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付光 南京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江蘇南京 210046
十月革命以前,列寧雖然也考慮過在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實行聯邦制的可行性問題,但總體上他同馬克思和恩格斯一樣是反對聯邦制的,主張在無產階級革命勝利以后建立統(tǒng)一的民主集中制共和國。但是十月革命勝利后不久,新生的蘇維埃政權面臨著嚴峻的國內外形勢:長期遭受沙俄殖民和民族壓迫的各非俄羅斯民族都建立了自己獨立的蘇維埃國家,歷史上形成的對大俄羅斯民族的不信任和猜疑仍然存在,單一的集中制國家一時很難建立起來,而在帝國主義包圍和可能重新發(fā)動武裝進攻的形勢下,各獨立的蘇維埃共和國之間需要建立更加緊密的聯系才能確保不喪失獨立成果和民族自由發(fā)展機遇。列寧領導的布爾什維克黨正是從這些實際情況出發(fā),決定改變以往關于聯邦制問題的觀點,轉向堅決主張采取聯邦制的方式把各個獨立的蘇維埃民族共和國聯合成為統(tǒng)一的國家。1922年12月30日,聯邦制的蘇聯宣告成立。這種聯邦制的國家結構的建立,在國家體制上為各民族平等地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前所未有的條件,同時也推動了社會主義事業(yè)在更廣泛的地域范圍內取得勝利。但是這種聯邦制的國家結構的建立基礎并不是十分的牢固。它存在一個問題,即:在形成了在法律上、形式上是聯邦制,而在實際上是中央集權制,權力集中于黨。其本質上是國家的聯邦制與領導國家的黨的民主集中制的關系問題。蘇聯成立時,領導各蘇維埃共和國國家政權的黨----俄共(布)是統(tǒng)一的,黨的組織原則是民主集中制,即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而與此不同,聯邦制國家的原則是民主、平等、聯盟中央與加盟共和國分權。因此,黨的民主集中制與國家的聯邦制之間存在著差別和矛盾。針對這一矛盾,俄共(布)八大的決議提出,建立聯邦制國家并不意味著黨也實行聯邦制,黨必須集中統(tǒng)一。因此,我們可以看出這種聯邦制國家結構下實行的黨的集中制或者黨的集中制下的聯邦制(簡稱“并行體制”)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證聯邦制的確立,又可以保證黨的領導地位。
斯大林時期蘇聯雖然建立了聯邦制,但實際上實行的是中央集權制。斯大林之后的蘇聯領導人努力下放權力,調動地方的積極性,擴大加盟共和國在經濟管理、立法、行政區(qū)域、司法等方面的權限。赫魯曉夫將部門管理體制改為經濟行政區(qū)管理體制,實行中央與共和國分權,擴大基層計劃管理、基本建設、物資供應、財政信貸、勞動工資等方面的權限,但出現了中央管理失靈、共和國謀求經濟主權問題,于是赫魯曉夫開始重新收權。勃列日涅夫執(zhí)政后繼續(xù)收權,“致使共和國有權支配的工業(yè)產品占全蘇工業(yè)總產值的比重只有20%左右”。由于改革已經使各加盟共和國認識到中央高度集權、大權獨攬的弊端,中央重新收權激起了地方的不滿,便開始不斷反抗。中央不得不依靠權力向地方施壓,對不馴服者動輒撤換,甚至鎮(zhèn)壓。到了戈爾巴喬夫時期,公開性民主化的浪潮下,擴大地方自主權的呼聲不斷高漲,進而與民族問題纏繞在一起,演變成地方主義、民族主義,促動了各加盟共和國的獨立。中央與地方關系的改革不但沒有實現中央與地方關系協調發(fā)展,反而導致了中央權力的無效化程度大大加深,各加盟共和國各行其是。
由于歷史與現實的各種復雜的原因,不能完全實行聯邦制或者不能在全國完全實行黨的集中制,繼而產生了這種過渡的、折中的制度設計。這種制度設計的本質實際就是代償機制,它并不是一種制度取代另一種制度,而是在一種制度存在局限或缺陷時,用另一種制度加以補償,從而保證政治的運行。
這一代償機制并沒有徹底解決聯邦制與黨的集中制之間的矛盾,只是暫時的掩蓋了這一矛盾。從而導致憲法規(guī)定的聯邦制逐漸淪為形式,黨的民主集中制在實際運行過程中總是受到來自各方面的掣肘。黨的民主集中制與國家的聯邦制之間存在著差別和矛盾,在并行體制的代償作用掩飾下逐漸地向前發(fā)展。然而,這種并行體制本身也存在著缺陷。首先,它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黨的民主集中制與國家的聯邦制之間存在的差別和矛盾。其次,在實際政治生活中造成了“政出多門”、“黨政爭權”以及“權力重疊”等糾紛的產生。因此,了彌補并行體制的缺陷從而產生了一種新的代償機制,即:蘇共一黨執(zhí)政、過分集權的領導體制(簡稱“黨代政體制”)。
十月革命勝利以后,布爾什維克黨經過與其他政黨短暫的相互并存和聯合執(zhí)政以后,面對1918年夏國內出現的白匪叛亂以及同年7月帝國主義國家開始對蘇維埃政權進行武裝干涉,支持白匪叛亂。同時,其他黨派也在趁機陰謀傾覆無產階級專政。在這種政治背景下,并行體制無法適應政治發(fā)展的要求,不能帶領俄國人民保護已取得的勝利。因此,為了彌補這一缺陷,要在俄國這樣一個經濟發(fā)展落后、文盲占居民絕大多數,缺乏民主傳統(tǒng)的多民族國家里鞏固新生的無產階級政權,重新架構新型的國家政權體系,就必須有共產黨的領導?!叭魏我粋€國家機關沒有黨中央的指示,都不得決定任何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或組織問題”。布爾什維克黨逐漸成為了惟一的政黨。這一情況自然導致蘇維埃地位、作用的變化,對黨的依賴性也隨之產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黨代政體制這一代償機制在戰(zhàn)爭時期是適用的。但是在斯大林時期,這一代償機制被當作長期的、必不可少的原則加以運用和發(fā)展,蘇維埃和社會團體在政治體制中的地位大大下降,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微乎其微。
“各級蘇維埃從人民政權機關變成了黨委會的一般附屬品,變成了只知道俯首聽命于按黨的機關的指示辦事的執(zhí)行者”。蘇聯最高蘇維埃獲得了“橡皮圖章”的稱號。從而使政治體制的發(fā)展越來越向高度集中的方向轉化,使黨代政體制成為了一種模式。以上可以看出,黨代政體制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政出多門”等權力糾纏不清的問題,然而這種解決方式卻是極端的、變形的,是以徹底損壞被代償的機制的作用為代價的,從而使權力過分集中于一黨。
斯大林通過把社會團體作為無產階級專政體系中的杠桿和紐帶,黨是這一體系的重要指導力量,社會團體逐步淪為黨政機關的附庸。赫魯曉夫在急于向共產主義過渡的指導下,不再強調社會團體的“紐帶論”,把國家機關履行的部分職能轉交給社會團體,提高社會團體在維護社會秩序和公共政治準則方面的作用,擴大社會團體的權限,促進社會團體的發(fā)展。但由于高度放權的體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革,所以社會團體的作用并未得到發(fā)揮,地方也未切實提高。黨依然十分強大,無所不包,無所不管,包括了大量社會平臺成為政治國家,機構臃腫,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弊端極其嚴重。戈爾巴喬夫時期,在民主化的浪潮下,人們開始全盤否定黨和國家的作用,主張大力發(fā)展公民社會,無政府主義和自由主義思潮一度泛濫開來,任何加強黨和國家作用的做法都被視為無產階級專政的復辟,黨內派別分裂,國家一度相當衰弱,社會一度陷入無政府主義的混亂狀態(tài)。
黨代政這種代償機制并不是很穩(wěn)定的,它雖然可以保證黨掌握國家的命運,但是面對如此集中的、巨大的權力,黨內始終存在著爭奪最高權力的斗爭。這種斗爭導致黨內派系分裂嚴重,甚至出現公開對峙的局面,黨內秩序一度混亂,無法形成統(tǒng)一的領導意見。因此,在蘇共過分集權的過程中,蘇共黨內也發(fā)生了權力向領袖個人集中的變化。在斯大林時期,在蘇共黨的集權體制之外,蘇聯又出現了一種新的代償機制,即:黨的領袖個人集權體制(簡稱“人代黨體制”)。
在列寧時期,盡管由于形勢嚴峻和任務緊迫,俄共(布)也實行過戰(zhàn)時集中制和命令制,當時黨內不同意見仍可以在黨的會議上公開發(fā)表,黨是由一個公認的領袖集體來領導的。列寧本人并沒有集權于一身,沒有個人說了算。在決策之前允許自由討論,并允許少數同志保留意見,決策作出后要求少數服從多數,行動上保持一致,這是列寧時期蘇聯黨集體決策的傳統(tǒng)。列寧逝世后,黨內出現了最高權力的爭奪,在所有政治局委員中,斯大林一人同時兼任黨中央三個日常工作機關的領導職務,既是政治局委員,又是組織局委員和書記處的總書記。在這一時期,雖說斯大林在黨內已處在特別重要的領導地位,但黨內并未形成個人集權。隨著黨內派系分裂日益嚴重,導致黨內領導秩序混亂,無法形成統(tǒng)一的領導意見的情況下,尤其是到20年代后期,隨著黨內反對派陸續(xù)被擊潰和斯大林地位的日益加固,列寧時期黨由集體領導的體制逐漸演變?yōu)樗勾罅值膫€人集權體制,黨內的權力結構發(fā)生了與黨章規(guī)定相背離的倒置。斯大林時期在蘇聯形成并運行了二十多年的個人集權體制扼殺了集體的智慧,造成了諸多本可以避免的重大失誤,不僅制約了蘇聯社會主義建設的正常發(fā)展,而且給以后的蘇聯領導人樹立了一個不好的樣板。斯大林以后的各屆蘇聯領導人都有個人集權的現象,但是這種個人集權體制并不是獨立存在,在它形成和運行的背后,存在兩大政治力量對其進行支撐,代償其無法獨立完成的國家管理職能。這兩大政治支撐力量分別是:官僚特權集團和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通過這兩個政治集團的支撐,個人集權體制將集中于自身的權力逐層委任給自己信任的“心腹”,然后再逐級類推,以實現個人對全國的控制。
官僚特權集團:針對斯大林時期的干部委任制,赫魯曉夫提出了干部更新制度。規(guī)定每次例行選舉,蘇共中央委員及其主席團成員至少更換1/4,加盟共和國黨中央成員至少更換1/3,市委、區(qū)委、基層黨組織成員至少更換一半,同時對他們的任期和屆數作了明確限制。這一制度雖然打破了干部終身制,但使大批干部頻繁更換和調動,干部人心不穩(wěn),缺乏安全感,工作缺乏繼承性。勃列日涅夫采取了穩(wěn)定干部隊伍的方針,但也否定了干部體制改革的合理方面,摒棄了選舉制和任期制,走上了委任制和終身制的老路,造成了干部隊伍的僵化、老化。這種不良的干部任用制度導致蘇聯產生了龐大的官僚特權集團。在任職期間,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怎樣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而是想方設法地保住自己的領導職位。因為職位是與特權是聯系在一起的,有職位就有特權,職位越高特權就越大;丟掉職位就意味著丟掉特權,甚至失去自由和生命。在這種誘惑和危險并存的條件下,官僚成員除了用盡一切辦法在現存體制和規(guī)則中鞏固提高自己的職位外,也不會有別的生命選擇。而最為有效的方法是絕對服從領袖,隨聲附和,遵守紀律,信奉權威。離開官僚特權集團這一支撐力量,僅有其他條件,個人集權體制固然可以形成,但很難維持長久。如:斯大林逝世后,赫魯曉夫之所以上臺后又被趕下臺,雖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與他發(fā)動了對官僚特權的攻擊,傷害了官僚特權集團的利益是分不開的。因為這使他失去了管理特權集團的支持。相反,赫魯曉夫之后在宮廷政變中上臺的勃列日涅夫,之所以可以長期執(zhí)政,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為就是他全面恢復和改善了官僚特權體制,從而使自己的個人集權能夠得到充分的支持。
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以上我們可以看出官僚特權集團對個人集權體制的巨大支撐作用;但官僚特權集團雖然能夠保證一批高中級干部忠誠于領袖個人,但卻不能防止那些對特權不屑一顧的人不忠實的執(zhí)行領袖個人的意志,甚至成為反對派,成為向領袖個人權威挑戰(zhàn)的對手。這就需要一種官僚特權集團之外的力量。由領袖個人控制的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在完全脫離黨和國家的集體領導和監(jiān)督、置任何法律和司法機關于不顧的條件下,能夠擁有全權甄別并摧毀一切“人民的敵人”。這種在斯大林時代建立起來的機制,“不僅把權力集中在領袖個人手里,而且一貫有目的地把領導人的大多數有競爭潛力的對手在距競爭黨領導人還很遠的時候就‘打掉了’”。[ 格·阿·阿爾巴托夫:《蘇聯政治內幕:知情者的見證》,新華出版社 1998版,第267頁。]所以在斯大林逝世時沒有正常產生黨的領袖,赫魯曉夫之后接二連三的領袖即使生命垂危、難于視事,黨也無法提出可供選擇以代替他們的人選。這就是因為,蘇聯領導人無視時代發(fā)展的要求和客觀形勢的變化,仍然因循老一套領導辦法,依靠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形成的對于“人民敵人”的鎮(zhèn)壓機制。由此可以看出,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對個人集權體制的支撐作用。
蘇聯的最高權力由憲法規(guī)定的聯邦制蘇維埃所有,到共產黨一黨執(zhí)政、過分集權的領導體制,再到黨的領袖個人集權的體制,從而將權力高度集中于一人。同時,再通過此體制下的兩個支撐政治集團,將個人的集權逐層分散給效忠于個人的“心腹”,從而完成個人對國家的控制。由此可以看出,這些代償機制間的邏輯聯系十分緊密,環(huán)環(huán)相扣。每一種代償機制在其出現之時,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然而其畢竟沒有徹底解決使其產生的背景下的問題,反而導致政治體制內的問題越積越多。在此期間,雖說蘇聯也實行過一些改革,然而這些改革并沒有解開這些代償機制之間的交錯關系,往往都是“淺嘗輒止”。直到戈爾巴喬夫徹底的、不恰當的改革,使得這些代償機制之間的建立的聯系突然斷裂,導致國家政治秩序混亂,蘇聯最終走向解體。
對政治特權集團的削弱:戈爾巴喬夫想對蘇聯體制實現民主化和地方分權,讓人民在國家中獲得政治上的自主。這種改革方向并沒有錯,但是卻招致了失敗。原因在于,蘇聯政治特權集團享受著各種特權,包括名目繁多的津貼,免費療養(yǎng)和特別醫(yī)療服務,寬敞的住宅和豪華的別墅,特殊的配給和供應。這些特權都是由領導權決定的,如果改革限制甚至奪去了他們的領導權,他們大多數人是決不同意的。因此為了這些權力及其所帶來的特權,他們寧愿放棄改革,或采取一些形式主義的改革,放棄實質的、真正的改革,甚至成為抵制實質性改革、維持現狀的中堅力量。如果改革使得政治特權集團受到威脅,感覺到自己手中掌握的權力和物質利益方面的特權將會被削弱,從而他們會不支持或消極對待改革。同時,戈爾巴喬夫提議領導層改變過去那種由上而直接任命和只有一個候選人進行等額選舉的做法,還規(guī)定任期不得超過兩任,任期為五年;結果不少堅持社會主義制度的干部被撤換,大批自由派人士擔任各級重要領導崗位,推動了自由選舉制的開展。對委任制和終身制的弊端的深刻認識及對其徹底的否定使蘇聯上下選擇了自由選舉制,在自由選舉中,自由派人士奪取了蘇共和蘇聯的領導權,使得職位的任命和權力的來源不再是由領袖個人決定,權力不再來自于上層,從而導致經別的程序掌握權力的政治特權集團不再聽從戈爾巴喬夫的領導,戈爾巴喬夫在推行改革的過程中無法形成統(tǒng)一的領導核心作用。個人集權體制的兩大政治支撐力量之一的政治特權集團不再完全聽命于個人領袖,使得個人集權體制失去了政治特權集團的支持,人代黨體制也不能再發(fā)揮其高度集權的作用。
對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及其前身機構的揭露:蘇聯歷史上的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及其前身機構確實有過許多錯誤,特別是在斯大林時期肅反擴大化、以階級斗爭的方式搞黨內斗爭的情況下,內務部機構利用賦予給它的權力,集公、檢、法的職能于一身,采用各種非法手段,羅織罪名,濫捕濫殺,曾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戈爾巴喬夫改革之初,為了吸取歷史的經驗,注意解決一些歷史遺留問題,先后為一些歷史上被錯殺、錯判的領導人、政治活動家恢復名譽這是無可非議的。然而,任何事物都應該有一個限度。揭露歷史問題的目的是在于通過這些事實教育和團結人民群眾向前看,支持改革。但戈爾巴喬夫卻提出蘇聯歷史“不應當有被遺留的人物和空白點”。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及其前身機構在歷史上所犯的錯誤使蘇共背上了沉重的歷史包袱,也使得蘇聯的社會主義蒙受恥辱。對此,作為蘇共的領導人應該對什么可以揭露,什么可以公開以及什么暫時還不能公開等問題有清醒的認識,而不是簡單的不留“空白點”、不設“禁區(qū)”。這種做法看似很徹底、很客觀,但它必然使社會的注意力集中到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及其前身機構的陰暗面上,從而使人民對現存的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的合法性產生質疑,不服從當前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的管理,導致蘇聯社會陷入混亂,國家政治保衛(wèi)機關的合法性降低,無法繼續(xù)支持個人集權體制,人代黨體制也不能再發(fā)揮其高度集權的作用。
戈爾巴喬夫的改革雖然以“民主”倡導者自居,但是他并不認真聽取黨內的不同意見。他雖然指責斯大林的獨斷專行、不民主,其實他也并未擺脫斯大林時期黨的最高領導人的作風,把個人凌駕于黨組織之上。然而,由于他推行改革方式的不當,嚴重削弱了個人集權體制的支撐基礎,致使其在黨內無法真正做到“大權獨攬”,不能在黨內形成一個強有力的權力核心。黨內權力斗爭日益激烈,蘇共黨內形成了“正統(tǒng)派”、“溫和改革派”和“激進民主派”三大派,他們公開提出各自的綱領,使黨處于四分五裂的狀況之中。這種派別之間的政治斗爭嚴重地影響了黨的戰(zhàn)斗力和完整統(tǒng)一。蘇聯實行的黨代政體制也隨著蘇共的分裂逐漸弱化,帶動了社會的政治分化。蘇聯在法律和形式上是一個聯邦制國家,但在黨的組織上卻是實行民主集中制,由于這種并行體制的存在,從而使得蘇聯在黨的強有力的權力之下得以維系。但隨著黨代政體制的失效,蘇共也發(fā)生了聯邦化。至此,將蘇聯各加盟共和國維系在一起的“紐帶”不復存在。
蘇聯在成立之初是存在一些局限性和矛盾,然而其解體的結局并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的。代償機制在每個國家的制度設計及國家權力運行之中都是普遍存在的,但是蘇聯的代償機制現象過于極端化,其制度之間的依賴性過于集中、單一。一個制度的存在過于以另一個制度的存在為前提,而這一制度的存在又過分以第三種制度的存在為前提,以此類推,蘇聯制度之間的關系就這樣被搭建起來。這種單一的代償機制的發(fā)展并不是意味著一定會導致政體的崩潰,而是只要選擇恰當的改革方式,解開它們之間的關系鏈,也不一定會使蘇聯解體。而恰恰在于戈爾巴喬夫改革的不恰當觸發(fā)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的傾倒,最終引起一連串的政治傾覆,使得蘇聯解體。
注釋:
1 羅伊·麥德維杰夫:《俄羅斯向何處去-----俄羅斯能搞社會主義嗎?》,第238頁,當代世界出版社,2003.
2 《蘇聯劇變新探》,宮達非主編,世界知識出版社1998年版,第407頁。
3 《列寧全集》,第39卷第27頁,1986.
4 羅伊·麥德維杰夫:《論社會主義民主》,第156~157頁,商務印書館,1982.
5 格·阿·阿爾巴托夫:《蘇聯政治內幕:知情者的見證》,新華出版社 1998版,第267頁。
6 戈爾巴喬夫:《關于改革和黨的干部政策》,蘇《真理報》1987年1月28日。