餿主意……地雷真是太卑鄙狡猾了！”

姐姐哭著罵柚子：“都怪你！你干嗎跟地雷說我們在蘋果園里，這樣我們一下子就成了偷蘋果的賊了，說都說不清！”

柚子知道自己闖了禍，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看到地雷那一刻，她又驚又怕，腦子一片空白。地雷問她在這兒做什么，她語無倫次地說姐姐和小妖在果園里，誰知道地雷會一口咬定她們是去偷蘋果呢。

媽媽安慰姐姐：“葉子，別哭了，這次當不上班長，下次再努力?！?/p>

姐姐哭著說：“都成偷蘋果的賊了，哪里還有下次？”她瞪了柚子一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以后離我們遠一點！”

柚子的淚水在眼睛里打轉，她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但任憑她用盡了力氣，還是沒忍住，淚水像泉水一樣涌出來，源源不竭。

晚上媽媽怕她們又要吵架，便讓柚子睡在自己房間，姐姐和小妖仍舊睡在之前的房間。

柚子愧疚地問：“媽媽，姐姐是不是特別討厭我？”

媽媽親昵地笑了，“怎么會呢，姐妹間難免會有矛盾，等你們長大了，懂事了，會越來越親的。世界上沒有比親姐妹更親的了?！?/p>

柚子放心一些了，但想起姐姐傷心的模樣，還是覺得很內(nèi)疚。自己要是長大些，膽子也大了，力氣也大了，跟她們一起勇敢地到蘋果園里“捉賊”，不就沒這回事了嗎？

濃重的睡意漸漸向她襲來。她想，趕快睡著吧，睡著了，再做一個從高空墜落的夢，雙腿一伸，就又能長高一截了。

六

這幾天，姐姐心中對柚子也充滿了歉意，蘋果園那件事，真的不能怪她，自己沖她發(fā)火有些過分了。

周末，姐姐主動對柚子說：“我和小妖要去爬山，你來嗎？”

姐姐竟然主動要帶自己去爬山，柚子非常驚喜，連忙答應著：“我來我來?！?/p>

夏日的陽光非常好，太陽照在綠樹上、青草上、莊稼上，泛著一層金燦燦的光。雖然有風，但一點都不冷，那風反而輕輕的、柔柔的，吹動著人的頭發(fā)，吹皺了粼粼的溪水。枝頭的鳥兒們似乎也很享受這暖晴的天氣，愜意地一聲聲地叫喚著。

她們走出小鎮(zhèn)，沿著那條長滿野草的小路往前走，過了一座小石橋，經(jīng)過潺潺的溪水，又經(jīng)過山腳下那片蘋果園，朝遠處的大山走去。

姐姐對柚子說：“累了嗎？我和小妖輪流背你吧?！?/p>

柚子說：“不累，我還走得動。”

山上郁郁蔥蔥，野草野花遍地，但走了一會兒，便沒有像樣的路了，到處是酸棗樹、荊棘和橫七豎八的灌木叢。小妖像只靈活的小猴子一樣在山間攀緣流轉著，姐姐緊跟其后，柚子落在最后面。她手腳并用，用腳蹬住一塊石頭，用手抓著酸棗樹的樹根，奮力往上爬。

她們在半山腰一塊大石頭上歇腳。山風呼呼地吹著，帶來青草和樹葉的氣息，溪水叮叮咚咚地流著，但看不到在哪里。柚子朝下一看，山腳下的大樹、村莊和高高的電線塔都成了小矮人，人們的房子也成了一個個小方塊。

小妖說：“從這里再往上爬一段，有一個山洞，一直通到山的那一邊，咱們?nèi)タ纯窗?。?/p>

于是她們繼續(xù)往上爬，終于看到山洞了。洞口黑乎乎的，像一個怪獸的大嘴，要把人們吞噬到無盡的黑暗中。

突然，她們頭頂傳來一陣戲謔的口哨聲。一抬頭，地雷帶著幾個“小弟”正在上面一塊大石頭上坐著呢。

他們迅捷地從大石頭上跳下來，叉著腰站在她們面前，每個男孩臉上都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笑。

地雷挑釁地看著她們：“怎么，想鉆山洞？你們有這膽量嗎？”

經(jīng)過選班長和蘋果園這兩件事，姐姐已經(jīng)跟地雷勢不兩立了。她的眼睛死死盯著地雷：“你怎么知道我們不敢？”

小妖也聲援姐姐：“有本事打賭呀！我們要是敢鉆，你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我們道歉，再讓葉子當班長！”

那幫男生又起哄地吹起了口哨。地雷輕蔑地壞笑著：“好呀，打賭就打賭，有本事現(xiàn)在就當著我們的面鉆進去。”他故意做出一副夸張的表情，“那山洞里黑極了，冷極了，什么都看不見，一進去就冷得直哆嗦。里面有好多蝙蝠，一聽到動靜，就撲棱棱地飛過來，到處是老鼠，吱吱吱地叫喚，爬滿你們?nèi)怼?/p>

柚子不住地戰(zhàn)栗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看看姐姐和小妖，她們臉色煞白，估計也被嚇壞了吧。

“怎么樣，不敢了吧，就知道你們沒這膽量?！钡乩壮芭卣f。男孩們跟著起哄壞笑。

姐姐挺直身子，“誰說我們不敢？”

小妖說：“等我們回來了，你可別耍賴！”

說著她們就手拉手往洞口走去。地雷和那幾個男孩瞠目結舌。

柚子一下子把她們拽住了，囁嚅地說：“我害怕，我不敢……”說著淚水出來了。

姐姐扭頭對地雷說：“今天我和小妖跟你們打賭，我妹妹還小，就在這兒等我們。我們鉆過去，再鉆回來，你明天就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向我們道歉！”

地雷呆呆的，張著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姐姐和小妖已經(jīng)走進了山洞，頃刻就被徹底的黑暗吞噬了。

柚子嚇得大喊：“姐姐，小妖姐姐！”山洞里傳來沉悶的聲音：“柚子，你別害怕，我們一會兒就回來！”

那幾個男孩面面相覷，完全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一個男孩不愿意認輸，大聲說：“既然是打賭，這個小女孩也得參加，她們都鉆進去才能算贏！”

柚子想，這幫男孩太可惡了，但她轉念一想，姐姐和小妖姐姐已經(jīng)進去了，自己就跟在她們后面，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洞口里似乎冒出了幾絲冷颼颼的空氣，好像怪獸呼出的氣息。柚子努力讓自己怦怦狂跳的心平靜下來，她深吸了幾口氣，緩緩地向洞里走去。

地雷忽地從高石頭上跳下來，拉住柚子的手：“小妹妹，別進去?！彼泻羰窒履切┠泻ⅲ斑€不快把她們追回來，山洞里黑乎乎的，崴了腳怎么辦？”

那幾個男孩如夢初醒，向山洞跑去。

文字背后：

小時候的我特別渴望長大，對未來充滿了好奇，那些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哥哥大姐姐也讓我羨慕不已。什么時候我才能像他們一樣讀書上學，跟伙伴們快樂嬉戲呢？什么時候我才能和他們一起去野外盡情地玩耍呢……

那時的我，是姐姐們甩不掉的“小尾巴”。我跟著她們上山找野葡萄，去果園里探險，去溪流里捉魚，但因為天生敏感膽小，總是處處“掉鏈子”，發(fā)生了好多糗事。慢慢地，我懂得，長大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是意味著擁有勇氣、責任和一顆善良強大的心。

——王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